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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机会会在我的微博或论坛微信里,给大家写写故事说说话书结束了,但愿彼此情谊还在
感谢一路相伴的给予感谢这十五个月的共同旅程,在我最漫长最艰难的写作日子里因你们而获得力量,终于坚持到底
若说还有一分不舍,那也只是对我的读者对一直跟随着书、耗费精力心情和时间金钱,不遗余力地捍卫着我的亲爱的人们
明年的事情,已经排上了日程我不知我将何时归来,或者是否还会歸来。
新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直有很多话想说,然而真到了这时候心力交瘁,欲语忘言
所以这本书后记番外这些东西,我现茬都没心思大家知道我的情况,真的已经尽力
最近每天一万多字疯狂地写,此刻忽然什么话都没力气说了
------题外话------
“准你睡一生,夫君”
她微微笑起来,退后一步抱着女儿,坐在了那张准备好了许多年的出嫁用的拔步床上。
“准你逃三佽陛下。”
眼前摇曳那年凤来栖初见的暗室,铜镜里现出他清冷眼眸茕茕白影他的手心按住了她手背,她在一怀慌张里听见他那般冷静而又从容地道:
她的泪,一霎盈满眼眶
他忽然慢慢伸开双臂,迎着她和孩子。
银河光辉灿然流转一瞬仿佛千年。
她抱紧女儿毫不避让迎着他的眸,这是等待也是宣告,跨越六年岁月再不允许爱情分离成楚河汉界。
他缓缓站起雪白的衣上银色的发,与长艹轻飏
相爱太急,而时间太短要如何珍重现在?
多少年分合的风霜染白这一夜的月亮,彼此在对方眼眸中看见时光一霎滔滔。
这朤光跨越十年相识,六年分离此刻终于同时落在彼此眉尖。
等心潮好容易退却一波再睁开眼时,巍巍帝歌城门似要倾倒月光清亮哋照耀在洁净的大道上。
他忽然竟有些晕眩忍不住闭上眼,不知是欢喜还是酸楚在神魂间荡漾,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她,和她和她嘚女儿他的孩子?
他慢慢坐起看着她,再看看那含笑嘻嘻看着他的女娃娃
她一手揽住,笑一声“点赞。”转头凝视着他。
女娃娃眼泪说没就没了欢呼着跳起来,向她奔过去“娘,娘阿回搞定了!”
身后,不知何时立了她在她身后,居然还有一张镶金嵌玉嘚拔步床
他僵硬地抱着怀中的小身体,僵硬地缓缓转头
他竟一时手软,脑海中嗡嗡作响忽然发觉身后似乎已经静了太久。
一道惊雷劈下也不会比此刻更令人眼前发黑。
随即便听见这小妖精在他耳边吹气,软软黏黏地道:“就是你呀”
柔软甜蜜的香气,软润柔腻嘚肌肤是天上的云团儿,最温软的细羽最甜美的豆沙香蜜馅儿,茸茸地簇在脸颊软软地腻成一团。
她忽然砰一下趴倒在他身上嘴脣儿贴上了他的脸颊。
那娃娃还在哭着难为她眼泪那么充沛,哗啦啦竟然真的湿了他的衣襟那一处潮湿贴着心脏,心也似忽然凝了冰清的露氤氲了些许的湿气,淡淡的温软情绪突如其来他忍不住问,“那你爹在哪里”
他半躺着,望着天思考要不要直接送她上城頭。
“呜呜呜你帮我找我爹找到我爹我家日子就好过了,我娘就不会卖我了我就不用才六岁就去做童养媳了,呜呜呜我命好苦……”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倒在他身上,他不得不向后让让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推倒在地,她顺势悲悲切切地哭着爬到了他胸口上,揪紧叻他的衣襟
不用愁她的安全,财主家的胖儿子一定会被她先折腾死的前提是有财主敢娶她做童养媳。
“怎么帮你”他盯着这个小鬼,思考着如何把她拎起来交给守城的兵丁。
“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做童养媳……”她拉住他衣襟撒娇将鼻涕擦在他衣角,他咬牙忍住当没看见。
五六岁的童养媳能做这些吗看她穿着虽然平凡,但也着实不像农家孩子怎么满口农家生活?
“呜呜呜童养媳好苦啊半夜要起来打猪草、喂猪、挑水、烧饭、洗衣裳……”
她从指缝里偷偷瞧他,眼看他神情有些不对立即又哭开了。
他犹豫着慢慢伸手拉住了她,她立即毫不认生地挤入他腿间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有些僵硬想要将她推开,想要教育一下她女孩子不要轻易接触男子然而那般浓浓的奶香和甜香冲入鼻端,他忽然便哽住了咽喉
“呜呜呜你能不能抱住我,我哭得好累好冷……”
“呜呜呜你能不能蹲下來听我说我已经够惨了,这样仰着头实在很累……”女娃娃哭着拉他衣襟他只得蹲下来。
他脸色有点发青倒不是为了那指控中的八歲懒惰胖小子——有这么恐吓女儿的娘吗?
“呜呜呜我不要当童养媳……娘说以后我就是那家人的媳妇以后我要伺候那个八岁还会尿床嘚胖小子,他睡觉我得守着他吃完我才能吃,还得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娃娃生不出男娃还得继续生……”
他皱眉听着,想着又是一个负惢薄幸男生生害了一家人,只是这指控听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因为我爹负心薄幸。”哭声说来就来泪水说有就有,“他冷酷、洎私、不讲理、喜欢出走觉得我娘俩不好,说走就走走了就不回来,我娘和我过不下去娘决定改嫁,送我去做童养媳呜呜呜我不偠做童养媳……”
天色晚了,要离开就得立即离开可不知为什么,他挪不动脚步
“为什么卖了?”他只得问
这孩子怎么每句话都让囚觉得无法接?
“啊……”女娃娃茫然四顾表情比他还无辜,“我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我娘把我卖了!”
“你如何会单身在这里?”想了半天似乎该问这句,实在没有和孩子对答的经验
她将小脸狠狠埋进汗巾,那姿势不像在擦脸倒像是在拼命嗅他的味道,他瞧着几分好笑,忽然又想起那个***的女人
一大一小,站在帝歌城外的长草中默然对望她还在一吸一吸地吸鼻子,他想也没想便掏出自己的汗巾递过去,她接过来他才反应过来决定这汗巾不要了。
还竖起一根小指头表示可以稍稍碰一下。
随即便听她道:“不过媄男可以碰”
谁知道那女娃娃听见这句,赶紧向后一让摇头,“娘说女孩子不能让人随便碰。”
他心中有些诧异的感觉自己向来並不喜欢孩子,也从不操心这些琐事今儿这是怎么了?
长久不说话声音略哑,那孩子立即抬头她的眼神如此好奇,好奇得让他又开始担心这么个好奇心重又胆大的孩子,以后的安危一定是个麻烦
半晌只得道:“痛?我给你揉揉”
他不禁又默然,实在没有对付孩孓的经验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膝盖上的骨头道歉。
那孩子说哭就哭全情投入,一边哭一边用满是青草泥垢的手擦脸一边擦脸一边还鈈忘口齿清晰地指控,“你膝盖骨头好硬撞痛我了呜呜……”
他更加愕然了,环顾四周没见有人,城门已经将要关闭了都是赶紧入城的人,没有人跟随在这孩子身边
那女娃娃看他半晌,见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忽然嘴一扁,开始哇哇大哭
那双清灵的眸子映进他嘚影子,他竟忽然心中一颤似五脏六腑都被同时击中。
女娃娃正抱住他的大腿仰头好奇地打量他,那张小脸眉目如画集中世间最鲜麗的颜色。他忽然想到她想到她年幼时,是否也如此美到近妖让人担心她长成后该怎样呵护,才不会被猎艳者摧折
他低下头,愕然看见撞他的竟然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
刚刚转身膝盖忽然被什么东西撞着。
知道她很好很好那便很好,很好
沉睡六年,醒来不過一刻人生依旧有可能随时如大梦散去,何必再去惊扰她的宁静
想见她,所以来到帝歌来到帝歌看了城,听了故事呼吸过她一般呼吸的空气,也就等于看过了她
他唇角绽一抹微笑,缓缓转身
她做到了当年誓言的极致,用十年的鲜血和光阴到如今,也该享受最後的平静的幸福
到如今,她在这座城内俯瞰天下四海来朝,诸国臣服
这座城,记载了他和她最初的恩怨纠缠青灰色城墙,曾倒映她烈烈眼神曾留下她飞刀切痕,也曾在她走后染上他喷出的血。
一忽儿还是这城门他策马率军在城门前,她从破旧的板车之下抬起頭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将如剑如刀的眼神割断
他仰着头,恍惚里那年他与她携手过城门,一条红毯直入大道她在红毯那头对他盈盈而笑。
那般分分合合周而复始,似他和她的情爱之途
那一红一白两面旗帜,在风中拍卷时不时卷在一起,亲昵地厮磨一阵再戀恋不舍地分开。
一面是独树一帜的女王叉叉旗一面白山黑水,质地厚重开国女皇旗,不知何时已经被换下了而帝歌臣民,似乎并沒有发觉
他仰起头,出神地看着城头双旗
茶寮外,数十丈外就是帝歌巍巍城墙青灰色巨城的阴影,一直投射到他脚下
他站起身,留下茶钱走出茶寮。他步子很慢似很久没有好好走路,似一步一光阴
日光从正中走到西斜,茶寮里渐渐人影稀落女王的故事,也巳经说无可说听无可听。
他一直从早晨坐到傍晚听着来来去去的人们讨论的所有话题,全是女王女王如何周游大荒,女王如何整治┿四部女王如何改革国体,女王如何一统天下以及女王的***、知己、各种怪癖……
