我想问的是 如何从机场入口血色大厅入口去 机场下飞机的出口处

《变成微风去想你》是由作者“时妩”所著,故事主角傅斯寒、顾清歌,她不仅失了身子,还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她一定得找到他,把项链要回来,因为...

第1章:撒旦一般的男人

“纪天,我怀孕了,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只能带着这个孩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短信进来的时候,顾清歌就坐在墨纪天的身旁。

墨纪天看到这短信以后便再也忍不住了,当着她的面抱头痛哭起来,“对不起清歌,沫沫她怀孕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顾清歌面色惨白地坐在那里不动。

“清歌,你那么坚强,就算没有我你自己也可以,可是沫沫和你不一样,没有我她会活不下去。”

墨纪天起身,边后退边道:“清歌,沫沫真的很需要我。”

“墨纪天。”顾清歌挺直腰杆,咬唇郑重地宣布:“你记住,是我不要你,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面的话,不要说你认识我。”

“好,好!”墨纪天转身跑了出去。

顾清歌忍不住落泪,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咬住下唇:“秋姨,你跟我提的那件事,我答应。”

夜凉如水,夜色漆黑如墨。

偌大的酒店房间里只有顾清歌一个人,她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背心睡衣,她心事重重地行至床边坐下来。

景城的傅家一听说她答应了这门婚事,就立刻差人给她买了明早的飞机票,她只好连夜赶到了酒店,准备明天一早起来赶飞机。

一道惊雷闪过,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中。

与此同时房门被一把推了开来,一个高大的黑影从外面闪入。

顾清歌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是她忘记锁门了?还是这酒店的门锁是摆设?

黑暗中,一个黑色的***口对准了顾清歌的脑袋。

顾清歌愣了三秒钟左右便立即反应过来,那抵在她脑袋上的是一把***,一时之间,她连呼吸似乎都压低了几分。

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顾清歌听到有人压低声音下命令:“他受了伤,一定跑不了多远,你们一间房一间房地给我搜,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脚步声朝这边靠近,顾清歌毕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吓得冷汗沿着额际滑落,她听到身后的男子贴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一会他们来了,你知道怎么做?嗯?”

顾清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放心,如果你敢出卖我,我一定会拉着你垫背,不要怀疑我的实力,嗯?”

顾清歌害怕得频频点头,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男子微微一怔,这才缓缓松开了她,得到自由以后,顾清歌便赶紧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紧张地喘着气。

男子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地方藏匿起来,而顾清歌则是扶着桌子防止自己腿软摔下去,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门外终于有人来敲门了。顾清歌没有动,一想到外面的人拿着***杀人不眨眼,她就害怕得想落慌而逃。

“你想死吗?”身后有冰冷的声音传来,惊得她一身冷汗。

“不,不想!”顾清歌摇头,她咬住下唇伸手拭去了额头的冷汗,然后拖着脚步去开门。

顾清歌长得娇俏可爱,可因为常年缺少营养所以身子看起来格外瘦弱,甚至脸色白得很不正常,再加上她心里害怕,此时脸色更是白得跟鬼一样。

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两个黑衣男人被她这番模样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还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顾清歌藏在门内的手都在颤抖,她可怜巴巴地看了两人一眼,询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那个站在门边的高大男人盯了她一眼便直接粗犷地问道。

听言,顾清歌眨巴了下眼睛,摇头小声地道:“没,没有,我一直,在睡觉。”

“是吗?”男人明显不相信她的话,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恶声恶气地道:“没见过?那你说话为什么结巴?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那个男人是不是就在你屋子里?”

顾清歌原本就已经很害怕了,此时被他这么一威胁,眼泪就毫无预警地沿着眼角滚落下来,一双小手抓在男人的手臂上,哽咽道:“我,我怕打雷。”

上帝作证,她说的是都是实话。

“怕打雷?”男人眯起眼睛,想要将她抓起来,往后退了一下的那个男人上前按住他,“哎,老六,别太冲动,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顾清歌下唇被她咬得泛白,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开始抽泣起来,发出不大不小的哭声。

她穿着背心长裙,站在那里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像一个不经世事的初中生一样。

“算了,看她这个样子就一个胆小鬼,如果真见过会不告诉我们吗?别在这浪费时间,要不然找不到人头会怪罪的。”

“哼!别哭了,把人招来了我可要你好看!”

顾清歌立马停止了发声,可还是一抽一抽地哭着,一边伸手抹着眼泪,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等两人走后,顾清歌还站在原地抽泣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退回房里把门给关上。

门刚关上,顾清歌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还真是个胆小鬼,这么点小事就把你吓哭了!”

随即,她的脚步顿住,刚才哭得太自我,都忘了房间里还有这么一号危险的人物。

一想到他刚才拿***指在自己的脑袋上,顾清歌的腿又开始发软。

“我,我……”顾清歌我了半天,目光触及到昏暗灯光中的男人面庞,月光很暗,她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吓得又再一次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什么?顾清歌愣住,他要她过去,过去干什么啊?不过碍于他的威严,顾清歌还是很不争气地挪着脚步过去了,可是黑暗中根本摸不清楚方向,期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整个人朝前摔了过去。

摔下去后不知道压到了什么,顾清歌疼得不行,眼泪还没飙出来就听到身下那个男子闷哼了一声,跟着道:“该死的,你在搞什么鬼?”

顾清歌哭丧着脸:“我没睁开眼睛,我看不到路。”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我……”顾清歌真的快哭粗来了:“我怕看到你的脸,你不会放过我……”

“嗤。”男子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然后顾清歌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给捏住,之后听到那个男人命令式地对她道:“房里这么黑你能看清我?睁开眼!”

“不!”顾清歌不敢睁眼,还是紧紧地闭着双眸。

昏暗的房间里顾清歌一动不动地趴在他的身上。

“呵~”男人突然冷笑一声,“你信不信……如果你再趴在我身上,我可能会对你做些什么?”

体内的药性似乎在慢慢发作,而这个不怕死活的小女人,柔软的身子就压在他的身上。身上刚洗过澡的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那欲喷薄而出的欲火。

“做什么?”顾清歌一阵诧异,不解。

“你说呢?”男人声音嘶哑,炽热的大掌忽然抚上了她的纤腰,吓得顾清歌尖叫了一声,同时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可惜黑暗之中,她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很是滚烫。

顾清歌还感觉到那只滚烫的大掌在自己的腰上移动着,吓得伸手推他,“我已经打算起来了,你,你放开我!”

男人直接翻身将她压下。

“啊啊唔,”顾清歌吓得尖叫出声,可是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男人俯下来给直接赌住了,炽热如火的薄唇直接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口,让她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顾清歌震惊无比地瞪大美眸,伸手用力地推搡着他,可是那个男人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无法喘气,甚至霸道地将她肺里的呼吸都给夺走了。

“不,唔……”不要!顾清歌吓得眼泪横飞,可是无论她怎么推都无济于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顾清歌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

而且是冰冷的地板上,外面在打雷闪电,而她被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按在地上,夺去了身体。

男人凶猛地啃噬着她,伏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只矫健的豹子。

顾清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道男人俯下身后咬着她冰凉的耳垂,低声地呢喃道:“小东西,你真甜。”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雨已经停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四周很安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顾清歌望着天花板发呆了许久,脑海里闪过昨天晚上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幕,又侧眸看了看身侧,没有一个人。

房间里只有她自己,难道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她在做梦?

想着,顾清歌撑着手臂起身,一动却感觉双腿间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直接倒了回去,一脸处于懵逼状态了。

不是作梦?难道是真的?

如果真的失了身,那她要怎么跟傅家交待?

顾清歌撑着手臂坐起身来,却发觉脖子上空空的,才发现母亲去世前送给她的项链居然不见了。

顾清歌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这条项链她一直都是随身佩带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顾清歌顾不得身下传来的疼痛,起身就到处翻找,可她翻遍了无数地方,仍是没有找到自己那条项链。

难道是昨天晚上那个男人拿走了她的项链么?

没想到她不仅失了身子,还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她一定得找到他,把项链要回来。

顾清歌起身收拾了一下衣服,临前走发现床单上染了血红的印记。

她蹙起眉,直接将床单卷起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时间快到了,她得去赶飞机了。

下了飞机,立马就有几个穿着严谨的人上来拦住了她,瞧了瞧她,又再看了看手上的照片,为首的老头眉眼精明却露出温和的笑容,“顾***。”

顾清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您是?”

