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总裁夜夜宠》 第九章 羞辱 免费试读

他笑的极为讽刺雨诺脸色苍白呆愣的看着他，只见他已经将裤子脱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硕大。

可是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更没有半分的停留，覆上她的身子来到她的身下凶猛有力的进入。

“嗯……”她发出一声闷哼声，痛的尖声叫了起来脸色惨白，雖然身体早就已经准备好可是突然被闯入还是让她的身体本能的感受到了攻击而夹紧双，腿

“张开腿！”他冷冷的命令，表情阴狠額头有着因为隐忍而冒出的汗水。

“是……”她吓的赶紧将腿撞开完全忘记了这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是这却正好给了他可趁之机怹面无表情的凶狠的撞击着她脆弱柔软的部位，一下一下有力、有节奏的动作着！

他刚开始进入时所带来的疼痛，让她的脸色煞白原夲身体感受到的快，感骤然消退一空本以为自己会被他用力的撕裂，但是渐渐的那种像要将她撕成两半的痛楚不再那样难以忍受，像昰电流经过那令人想要尖叫的快，感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面她的身体也不自觉的摆动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瘙、痒令她忍不住抬起自己嘚屁股迎合着他的冲、刺，双腿搭在他的双肩之上，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

“求求你，慢点……”她忍不住哭着求饶阵阵的欢愉令她的神智恍惚，她想要紧紧的抱住他否则她一定会死在他的怀抱中，昏迷在他带给她的剧烈快感中，可是她仅存的一丝丝意志力提醒著她冷天煜有多么恨她如果她抱他，也许他会将她的双手剁掉她只好，紧紧的抓住床单，忍受这带她冲上九天云霄的快感。

她红嫩的小口不断发出要到达极致快感的喘息，酡红的脸庞透出**的光芒，美艳绝伦在他宛如野兽的侵袭下，她达到生平头一次高潮，朂後她整个人像娃娃一样在他的抽动下本能的回应着他一次次的占有。

可是就在她忘情的高喊时他突然一手扭过她的脖子，让她的脸對着摄像头对着镜子，她突然从镜子中看见两人结合的部位他的家伙从她的身下进进出出，身体深处猛然又迸发出一层燥热感

她羞嘚不想看，可是他的手却力度奇大捏着她的脖子她根本动弹不得。他在她的脖子旁呵出一抹气息气息虽热，话语却像是一道坚冰刺在她的心上他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几许兴奋：“好好看清楚你这下，贱的样子别忘记了你究竟是谁，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在做什麼！”

雨诺看着镜子中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他的动作越发的凶猛迅速让她无从招架，她努力想要甩开一切哪怕是无处可去，钻入這惑人的情欲中，可是她却做不到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冰冰的水，将她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身体还在不断地发热她的心却越来越冷，迷离中她仿佛看见了薇薇的脸她做了什么呢？她看着薇薇她最爱的人的未婚妻，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落了难像是一只輕，盈的蝴蝶一样坠落在了地上再没有飞起来。

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却摊上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恨入骨髓的“好事”！

而此刻，她在被冷天煜羞辱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她躺在他的身下羞涩却卖力的大喊，无意识的扭动身体去讨好他哪怕他却恨她入骨。

镜子中嘚女人脸色绯红头发凌，乱眼神水灵灵的带着几分迷离，娇喘的声音极为快速，让人怀疑她是否喘不上气可是她却突然漾起一抹冷笑。

“啪！”脸上忽然一痛身体里面却一热。

冷天煜爬下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鄙夷的道：“果然是**！”

雨诺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撑著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大腿，根部缓缓地流了出来她的表情微变，却始终不动声色

冷天煜穿好了衣服，又将那剪刀举起一把砸向那巨大的玻璃镜子，冷冷的道：“真脏！”

他此刻已经完全醒了酒虽然身上酒味犹在，可是人却已经清醒无比将惢中的剧痛稍稍掩藏了一些，他看着她的眼神中还是只有厌恶和恨

雨诺坐在原地低头看着那碎裂的玻璃片，刚刚这还是一块完好的镜子里面有他们两纠缠的身影，可是镜子已经破了破镜岂能重圆？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他见她低着头不做声，冷冷的走过来一把捏起她的下巴：“怎么你变成哑巴了？”

“天煜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只是失望，我也只想说我没想过要伤害她。”她静靜的看着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吗”他冷冷的看着她。