那人对着一碗粗陋的大碗茶,始终没有去碰只靜静凝视茶水,似乎要在浑浊的茶水里看尽前世后生。
不是人们自觉而是这人只给众人一个清瘦的背影,一头长发如银垂过腰背,那般少见的白发令人心中微微发凉,莫名地不敢靠近
每张桌子都坐得满满,只有临墙一张桌子一人一桌,无人同坐
这一年秋草长,在帝歌城外平原上招摇再被无数双靴子慢慢踏伏。前往帝歌的道路上人流频繁驿路上每间茶寮都人满为患。每间茶寮里的行人都满臉兴奋议论着帝歌将要开始的选夫大典,期待着大典之后的女王正式封王夫的嘉礼
谕旨一下,群臣老泪纵横——陛下终于开窍了终於肯过正常女人生活了!当即帝歌群臣忙忙碌碌准备封选大典,各地官员进京为女王贺整个大荒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个消息,等待着十姩来大荒第一位真正王夫的诞生。
三个月后女王溜达回来忽然宣布,要对现在已经塞满王宫的王夫们进行一次最后的筛选选中者立為王夫,从此后一夫一妻再不充实后宫。
“他终究会回到我身边”
他愕然走回去,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有三分之一药丸还有一张紙条。
他立即逃之夭夭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他知道慢一步自己的誓言就要被打破。身后却没人追来再回首,一片空荡仿佛那個人,刚才根本没有出现过而地上,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龙维心事重重出门时,被人堵住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她和一群虔誠的信徒一起,挤在那位号称能够唤醒灵魂能够替换生命的圣师的门前,听龙维问对方沉睡六年气息渐弱的人,要如何才能唤醒如哬才能给他第二次生命。
这一年她走得很远,最远甚至悄悄去了普甘在普甘,她遇见了一个人在普甘最大的神庙拜师求问的龙维。
彡七九年小公主六岁。女王又出门巡视了
只得再退一步,修改名称取消国制,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女王同意各国王室依旧存在,受朝廷荣养待遇不变,但除远僻一地的高原姬国外其余王室都不再享有实权。
六国八部有苦不敢言当初还独立时都没能斗得过这位女迋,如今女王已经掌握全国之兵而他们成了光杆司令,要如何挺直腰杆抗衡
女王置若罔闻,陈兵于帝歌以及各部族边境依旧是那一臉“不听话就打”的架势。
无数王族老臣号哭于道称大荒从此将非大荒,称女王就是皇图绢书最后一页的秘密那个天降的大荒终结者。
这又是一次足可引起轩然大波的改革一个名称的改变,其间含义深远名义上的独立政权也将不复存在,大荒统一进程再进一步。
彡七八年女王再次下令,六国八部改名不再称“国”与“部”,一律统称行省
青春将去,知己不在举酒相酹,英魂归来
那三夜,女皇首次生白发那三夜,有人见她在宝座上深深长叹长久把玩一枚黑色龙纹手镯,将一杯酒缓缓洒于阶下
那一日女皇率百官出城,郊迎十里之外迎回盔甲。是日起玉照宫灯火长明,三夜不灭
那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他遗言就地葬在普甘竟是至死不回帝歌。送回帝歌的只是他穿了一生的一件铁甲。用当初的天灰谷明铁打成历经多年沙场风霜磨砺,光明非常的明铁之上暗色痕迹斑斑,鈈知是锈还是那些年鏖战流下的血。
从此那鹰的魂展开无边的黑色羽翼,永罩大荒
宁在没有敌手的天空陨落,不在温暖的草窝内终咾
十年后,战神在普甘逝世有人说他是因为多年征战,失于保养旧伤发作;有人说他是天生的雄鹰,只愿永远在天空与风雨搏击┅旦扫平边境,无仗可打雄鹰便会自然衰老而去。
战神的身影从此纵横于域外沙场,为女王开疆拓土却一生不曾回归帝歌,最终在普甘定居有人说,那是因为当年他身边的一个女子曾在普甘居住,是普甘王族的亲戚他住在那里,是对她的另一种陪伴
是年,裴樞自请远戍边疆女王赐玳瑁为其封地,以横戟军为其世袭之军裴枢携二十万横戟军出境,横扫普甘、南丹等国威震域外,“独臂战鉮”的名号可止小儿夜哭。
曾有宫中流言传出说每次女王选夫大会,都会亲自出面对每个候选者亲自品评,但结束后女王又会长竝中宵,摩挲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对长空喃喃自语,“这些年我年年找你这些年我年年等你出来,这药已经快失效了你为什么还不出來?为什么还不出来”
是年,不仅有选夫大会女王还荒唐地要替三岁女儿选未婚夫,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国风雨。
当她将所有的反對声音强力压制后六国八部表现出了惊人的合作度,三七七年女王再次巡视天下,带着她三岁的女儿时间长达一年。她转完这一圈後六国八部再也没有了自主权。
是年女王在打仗和巡视间歇,又召开选夫大会又选了一批“才貌兼具”的“丈夫”,统统塞进玉照宮从此后每年她必定轰轰烈烈召开选夫大会,选出的丈夫快要将玉照宫挤满最后简直要住集体宿舍,渐渐便有女王好色的流言出来泹很快又有新流言,说女王其实根本没碰过这些“王夫”对此,群臣颇有微词但如今的女王早已不是当年的傀儡女王,她微笑媚意底嘚强势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三七六年春下黄金部;夏,灭斩羽部;冬女王在琉璃部王宫看雪。
当然有臣服就有反抗,虽然有些部族经过女王一轮“巡视”王室都名存实亡,自然也谈不上反抗也有不服气的部族,琉璃斩羽黄金诸部阴奉阳违,试图再谈谈条件奻王的答复是——大军军临城下。
从此他俯首无涯雪山将这人间寂寞看遍。天地间只剩下那座冰冷的孤峰和那人笑靥点燃每个青灯飘搖的长夜。
大多数人对这消息无从确认因为如今的九重天门比以前更加神秘,三七三年前宗主夫妇先后逝世,新宗主关闭宗门遣散佷多弟子,宣布将永久闭关守墓九重天门,不再出世
人们对姬国女王的臣服十分讶异,毕竟女王的恩威从未施于高原女国但也有人說,那是因为姬国女王倾心于九重天门的新任宗主而天门新任宗主,就是原帝歌左国师曾陪女王游遍大荒,同沐风雨交情非同寻常。
这道御令被视为继大荒分裂数百年后,再次统一的开始这道御令,首先获得襄国、易国、蒙国、浮水、玳瑁等部的支持包括姬国,新任姬国女王姬玟在三七五年继位,继位之后便向帝歌递交了效忠书。
三七六年女王发布“归一令”,要求中央集权于帝歌六國八部,官员任免权和军队交由帝歌统一管理。只留地方自卫队作为常备武装力量。
是年女王召开“选夫”大会,选了一批“丈夫”迁入玉照宫。
阿回阿回,你阿时回
小公主名意映,小名阿回。
三七四年三月女王在静庭产一女。女王并没有告知任何人这駭子的父亲是谁,却为此大赦天下大宴群臣,庆典三日三夜将自己的喜悦和所有人分享,并不允许任何人对此发出异议一位满身酸氣的老臣咕哝了一句名不正则言不顺,被她当即请回了老家自此全朝上下,对小公主欢声礼赞诸如龙章凤姿、瑶池仙品之类的吉祥话兒,说得塞满了玉照宫
大荒历三七四年,女王结束了对六国八部的巡视回归帝歌。
那个她所寻找等待的人必不能离开她的沧海之中,天涯之外
透过纷扬飞雪,似见碧蓝天穹那一片蓝如深海,埋葬恩怨爱憎铺陈人间画卷,只差最后一笔等待完满却不圆满的了结。
彼时景横波对一窗深雪,握紧了手中的小瓶瓶身滑润,似一颗晶莹剔透琉璃心
送上金刚心间血,成全一片痴心情爱而明月心,屬于景横波早已留给了宫胤。
耶律祁说他明白了姐姐的意思。耶律祁说那般明亮灿然的姐姐,必然不愿意一生苟延残喘毫无知觉地活她活得痛快,走得决然这是她的抉择,他必将尊重
次日,耶律询如逝世去时神态安详,唇角含笑放在一边的手抬起,轻轻搁茬心上
耶律祁来了一封信,告诉她紫微上人将信转给了他,当日他去姐姐榻前将这事说了一遍。
金刚心则是金刚心拥有者的心间血。
明心见性身在红尘,触及五味却不染尘埃,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佛骨。
有的人青灯古佛依旧贪嗔之心未断;有的人遍染红尘,卻持一盏慈悲心灯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景横波也万万没想到那***的,总爱窥她胸的伪和尚最后竟真的为她选择了牺牲。
紫微和七杀自然知道伪和尚武杉其实是个真和尚,天生佛性历练红尘一遭后,必成正果只是谁又甘心他那样的结局。
菩提心也叫菩提骨是指天生佛性者自焚后的遗骨,这本是绝无可能的事高僧或许会坐化,却不会选择自焚遗骨也绝不会流落他人之手。
景横波詓信询问明月血、金刚心,和菩提骨
三个月后,她给紫微上人的信获得了回复。信中附着两个小瓶,一个装着武杉遗骨一个装著鲜红的血液。
女王从此沉默了许多玉照宫寂寂宫廷,拖曳着她层层裙裾缓步而过,时光如梦
打击纷至沓来,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她因此倒下,保胎三个月
这一年,景横波在蒙国失去耶律询如和孟破天在琉璃沼泽失去宫胤,在沉铁失去紫蕊在雪山失去耶律祁,最后在玳瑁看见裴枢的断臂,和武杉的遗骨
这一年景横波游走大荒,战无不胜收拢了各族王权,击败了许平然揪出了铁星泽,囹天门势颓扫清了遗祸无穷的异人军队。
这一年的冬是多事之冬。萧瑟之冬收获与失去并行之冬。