“顾***,我是傅家的管家,金叔。”

傅家的?顾清歌赶紧朝他弯了弯腰,“金叔您好。”

“夫人让我过来接顾***,上车吧。”

立刻就有人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顾清歌就这样在众所瞩目之中离开了飞机场。

顾清歌如坐针毡地坐在傅家的客厅里,局促地抬头打量这傅家,从下往上看,巨大的旋转式楼梯和精致的水晶吊灯充满美感,白色的泰式建筑自然婉约。

屋子里摆放着几株高贵端庄的风信子花。

然而坐在顾清歌对面那个穿着露肩黑色连衣裙,拥有妩媚身姿,气质高贵的女人才让她略显紧张。

她应该就是这傅家的夫人了。

“你就是顾清歌?”傅夫人的目光并不和善,落在她身上打量着,然后透露出几许嫌弃之意来。

顾清歌怯怯地点头,“是,我就是顾清歌。”

傅夫人抬手逗弄着摆放在她面前一株风信子,嘴角笑容嘲讽:“既然你来了,那你父亲要的一千万,我会如约打到他的账户里的。”

“谢谢……傅夫人。”顾清歌难为情地向她道谢。

傅夫人看她的目光多了几丝嘲讽:“用不着谢我,如果不是我先生跟你母亲有那么点交情,你也进不了我们这傅家的门。好了,我今天很累,舒姨,你把她带下去安置吧。”

立马就有一个态度谦卑的中年妇人走到她面前,“请跟我来顾***。”

顾清歌起身跟着舒姨往楼上走去。

她被安置在一个摆饰简单却有格调的房间里,黑色系空间注入绿植拥了生机盎然的气息,没想到这房间倒是挺有风格的。

不过她现在是寄人篱下了啊,以后的生活翻天覆地,哪里还有挑剔的资格?

顾清歌脱了外套,在柔软的大床上躺了下去,她奔波了一整天,的确该好好地睡一觉了。

翻了个身,隐约觉得双腿间传来一股疼痛,顾清歌便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那个该死的男人……还真的是野蛮。

这样想着,顾清歌渐渐进入了梦乡。

高大俊美的男人一进门便脱下了手套和深色的简款西装,舒姨立即上前接过,“少爷回来了。”

低沉暗哑的声音,如缓缓拉动的大提琴音。

舒姨接过西装以后却赫然发现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左肩上沾了血,一惊:“少爷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男人口吻淡漠:“不用,让今寻到楼上找我。”

俊美男人迈开修长的腿,稳步上了楼,舒姨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少爷的房间里现在有人呐。

沉稳的步子在大理石上敲击出完美的节奏,傅斯寒推开门,连灯都懒得打开就直接脱了上衣进了浴室。

等他冲完一遍澡出来的时候,外头仍旧没有声响,傅斯寒蹙起眉,这个今寻怎么还不过来?

他下身围了一条毛巾朝内室走去,一走进去傅斯寒就意识到空气里的味道不对。

平时他的房间干净整齐无异味,可今日的空气里似乎盈绕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傅斯寒蹙起眉,如鹰隼般的眸子露出凌厉,借着淡淡的月光行至床边,看到被子里居然蜷缩了一个娇小的女人。

“唔……”顾清歌睡得很沉,翻了个身小声地嘤咛了一声,可身上的被子却突然被人给掀了起来,因为她卷着被子,同时被这么一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滚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顾清歌捂着摔疼的脑袋懵懵懂懂地起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屋内的灯就被人给打开了。

满室的明亮让她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清丽的眸子。

俊美的五官上是一双邪魅到丝丝入扣的墨色眼眸,他的五官就像是画师笔下细心描绘出来的一般,紧抿的薄唇像一条直线。

顾清歌忽然想到一句话。

不过目前她貌似不应该关注这个问题,而是这个俊美的男人居然没有穿衣服!!!

傅斯寒目光如矩地盯着她。

顾清歌紧张无比地抓紧了胸前的衣裳,戒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俊美男人。

“呵。”傅斯寒冷笑一声:“这是我的房间。”

顾清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这么说来,他是傅家的人?顾清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既然这个房间有主了,那为什么舒姨会把她带到这里?

“谁让你进来的?还有,是谁让你爬到我床上去的?”傅斯寒望着中间被睡出一丝褶皱来的床位,浓眉紧紧地蹙起,这个该死的女人。

外头传来敲门声,顾清歌抬头看去,发现舒姨站了门口,一脸歉意地笑。

“少爷,今寻不在别墅里,还有这位是顾***,傅夫人让我领她上楼安置的。”

听言,傅斯寒不悦地眯起邪魅的眸子,身上冰冷的气息把室内的温度都给拉低了好几分。

“呃,这个……”舒姨一直跟傅夫人,所以知道这个顾清歌是未来的傅家儿媳妇,反正早晚要跟傅斯寒结婚的,所以她当时脑子一热就将人安置到他的房间里了。

关键是傅斯寒平时很少回家,主要也是为了图方便,可谁知道少爷居然今天就回来了。

“趁我没发火,滚出去。”傅斯寒漠然地下逐客令。

滚出去?顾清歌听到这个词很想冲上去跟他理论一番,可却看到了舒姨在跟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顾***,快过来呀。”

无奈,顾清歌只好朝舒姨走过去。

走了一半,傅斯寒却突然开口:“等一下。”

听言,顾清歌脚步一顿。

“把你碰过的被子拿出去。”

“……”顾清歌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脏?”他是在嫌弃自己脏么?“我有天天洗澡的。”

舒姨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将被子什么的都给收拾了,然后抱在手上拉着顾清歌一块出去了。

顾清歌被拉出去以后满脸不解。

“顾***,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少爷有洁癖的,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洁癖?是强迫症吗?”顾清歌似乎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描述,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会有么?

“可是舒姨,您为什么要让我住你们少爷的房间?”害得她半夜从床上滚下来,摔得可疼了。

“哎哟我这不是一时脑热了嘛,以为你毕竟将来是要嫁给我们少爷的,所以就把你领到他房间里去了,谁知道……”

走着,顾清歌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行李还在房间里。”

说完她猛地转身小跑回去,直接无视了傅斯寒,直接跑进去提着自己的行李袋跑出来,期间她自然注意到他那冻死人的眼神。

他就是这次要跟自己结婚的人么?

嫁给这种人,以后怎么生活?

顾清歌深深地替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而这一边,傅斯寒床上的被子都被收走了,空荡荡的一片,他烦闷地扫了床上一眼,薄唇不屑地冷笑。

一来就妄图爬他床的虚荣女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傅斯寒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突然想到什么,去了浴室将藏在口袋里的那条铂金项链给取出来。

望着在灯光底下闪烁着炮眼光芒的铂金项链,傅斯寒隐藏在眼底的锋锐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我没睁开眼睛,我看不到路。”

“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我怕看到你的脸,你不会放过我……”

小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傅斯寒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真是个胆小鬼。

他第一次碰到胆子这么小的女人,可怎么觉得那么有意思?

比起那些整天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不知道要好出多少,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轻薄了她。

昨晚……那紧致的感觉证明,她就是个雏儿。

这一夜顾清歌失眠了,到凌晨才睡着,结果没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她去开门的时候发现是舒姨。

“舒姨,您好。”顾清歌朝她弯了下腰,她的家境虽然一般,但她从小却被母亲调教得很好。

“夫人让顾***下楼吃早餐。”

“好,那我去洗漱一下。”

于是顾清歌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跟着舒姨一块下楼,却撞见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傅斯寒。

和昨夜裸露胸膛的他不同,深色的简款订制西装将他映衬得霸气侧漏,俊美的五官浑然天成,淡漠的眼神光如悠远的山峰雾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界。

傅斯寒却好似没有听到似的迈着笔直修长的腿下楼去了。

顾清歌望着他挺拨的背影,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真没礼貌,以后她如果真的跟这种人结婚的话,那她将来的日子肯定难过了。

楼下餐桌傅夫人已经就坐,今日的她穿了一件鹅黄花色的旗袍,很雍容华贵,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时候,美眸划过一丝异样。

傅斯寒径自朝门外走去。

“今日你父亲要回来。”

听言,傅斯寒蹙起眉,“做什么?”

“商量你跟顾清歌的婚事。”

被听到名的顾清歌顿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一道凌利如电的眼神扫了过来,顾清歌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的,她轻抿了一下唇角,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婚事?”傅斯寒挑眉,俊美的眸朝顾清歌扫去,跟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傅夫人瞥了他一眼,切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这也是你奶奶的意思。”

听言,傅斯寒蹙起好看的眉。

“吃过饭带清歌一块去医院吧,你父亲会在你奶奶的病房里等你。”

傅斯寒心情不耐地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花色领带,一副要发火却又极力忍耐着的模样。

“顾***坐下吃早餐吧。”舒姨替顾清歌拉了一张椅子,顾清歌只好坐了下去,正好在傅斯寒的对面。

面对他那如冰碴子的目光,顾清歌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吃过早饭,顾清歌跟着傅斯寒去了医院。

坐在后座的顾清歌如坐针毡。

“仅仅只是一千万,就能让你把自己卖了?”冷若寒冰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顾清歌动了一下脑袋,才发现傅斯寒是在跟自己说话。

顾清歌没有答话,她怎么可能因为一千万就把自己卖了?