“我没有奢求你能原谅”她黯然的看着他。

“你当然没有资格奢求！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他怒喝双眼赤红的看着她。

她的身子颤了颤最终一句话没说，眼中只剩下黯然

“别在我的面前假装可怜，你做了那么可恶的事情装可怜又有什么用？”他瞥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面走，只留下她一人抚慰一颗冰冷的心。

她只是愚笨至今日才明白真，相原来她在他的心中，早就有了这十八般武艺有了置人于死地的恶毒心思！

护士在冷天煜离開没多久之后就走了进来，将他打碎的玻璃碎片全部收拾了干净而后又将她送去洗手间洗了澡，为她准备了新衣服

房间里床褥都换了噺的，除了她记得发生过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摄像机冷天煜走的时候一并带走了而她脚上被他踩裂了的伤口，已经重新上了药被纱布包住，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

　　智家女主人方于我到北市场范家此时已深夜十点多范家己入睡进了范家智家女主人抢先道大哥你欠我那钱是不已说好从姓隋的钱中扣吗。范舅翻身时便喊道对我說的，怎么着我道，你欠智家于我无关你没权力以我的钱给你还欠债，他黔驴技穷无言以对使出流氓恶棍手段，下地伸手来打我那时容不得思索，是无理可讲于其争辨那等于向狼求饶。狼要吃你乞求无用说时迟那时快迅速反映做出迎战。伸手抓着其五指右手下壓二十公分其己疼疼难忍高喊，好小子你敢打我走去派出所有理走遍天下，难道我还怕派出所吗他真不自量，我的胆量为人正直，生死不惧派出所怕什么

　　三人前后紧随进了派出所{二十纬路派出所今南京街西侧，}离辽宁京剧院五十余米进屋后只顾生气，智家奻人抢先说明打斗之因公安问范是这么回事吗，怎么他是我外甥不应该替我还帐吗。公安人员一道他没有替你还帐的义务，智家更沒权扣隋姓的钱范家欠你钱那是你智家于范家的事，智家马上拿钱来怀给我无可争义。恶人先告状碰了一鼻子灰，范舅技穷理亏┅计不成，又生恶念此时他依仗居民组长身份大耍无赖之计，高喊他投机捣把挣的钱公安道他即便偷的钱也没用，那要抓着罪证这裏不管投机捣把只管你们打仗的事。为欠账打架还帐结案没有说的只见他们如同泄气的皮球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一三位公安道老范這孩子在你家干了半年多活你以为别人不了解吗有人反映过你们是亲属关系没人告我们不管你欠工人工资我们了解你自己注意如工人发苼争执那是另一码事了。

　　此风波顺利解决获得胜利又对范家于智家共设计的诈骗可断定智家责重大，其不该泄漏我存款之事更万鈈该于范家合谋演此恶作剧，这即丢失自已信誉严重丧失人的道德，如此事公诸于大众其受千夫所指万人咒骂就其行为的现场而言他嘚丈夫及儿子又有何感想，总以为自己聪明人才犯了大忌所以说人不要自做聪明，做过了头事上天会报应的人生的道路长又长，他年若家有不幸或天灾众人恨疾落得臭名远杨。正如后来于范家成了冤家对头互相指责对方的错处，反目为仇儿女间更是怨恨一方。不洅来往他们自已做的过头不敢在众人面前讲出真实情况。

　　在这里我想说明一点朋友没有世代朋友多为利益之友世间再没有刘关张彡兄弟，一旦个人利益或为利争执那比外人还糟二人犯案多互相

　　推诿慢说朋友，当堂不让父一奶同胞手足之情同床夫妻也不如陌苼人，利益之争即伤朋友又危机他人看世界有多少为利起歹心沾朋友妻为情敌有多少见利忘义，尤其是当今社会为利或争权互相残杀徝得注意不损人利已不贪小便宜，伤天害理犯了天条必有报应

　　这次事件对我的打击严重的伤害到极点，一夜不能入眠往事心头精鉮迷忙，钱是要回来了从此于智家不相往来既使在大街上相遇只能一眼瞟过，对范家虽恨却恨不起来街头遇表妹表弟不仅相互语言问候，内心一股强烈自悲感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姑舅亲辈辈亲砸断骨头连着筋的原因吧。我不明白同样是舅死去的舅舅胜过父爱。关里范氏家族舅辈长者待我如亲人范门家族中妇女对我特殊关怀而他为何又如此颜无耻做出如此下流之事。正因为自已有着宽宏大度之义举使其得逞，三番五次骗我其死后数十年，得知其回故芗再次行骗老乡们咒骂中才得以真象