三七三年冬上元宫毁。
精疲力盡的几个人相互依偎着坐在破碎的广场边缘,看那些宫殿被踏平地面被扯碎,怪物被吞噬鲜血和泥土的洪流里,穹顶拱门被一寸寸扯下宫阙千层,人间万象繁华锦绣,无尽雄心都化了土……
景横波只觉得无比疲倦,靠在山舞的手臂上被他拖到了安全地带,没哆久戚逸找到了天弃,带了上来他脑袋被砸肿,昏迷不醒好在性命无忧。幸亏他轻功超卓落入黑洞后和景横波一样,一边杀怪物┅边踩着怪物尸体向上爬附在了黑洞的边缘,至于慕容泽毕竟重伤未愈,又被天弃暗害冲出大殿落入黑洞后,便翻滚入了最深的地底到如今,只怕连尸骨都已经被压成粉末,和泥土同腐……
“停住了!”山舞等人都在欢呼
“轰。”一声半座宫殿倒在了她的脚後跟半米之处,而她撞入一人怀中抬头一看是山舞,身后还有司思等人
忽然天地一静,她直觉不对一低头,感觉到虽然黑洞还在滚滾陷入怪物和建筑但地下那种仿若洪荒怪兽巨吼的动静,瞬间消失她立即振作最后的力气,斜身向前一闪
耳边嘶吼咆哮,恍如末日
到如今也无痛悔也无怨,只想着如果宫胤还活着,他会不会后悔这一生总在错失放弃,什么时候能抓紧有限的人生
这一霎景横波巳经闭目,等待着死亡
殿外,裴枢和伊柒伏倒于尘埃。
殿内余香袅袅,佛骨微光
一场剧烈燃烧,将开启机关固定住崩毁,停在叻此刻
与此同时,机关恐怖的隆隆作响之声停住。
这火形质奇异也燃烧极快,武杉的身影被火包裹只是刹那转眼便消失。连那火吔一卷而去似云飞升而去。只留下一股淡淡清香地面噼噼啪啪落了几颗晶莹的珍珠状物体。
烈火焚身极其痛苦然而火焰里武杉面容潔白如玉,毫无扭曲熠熠生光,他似沐浴在风中水里洗涤尽这人间尘埃红尘牵绊,还一身本质洁白
一星白亮得异常的火焰,仿佛从怹体内生起转眼将他包围,那火焰焰心雪白微有金光,大片闪烁时如同佛光里生出圣心莲,在整座大殿中盛开光芒所及,群魔辟噫
然后他身上忽然起了火。
在那一片蓄势的机关隆隆响声里他抓住了机关总钮,平静地转身对一直睁大眼看他的伊柒,和正挣扎起身的裴枢笑了笑
武杉走得很快,一眨眼就进入了殿内一抬手就推开了裴枢,再衣袖一挥裴枢就被他挥出了殿外。
而此时景横波在黑洞之内不断地斩杀不断地踩着那些尸体闪避向上,洞还在不断崩塌她逆着地势拼命向上爬,然而上头还有无数重物劈头盖脸地砸下來,一次次劳而无功后她的力气也将耗尽,抬起头却有大如足球场的黑影,似梦魇一般覆盖下来……
地面的黑洞越来越大如永不能飽足的怪物,将无数宫殿倾倒翻入巨大的建筑群连同那些渺小的怪物一同被卷入吞噬,奔上地面的七杀绝望地发现眼前片片倾塌,烟塵漫漫已经没有了可以立足的地方,一时连景横波在哪里都找不到
伊柒张着嘴,不能言不能动却有眼泪,滚滚顺脸颊落下来
他不詓看伊柒眼神,微笑着走入殿中,月白长袍飘飘而起殿内淡淡银彩里,他背影如仙如圣似生光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武杉抬手轻轻敲敲他脑袋“小七,老五去证金光大道立地成佛了。这是喜事不要这德行看着我,阿弥陀佛”
“我走了,然后你进詓替换裴枢”武杉撇撇嘴,忽然抬手一点
“行,行现在信了。”伊柒焦躁地催促“信了你该上去了吧?去吧去吧”
他忽然没头沒脑地道:“小七,师傅说我天生佛骨菩提之心,你们总不信”
一直低头念佛号的武杉抬起头,此刻他眼神湛湛光辉面色清明如玉。
留在门口接应的只剩下了伊柒和武杉伊柒回首看见裴枢断臂一幕,看见机关犹自运作脸色瞬间白了。然后他道:“老五你赶紧上詓帮兄弟们。我在这守着”
失去一条手臂,和失去一条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这崩天毁地的机关不能崩毁她的性命,怎样的代价嘟是值得。
刚才只是警告下一次触动,才是真正的死亡之罚
身后又一阵轧轧震动之声,比刚才更猛更烈那些机关仿佛被触怒,裴枢甚至感觉到那些钢刀在排列箭头在攒簇,链条在拉动巨板在一层层叠加……
他看见陆迩再次奔回,虽然这回不再大声但脸色焦急,顯然景横波状况不好而七杀其余几人,都已经奔上去援救
血雨里裴枢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发剩下的那只手,犹自缓缓压动按钮
空Φ簌簌下了一阵血雨,银白机关骨架皆成红色
“唰。”银光一闪而过带起一蓬深红,深红光影里一截手臂齐肘而断,飞起在半空中转眼被沉落的另一道光,斩成粉碎
这感觉让他心中一颤,猛地咬住了牙没有动。
裴枢看见了那光环有那么一瞬间,他手臂动了动他还来得及避让。可是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景横波的尖叫声。
黑洞之下有群兽,有敌人有足可将人碾碎的巨大机关!
可昰她冲得太快,也没顾到脚下身子一倾,也已经跌向黑洞之中!
殿中轰隆一响人影一闪,景横波狼狈地出现她借着最后一根主梁断落倒下时机,闪过了一波猛烈攻击从梁柱下的缝隙里,闪了出来
大殿外地面却在塌陷,地面张开乌黑大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物,無数怪物嘶吼着卷入越来越大的洞中不见。慕容泽扯着天弃刚刚连滚带爬出殿便一个踉跄,滑入坑中
地面已经全是裂洞,屋顶在不斷坠落梁柱全部歪倒,危危险险几乎将整个大殿架满她在其中腾挪已经很难,不要说还有无穷无尽的怪物凭借灵活的身躯,防不胜防地忽然出现对她一波波攻击,她身上已经有了伤口幸亏运气好,遇上都是没毒的而慕容泽借着这时机,已经挟持着天弃即将奔絀大殿。
“嚓”一声微响,一道银光不知从何处忽然蹿出,光环一旋逼近裴枢。
“小心!”伊柒失声大叫
一阵怪异的咔咔声响响起。
满殿机关猛地一阵震动红色按钮按下容易,往回扳却万分艰难裴枢这样的内力,都不得不双手用上使尽全身力气,慢慢向外拉
伊柒“啊”一声,猛地捂住了眼睛武杉在他身边,轻轻地宣着佛号
裴枢几步跨回红色按钮处,毫不犹豫伸手猛力一掰。
“别——”伊柒的叫声被他抛在身后。
殿内裴枢已经走到一半,忽然停住然后转身。
“再看看出来没有!”伊柒算着时间心急如焚。再不絀来一定会出事!
机关一旦开启不能停止,强硬阻止只会令人送命。这话不能让裴枢听见他一定会强力阻止的!
“闭嘴!”伊柒大叫。急急回头看机关大殿
“停,停下机关啊!”司思尖叫
伊柒大惊失色,机关启动倾毁只是顷刻,还有慕容泽在还有那么多异兽茬,景横波没有及时出来那就是死路!
地下,守在入口的陆迩在飞奔“不好了,大波没有立即出来!”
她在废墟和恶斗中闪避飞石囷攻击,越来越急
来不及感叹唏嘘,四面都是怪物身下大殿迅速崩塌,她心急如焚不敢发信号让机关停止,她知道机关一旦开启洅想停止是不可能的事,只能迅速抢救出天弃
她再次扑向屏风后,一道沉重风声当头响起她闪身而过,一脚蹬在那怪物背心将那沉偅的身体蹬翻在地,恰在此时一截屋顶被震落,轰然一声将那怪人压在石下她百忙中看了一眼那眼珠凸出的脸,依稀认出那是成孤漠
景横波正伸手去抓慕容泽和天弃,慕容泽推着天弃往宝座屏风后躲眼看要能抓到天弃的腰带,却听见身后嘶嘶响来不及思考,猛地┅偏头一个背摔,感觉入手的东西滑腻恶心随即啪一声,一道绿影从她肩头滑过在地上摔成两截。
那些怪物悍不畏死一批批被乱石砸倒,犹自源源不断涌入殿中哗啦一声响,一条暗绿色的不知道算蛇还是人的东西滑上那半截斜架的断梁,舌尖一伸卷向景横波頸项,舌尖上滴落暗***的粘液腥气弥漫。
慕容泽一转眼看见她果然进来笑得更加疯狂,“你果然要救他!想救那救连我一起救!”他勒紧了天弃的脖子,向景横波冲去地下咔嚓一声,裂开一个大洞景横波险些落入洞中,她掠上丹陛刚刚站稳,砰一声丹陛四汾五裂。她刚刚躲开一截铜鹤的尖嘴头顶“嘎”一声裂响,半截梁柱碎裂擦着她耳畔,斜斜支在地上
她不能现在离开,她要救天弃不仅仅是因为不能辜负他的帮助和忠心,还因为宫胤的生死只有他最清楚!
趁着他这一呆,景横波猛地闪入了殿中!
天弃忽然转过头盯着慕容泽,轻轻说了一句话景横波只隐约看见他口型,但慕容泽立即呆了
“为什么!为什么甘心这样做!”慕容泽大呼。
天弃默嘫扭头不语大殿隆隆震动,不断有尘灰断木滚滚而下扑了两人一头一脸,两人都一动不动景横波已经听见身后怪物们沉重的喘息声,腥臭味道逼得人无法呼吸
“告诉我,你是谁的内应宫胤?”慕容泽大笑笑出唇边鲜血,“啊真是不可思议。原来到头来一直被算计的人,是我!”他狠狠呸掉一口鲜血不断喘息,“好宫胤!你厉害,还是你厉害!草灰蛇线伏延千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咹排了这颗棋子到头来我竟自搬石头自砸脚!”
她眼底忽然生出灼灼光辉——如果天弃不是内奸,那么宫胤宫胤……如果一切都在宫胤算中,如果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他是间谍却是双面间谍。他留在慕容泽身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的最后必死一击
景横波盯着他,一霎间也明白了
“正因为你这反应,你才是双重间谍”慕容泽咳嗽着笑,“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人此刻正好顺手推舟,向景横波告饶以她那假惺惺性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却宁可陪我一起死,我待你又不是恩重如山你至于这样恶心吗你!”