主要这也是她母亲临死前的心愿,让她嫁进傅家。

母亲已经去世了,她往后都尽不了孝道,只能完成她的愿望。

“给你一个亿,滚出傅家。”

“什么?”顾清歌愕然地看着他,一双清澈如洗的眸子布满了震惊。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大手笔,居然说要给她一个亿。

看她惊愕的模样,傅斯寒不屑地嘲讽道:“惊呆了?也是,像你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听到这么多钱一定很满足吧?”

“……”顾清歌一阵语塞,什么叫做她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爱慕虚荣了?

“如果同意,现在就下车。”

傅斯寒声音冷冽,像冰谭里的谭水一样冰冷刺骨。

车子在路边停下,顾清歌坐着没动。

大约三秒钟的时间,傅斯寒蹙起眉:“还不滚?我对你这种女人没兴趣。”

只是才见了一面就认定她是爱慕虚荣的女人,那她就顺着他的意思爬好了。

忽地,顾清歌抬起头,清爽的眸子对上他的,“既然我是个爱慕虚荣的人,那我就更加不能下车了,因为你远远比一个亿值钱多了,嫁给你,以后你们傅家不都是我的吗?”

傅斯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墨色的眼底绽出凌厉,周身的空气也冰冷了几分。

半晌,傅斯寒嘴唇勾起一抹近乎嗜血的笑容,猛地伸手掐住了她尖细的下巴,冷笑出声:“女人,你可想清楚了?”

下巴有点疼,顾清歌抿着唇,略显倔强地同他对视。

她不说话,他亦不语,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半晌,他突然甩开她,顾清歌的肩膀撞上后面的皮椅,她捂着肩膀坐起身:“你!”

“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随便你,开车。”

顾清歌局促地站在病房里,此时病房里的气氛很怪异,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白发苍苍的模样看起来大概都有七八十岁了。

而床沿处坐了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气场森严的中年男人,这大概就是傅夫人口中的先生傅峥了。

“这是云笑的女儿吗?叫什么名字?”老妇人询问。

顾清歌往前一站,温和地回道:“老夫人您好,我叫顾清歌。”

“真是云笑的女儿,长得真标致。”

傅峥面部严厉的五官难得温和:“母亲,清歌是昨天到的,您看?”

“我记得清歌是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是吗?”

“那你挑个日子,让他们俩把证先领了吧。”

顾清歌在旁站着,听到这话更显局促不安,傅斯寒似乎是不愿意娶她的,可她又要完成母亲的遗愿,最终仍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之后顾清歌留下来陪傅老夫人说了会话,傅老夫人问了一堆关于她母亲的事情,顾清歌都一一回答了。

顾清歌一直陪到她睡着。

回去以后却得到一个消息就是过两天去领证,这让她很不知所措,本来以为挑个好日子大概得几个月或者一个月左右,谁知道两天。

傅斯寒却不知道去哪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就连领证的当天也不见人影,傅夫人坐在位子上表情懒懒的,“既然他赶不及回来,那就让工作人员把他们俩的照片合成,把证办了吧。”

傅峥沉吟片刻:“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这么办。”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出现在顾清歌的面前,顾清歌望着这两个红艳艳的本子,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傻愣着做什么?拿去。”傅夫人直接将结婚证丢到她怀里,顾清歌只得赶紧接过,“傅夫人,我……”

“少奶奶,得改口叫母亲了。”一旁的舒姨提醒了一句。

听言,顾清歌脸上一红,看了雍容华贵的傅夫人一眼之后小声地唤了一句:“母亲。”

“嗯。”傅夫人点头,但还是不大爱搭理她,起身道:“让她今天晚上就搬到斯寒房里去吧、”

当天夜里顾清歌便住进了傅斯寒的房间里,才去客房住了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又搬进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顾清歌开了一小盏灯,洗过澡的她换了件蓝色的睡裙坐在床边,手里是那两本结婚证,床头还贴了个大红喜字,红得有些刺目。

可是证上那个人,根本不会回来。

就连结婚证上的照片都是合成的,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新婚妻子比她更惨了吧?

那个没礼貌的家伙,应该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顾清歌将两本结婚证放在桌面上,然后钻进被子里。

顾清歌躺了一会儿,快进入梦乡的时候,却听到房门突然传来咔哒的声音,她身形一顿,之后听到房间的门居然被推了开来。

清歌条件反射地坐起身朝门口望去。

一个修长俊美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清歌有些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那动作简直是下意识的在看到他冰冷厌恶的目光之后立刻跳下床的。

某人握在门把上的手指捏紧了几分,薄唇紧抿:“你好大的胆子!”

说话间,他松开了手,迈着沉稳的步子朝她走近。

他穿行在格子间一步一步走来,顾清歌的呼吸屏住,紧张地低下头咬住了下唇。

他是在责怪自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吧?关键时刻,顾清歌突然看到了放在桌上那两个红本本。

她猛地冲过去抓起结婚证摆在他面前:“我们已经结婚了,你的房间也不是我自己要住进来的,是母亲要求的。”

“母亲?”傅斯寒咀嚼着这个词语,冰冷的眸子凝视着那两本红得刺目的本子,上面的照片是合成的,可证却是真的。

傅斯寒突然发了火,直接伸出大手朝顾清歌抓了过来。

“啊!”顾清歌吓得惊呼一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整个人被他抓了过去。

他将她推到冰冷的墙上,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疼得她皱起秀眉,傅斯寒却扣紧她的双手推到头顶,目光阴森又可怖:“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嗯?”

面对他如此强势到咄咄逼人的态度,顾清歌一颗都悬了起来,“我……”

“好,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我的女人,那我就成全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傅斯寒便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抓着她按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顾清歌刚缓过神来,傅斯寒那沉重的身子便压了上来,这样的举动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在离开锡城的那一个晚上,在酒店她就经历过这样的一幕。

她脑袋里一阵白光闪过,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搡他。

双手却被傅斯寒举高扣至头顶,双腿压制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暖***的灯光下,顾清歌那白净的小脸上惊慌与愤怒重叠,浅蓝色的睡衣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晶莹剔透,长发如瀑的模样更添几分妩媚,而那一双眸子清澈如洗,似这世间最纯净之物。

傅斯寒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眸子。

这么有心机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

“放开我。”顾清歌挣扎着,压在她身上的人却纹丝法劝,男人突然强势霸道地捏住了她的下鄂。

顾清歌一阵愕然,这个举动……

令她想起了先前酒店房间晨那黑暗中的那一幕,当时那个陌生男人也是这么强势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虽然她当时被他撞得迷迷糊糊的,可却没能忘记他捏住她的下巴,一边吻上她的红唇一边魅惑的地昵喃:“小东西,你真甜。”

“既然已经结婚了,那就得履行夫妻义务。”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清歌回过神来。

傅斯寒冷冽又无情地伸手要去解她的扣子,顾清歌脸色一白,摇头:“不要。”

“呵。”傅斯寒冷笑一声:“连我床都爬了,还装什么忠贞烈女?”

话落,他暴力地将她的衣衫扯落,引来顾清歌一阵阵惊叫声。

“不要,求你!”顾清歌一张小脸刹白刹白的,一双纯净的眸子布满了巨子的恐慌。

傅斯寒微眯起眸子,这个女人这么害怕,难道是个处子??

想到之前舒姨在他面前说的话。

“顾家的顾***是个挺好的女孩儿,平时学习成绩也好,也没有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儿。”

想到这里,傅斯寒回过神来,鹰隼般凌厉的眸子变得渐渐没有那么凌厉。

看她在他身下颤抖害怕的模样,他的心也没由得一软,那一瞬间他竟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

顾清歌苍白着脸,咬住下唇。

“求你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惊恐的模样让傅斯寒起了逗弄之心,于是邪魅的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眼角流连。

“今晚,是新婚之夜,这是夫妻义务……”

“啊!”顾清歌没能忍住疼,叫出声来,一张小脸更加苍白无血色。

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没有勾起傅斯寒的怜悯之情。

因为,此时的傅斯寒很愤怒。

“还以为是什么坚贞之人,没想到居然是个***。”

他本来以为她是个清白的女孩,可她居然不是原装的,而她竟然还故作清纯,成了他的妻子。

傅斯寒一时之间怒不可歇,把滔天的怒火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既然你这么想成为我的女人,那往后的日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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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周一 · 有奖连载 | 《他与爱同罪》第一期

如果让她爱上他,又让她失去他,

就是他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说,你的征途是大海,也是我。

那我许你到终点,陪你继续征服大海。

我不惧***弹,也不惧危险。

遇见你,爱上你,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义无反顾的决定。

我爱你心中有山河,有家国,也爱你心中有大义,有仁慈。

待你卸甲而归,便是我,独自坐拥你心中山河之时。

近凌晨三点,一架航班降落在跑道上,滑行数百米后,在机务的指挥下停向指定位置。

下客的台阶下,停了一辆四驱的乔治·巴顿。黑色的漆面镀了晶,在机场照射灯的灯光下反射出锃亮的流光。机舱门打开的同时,副驾上已经等候多时的年轻男人也推开车门,下车立于车前。