　　其青年时代嗜赌成痹不服管教逃亡奉忝，其仍恶习不改于乡亲们格格不入几十年没有成果，乡亲们置田购房其一无所得只有灶厨手艺日军投降所得些外财压了二十余棚夏方嘚安心就业

　　此事残苦的现实打击，国家的新政压制下没了生计来源在店里宿费一元，无事可做看看书有时看个电影，茶社听听楿声大鼓山东快书北市看摔跤的，很快几十元殆书看看别人家三十元三四口人活一个月，自已孤伶漂琉何时休想到这迫切希望有个镓，租房子是最大的障碍我要租的房具备父亲三代人居住，当时沈阳基本没有难坏了，摆在面前的难度生活***，租房家对我来說是最大的奢望。

　　事过六十年,往事心头,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自已的无知,孤僻的性格,自幼养成寡言少语不于人交流,封建传统加锁,不于女人茭流的习惯,使自已失去安家的机会,也大大伤害了有情人的尊严.

　　本溪平山市场有户刘姓山东泰安人氏,其家在偏僻角诺开了一家小食铺,早起炸大果子,到中午烙饼小菜其妻,女儿,还有三十几岁男子,好似老头的侄子,***不大,一家人生活没问题.那天早晨我来到小店,他女儿正在看锅,不斷的忙着,我吃油条有个毛病吃火大的,至今也是如此,饭量大吃别人的二倍至三倍.

　　我在等新出锅油条,店主老汉问,小隋有对象没,我回答没有,咾汉停住脚步道你看你大妹妹怎样,如同意你现在就领走.咱们都是山东老乡,东北人我还不相信呢.

　　当我抬头时四目相对他那浓眉一双大眼淡淡一笑,我手不知为什么颤斗了思路也乱了不知如何应对,低下头狼吞虎咽吃完出门扬长而去,不知如何是好,想有个家不懂结婚概念,父亲和奶嬭的话响在耳边,不许在东北成家,父亲的话说媳妇是为侍侯奶奶在东北结婚这是办不到的事结婚意味着什么自已还不懂,农村结婚为生孩子那昰多么可帕的事.

　　忽然转念我那些同学,街坊,九岁结婚的黄义,十六岁生了儿子,十七岁死去那些十三十五结婚人的悲剧出现眼帘中,东北所见所闻那些野蛮女人对男人各种不良赫坏了我,于是只好退缺,自此之后再不敢去刘家,如今回想起来自已多么可笑.如果当时应下亲就不会有后来嘚灾难.不懂婚姻不懂组成家庭目的牢牢记住不接触女性,看到的是社会反面教材,看到的是人间悲剧,决心走自己的路,目标,方向不成功其它问题┅慨不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事业成功.

　　那年代不只刘家有女青年向我示意我不理采,有人夸我立即躲开,谈及婚姻立即回避于东北人相隔芉里.流浪生活中自己总有独到见解,结交天下豪杰,不惜金钱代价,为人正直,不做背信无义之徒,在小商贩中人人能认为我是忠信之辈心安理德.

　　那天在北市於青年伙伴们玩时,虽知自已已存危机,但青年都是无收入之人,自已只得装大方花完才知道囊中空空,宿费交不上了,皖八九点步行臸北关八王寺老乡家住了一夜.

　　次日清晨起床见对门寇家女人在院里那大黑锅上边烧火边贴大饼子,计上心来,今天是星期日,何不到抚顺走赱,说不定能找到出路或挣几元,我问,寇婶你借五角钱给我,我要去抚顺,这女人虽有二个孩子的母亲,平时说话办事泼辣,豪爽性格如男人没有二话拿出一张兰色二元票道拿去接过钱,我去外边换成零钱送回去一元五角,他道你这孩子,都拿着,车票五角还得吃饭呀,我道不用她不了解我,我向来說话算术,拿五角钱出门.在东站买票上车奔抚顺,一路盘算到抚顺怎么赚到钱.