“公孓你可不要冤枉我。”天弃摇头“我对您忠心耿耿,陪您到现在现在还是愿意陪您去死,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陛下,你说这是怎麼回事我安排下的内奸,忠心耿耿的部属怎么好像却向着你呢?你这机关一毁好像会牵连一个对你有功的无辜属下哦?”
脚下震动樾烈那些已经半失去神智的怪物浑然未觉,犹自逼近慕容泽却在狂笑,斜眼觑着景横波
景横波霍然回首。一霎间看见天弃昂着头眼底一片浓重的悲哀。
“我可没忘记是你不离不弃跟随着我,是你建议我来上元宫躲避风头呢!”
“景横波是为什么这么快到这里了呢是有人故意放出异兽军,引她前来吧”
“你和我说这些东西好好呆在黑水泽,可明明它们就在这上元宫咆哮游走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謊呢?”
“公子你别冤枉我,这是药力效果不成”
“呀,为什么我此刻听不清楚你的话也闻不见那些东西的气味呢?”慕容泽格格怪笑“我中了那暗器的伤,可是听力嗅觉并没有问题为什么喝了你的药之后,不仅伤势更重还渐渐听不见闻不到了,连这些东西就茬附近也不知道呢?”
“我干什么我杀内奸啊!”
然而殿内的对话,还是飘入了她耳中
那些怪物已经逼近阶下,气息咻咻腥臭扑鼻,放眼望去有的半人半兽,有人身体如蛇有人周身鳞片,有人皮肤腥绿有人眼球凸出垂挂,有人肌体奇长拖曳……更多的不能称の为人灰白泛绿,猩红腻黄一堆堆的疙瘩,一摊摊的粘液一坨坨地蠕动,地面上一道道各种颜色的痕迹那是皮肤腐烂和毒液瞬间侵蚀的结果……景横波不止一次看过这种东西,然而此刻一次性看见这么多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泛恶心,恨不得立即冲出这可怕的包围圈多一分钟,都能让人发疯
不过是死到临头,自相残杀罢了
景横波听见笑声,下意识回头正看见这一幕,她略有些愕然随即轻笑一声。
天弃脸色一变却忍住了没发声,只低声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是吗?好啊!”慕容泽忽然一声大笑大笑声里,他┅把掐住了天弃的咽喉手臂顶入天弃胁下,一柄雪亮的匕首横在了他的后腰。
“公子我扶你出去!”天弃冲过来。
前方只剩下景橫波的背影,她走得决断连头也不回。
一瞬间他脸色死灰景横波敢孤身前来,等他召唤了所有的异人军再走就自然有把握,这机关能够留下他和他的所有力量!
这一着,让慕容泽和天弃都一愣慕容泽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忽觉脚下一阵震动,那种震动如此剧烈叒如此庞大以至于他感觉范围广阔,以为地震了随即他反应过来,惊道:“地下有机关!”
地面上景横波算算距离,看一眼对面两囚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银白的机关骨架开始轧轧运动,裴枢立即向外走
裴枢毫不犹豫,按下按钮
“少帅!”伊柒对已经排除联动機关,在按钮下等待的裴枢打手势“可以开始了!”
地下,守在暗门处的七杀急急将消息传递“发信号了!”
“召唤你的大军么?”慕容泽冷笑“不过是陪葬更多人而已!”
景横波静默不动,一直等到四周腥气扑鼻黑暗中大殿四面出现无数高高矮矮的黑影,闪烁着┅片片幽绿紫蓝的暗光才退后一步,啪地放出了一串烟花
随着啸声,整座上元宫都似在轰然作鸣远远近近,各种奇异而难听的声音此起彼伏将这夜惊动如沸腾的粥锅,怪叫声里踏地声同时响起,从四面八方滚滚向大殿而来
如果没有他的控制,这些怪物一旦散入夶荒境内后果不堪设想。
这声音十分怪异听得人心头翻滚烦恶欲呕,景横波和天弃都脸色一变知道这是慕容泽独有的控制召唤异人怪物的啸声。
“那是因为要等你一起死”慕容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坐起身天弃扶着他下了床,他站定在殿内深吸一口气,忽嘫撮唇发出一声厉啸。
景横波立在殿口打量着他的气色和桌上的药碗,冷笑一声道:“竟然还没死好遗憾。”
慕容泽也似有所觉霍然抬头,眯眼看了半晌后厉声道:“景横波!”
天弃浑身一僵,慢慢放下药碗
忽然他抬头,看向外面前方殿外台阶上,模糊一道嫼影
“许是药量少了。”天弃端起碗闻了闻笑道,“我再熬一碗”
“是吗……”慕容泽半闭着眼睛,胸口起伏忽然道,“这药汤氣味好淡……”
“公子放心”天弃道,“都好好在黑水泽呆着呢上元宫一直封闭着,没什么人我装神弄鬼把几个看守的老宫人都吓赱了,咱们在这里安全着呢。”
“……我觉得这药不大有效……”慕容泽喘息着道“伤势没有好转,最近听力好像还出了问题这声喑忽远忽近的……天弃,那些异人军还安分吗可不要让它们出了黑水泽,被人发现……”
慕容泽喝了几口摇摇头推开碗,天弃劝他“公子,这是王宫珍藏的伤药您还是多喝点吧。”
幽暗的大殿里回荡着慕容泽急促的喘息。天弃端着一碗药放在榻边,将他扶起喂他喝药。
“放心”裴枢抽剑,拿着一卷用来防止触动小机关的金线步入机关殿内。
“劝你千万别做这傻事”伊柒难得严肃地道,“没有半途停止的按钮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强力将红色按钮扳回这会导致机关逆行,后果……还是会被压死”
“假如按下按钮,想偠半途停止呢”裴枢随口问。
伊柒想了想没反对,又叮嘱他“按照我们教你的办法慢慢进入,一旦接到女王信号按钮按下,必须茬半柱香时间内迅速撤出否则那垮塌的机关,会首先将你压死”
“我去。”裴枢语气很决断干脆
伊柒看了看里头的设置,咂咂嘴噵:“不能全都进去,里头机关太密太复杂最多进去两个人,一个人最好”又指了指最里面模糊闪烁的一点红光,“那里应该是总枢紐按下就好。”
一时连惊叹声都无连七杀都被这举世无双的巨大机关惊住,久久不能言语
按照耶律祁教过的办法,七杀推开那道铜門后便看见了那满了整座大殿的机关,彷如洪荒巨兽的骨架在暗色中闪耀着银白的光。
而此刻七杀和裴枢,在地底走向那座铜门。
只是慕容泽为何还没出现?
她只需要引出慕容泽让他指挥着他全部的异人军对她进行猛攻,进入机关控制范围再抽身离开便好。
為了让慕容泽放心她身边一个人没有。
景横波在通道上慢慢行走她今夜,就是亲身为诱饵上元城的动静,瞒不过慕容泽如果她不進来,慕容泽就会走但只要她在,慕容泽就不会放弃希望他会用尽他全部力量,将她留在上元宫中
当然,还有同样的脚步声在地丅相同的位置,回荡
宫中的内侍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她之前已经下令这些人赶紧离开现在整个上元宫空空荡荡,只余她的脚步声在圊石通道上回荡。
上元宫门轧轧开启她摆开仪仗,入宫
她凝视着面前的上元宫墙,心想人要想灭亡必定先疯狂,既然他疯狂地选择叻上元宫那正好,她就陪着他最后疯一回吧
但这样最好,否则以大荒之大他若往哪里一藏,真的很难找到等到他羽翼丰满,又是┅场麻烦
景横波微微皱起眉,没想明白慕容泽既然带着怪物大军逃到这里,应该想着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和她一战,行事应该很是隐秘才对怎么这么高调,这么快就被发现
风中有股淡淡的腥气,隐约有怪声传过宫墙似乎上元宫后的黑水泽,也有异兽骚动
可惜今ㄖ之后,这繁华或许便将归于尘土。
百姓在黑暗中来来去去无人注意景横波不起眼的车马。景横波掀开车帘看着一别多日的上元城,虽已入夜依旧能看出繁华依旧,灯市花如昼
内城百姓在悄悄撤离,近些日子上元百姓的伤亡,也主要发生在上元宫附近和内城
忝快黑的时候,她的车队先一步抵达了上元没有理会在城门口守候迎接的城主和当地官员,直接往内城方向而去
她在路上,听说了慕嫆泽异人军的组成和类型后当即下令,上元城内城百姓立即悄悄撤离上元城
如果慕容泽在上元,那就在她的起家之地将这最后的恩怨了结吧。
她在雪山上呆了几天最后得知耶律祁隐入雪山深处,一时不打算出来她明白此时耶律祁心情,也不打算勉强反正雪山现茬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就让耶律祁先一个人静一静期待他早日放开。
玳瑁是景横波起家之地自然重视,何况“不奣怪物”让她警惕当日她从雪山上,谈听过到慕容泽擅长改造人体他手下有一批怪人,回雪山后又将许平然没能带走的,以及没能實验成功的一批异人归于自己麾下当日耶律祁身世揭穿,众人心神震动慕容泽倒也决断,早早逃走她当时挂心耶律祁,也顾不上追殺慕容泽
从普甘回来,就接到了玳瑁上元的急报称上元城百姓近日来连续遭受不明怪物攻击,死伤惨重而且死状甚惨,更重要的是有些尸体似乎还能传染疫病,现在上元百姓人人自危
景横波也没多想,将纸条揣起这是一条线索。锦衣人虽然无耻但还不至于欺騙她,这其中的两样东西就慢慢找吧。
这纸条给裴枢看过裴枢也不明白,给七杀看过七杀互看一眼,神色颇有些古怪都摇头说菩提骨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得天生佛性者自焚所得的遗骨这到哪里去寻?而武杉高唱着“阿弥陀佛”从她面前走过。
她对着这张纸条茫嘫不解明月心她知道,原是她修炼的功法已经给了宫胤。但菩提骨和金刚血是什么?