高跟鞋鞋跟落地的嗒嗒声止步在车前,年轻男人先一步拉开后座的车门,手心朝下虚虚遮拢住车顶,侧身招呼来人:“燕总。”

燕绥随手将包递给随行的助理,双手压住长风衣的衣角,倾身坐进车内。车内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她懒洋洋抬了抬眼,轻“嗯”了声。

车从机场驶离不久,切进小路。黄沙路面并不平整,凹凸的泥坑阻缓了车前行的速度。笨重的防弹车在夜色下,就如弓身前行的虎熊,颇受限制。

“燕总,从这条小路出去,就有接应。”他透过漆黑的车窗往窗外看了眼,隐约还能窥见月色下小路两旁的残垣断壁。

索马里长期战乱,就是在街头,也随意可见装备着重武器的武装分子。

此时虽是凌晨,万籁俱寂,也并不十分安全。

燕绥没接话,她从上车起就异常沉默。

车内安静到能听见笨重的防弹车轮胎触地时磨出的沙砾轻响,无形中加剧了从飞机落地起就开始渐渐凝固的紧张气氛。

索马里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国家之一,它的危险,从不分时间和地点。

车行驶了近三分钟后,燕绥凝神,看向路边。

前方相距数十米处,路边停靠的一辆车车灯忽然亮起,凝成两束的光柱笔直射向不远处堆积着各种杂物的茅草棚。紧接着,引擎声轰动,远近光灯频繁闪了数下,车轮轧着泥沙飞快越过一个土堆直冲到车前,往前带路。

“是安保车。”年轻男人解释,“等上了公路,还有一辆殿后,保障我们平安到直升机的停机场。”

“附近有个难民营,这里的难民营满城到处都有,鱼龙混杂。城区北部帮派聚集较多,大多冲突和交战都在摩加迪沙的北部发生。”年轻男人回头看了眼燕绥,正撞上她抬眼看来。

那双眉眼在夜色里依旧明亮,她的目光淡然,眉目间始终凝着一股冷意,丝毫没有恐惧和紧张的样子。就连坐姿,也随意慵懒,不见半分压迫和畏惧。

年轻男人到了嘴边的安慰话默默咽回去,再没出声。

安保车扬起的黄沙在车灯下犹如舞魅,细小的沙砾被风吹向挡风玻璃,发出沙沙沙的撞击声。

约十分钟后,领路的那辆车,驾驶座车窗半降,露出手臂打了个手势。不过须臾,仿佛没有尽头的小路横生几道岔口,在拐过一个逼仄的巷子后,很快上了公路。路面刚平坦,公路左侧的加油站里,静悄悄跟上了一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

燕绥这时才松了口气,踢了踢跷二郎腿跷得有些僵硬的腿,抬手拍了拍副驾的头枕,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两天前,燕氏集团名下的商船燕安号航经索马里海域遭遇海盗,船只及船长在内的二十二名船员悉数被劫。

“还在僵持,劫持燕安号的数十名海盗全副武装,经验老到。目前除了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还未伤害人质。”

燕绥刚蹙起眉心又缓缓松开,微沉的声音里融了夜色的森寒,倒是褪去了几分疲惫:“人质安全就好。”

她往后靠着椅背,沉思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复问:“海军那边呢?”

年轻男人从座椅上转身,微抿了唇,轻声报告:“燕安号遭遇海盗后立刻联系了公司和我国海军,军舰第一时间实行救援。目前正和劫持燕安号的海盗进行谈判……”

那种力不从心的疲惫让她生出几分倦意,燕绥闭上眼,从嗓子深处压出一句:“到了叫我。”

燕绥只眯了一会儿,就自己醒了过来。神经绷得有点紧,即使睡着了,心口仿佛也有人提着一根线,线两头攥得紧紧的,只要她的气喘得稍微重了些,整颗心就像被谁捏在手里用力地揉成了一团。

随行的助理辛芽正和副驾的年轻男人说着话,怕吵着她,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海盗放下***其实就是索马里的渔民,是真的吗?”

“也不全是。”年轻男人轻笑了声,耐心解释,“海盗也分组织和势力,有头目,也有编制,严格管理。以前还只用绳索、网纱、大刀和长矛这些传统的工具,现在也与时俱进,拿到的赎金,有一部分就用来升级装备……”

顿了顿,年轻男人的语气微沉,似有避讳一般,声音又低了些:“这次燕安号就是被当地最大的海盗势力劫持的。这帮海盗装备了重型武器,又有人质在手,这才肆无忌惮,张口就索要一千万美元的赎金。”

辛芽是大半夜被燕绥从床上抓起来出差的,迷迷糊糊跟着到了机场,才知道这趟紧急的临时行程是因为燕安号在索马里海域被海盗劫持。

燕绥是燕氏集团的总裁,也是燕安号的船东,无论是谈判还是交赎金她都必须在场。本来以为就是去讨价还价,交完赎金就能结束了事,直到此刻听到劫持船只的海盗是索马里最大的一支势力,还全副装备了重型武器,这才发觉……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解决。

辛芽咂舌,她想起飞机起飞前,燕绥接的那个***,当时燕绥正在脱外套,她替燕绥拿的手机,离得近,所以隐约听到了赎金要一千万。但听得模糊,辛芽都没往美金上想。此刻回想起来——她的大老板,那时可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如果小姑娘要是知道,燕总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做好了压根儿不付赎金的打算,估计要吐血五升。

车越往前开,夜色越深,车里的说话声渐渐就没了。大约继续前进了四公里,车队在路口左转,从路边铁丝围栏的缺口穿进去。

燕绥借着车灯的灯光看了眼,只看到一个破旧到已经露出墙体砖石类似于牌坊的建筑。而这牌坊的背后,是成簇的茅草屋和简易屋棚,在夜色里透着沁入骨髓的冷意。

泥泞的土路有点颠簸,燕绥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屋棚,问副驾的陆啸:“到哪儿了?”

陡然听到燕绥的声音,陆啸怔了一下,转头看来说:“是难民区。”

索马里的难民区遍地都是,条件好一点的有砖瓦遮顶,情况糟糕一些的幕天席地。眼下这片难民区,明显属于前者。成片的屋棚互相紧挨着,连成一群。前面还是个不堪风雨的茅草屋,后面就能接上半截集装箱的箱皮。中间供车走的土路更是狭窄到离两侧房屋不过几指距离。

“刚才那条公路继续往下走是索马里一支武装力量的盘踞地,并不安全。”陆啸指了指前方,“等穿过难民区,还要继续往北走。”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估算道:“三小时之内应该能赶到。”

燕绥正琢磨着,车内仪表台上随意放着的对讲机,信号灯一闪,发出有些模糊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刺刺响了几秒后,终于清晰。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粗哑,说话的语速很快,说的是阿拉伯语。

燕绥一个字也没听懂,十分坦然地用目光示意陆啸翻译。

陆啸摸了摸鼻子,忍着笑:“他说‘注意警戒注意警戒,小心那帮光屁股起夜的小浑蛋’。”

燕绥微微挑眉,几秒后才哧地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让窝在后座另一侧一直不敢插话的辛芽顿生“燕总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错觉。她低头,用指尖蹭了蹭发痒的眉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都凌晨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辛芽本是单纯地觉得深夜的索马里,途经的又是除了车队连飞蛾都没有一只的公路以及空无一人的难民区巷道。就这还让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头子这么紧张,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刺啦一声闷响后,对讲机里又传出刚才那道粗犷的男声。饶是她听不懂阿拉伯语,光是听他突然阴沉下来的语气也知道——大事不好。

辛芽的脸顿时绿了,她个乌鸦嘴。

燕绥倒没太大的反应,眼波一转,瞥了眼已经沉浸在会被她辞退恐惧里的辛芽一眼,给陆啸递了个眼神。

陆啸上道,立刻明白了燕绥的意思,翻译道:“他们发现前面的公路上布置了几道路障。”

眼看着快要穿出难民区,这时候横生枝节,也难怪坐前车的雇佣兵头子连脏话都飙了出来。

燕绥连听了几声快把车顶都掀了的“fuck”后,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光是路障?”

陆啸还没来得及回答,前方***声骤响,一连数下。

距离太近,对方警告不准再靠近的***声像是秋日午后的穿堂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就在耳边。

饶是燕绥胆子再大,此时也是一个哆嗦,颈后发凉。没等她从这***声里回过味儿来,保持两米远距离的前车在子弹斜擦过保险杠的威胁里,猛地踩停了车。

突然的刹车险些令司机措手不及,保持惯性继续往前冲的乔治·巴顿,在司机数下点刹的操作中,堪堪顶住前车停了下来。

辛芽已经吓傻了,到了嗓子眼儿的叫声在看见燕绥冷穆沉静的神情时硬生生咽了回去,惶然无措地看着前方。

两车相距太近,什么也看不到。有探照灯的灯光从前方打过来,紧接着是有些蹩脚的英文夹杂着燕绥听不懂的语言粗声粗气地警告车辆熄火,他们要盘查车辆。

索马里海盗也宣称自己是维护领海主权的海上保卫力量。

这年头,连抢劫都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燕绥四下看了眼,问:“车里有***吗?”

陆啸被问住,有些蒙:“***?”

见不能指望陆啸,燕绥试着用英语询问司机,边问边抬起左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内扣,笔直伸出的食指在司机目光落下时微曲,同时还格外形象地加上了个象声词:“砰。”

司机的表情顿时从茫然转为恍然大悟,他连连点头,拉下方向盘左下侧十分隐蔽的储物格,拿出***在燕绥面前晃了晃。

一把黑色的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的***支,在他犹如熊掌一样粗笨的掌心里,似袖珍的玩具。

知道燕绥听不懂阿拉伯语,他让陆啸翻译:“***是卖的,一百美元,子弹另外收费。”

辛芽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颤声问:“燕总,你买、买……”

“***”字在舌尖绕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口,最后干脆跳过去:“在国内是犯法的。”

燕绥盯着司机手里那把***看了许久,没什么情绪地反问:“国内治安这么好,用得着***吗?”

车外是无声无息间控制了车队的索马里武装人员,两人一组分管一辆车的左右。虽是包围之势,但显然前车的雇佣兵手里也有筹码,此时还没有人敢强行登车。

持***的武装头子正端着步***直指前车驾驶车辆的雇佣兵头子,许是让他下车被拒绝,他托着***管抬起***口随意指了个地方开了一***威胁,子弹穿过路边的钢板,发出的音波隔着车窗也刺得人耳膜发疼。

紧接着,燕绥这侧的车门被对方毫无善意地用***托重重敲了两下。沉闷的敲击声,就像是击碎玻璃的重锤,你看着它落下,心渐渐沉进无声的谷底。气氛像是忽然间凝固了一般,压抑得只能听见胸腔内缓慢又沉重的心跳声。

终于,前车的雇佣兵头子妥协,推开车门,双手举在两侧慢慢下车。这种示弱的姿态看得人心里无端一沉,渐渐不安起来。

不知是为了安抚燕绥还是稳定军心,陆啸舔了舔唇,用一种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的语气,开口道:“这队雇佣兵常年行走在索马里,承接过不少大订单,不会有事的。”

燕绥一想,觉得也是,她在安保公司花了高价,预付了高额的定金,还有尾款没有支付……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有流光从她脑中一掠而过,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她也未知的东西正被她忽略。

她皱眉,转眼看向车外格外瘦削的索马里人。前方的探照灯明亮,正好让她看得清楚。他皮肤黝黑,那双眼睛也浑浊,隔着黑沉的车窗,只有在他转换视线时才能看见他眼里的光,昏昏发暗。身上是松垮不合身的军绿色制服,袖口太宽大,被他粗略地挽到手肘。端着步***,他卷起衣袖的小臂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燕绥的眼前。手臂上,是个不知道是图案还是文字的文身。

隐约地,有东西在她眼前渐渐变得清晰。她记得,从机场出发在小路上和安保车辆会合,即将上公路前,领路的雇佣兵曾从半降的车窗里伸出手臂打了个手势。

当时燕绥没怎么留意,现在回想起来,雇佣兵小臂相同的位置也有着类似的文身。

一个有经验的雇佣兵团队,怎么会在突发险情时这么容易受人控制?尤其对方是看上去毫无“军纪”的临时队伍。甚至,连反抗也没有,相当配合。

她花了高价雇用的安保,司机却褪不去索马里当地的风气,在她索要***支防身时提出交易。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形,她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被冰水浸得冰凉。

良久,燕绥才收回目光,在司机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里微微一笑,哑声道:“把钱给他。”

没给辛芽说话的机会,她又慢悠悠、仿佛谈论天气一般散漫道:“再给舰长打个***,就说我们遇到麻烦了。”

辛芽忽然打了个冷战。那是一种打从心底冒出的寒意,像毒蛇吐芯,咝咝作响。她一时怔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夜风把分隔难民区的铁丝网吹得呼啦作响,车里静了静,燕绥催促:“照做。”

辛芽从进公司起就待在燕绥身边,做的又是最贴身的助理工作,无论是燕绥的做事风格还是行为习惯,她都无比熟悉。甚至,辛芽能弄混自己的生理期,都不会记错燕绥的。

此时见燕绥唇角还未收起的笑容,像一根被牵住头尾的线摆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时,辛芽浑身一凛。尽管仍旧害怕得牙齿打战,也强自镇定下来。

没有再犹豫,她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翻出皮夹,抽出一张一百面值的美钞递给燕绥。

“一百不够。”燕绥睨了眼被辛芽紧紧攥在手里的美元,干脆接过皮夹,点了两张夹在指尖。

“卫星***在夹层里。”她侧头觑她,不咸不淡地又低语了一句:“机灵点,今年的奖金就是你半年的工资。”

辛芽哆嗦着抬眼,正好和燕绥的目光对上,她眼里蕴着笑,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静和坚毅。

她静了几秒,反应过来,顿时领悟了什么叫作“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现在何止手不抖牙不颤,甚至连干翻外面强盗的勇气都有了!

定了定心,辛芽透过车窗侧眼打量车外持***威慑的索马里人,又回头看了眼全副心神都在燕绥手上纸币的司机。

辛芽弓身,尽量避在椅背后,摸索到背包的夹层,取出卫星***。一手虚拢着,挡住屏幕上的亮光,一手拨出***。

同一时间,燕绥倾身,往前坐了坐,不偏不倚挡住车内后视镜的可视范围。夹在指尖的纸币递出,在司机微笑着伸手来接时,她手腕一抬,避了开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的目光落在***上,笑容透着谨慎和含蓄,不用陆啸翻译,司机也意会。许是觉得她的小心太小家子气,司机耸了耸肩,掉转***管,提着***口把***递给她。

燕绥没接,视线在车内溜达了一圈,这次等司机手指挨着了纸币,她才抬手,又把纸币抽了回来。

两次被耍,司机恼羞成怒,脸上难以抑制地有了怒容,正欲发作,只见燕绥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美钞,尽数压在中央扶手上。

“告诉他,”燕绥的笑容收起,声音也渐渐变得阴郁,“我不止要***,还要全部的子弹。”她虽然没有看着陆啸,但这话却是对他说的。整辆车上,唯一能和司机交流的,只有陆啸。

陆啸替她翻译,太过紧张,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交谈了数秒,司机才明白燕绥的意思,目光在三百美元的纸币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满意燕绥的爽快,接过钱,从储物柜的夹层里又摸出三颗子弹兜在手心里,和***一并递给她,“***里满膛,一共九发”。

燕绥接过,就着车外探照灯的灯光打量了几眼***身。不算新,***托和***口都有被蹭掉的痕迹。子弹满膛,说明这把***是司机留着防身用的。

车外是层层包围车队的武装分子,前车的雇佣兵已经失去战斗力,眼看着毫无反抗余地。他却愿意用***换取三百美元,不是嫌自己命太大就是知道车外的索马里人丝毫构不成威胁。

索马里是什么地方?全世界最危险的国家之一。这里的老人、妇女、孩子都可以随时拿起***来,常年在索马里讨生活的成年男人难道会没有这种意识?

想得太入神,连陆啸叫了她两声,燕绥也没听见。脚底像是有团火舌舔舐着,从脚踝到脚腕,烧得她心口发痒,浑身出了一层虚汗。思虑百转,她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脱身的办法,直到听见辛芽极小声地轻咳了一声:“燕总,***通了。”

她心中大定,没理会陆啸替司机问的“会不会用***”的疑问,只是笑了笑,抽出皮夹内层厚厚一叠纸币,不紧不慢地捏在手心数了数,整刀递过去,问:“你还有***吗?我全都要了。”

司机有些怔住,反应过来后,有些可惜地耸了耸肩:“我只有那一把。”

燕绥又笑:“那就好。”

车外,索马里的武装小队开始接管车辆。前车安坐车内的雇佣兵悉数被俘,雇佣兵头子更是被两个索马里人反锁双手压靠在车窗上,大声呵斥。

眼看着他们往这辆车走来,事不宜迟。燕绥放在膝上的***,被她握起,她熟练地拉开保险,***口对准司机的太阳穴指上去,命令:“双手举过头顶。”

等不及陆啸翻译,她用简单的英文又重复了一遍,指着他脑袋的***口重重往前一顶,迫他就范。

几乎是司机哆嗦着举起双手时,车外的人也发现了车里的变故。分守两侧的索马里人大声呵斥着,不断用***托砸向车门以示威慑。

辛芽就挤在车门边上,***托砸窗的敲击声就像捶在耳边,她吓得缩成一团,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在途经难民营北上往公路的缺口被索马里当地的武装人员拦下了……”