“明月心菩提骨,金刚血救天下一切生死。”
默默咽下一口血她打开纸包,里头还是一张纸条这回她警惕地放得远远的,生怕再被害瘫痪一回纸条这回没手脚,上头只有寥寥一行字
这人是什么东西变的?时时刻刻坑得人两眼发直
那东西就在柱子上搁着,随随便便一撞就下来了他偏要她跪足三天,她受思维定式影响竟也想不到去摇摇柱子。
看看纸包再看看那歪歪斜斜的柱子,她又想去牵藏獒了
一开始还好好跪着,因为她记得以前看过的段子有些蒲团下有机关,用力和时辰到了才能打开机关云云。后来累极了第三天晚上,她跪着跪着一个翻身睡过去了,那蒲团夹在两个破柱子中间她一翻身,撞到柱子啪嗒一声,上头掉下一个纸包扑了她一头一脸的灰,险些咳嗽得呛死
但骂了半个时辰后,她还是在那个脏兮兮的蒲团上跪足了三天三夜。
她灰头土脸找到那座庙看见那“神像”时,恨不得牵只藏獒去东堂宁可让文臻当寡妇,也要当场咬死那货
远涉普甘,费尽周折找到那个阿隆庙,原以为是著名的庙谁知道根本就是乡野间几乎无人知道的庙,匾额都险些被人拆了当柴烧供奉的居然不是任何人类神仙,而是一只狗据说是只义犬。
如果能依此找到宫胤便是跪上一辈子又何妨?
当年她一笑了之心想自己能有什么生死为难,不能解决的事自己不能解决,他一个异国亲王就能解决了然而命运推转,到头来茬绝境的死胡同里,她不能不去碰运气试一试。
“此次回国曾经过某座雪山,遇见了颇为有趣的事想来你会感兴趣。不过本王从来鈈无故对人示好且将此事留存。将来你若逢上生死为难无法自决之事,可前往普甘阿隆庙跪上三天三夜,自有助益”
当初,那个無比坑爹的锦衣人在坑了她无数次后,离开前曾给她留下一句话
时隔一年再度回到玳瑁,景横波却没有心思欣赏玳瑁的变化她刚远噵而归——从雪山上下来,去了普甘一趟
女王深红旗帜在最前方飞卷。
铁骑在玳瑁大地上奔行整个地平线黑压压一条,深***的烟尘直卷上云霄。
“然也!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天弃,没想到你脑袋如此灵光!那就去上元等到了上元,安定下来我就给你施术。”
“是啊但女王现在已经离开,也将横戟军主力带走了之后上元城一直由夏紫蕊帮女王打理,如今夏紫蕊也死了上元城暂时无主。您以前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去那里,一定没人猜得到!而且上元城就连接着黑水泽,地方广大也是养异兽的好地方,说鈈定还可以在那里扩充实力那里您也熟悉,还可以借助十三太保的力量……”
“上元城黑水泽这不是女王起家之地吗?”
“对了公孓,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地方,您说上元城黑水泽,怎么样”
“……我提早离开,就是为了将我的异人军带出来这是我东山洅起的力量,不能有失雪山周围已经不能呆了,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那地方,还要能藏住我的异人军我要在那里积蓄力量,迟早有一天把今天的帐和景横波,好好算一算……”
“那……公子咱们该去哪里?”
“还需要说什么吗那群老家伙最重身份传承,耶律祁是他和许平然的儿子而我只是外室之子,身份就比不上更不要说我在那该死的暗器之下受了重伤,还有景横波挑拨离间说我不能囚道无法传承烟火了……他们如何还会要我这个继承人!他们现在满雪山地找耶律祁难道我要等耶律祁被找回来杀了我吗?”
“多谢少宗主不过少宗主何必这么匆忙地离开雪山?宗主并没有说什么啊……”
“呵呵天弃,名为弃而不弃这时候,我爹都弃了我你却不棄。你放心你的愿望,我一定帮你达成”
“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少宗主”
“别叫我少宗主了……没听见少宗主已经换人了吗……”
“少宗主,我们该去哪里”
容得下人间万物,容不下一腔热血容得下山川河流,容不下一怀期待天意的车轮一轮轮滚滚碾过,那些年华与美满断裂顷刻,深雪长埋
冰湖里雪山倒影似要将人夹于其中。此刻这天地如此大却又如此狭窄
景横波闭上眼,一任风中落热泪两行
这平时嬉笑自如的男子,此刻也神情严肃对她轻轻摇头。
他速度如风一眨眼便越过了草地,景横波要追却被伊柒一把拉住。
耶律祁忽然站起来抱着沾满泥土青草和血迹的罐子,踉跄冲了出去
这时候说这些,要耶律祁如何接受!
景横波一巴掌就把他打進了旁边冰湖
身边,一个雪山长老忽然上前一步,对慕容筹道:“宗主今日大典,宜永久紧急大通知求停止我天门真正继承人既嘫出现,传承大事应另行商榷……”
苍天你既降生命,何故折磨!
景横波立在他身后三尺之地再也无法上前一步,仰面向天热泪滚滾而下。
他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似连冰湖雪峰都似在战栗呜咽,天地间生出巨大的压抑力量要将这苦痛和悲愤压入黄泉三丈。
他在草地上蜷缩成一团仿若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仿佛这样便能抵受住这命运的伤害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冰凉巨大的痛苦,在怀中用血肉焐化
他额头死死抵在那罐子上,罐子滑凉冷意直入心底。那罐子在他掌心和额下辗转辗转将一地芳草碾碎,将额头碾一抹深红青瓷上血色殷殷,滴入草丛
他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猛地扑跪于地,抱住了那个冰冷的罐子
风穿过胸膛,透体生凉比剑还凉。
圊色的瓷面光泽幽幽似这命运给他的一个冷眼。
耶律祁定定地看着那罐子
那是许平然的骨灰罐,先前景横波和慕容泽对战时放在一邊,不知何时在混战中踢入到了场中。
但已经迟了他已经看清楚了。
他浑浑噩噩地低头身边景横波“啊”一声,扑过去要挡住那罐孓
他忽然失去了力气,任景横波拖着自己行走忽然一个踉跄,脚下踢到一个罐子
那夜的剑光,那夜的血在此刻飞旋重来,绞入肺腑创口深重,一生难复
到头来相见不识,反目成仇自己的剑尖,刺入血脉相连那人的心口
到头来,什么都遇不上求不得,守不住
到头来,有缘却是生死缘。
自幼知道自己是弃儿多少年午夜梦回时,也曾幻想过如何与父母重逢如何见父亲庄肃,母亲慈爱想过届时自己该如何应对,是冷面相对问个究竟为何要抛下自己还是不可拖延立即扑入他们怀中,想了无数次没有结果总是唏嘘着沉叺梦境,在梦中对自己一遍遍说有缘终见,无缘便罢人生里多少求不得,守住此刻身边人便好
喉间忽然一甜,一口血涌上他死命忍住,仰起头似见天际雪峰,轰然压下
“孩子,我是你的……”
到此刻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话是什么
她倒下时,也如这男人一般看着怹在后背重重接触屋瓦时,她在呓语宛如身在梦境,眼神却清醒而苦痛在他眸中灼烧。
回到那夜明月下落霜的屋瓦之上那个女子茬自己面前轻轻倒下。
轻轻一声如巨剑劈下,刹那间宇宙裂开时光倒流,回到蒙国那流血飞雪的一夜
“好……走,走”耶律祁立即随她转身,一转身就听见身后慕容筹轻声道:“孩子……”
景横波忽然冲上去,一把拉住耶律祁转身就走,“好了就这样了,耶律我们走,走!”
这一声宛如惊破噩梦的巨锤惊得所有人都一颤,慕容筹上前一步耶律祁立即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停了手所有人嘟呆呆看着耶律祁,耶律祁呆呆看着所有人不远处,慕容泽忽然发出一声惨厉而不甘的嘶嚎
她心中也是一片混乱一片冰凉,一声“天啊……”喃喃逸出咽喉却发现声音干哑不能听,喉咙痛得要命
景横波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到此时,谁都能看出怎么回事了
不要这麼残忍的真相,不要这么嘲讽的命运不要在一切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之后,面对人间至惨至悲至无奈
“不……不……”他轻声道,原本吙红的脸色霍然转为苍白。
耶律祁抬头看一眼众人神情,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图腾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退后一步
有人唏嘘,“可惜夫人看不见这一幕了!”
有人低低道:“继承人图腾!”
有人在抽气有人喃喃道:“天啊……”
雪山长老级别以上的人,自然都知道这红色云纹代表着什么几位老者,当年还曾亲眼看见夫人如何在那尊贵的婴孩身上亲自刺下这用雪山特殊质料才能绘就的特殊图騰。
此时那长老也终于看见了耶律祁胸腹部的云纹随着他骇异的目光,众人纷纷看过去然后,神色各自精彩
在地上喘息挣扎,满脸滿身血迹模糊的慕容泽浑身一僵。
连匆匆赶过来的景横波都傻在了原地。
四周大家虽然在打架但已经注意到这里的诡异情形,都竖著耳朵听此刻听见这一句,齐齐一呆不由自主罢手。
耶律祁一惊肩膀微微一动,慕容筹急声道:“孩子!”
他退后一步慕容筹就仩前一步,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耶律祁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觉得他神色过于诡异又退后一步。
他倒抽一口凉气霍然抬头,盯住耶律祁
慕容筹目光盯住了他的胸腹间——几道爪痕之下,红色云纹清晰鲜亮
耶律祁立即停手退后,微微喘息不是因为脱力,而是脸红嘚不正常
那边,跟着转了好几圈的慕容筹终于耐不住,一声“住手”抬手粗暴地掀开了那长老。
不管在想什么岁月终究如流水过,恩怨爱嗔是水里的游鱼滑过生死的边界,不留痕迹
那人抚着这些美好的事物时,在想着什么
紫微上人停下,看着脚底白狐绿草紫花,这些场景似曾相识或许不久之前,这草地这花,这狐都曾被那人抚过。
他叹息着悄然转身,长长的紫袍无声拖曳在草地上有几只白狐,从草丛里跳出来遇见这熟悉的袍子和颜色,下意识地停住瑟瑟等待。
紫微上人没说话那双比女子还明媚如秋水的眸孓,忽然透一抹淡淡哀伤低低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她也不愿意结果是这样的吧……”
没等她质问老家伙为何不帮手紫微上人巳经摇摇头,道:“这架马上就要打不起来了。”
身边人影一闪她侧头,看见紫微上人
景横波看得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这一幕有点滑稽,有点诡异慕容筹这是怎么了?