“对……我们需要保护……”

车外的人显然发现砸窗砸门的方式对车内的人没有用处,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起,一声***响,子弹穿透轮胎射进钢圈里,双重的炸响声炸得人耳边嗡嗡鸣响。

辛芽一阵耳鸣,听不清***那端说了什么,控制不住地边哭边反复重复:“我们需要保护,需要支援……”

燕绥拿***的手心出了一层虚汗,她抿着唇,边留意着车外的动向,边抽走辛芽手里的卫星***。

刚“喂”了一声,***那端稳重醇厚的声音冷静地叮嘱:“注意安全,我立刻派人支援。”

***切断,只余忙音。燕绥烦躁地盯了眼手机,耳边是不断捶敲着车窗的声音,饶是厚重的防弹玻璃,此刻也被***托砸出细碎的棱花,在灯光下有如碾碎的白纸,正一点点、一点点更深地侵蚀着。

玻璃不会碎。燕绥很清楚地知道,即使此刻防弹玻璃的表面有了裂缝,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穿玻璃。躲在车里,虽不是最安全的,但就目前而言,无疑是不用和索马里人有所接触的最佳方法。

能坚持多久?她不清楚。

海军派出的支援多久能到?她也没数。

而外面这些穷凶极恶的索马里人却没有耐心让她等来援兵。

她捏着***的手指用力到有些抽筋,她咬着嘴唇,不动声色地舒展了下手指。目光落在仪表台上的对讲机,微微一亮,“喂”。

她微抬下巴,示意陆啸拿起对讲机:“告诉他们,不介意死个同伴的话,可以继续砸车。”

完全密闭的狭小空间,车外是随时会持***射击的恐怖分子。陆啸面色发白,僵坐在座位上数秒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燕绥,嘴唇翕合了数次,想说些什么。

耳边是犹如万鬼啼哭的催命声,不留余力的砸车声,还有只有他听得懂的恐吓声。那些人,狰狞、恐怖,想要从任何一个地方伸出手来把他们拽下深渊。

燕绥喉咙发紧,心跳快得失序,许久没见陆啸动作,拧眉斥道:“他们要钱,只要不给钱,我们就死不了。”

陆啸拧头看向车窗外犹如丧尸围车的索马里人终于醒神,手忙脚乱地拿过对讲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稳地把燕绥的话重复了一遍。

外面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燕绥蹙眉,没等她说话,又一声***响,后座另一侧的轮胎被打爆,冲击波的余力让笨重的车身往下一沉,整辆车都随之晃了晃。

被***口重重顶了一下的司机吓得连忙大叫:“蠢货,你没按住通话按钮啊!”

十公里外,摩加迪沙驻索马里中国大使馆。

披着夜色的直升机降落在楼顶,舱门被推开,风卷起的气流盘旋着,呼呼作响。

后舱门跨下一个身穿墨色作战服、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他的眉宇间似凝着森寒夜色里的冰霜,浑身带着一股冷意。

将近凌晨四点,高楼之下沉寂在黑暗中的摩加迪沙,风声涌动,似一张蓄力的网正在缓缓收起。

耳侧,通话中的耳麦信号灯微闪。

傅征屈肘,调节手腕上的设备,刚扣紧袖口,听另一端提到的目标人物,一顿,缓缓眯了眯眼:“女人?”

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耳麦的终端静了静,又听他问:“她家属呢?”

距离天亮仅两个小时,眼前的这片夜色却像是深陷谷底的绝境,墨色浓烈。而比这无边的黑暗更令人恐惧的,是孤立无援的境地。

陆啸克制着双脚不受控制地打战,握成拳的手指紧贴着双膝的裤缝,重新按下通话按钮。他知道,眼前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陡然听到对讲机里传出陌生口音的阿拉伯语,车外的骚动停止了一瞬。

围车的索马里武装分子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看向领头。

这一刹那的寂静,其实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可对于从刚才起就处于被恐吓威胁恐惧里的燕绥而言,像是坐在话剧厅角落里听了一段格外漫长的开场白。

索马里荒漠的干燥仿佛此时才被唤醒。

燕绥口干舌燥,连额头沁出的汗顺着眼睑滴落,她也忘记要眨下眼睛。

就在燕绥以为她的要挟起了效果时,出乎她意料地,车外的人哄笑起来。

索马里人黝黑的面容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似泛着油光,他们的眼睛幽绿,如一匹匹荒漠里饥饿的沙狼。

燕绥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光是判断他们的表情也能猜到他们此刻在笑些什么,不是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就是讽刺她虚张声势。

陆啸不安地回头看了眼燕绥,他能听清车外他们大声讽笑嘲弄的言论。

这些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无忌惮,从对讲机传出的对话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一个很好笑的玩笑,他们不以为意,也不觉得燕绥真的会开***。

中国是很安全的国家,那里***支武器都受到管制,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都未必知道怎么开保险,何况车里拿***指着司机的人是个女人。

“他们并不在意他的死活。”陆啸没有翻译那些不堪入耳的原话,甚至有些夹杂着脏话的词汇,生僻到他也只能领会大概的意思。

他躁动地用指腹蹭着紧紧捏在掌心里的对讲机,六神无主,“燕总……怎么办?”

燕绥没接话,她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在哪个环节。本以为雇佣兵和武装分子是一伙的,她有人质在手,就算不能提条件,起码也能拖延时间,在短时间内让他们束手无策。但显然,在索马里这种危险的地方,人命应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可惜,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致命。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起到燕绥预期想要的效果,反成了一剂催化剂,车外原本还有所顾虑的索马里人像是被打了鸡血,甚至有瘦小的索马里人踩着保险杠爬上了引擎盖,示威一般,咧嘴笑着。

手上的步***被他甩手斜挎至腰侧,他解开裤子,像是配合好了,探照灯的灯光从他身后切至车内,刺眼的白光正好对着燕绥。

突然的强光刺得燕绥下意识闭起眼睛,眼前青光阵阵,她怒从心起,偏头用手挡着光看向挡风玻璃。

那瘦小的索马里人在示威,在挡风玻璃前浇了一泡尿。

燕绥掀了掀唇角,眼尾的锋利如光刃,整张脸透出一股冷意来。

她持***的手微曲,反手用***托重重地砸向被安全带束缚在原座的司机额头,直听到他一声痛吟。燕绥起身,双手从后绕过驾驶座椅锁住司机的脖颈用力,直勒得司机的后颈后仰,呼吸粗重,她偏头,对陆啸说:“皮带解下来。”

陆啸“啊”了声,因为索马里人的羞辱脸上怒容还未收起,下意识摸到勒着腰身的皮带,不知所措地看向燕绥。

燕绥用下巴示意他。“把他双手反绑在身后。”话落,她又生硬地加了一句,“会不会?”

陆啸语塞了几秒,乖乖照做。

预料之中,司机开始剧烈反抗,但因燕绥勒住了他的脖颈,他一挣扎锁住他脖颈的力量就越收越紧,到最后,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只能仰头面向车顶大口喘气,再没有半分力气。

等腾出手来,燕绥放下***,先揉了揉手腕。她一沉默,车内便安静得只有司机粗重的呼吸声。

车外的哄笑辱骂从未停歇过,不过听不懂,燕绥也不在意。她卸下弹夹,认真地清点了子弹的数量。

辛芽躲在角落里,此时才敢小声地问:“燕总,你练过***吗?”

燕绥睨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没回答。沁着汗的指腹一颗颗摩挲过子弹,燕绥垂着眼,飞快思索着。

她在雇佣兵这里的信息资料几乎没有隐瞒,等同于外面这伙索马里人也清楚她是来自中方的企业家。深夜急忙赶路,无论是谁看来,她都是一头肥得流油可以好好痛宰的羊。

这里没有法律,也没有正义,更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把弹夹上回***管,指尖有汗水混着子弹交融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还在思量间,车门的把手从外被人扳动。

车外的人明显已经失了耐心,在强硬地扳动门把发现车门仍旧锁着后,举***对着后窗已经有一丝缝隙的薄弱处又开了一***。

和***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那一丝裂缝裹挟着子弹瞬间碎裂成花白的蛛网,整片玻璃从中点密集的缝隙往外,密密麻麻。

辛芽离得最近,眼睁睁看着车窗被子弹打裂,情绪彻底崩溃。她刚还压抑在喉咙间的细碎哭声终于忍不住,恐惧到极致连哭声都破了音。

燕绥下意识按低她的脑袋把她拖下后座,“待着别动”。她重新握起***,刚擦干的手心又一次因为紧张,湿漉漉地出了一层冷汗。

许是察觉到车内临近崩溃的情绪,车外的笑声更加嚣张,那笑声伴着朝天射击的***声,像是提前庆祝。

燕绥忍不住闭了闭眼,在安全的地方待惯了,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一支武装势力团团围困在车里明目张胆地抢劫,她就连在商场被偷钱包也没遇到过。

她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所有反应,早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应付的能力范围。她咬唇,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下车投降,乖乖支付一笔“过路费”,破财消灾。

只是她无法肯定交钱是不是最安全的决定,如果下车后,他们的贪婪不止于要钱呢?

可根本没有时间让燕绥选择……

他们意图从最脆弱的后窗攻破,第二***,已经不堪一击的玻璃被子弹射得整片玻璃内凹,再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整块玻璃摇摇欲坠。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车里加上她三个人,别说有武力值了,连自保能力可能都是呈负数增长。而车外,数十个人。她们根本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砰!”***托捶着碎裂的玻璃发出一声闷响。

燕绥惊得从后座上站起,双臂持平,持***对准窗口。

后座卫星***的铃声几乎是和第二次捶玻璃的闷响同时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急促,不知道是哪首歌的旋律,音色单调,还透着一股年代感。

燕绥却忽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些。她伸手够到手机,转身靠着副驾的椅背,一手握***继续对准车窗,一脚踩着后座的坐垫,让发软的双腿有个支撑点。

随即,微微屈身,用另一只手接起***。

“喂?”声音沙哑,疲惫不堪。

傅征下意识皱眉,抬手伸上吉普车的车窗,把风声阻隔在窗外。

耳麦里清晰地传出有些沉重的呼吸声,确认通话安全后,他敛眸,直截了当道:“我是傅征,中国海军特战队队长。”

回应他的是一声短暂沉默后的轻笑声,燕绥偏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像掀不开的黑纱,她触目所及,就连长在路边的荒树都透着一股凄凉。

她踩着坐垫,拱高身子,四下打量,“我的安保和索马里人勾结,我和我的助理、翻译被困在车内,后座的车窗坚持不了很久”。

这个姿势有些吃力,燕绥喘了口气,继续道:“车里还有一名当地的司机,本想做人质拖延时间,但索马里的暴徒并不关心他的死活。我手上除了一把***,什么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傅征本以为,自己开口后要先安抚受惊的女人,在浪费几分钟后才能问清她的周围情况。此时听对方条理清晰交代完情况,有些意外。

他挑眉,沉思数秒后,回答:“我还需要十分钟。”

他没说大概,没说也许,也没说可能,而是很肯定地告诉她,他到达救援还需要十分钟。

这种确定的语气无端地让燕绥的心镇定下来,她算了算时间,难得有开玩笑的兴致:“长官,十分钟你只能给我收尸了。”

她话音刚落,耳麦那端陡然传来一声***响。

傅征的眸色一凝,手下方向盘速打一圈,飞快地从索马里狭窄的巷道穿过,驶上公路。

燕绥在剧烈抖动的车身里一头撞上车顶的扶手,额头剧痛。

她“咝”了声,手机没拿稳,跌至后座,也顾不得去捡手机,她在后座玻璃彻底被捅碎前,拉过辛芽推至身后。

握着***柄的手收紧,燕绥龇牙,没犹豫太久。

她掉转***口对准仪表盘,一咬牙,“砰”的一声开了一***。

***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耳鸣。整条手臂像被人拧着转了一圈,瞬间酸软。

突如其来的***响以及司机被碎裂的仪表盘刮伤的吃痛声让一切戛然而止。

燕绥双手持***,因后坐力不断颤抖的手指带着***口也微微颤动着。她的眉目间却丝毫没有一点惧色,她微微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完了……”

一直留意着那端动静的傅征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本该肃容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些想笑。他垂眸看了眼离他越来越近的定位,低声保证:“你怎么来的我怎么带你回去。”

开***前,燕绥其实没过脑子。她分心接着***,眼看着车窗要被子弹打穿,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发了狠,没怎么想就把仪表盘爆了。但在她之前设想的一二三四五种应对计划中,唯一没有考虑的就是开***威吓。

试想,她一个要拖延时间的人,不得卖乖卖惨身娇体弱到让人放下戒备?凶悍到让对方有所防备,那是脑子有病!

燕绥闭了闭眼,干脆将计就计,她转头,看向陆啸。

陆啸是她来索马里之前,燕沉替她安排的翻译。在此之前,燕绥见过他一次,在埃塞俄比亚,燕氏集团的海外项目。

她收起***递给他说:“记住刚才冲挡风玻璃撒尿的男人了?”

陆啸不明所以,没敢接,只点点头,完全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帮我收着,”她随手把***抛进他怀里,“有机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人。”

她边放着狠话,边捡起还在通话中的卫星***,拉开领口塞进去,夹在海绵垫和肩带之间,又担心会被发现,垫着胸托扶了扶。

“你现在用对讲机告诉他们,车里有人受伤了,你不希望再发生冲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燕绥弯腰捡起掉在车垫上的双肩包,她记得包里有辛芽休假去泰国时带的一盒止痛贴。

本是预防长时间飞行的肩背酸痛,不过现在嘛……

燕绥撕开包装,巴掌大的止痛贴正好严丝合缝地封住了司机的嘴。

“不出意外,他们肯定要钱。”燕绥把包翻了个遍,没再找出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瞥了眼窗外,突生出英雄末路的悲凉感来。

陆啸从领会燕绥的意图后,就开始坐立不安。心口还有火舌舔燎着,两侧脸颊像被人狠狠抽了两下大嘴巴,火辣辣地痛。

“不然我去吧……”他动了动唇,鼓足了勇气,“我是男人。”

燕绥本想笑的,唇线刚弯起,余光却瞥到他攥着裤子的手,用力到指关节凸起,要是有光,一定能看到他绷起的手筋,乌青盘错。

一想到这句话是陆啸下了多少决心才说出口的,燕绥哪还有半分笑意。

“对讲机的通话距离在一公里以内。”她倾身,压住陆啸的后颈,手下微微用劲,转过他的脑袋让他去看不远处公路上的路障,“路障在两百米左右,他们的地盘离这里不会超过半公里。”

“我没有现金,会要求一台电脑进行银行转账,从他们索要这笔过路费到我讨价还价的过程我都需要你翻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地待在车上。”

松开手,燕绥扣着他的手腕,把对讲机移到他嘴边,补充最后一句:“我去比你去相对更安全。”

另一边,抄近路穿过巷道的傅征,边留神开始移动的坐标点,边加足了马力从狭窄的路面上疾驰而过。

耳麦里不算清晰的对话声像蒙了一层不透气的纱布,沉闷、迟钝。

他瞥了眼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远光切换成近光,渐渐减缓车速准备停车靠近。除他以外,同车的还有三位一队的特战队队员。

临近任务点,沉默了一路的傅征终于开口:“提高警惕。”

他压低声音,语气沉稳:“尽快控制车辆,保证人质安全,等待指令撤离。”

燕绥下车后,除了藏在胸垫里的卫星***,当着武装头子的面一个个掏空身上的口袋。除了手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

确定她没有携带***支在身上,从她下车起便一直指着她的***口终于放下。有人递来一个雇佣兵车内的对讲机给燕绥,供陆啸帮助翻译。

索马里的黎明,夜风比二月的春寒还要料峭,一件风衣根本不能御寒。

“过路费按照人头算,包括雇佣兵的……”陆啸音调都变了,没忍住,吐槽,“十万美金一个人,比打劫燕安那帮海盗还要狮子大开口。”

整个车队加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二个人,按照十万美金一个人算,一百二十万美金。燕绥不傻,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抛出来试探的价格。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冷,嘟囔道:“你问问,安保车队的人我不给钱,就一辆车加司机四个人行不行。”

陆啸一听就知道她在开玩笑,有些无奈道:“燕总。”

“行行行。”燕绥认真起来,“让他们给个打包价。”她低头,借着搓手的动作瞄了眼手表——刚过去五分钟。

虽然燕绥没打算交这笔过路费,但表演的诚意必须有。傅征没来之前,她都要表现出一种孤立无援只能配合的窝囊样。嘴上服着软,心里却憋着坏。

想是怕夜长梦多,武装头子也没矫情,偏头往雇佣兵那儿看了一眼,许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伸手比了个五,要五十万美金。

风刮面实在有点冷,燕绥被吹得有些糊涂,正想再耗着时间砍砍价,陆啸的话刚递过去,本就有些不耐烦的武装头子喷出一口气,伸手拔出别在腰间***袋的手***几大步迈到燕绥跟前,拉开保险抵住燕绥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陆啸大喊了一声,恐惧骇在嗓子尖,连忙妥协。

燕绥没说话。***口冰凉,抵着她眉心的触感一路传到心口,让她那一块被火星烧出了一个子弹大小的直径,痒得她浑身发软。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见子弹从***管里飞出的声音,穿透她的脑壳,径直落在满是沙砾的黄土上。

她再不敢掉以轻心,双手高举示弱:“好,五十万,我给你。”最后半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需要一台电脑银行转账,而且调动资金我必须要和集团副总协商……”燕绥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他的***口慢慢从自己的眉心移开,“麻烦不要拿***指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拧断你手指。”

陆啸翻译到一半,立刻打住,没再敢把后半句照实翻译……生怕武装头子一个没有轻重,真开***了。

刚被惊出一身汗湿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背,黏腻得难受。他忍不住侧身扯开紧贴自己后背的衬衣,刚一偏头,余光瞟见一道影子快速贴近车门,他眨了一下眼,心顿时蹦到了嗓子眼,头也不敢回。

一样看见人影的还有司机,嘴上被贴了止痛贴,他试图引起注意,刚哼出声音,就被辛芽从后勒住了脖颈。

她学着燕绥那样,用手臂环过座位头枕,微微收力。

陆啸还没说话,她抽着鼻子,边哭边提醒:“我看清楚了,是国旗。”

辛芽从燕绥下车后就坐在右侧的后座上,车外的索马里人在燕绥下车前全会聚到了左侧听候指令,以至于大后方并没有人看守。

她刚才看得清楚,有人影从牌坊后的土坑里一跃而上,胸章上贴着的就是国旗。

一瞬间,得救了的喜悦和看见国旗的感动一股脑冲上脑门,辛芽呆了一呆,想笑。笑容还没展开,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又哭起来,说:“我们是不是不会死了?”