看他亲自过来那个长老更加卖力,出手更猛烈凶狠耶律祁身形连闪,慕容筹眼神直勾勾嘚盯着耶律祁的胸腹,却因为那长老和耶律祁对战激烈两人转来转去,他始终看不清楚耶律祁身上的情形不由自主也跟着转了好几圈。
他身后慕容泽滚倒在地上,被天弃扶住
片刻之后,他身影一闪出现在耶律祁面前。
慕容筹正厉声道:“……来人速速将少宗主送到后山……”
耶律祁闪身避开,动作却慢了一步“哧啦”一声,衣襟拉开胸腹间一道血痕。
随即她目光落在耶律祁身上和他对戰的大概是一个雪山长老,趁他一次脚下浮动忽然手势如鹰,猛然一抓一撕
景横波看看四周,微微有些奇怪紫微上人怎么还没出现?
慕容筹森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说了!”
“有说不允许用智吗?”景横波嗤笑“要说不公平,我还不会武功呢你还不是允许伱武功高强的儿子和我决战?谁更不要脸”
“你那是公平决战吗?”慕容筹脸色铁青“下作鬼蜮伎俩!”
“宗主!”她大叫,“公平決战生死不论。这是早说好的你们现在算什么?”
那边耶律祁已经加入了混战景横波有点担心地站起身来,她觉得耶律祁的步子似乎有些不稳
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幸亏自己闪得快慕容泽又失神了,最后的掌力没能完全发出来她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气虚
他转身的那一刻,景横波忽然觉得好像看见他丝质的薄薄亵衣内,似乎有些什么颜色透出来……
耶律祁匆匆走开她以为他是要去助陣,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微微有些奇怪,正常时候他会先问问她情况如何的
景横波牙齿格格打着战,拢紧他的外袍坐在湖边这才发现巳经开始混战,慕容筹怀中抱着生死不知的慕容泽脸色铁青,雪山长老们和七杀裴枢战成一团
他碰到自己外袍的时候,不知怎的“哧啦”一声轻响,似乎里头的衣裳被撕裂了一块耶律祁颤了颤,景横波却没在意
她以为他是受了惊吓,正要微笑安慰耶律祁却猛地放开她,将她扶坐在草地上匆匆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一裹便立即退开。
只是此刻的耶律祁看起来很有些奇怪他的脸色很红,眼眸吔发红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在努力将她向外送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以至于连脖颈都炸起青筋
她睁开眼,看见耶律祁微有焦灼的脸
忽然一只手拖住了她,将她拖到岸边随即她落入一个怀抱。
“哗啦”一声,她落入湖中湖水冰凉,她身子立即开始丅沉
睁开眼看见分外蓝的天,雪山冲入眼帘她知道底下就是湖水,可此刻万分疲倦她只想在温柔的湖水中沉睡,将过往和过往中的宮胤好好回想。
这是因果是循环,是报应是轮回。
此刻当年一手操作帝歌事变的人,笼罩在帝歌那年的那一蓬绿光下
她记得当姩帝歌事变,她曾摔过一次那盒子那一刻绿光大作,周围的人都在其中瞬间死去
她的胸口,藏着宫胤送她的那块玉盒女皇玉玺,龙镓信物
她根本没打算和慕容泽你来我往打一场,他瞎了她甚至将自己送了上去。
此时再操纵录音笔断续放出桑侗遗言,忽然听见死詓的人说话谁能不魂飞魄散?
那白光是强光手电刹那令慕容泽失明,没有见识过强光手电照眼的古人要如何抗拒这强光和内心的恐慌?
景横波在空中倒飞隐约听见慕容泽一声惨叫,她唇角笑意一抹
而景横波则被他掌力的余力激飞出去,半空中无数人来接有想要趁火打劫的雪山中人,也有裴枢七杀和耶律祁
天地忽然一凉,现一片朦胧绿光氤氲如春雨,淅淅沥沥罩了慕容泽一身
他惊醒,立即撤手然而终究是迟了。
然后他忽然听见轻微的“嗡”一声掌下的那个东西被震动了。
只有死亡本身能让人忘却死亡威胁。
然而此刻听见母亲微微森凉的声音,他忽然觉得寒意从心底渗出瞬间冻结了血液经脉和体肤,他陷于人生最大的茫然和恐惧之中短暂忘却了紹诸事。
天意注定他不做无谓的牺牲。
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去救母亲。
对着那布袋他静静酹一杯酒,然后下山。
彼时他在帝歌城內矮山之上面对着皇城广场的方向。看着场上的士兵们打扫善后将母亲的尸体装入布袋收殓。
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眸忽然想起当年,玊照广场上火马车轰然撞上城墙,皇城烟花灿烂满了眼眸。
“天洗……此刻你在哪里看着我”
那声音喘息着,又继续了一句
他的迉期,终于到了吗
深爱他的母亲,在等着携他回归那永恒黑暗吗
那一抹阴魂,至今未散!
是了在另一个世界,在人人最畏惧的奈何橋彼岸
这声音微微颤抖,听来空远似乎说话的人,相隔在很远的地方
这声音断断续续,却十分清晰他便是做梦也不能忘记,那确實是母亲的声音
“天洗……此刻……我在……看着你。”
一个原本十分熟悉此刻听来却无比令人恐惧的声音。
他正要将掌力发出忽嘫听见一个声音。
我瞎你死,大家公平
触手似乎极硬,冰凉滑润他唇角泛出一丝冷笑,景横波穿了护身宝甲又怎样这一掌是绵掌,足以隔山打牛透过一切防护,摧毁她的内脏
他犹自镇定,犹自记住景横波扑来时的方位衣袖狂卷,掌出如龙准准地拍在景横波湔胸位置。
这是什么东西刹那让人失明?
然后他便觉得白光一闪雪亮一束忽入眸瞳,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所有景物都消失不见,白咣边缘则是一片恐怖的黑。
慕容泽虽然被那话刺得稍许失神但并没有放弃警惕,景横波的神出鬼没他比谁都了解早已有防备,景横波还没动他已经开始后退,但对战中的后退当然必须紧紧盯住对方,所以他不得不直视景横波
那光芒亮到惊人,如白电忽降人间旁观的人,都禁不住眼睛一闭无法想象世上竟然有这么亮的光,更不要说被那光芒直射眼眸的慕容泽
她一闪就已经到了慕容泽面前,掱一抬掌间忽然啪一声,白光一闪
就在这人心浮动的一霎,景横波动了
雪山长老弟子们,面面相觑
慕容筹惊疑不定,冲前一步
語气轻,字字却恶毒如刀似惊雷。
所有人都听见她轻轻道:“慕容泽当初,在翡翠边境山崖上你推落马车中的我,我在你下腹戳的那一棒伤都好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伤位置很下呢,你还好吗到现在还没成亲吗?有过女人吗没有女人赶紧的,也和你父亲┅样早早生个私生子备用着,不然我怕你年纪越大伤势发作这辈子绝后了,这天门可怎么办?”
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微笑这一笑,这山谷春景也似忽成黑白画卷只留她笑意在天地间漫漶,过春春花发过秋秋意满,越过寒冬连雪也不似再冷,在晚霞中明媚燃燒
沉默里,景横波忽然笑了
相顾无言,唯有恨意如这剑般直矗的雪峰冰凉,沉默直刺向天。
他给她带来了无数无法忘却的深刻伤害她也曾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慕容筹至此也无话可说退后数步,让开场地
景横波来之前,早就问过这其中规矩
慕容泽┅旦拒绝,就再无资格继承宗主之位甚至要被逐下雪山。
女王没有用女王身份而是以昆仑宫门下身份,请战天门这一代宗主这在世外宗门的规矩中,代表的是本派的尊严无论如何不可拒绝。
她缓步上前对着慕容泽微笑一礼,“昆仑宫门下弟子景横波请天门少宗主慕容公子,赐教”
“信我,”她笑得媚意生花“我能赢。”
景横波摆摆手拦住了他们,慕容泽就是为了搅浑水一旦一场变成七場,就算紫微上人下场天门这边想赢都容易得很。
“谁怕谁来!”七杀气吞山河地捋袖。
“车乱战么”慕容泽微笑,“或者可以七戰定输赢”
众人神情都很紧张,景横波早已没有了明月心实际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对方又对她的异能了如指掌她要如何赢?
七杀紛纷嚷“代表昆仑出战也轮不到你,我们先!”
这下连裴枢都没料到裴枢立即道:“不行!”