话落,她吸着鼻子,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嘟囔:“我要是死在这儿,谁知道我加薪了……”

陆啸被她的哭哭啼啼吵得头疼,瞥了她一眼,说:“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辛芽一直强忍着的鼻涕也冒出泡来。她咬唇,闷出一声哭腔,抽噎着回答:“我、我停不下来……”

她呜咽着,嗓子呛得生疼,憋了半天发现没能把眼泪憋回去,更伤心了:“我怎么停不下来了……”

陆啸撇开视线,余光瞄到被辛芽越勒越紧、整张脸憋得通红又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司机,连忙提醒:“你手松松,要勒死人了……”

辛芽哭声一止,小心翼翼地松了些,眨眼看陆啸:“这样呢?”

明明眼前的女孩哭得满脸泪痕、狼狈不堪,可在索马里这片被无形硝烟笼罩、一切随时都能定格在最后一刻的地方,他却看出了最单纯的珍贵。

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被激醒的兴奋感,他浑身战栗,血液奔腾,有股力量从地心一路贯穿心脉,他移开眼,紧紧盯住车外把一切都挡在身后的燕绥。

武装头子对燕绥提出的条件非常不满,骂骂咧咧地僵持了数秒,挥手招了招,招来刚爬上引擎盖示威的那个索马里人,附耳低语。

说话时,目光从上到下把燕绥打量了一眼,那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得燕绥极不舒坦,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等她回过味儿来,一把***忽然指上来,不轻不重地抵住她的脊背。

隔着外套,那***管的触感都格外清晰。燕绥下意识僵直了后背,动也不敢动,重新摆出举手投降的示弱姿态,警惕地看向站在几步外已经直起身看着她的武装头子。

嗓子干疼得厉害,她却连吞咽的动作也不敢做,僵硬地露出一丝笑来,叫了一声:“陆啸。”

燕绥握在手心的对讲机并没有按下通话按钮,她微微低头,对着藏在胸垫里的卫星***,用尽量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被***指着了。”

匍匐在车底伺机而动的傅征听着耳麦里她微微喘气带着几分惊惶急躁的语气,抬起帽檐,顺着底盘的空隙看过去。

十点钟方向,靠近油箱方位的索马里人微弯着腰,用步***抵着她的背脊。

他抿唇,原本瞄准武装头子的***口掉转方向,悄悄指向她的身后。

对讲机里,终于发现燕绥危险的陆啸几乎再度失控:“这群王八羔子,说出口的话跟放屁一样,还是不是男人!”

燕绥听着那端乱七八糟的动静,大声喝道:“待在车里别动。”

她话音刚落,抵着她后背的***口往前一送,燕绥立刻闭嘴,眼也不眨地看向俯身靠近的武装头子,用英文毫无畏惧地发问:“你到底想干吗?”

站在她身前的人,掀了掀唇角,用蹩脚的英文回答她:“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和刚才的毛躁不同,他低头正了正自己的衬衫,粗糙的手指顺着衣领仔仔细细地摆正。

相比其他松松垮垮衣着不合体的索马里人而言,他要体面得多,腰间系了镶金的皮带,衬衫内拢,虽不是很平整,不少地方还有污渍,但并不妨碍他的讲究。

即使是肩上斜挂的那柄步***,也被擦得锃亮,要不是***柄松木烤漆蹭掉了小块,根本看不出来它已经有些年头了。

索马里的政府形同虚设,不同地区不同的武装势力分据,常年战乱不断,是这片大地充斥着硝烟炮火的人间炼狱,是连这世界最纯洁的孩子都能拿起***、眼也不眨杀人的地方。

燕绥从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索马里残酷的狩猎者。她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露出一分胆怯来。

“我听说,你深夜赶路是去索马里海域交赎金。”他抬头往车内陆啸的方向看了眼,隔着车窗,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目光却犹如实质直直对上陆啸,一点也不客气。

他在示意陆啸替他翻译。

比陆啸先有反应的是一直被索马里人压着的雇佣兵,他对武装头子破坏约定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满,更担心燕绥知道真相会收不到那笔尾款,怒声争论起来。

眼看着雇佣兵挣脱了索马里人的钳制,与此变故同时发生的,是一直站在武装头子身旁冷眼旁观的瘦小的索马里人,突然朝正往这儿走来的雇佣兵开了***。

***声近在耳旁,不是隔着车门,不是意图打穿防弹窗,不是假把式仅仅作为恐吓,而是真的子弹从***管疾射而出,以人眼不可见的速度没入躯体。

燕绥亲眼目睹,脸上血色尽褪,一口气还没提上来,眼看着子弹射穿雇佣兵的胸前,他那怒意未消的表情定格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傅征眯眼,对准***口,比***声先响起来的,是他格外冷静的命令:“行动。”

提前在高处隐匿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击毙了持***威胁燕绥的索马里人,突如其来的***响,在短暂的死一般的静默后突然爆发骚动:“有狙击手!”

燕绥还没缓过神来,眼睁睁看着离自己最近的武装头子目眦尽裂地伸手一把抓来。

那坚实的手掌刚扣住她的肩膀,那恍如捏碎她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咝”了声,正欲摆脱,恍然发觉抓住自己的人一声闷哼,膝盖软了下去,重重跪倒在地,连带着抓住她一把拖曳而下。

下一秒,傅征从车底翻出,屈膝抵住他的下巴用力一顶。那力道,瞬间粉碎了武装头子的下颌骨。

没让对方有反抗之机,傅征一手抓握住他紧扣在燕绥肩上的手腕反手一扭,武装头子吃痛,下颌骨被碾碎,那声痛哼几乎是从嗓子深处迸出,如困兽,哀哀悲鸣。

他试图反抗,五指用力,青筋绷起,无奈腿上中了一***,已被卸去支撑力,眼睁睁看着傅征微曲手肘,一记令人毫无反抗之力的重击彻底让他失去了意识。

燕绥那口气还没喘上来,肩膀被捏得生疼,刚才被武装头目猛地拽向地面,膝盖磕在地上,此刻软得根本没有力气。

耳边***声混响,分不清是谁和谁。她哆嗦着,被索马里的夜寒沁得骨头打战,一直死死提着的那股劲一泄,半天缓不上来。

探照灯的灯光随着人的走动东摇西晃的,直晃到她眼睛里,她眼前骤然一片模糊,随即感觉被人单臂紧扣着腰从地上抱起,她抬头,一眼看进了那双寒潭一般沉敛的目光里。

傅征任她倚着自己,单臂牢牢支撑着她,快速退向车后。接应的车已经停在路旁,傅征先带她撤离,借着狙击手火力的掩护,一路护送到车前,半扶半抱把她塞上车,视线不经意落在形状奇怪的胸前,忽地想起他听了一路朦胧含混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顿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燕绥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胸前,一手拉住领口,一手伸进胸垫把摔歪显形的卫星***取出来,受了惊吓脸还苍白得毫无血色,这会儿笑眯眯地看着傅征,说:“长官,见怪啊。”

傅征跟没听见一样,反手关上门,大步迈向驾驶座,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一直保持待命状态的吉普,车身微微抖动着,那轻鸣的引擎声像是随时要出征的士兵。平时从不会在意的声音,燕绥愣是在此时听出了几分安心。

她揉着被抓疼的肩膀,视线忍不住落在傅征身上。年轻男人的肩削薄挺直,一丝不苟的作战服也穿出了正装的笔挺感。握着方向盘的手五指修长,透着寻常男人鲜有的利落感。

燕绥的方向,能看到他小部分的侧脸。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微偏头注视着战况,眼神专注,隐隐有光。微抿起唇时,唇部线条锐利,有一种常年在沙场才会有的坚毅感。

燕绥很难想象,她刚才把命交给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如果光看脸,未必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英俊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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