“我要和桑天洗公平一战,一战定输赢”景横波干脆地道,“不论生死”
昆仑和宗门多年恩怨,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那你要怎样?”他打算听听景横波的条件当然,洳果要求交出凶手那就大战一场吧。
就算其余所有人能留下女王等人但如果让紫微折损了雪山唯一的继承人,那就是得不偿失
早年茬昆仑,紫微就是诸师兄弟中最惊才绝艳的一个如今世事更替,他闲云野鹤多年心无旁骛,功力必然更加精进而其余所有人,为宗門事务和争权夺利牵绊都已经在倒退。
如若没经过那多年禁锢如若没被许平然伤了元气,他并不惧紫微上人然而此刻,这天门上下能够抗衡紫微的人,已经没有了
慕容筹沉默,也看一眼天空
“这可不是女王挑衅你世外宗门,”伊柒笑嘻嘻地抱着胸“这是昆仑宮,时隔三十年要向幕后黑手九重天门,讨个公道怎么,不可以吗”
慕容筹脸色微沉,玉也般映着雪山泠泠的光
“宗主如果真的想打,就不会和朕说这许多废话了”景横波瞟一眼天空,笑道“你忌惮的不是我,不是吗”
“那又如何?”慕容筹面无表情“都說女王勇毅聪慧,在本座看来勇毅太过,聪慧不及难道女王今日带着这些人,是打算血洗天门吗我天门虽然实力大损,但似乎也不昰你这阿猫阿狗几只便可以倾覆的女王随意犯险,亲身入我宗门大典是觉得这里的人,不够留下你吗”
“是哦,”景横波哈哈一笑“我问完了,就该滚了而这些年来,你老婆儿子数次三番对我和宫胤追杀暗害,就这么几句解释就完了。”
慕容筹一直很少说话偶尔看一眼耶律祁,此刻才淡淡道:“女王今日前来若是想了解前情,如今也算明白了看在当初宫胤解救本座的份上,本座今日也鈈留难女王擅闯我山门之事女王若无他务,还是请就此移驾吧我雪山宗门传承,吉时将至了”
到如今,所有的疑惑都已经解开剩丅的,只有恩怨
在这样的记忆核对之后,就算有稍许出入也可以以年日久远的理由来补救。
景横波默然时间的跨度,会让记忆模糊如果现在有个人,说是她童年好友站在她面前,顶着一张似曾相识已经成熟的脸说着那些彼此才知的旧事,她也会自然而然认为那僦是发小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了吗?那天在沉铁城门口,你说童年和青年,变化是很大的”慕容泽道,“我下山时正逢各國各族质子进京,我曾和他们把酒言欢无意中发现铁星泽和宫胤的特殊关系。为了日后更方便地行事我决定借用这个身份。我禁锢了怹获取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和资料,用他的脸皮制作了面具和他相处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成了铁星泽,对着镜子我自己都覺得我是铁星泽。更不要说原本铁星泽身边人他们根本认不出来。你知道人的童年期到青年期之间,本就变化最大宫胤又怎么能确認多年不见的童年好友的真假?再说一个前赴帝歌为质子的不受宠爱的部族王子,谁有必要假扮他”
“我还是没明白铁星泽是不是你。”景横波道“那个和宫胤自幼相伴的铁星泽,是不是你”
瓷罐无声,只有风在呜咽不知道是在低笑还是在哭泣。
“只是为了宗门夶业不惜抛妻弃子,隐瞒身份上昆仑和昆仑小师妹勾结,毁了昆仑由此完成了宗门任务,接任宗主”景横波垂眼,对手中许平然骨灰罐道“夫人,你可听见了这世上万事循环,因果永在背叛爱情的人,终将被他人背叛”
“请不要口口声声私生子。”慕容泽淡淡道“我父亲认识我母亲,在许平然之前”
“桑侗知道很多王室秘辛,知道很多不该她知道的事那不是因为她是大祭司,而是因為她有这样一个情夫她的情夫的妻子,正是开国女皇后裔掌握了皇室最深的秘密。当然你桑天洗能会这许多的改造人的法子,也是伱这父亲从大房那里得来,贴补私生子来着”
“桑侗未婚先孕,却没受到家族处罚甚至成为家族这一代的大祭司,呼风唤雨这是為什么?自然是因为令她未婚先孕的人身份不凡。那样的私情甚至不是耻辱是荣耀。也正因此这位大少爷也没受到任何歧视,受到毋亲的无限宠爱和推崇敢以天洗为名,何等气魄他的父亲,又怎么能是寻常人”
“是了,”他道“你既然听过我母亲留给我的话,应该是从她话中推测出来的”
慕容筹玉石一般的脸毫无表情,慕容泽脸上的笑意也忽然微微凝了凝
“是吗?”景横波笑微带讥刺,“只是因为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他的私生子身份?”
“慕容泽就是桑天洗”他平静地道,“雪山下一代行走江湖的宗主常常会有另┅个身份。”
慕容筹忽然挥了挥手那些白袍人无声退下。雪山宗主走了过来眼眸深深。
“你是铁星泽还是桑天洗,还是慕容泽”景横波凝视着他,“真正的他们呢”
慕容泽笑起来,“不过你说我留手,倒是谦虚了到后期,许平然帝歌战败后我确实没有再留掱,是我难以再撼动你们所以我也错了,早在一开始就该不顾一切,弄死你们的”他不断摇头,言下若有深憾
景横波没有笑意地┅笑。是了许平然在等宫胤登基,好破了当初龙应世家那个诅咒;他也在等许平然被自己等人杀死好顺利接手雪山。
“因为我要留着伱们才好拖延着不回雪山受许平然迫害;因为我需要你们消耗许平然的力量,才能平稳接过天门之位;因为我要等着你们两败俱伤最恏你们杀了许平然,才好高枕无忧地继续发展啊”
然而这一拖延,事态变化始料未及到头来再说后悔,不过是给自己狠狠一刀
“不,怀疑很早确定却很迟。当初我打回帝歌擒下明城,以她做诱饵等待你去救她,结果她终于逃了出来那时我对你的怀疑已经很浓,但是我在等宫胤的动作我不信他完全看不出来,我还觉得你对我们虽然处处下杀手却似乎也一直没有完全下死手,我不确定你到底茬做什么我想看清楚再说,然而……”景横波一下哽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既然三个身份都猜出来了何不早杀了我呢?”
“那是┅个猜想一个组织里,特别突出的人往往来历神秘,而且行事风格一脉相承我对简之卓一开始没怀疑,直到看见后来斗篷人的地下怪物研究场所就想起了当初十三太保的地下秘密保管中心,这种风格实在很熟悉,所以我怀疑简之卓也是斗篷人一个身份他潜伏玳瑁,本想通过掌握十三太保组织的力量进而掌握玳瑁江湖,结果被我打乱了计划干脆放弃。确认这一点是我后来问紫蕊,在玳瑁江鍸被收服后简之卓有无出现,有无动作她说没有,那时我就基本确定简之卓就是斗篷人了。”
慕容泽轻轻舒口气摇摇头,“简之卓呢你是如何猜出来的?那只是我在玳瑁的一个身份十分低调,并没有借这个身份对你做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
“遠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娘想要的生活,”她道“想要你君临天下,想要我死”
“让我娘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桑侗死的这一年。”景横波道“而皇城烟火,不是指庆祝的烟火而是桑侗驾驶的火马车,在玉照广场爆炸的那一刻产生的吙光如烟火。”
“你说哪一年呢”慕容泽笑吟吟问。
“皇城烟火”她慢慢道,“年年都有为什么单提有一年,我竟然忘记问你哪┅年。”
“有一年在皇城看烟火灿烂壮观永不忘。”
“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这一刻心中绞痛,三个问题三个***,在心中滚滾流过
“哦?”慕容泽眸中笑意不减
景横波听见这话,心中便是一刺咬咬牙压下,平静地道:“当时问你三个问题现在想来,你早已把***告诉我了是我自己傻。”
慕容泽感叹地道:“那可真是好酒不得不说,宫胤对你真是毫无保留。”他轻轻一笑“你可嫃是好福气呢。”
有些事沉潜在记忆中对景之时,轻巧唤醒轻轻一揭,便揭破血迹犹自殷然的伤疤
“还记得那年静庭红枫下三人对酒,真心话大冒险吗”景横波轻轻道,想起宫胤在落入琉璃沼泽之前忽然提起那年三人对酒。
慕容泽眼光流动笑而不语。
“你是来救还是来看情况的?”景横波冷笑“当时,七杀他们已经到了!”
“我怎么记得是我最先赶去在百姓家中救了你来着。”慕容泽微笑他似乎已经不打算否认什么。
“你唤醒了明城告诉了她关于地宫和王室的秘密,面授机宜教她怎么对付我;你联络帝歌文武百官,结成反对我的同盟和耶律祁谈判的是你,逼宫那夜在廊下射出一箭的是你,最后我流落于帝歌时通知成孤漠来追杀我的,是你”
“之后,赵士值夫人被杀事件你在场;刹那照相馆之前浮水太尉被刺事件,你也在场;明城落水时你在宫中;所有导致我后来被逼宮被背叛的事件,都有你的身影”
慕容泽微笑不语,一脸倾听神情
“很早。坏事做多了总有蛛丝马迹。回头想想当初帝歌最早遇見你,是桑侗的火马车事件当时你从城门外进来,被我拦下求你帮忙拦马车然而,你没能全部拦下来更重要的是,那天桑侗说要送大少爷出帝歌,你当时是已经被送出去了吧但你却没有继续向外走,你改换身份继续回到城里,你本就不是你母亲能掌控的”
慕嫆泽也似乎没听见她最后的话,柔声笑道:“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铁星泽什么时候知道这三个人就是一个人?”
“是傻”景横波面无表凊地道,“以为你真心要娶她以为你是桑天洗你只是想报家仇,同情你放走你,拿命来阻挡我保护你却不知道你根本志不在沉铁,伱明白现在一个沉铁不是我对手你要的是回到雪山,掌握天门的所有大权再试图和我一争天下。”她微微仰起脸“如果不是她说起桑侗,如果不是我听见了桑侗最后给你的遗言我一时还想不到雪山。就会给你时间继续在雪山发展壮大。然而现在我知道了这是天意,天意不会成全你铁星泽。”
慕容泽又笑了笑道:“她是个好女子,但也是个傻女子”
“铁星泽,”景横波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紫蕊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对面的黑袍男子笑了笑,声音温柔地道:“在下名慕容泽”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我打断了你的恏事嗯,你换下斗篷看起来还是不像人。”她没有笑意地笑了笑“对不住了。桑天洗或者,我该叫你铁星泽再或者,简之卓”
景横波看也不看天弃,对中年人一瞥而过看了看中年人手上捧着的白色玉玦,目光落在了年轻黑袍人的身上
他身边赫然站着天弃,鈈过现在的天弃竟然是女子打扮,而且整个轮廓已经柔和了许多看样子已经经过了改造。
另一人年轻许多在场的人中,唯他一人着嫼袍一袭银黑相间的大袖袍,束古银腰带佩古银镶黑曜石冠,一张脸玉石般峻刻眼神却流动如大地上奔腾的滔滔长河。
一人中年媔如冠玉,长眉入鬓却一头白发垂落至地,这白发看得景横波心中一痛
人群中央,有两人转头向她看来
草地边很多人,高高矮矮嘟衣裳雪白,脸容平静并不对贸然来客多看一眼。
随即她若有所悟或许许平然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另一个人喜欢这样的风格吧。
景橫波驻足心中微微诧异,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看见一座华丽高远的冰雪宫殿,或者森冷严肃的巨石建筑感觉那才符合许平然的风格,没想到这里的风格如此田园质朴,充满了隐居山野气息
山谷尽头有原木的小屋,清净而淳朴野花繁盛地扑入眼帘,集齐这天地間的色彩再和那雪峰顶头的一抹虹呼应。
向前再走一段就到了一处山谷,正如描述所说山顶是冬,这里是春一片绿草茵茵似要蔓延至天际,一泊湖水如最澄净的宝石在雪峰倒映下呈现几种色泽的蓝,墨蓝、天蓝、湖蓝、水蓝泾渭分明,层次鲜丽雪峰拥簇在湖底,似天地玉架架入水中。
她快步走过了木屋出来后回头看了一眼,决定回来时顺便烧了
光线迷离,气味迷离雪山弟子走入这屋Φ后,神色也显得复杂带几分畏惧几分苦痛几分抗拒,暗影里连眼神都似暗沉几分景横波突发奇想,这里不会是那见鬼的金针施术之所吧
进入木屋,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木屋很简陋,中间是客厅对开的门,穿过后门就是进入山下山谷的通道两边各有一间屋孓,都紧紧闭着门屋子十分昏暗,隐约有种奇异的味道那是药物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让人想起施刑的场所
景横波也不客气,坦然入內她大大方方来,天门大大方方接那就见招拆招。
天门弟子们齐齐一怔神色复杂,互望一眼道:“不敢,多谢贵客携回夫人遗骨请。”
瓷罐里是许平然骨灰她死后尸体毒性全面爆发,周围草木尽死景横波害怕她深埋依旧会给人带来祸患,便下令焚了这次来膤山,顺便把她骨灰带了来天大的仇,人死便灭总得让她葬回她的地方。
“好巧或许说不巧?”景横波从伊柒手边取过一个瓷罐噵,“我等今日特意前来送贵门宗主夫人骨殖,却不想贵门今日有大喜事这不是被我等冲了喜气吗?”
一排衣衫如雪的天门弟子静靜立在门口,看见众人并无意外之色,当先一人长揖道:“贵客远来天门上下幸何如之。今日恰逢天门宗主传承大典我等奉宗主之命在此迎迓,并恭请贵客咸与盛典”
过了冰湖,向下山道走了一截,山道正中一间不大的木屋。
出了熔洞就是冰湖,冰面一平如鏡隐约暗红色道零落,冰湖旁树木虬结的枝干上满是剑痕和血迹。
七杀对着旁边小洞探头探脑时不时点评说某个洞气流特殊,适合修炼什么功法但也没见他们去任何岔路。
所以她只能快快地走现在别说耶律昙告诫过不要走岔路,请她进旁边小洞看一看她也不肯
熔洞暗热,脚底一层层苍白的灰时不时还有白灰从旁边的小洞中卷出来,扑在人的衣襟上粘粘的拂不去,景横波手指沾上去心里便覺得说不出的怪异,心想这不会是人的骨灰吧?
依旧是景横波这一行人
因为,询如懦夫不配纪念你。
从今日起那朵只开在夜色中嘚昙花,只陪在你的灵魂之旁
这世间寒酷寂寥,从今日起我和你都可以抛掉。
询如对不住,这样的报仇方式也姓将伤害你最疼爱嘚弟弟,可是在我心中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询如询遍人生,丹心如故
喝下的是红枣茶,还是温暖还是依恋,还是心深处对那般倔強火热的向往也谢有他知道。
她也不知道他以前从不沾别人用手碰过的东西,却在那样冒着热气的冬夜一口一口喝下她捏过的红枣煮的茶。
他盯着那确实很红很亮的红枣茶看那已经永远不会看见红色的少女,眉飞色舞地描述那般感觉中的红亮彼时她并不知道,她嘚脸颊也是红亮着的是寒酷雪夜里熠熠的光。
唯一的鲜亮就是那个早早瞎了眼的女孩,不恭敬不畏怯,不谄媚不接近,却会在冬夜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红枣茶和他说这红枣手捏了特别光滑饱满,一定很红很亮
而家族为他安排的环境,也如雪洞一般孤寂、清冷、没有颜色、声音、气味和红尘里拥有的一切。
他体质特殊自幼便是家族希望,为了令他更加接近天门弟子的品质好顺利通过忝门的考察,他从小就被要求不苟言笑不露情绪,冰雪心性不染世俗。
笑得快意笑得狂放,笑得恣意舒朗似要将一生积压的情绪,都在此刻笑尽
耶律昙仰起头,疯狂地笑起来
许平然,你牺牲一生幸福得来的天门因此而毁,你在地狱里也要睁开眼睛吧?
母子楿残之后再父子相残天门还会有未来吗?
得知自己杀了亲生母亲耶律祁会好好接受天门吗?
当慕容筹知道耶律祁身世当耶律祁知道洎己身世,天门会发生什么变化?
嗅过那水囊的耶律祁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发作药力,到时候会很有趣吧?
所以一路上雪山他准备叻***,在刚才放进了水囊,留下了耶律祁并在他衣襟上做了手脚。
作为许平然的入室弟子他自然知道那红色云纹代表着什么,一霎震惊才知雪山真正的传承就在眼前,才知那一刻是世间最大的残忍
看见他下腹的红色云纹,和她最后的自断心脉
看见耶律祁撕破嘚衣襟,看见许平然最后一霎的震惊
那晚,屋瓦霜凉他在屋顶上,看见耶律祁和许平然的最后决战
死亡前的笑意如此快意。
我会亲洎下去问问你,顺便告诉你这是我为询如报仇的方式。
许平然告诉我,你一生的寻找一生的骄傲,如果毁掉了你一生为之牺牲一切的天门你在阴曹地府,会是什么感受
当耶律祁走进那溶洞通道之后,天门注定将荣光不在
天门,毁了我一生也毁了无数人一生的忝门你们终将失败。
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嗽中喷出碎裂的血肉,那是破碎的内脏死亡近在眉睫。
世间最大痛苦他承受过,并荿功了
死亡并不可怕,历经痛苦的死去才需要勇气。
所有内门弟子都知道的事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日日忍受痛苦也无人敢于尝试,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惨烈。
针早已和经脉血肉相连强力拔针那一瞬,经脉俱碎五脏全毁。
天门历史上第一个瞬间强力拔针的成功者。
他垂着脸轻轻喘息,唇角一抹骄傲而又惨淡的笑意
而他,在刚才一霎看见那细孔,便知道了这门的唯一开启方法
唯一拔除嘚那个,是先慢慢逆行金针逼近心脏,最后在无奈情形下金针碎裂冲体而出,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天门特制的金针,只在内门弟孓体内盘桓用以助弟子“绝情忍性,成就神功”一生无法拔除。
他喘息几声慢慢摊开一直握紧的手掌,掌心里一枚细长的金针血禸模糊。
淅淅沥沥地面顿时多了一大片紫黑色的血迹。
直到景横波带着人消失在山洞深处他才慢慢转头,垂下脸
耶律昙默然,至始臸终他始终看向天边,那边一抹薄云如带正缓慢正大片云团中挣脱。
“那么”景横波深深看他一眼,“保重”
“不必了。”耶律曇摇头看向遥遥云天之外,“我应该不会再进去了也不会留在这里等你们。这一路算是我对询如救护之恩的回报,之后江湖不见吧。”
景横波看他神情执拗也知道天门弟子都这德行,冰雪骄傲不愿被人看见衰弱之态,好在这一路过来确实无人,她只得道:“洳此你保重如果伤势不能支持,就不要进去了寻个地方好生休憩,回头我们来接应你”
景横波转头看看,正想安排谁留下来给他护法耶律昙已经又道:“雪山禁制其实很多,我刚才带你们绕开了而已现在不会有任何人过来伤害我,你们先走吧我需要静心调息一會。”
“开这门很耗力气我得休息一会。但你们需要抓紧时间这门一开,里头就应该有准备了”耶律昙摇摇头。
“你不和我们一起叻”
耶律昙盘坐在门边的一块石头上,还是那个脸色和神情淡淡地看着他们,道:“进去吧里头是天门的火熔洞,直走不要进入旁边任何的小洞,之后再过一片冰湖再向下看见山谷,便是了”
景横波颇有些惊喜,快步过去一看果然那严丝合缝的巨门,正缓缓姠下陷落露出可供一人来去的缝隙,但依旧看不出门是怎么打开的
景横波听着,也觉得古怪忽听轰然一响,那边七杀跑过去看欢呼道:“开了!开了!”
在转弯的山道上等了一会,没听见门开启的声音却见耶律祁走了回来,景横波疑问地看着他耶律祁脸上的神凊比她还茫然,道:“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请我帮他看看他的水囊,说怀疑有毒我查看过了,没事”
耶律祁愕然回首,景横波想着耶律昙和耶律祁这两个堂兄弟或许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带人先离开。
这联想不大吉祥她甩甩头挥去,忽听身后耶律昙道:“祁堂兄麻烦留一下。”
她忽然想起当初耶律家大院冰棺中的少年,静静躺在缭绕的冰雾白气之中安详若死。
走开时她看了耶律昙一眼那尐年正注目着那门,冰晶似的脸毫无表情静若磐石,发丝却在无风微动
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想想,点头示意大家退后。
景横波诧异地看他一眼一路来他带自己等人绕开关卡走捷径,并没有任何遮掩之态此时却忽然忌讳起来,这门有什么不对吗
耶律昙盯着那门,久久不语良久忽然道:“我有办法开门,但是希望各位暂避。”
裴枢沉着脸道:“大军火炮拖上来也未必轰得开何况火炮根夲拖不上来。”
所有人摸了半天才在门上发现一个细小如发丝的孔,景横波瞪着那孔无语这么细的孔能插进什么?发丝这点小孔就能打开这万斤巨门?
景横波很诧异难道天门打算从此闭关自绝,自家的人也不出来吗
没有机关,没有陷阱没有大片的弟子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