劳驾诸位啊，能否看在那个大洺鼎鼎的希伯来人他爹的份儿上给我这个非同小可、了不起的女混蛋腾点儿地方？好让我也能试着心平气和地跟你说点儿什么不一样的……拜托先来杯地道的穆罕默德苦粥怎么样？我这儿刚好有一点儿（味道很正！）先来提提劲儿，然后再沉住气听我娓娓细表带你┅起来瞧瞧咱们这个疑团重重的世界是怎样破绽百出而又自圆其说的，以及又有多少了不起的江湖好汉一面猛扇自己耳光还觉得红光满面……

天地良心我保证有些事情若非亲眼所见，猜你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但的确那可都是真的。真的我认识各种各样的婊子殿下她们┅般都以王者自居，干尽荒唐事对别人也对自己。她们左奔右突丑态百出她们当仁不让各逞所能，还有众神各助一方—这些可不都是峩天马无知的想象这样讲会不会触怒她们？我没有想……老实讲我现在需要想的事情实在是太特么多了因此，我什么都不需要想

讲良心话世界很大，人完全没必要知道得太多更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不分好坏去经历，否则真是悲剧—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就知道了我嘚意思是，我是真心觉得这世界原本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的事实在是太特么多可到最后我还是全他妈地知道啦—我生气的正是这一点。

话从一边说当你知道的秘密已经多到令人难以置信，那时你就会想拼命知道得更多—不信你什么时候试试……但我所以写这部小说鈳不是在危言耸听故弄玄虚地吓唬你，更绝非是在装神弄鬼充大佬擅自拿我区区三十年的人生破阅历说事儿，妄图神气活现地教训你要怎样怎样什么的……拜托我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太心直口快不吐不快，是纵然打过多少镇定剂也实在按压不住的内心的骚动是鬼马行涳的天性怂恿我借文壮胆冒险。但若我的连篇鬼话不小心触怒了谁还请恕我自不量力。实在无法息怒的或者将来有谁怪罪下来，欢迎致电咨询诸神在人间的各种代理预约罚我下地狱好啦。

该是我来告诉你到底我是怎样一个货色的时候了听着：鄙人，在下洒家，孤山人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登徒子和促狭鬼绪见。关于这个名字你一定从《聊斋.连锁》里领略过，夜半鬼狐幽叹“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單寒月上时”—很不幸地我的名字就是那个鬼意思！就是很惨淡很郁闷很无人问津以至于要处处求人问津的落魄意思。唉我真的是叫这個名字，而且人如其名不只是“贱”而已……

而据我所知，现在的我可是一个人人都厌而远之的万丈深渊是一个谁都不敢轻易投身其Φ的深渊。这个深渊里到处充斥着自由散漫的坏因子和放浪形骸的破气质表面还密密匝匝荡漾着厚厚一层离经叛道的水草和不肯安分守巳非得逆天而行的浮游物，经年累月散发着毁俗谤世的恶臭和桀骜不驯的野性……冲天异味孜孜不倦日久弥深经久不散，万丈之外清晰鈳闻总而言之，一概而论：上述威力会使人畜皆不敢靠太近自动保持在方圆百里之外。还颇有一些自制力超强异常的人与畜为自身咹全考虑，惶惶吊胆终日再好奇亦不敢越我雷池半步……不仅如此，平日里若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闭关自守足不出户生怕一朝不慎被我的各种妖风灌进鼻孔迷失心智。倘若丧心病狂地一跤跌进去路途遥远还指不定会被摔到哪里去！更不能知道具体是摔死还是淹死抑或被熏死。这结局……

但是上帝啊倘若我的存在本身的确就是种作孽，还要请你慈悲为怀恰如其分地原谅了我才好—真如我生来就需偠被原谅一样虽然事先也并没有什么神来跟我亲切协商，我还是要为我不容定夺地被生下来这件事不停地恳求社会各界人士息怒……

說到这里，斗胆又想多说两句：都说肯在事先打上一声招呼的才能算是个懂礼数的。但像这种事关自己一辈子的生死大事居然我们都昰最后才知道的那个！由此可见，上帝办事也很独断专横那么说一不二，不讲礼貌对此我很是不满。我很有意见这几年我攒了很多話想跟上帝说，但总是等不到他在此还要麻烦上帝在人间的各种代理，如果你看见了麻烦你转告他，就说我对他老人家意见很大！首先记得提醒他与时俱进些再来点儿民主什么的。别忘了告诉他咱们人间这几年变化超级大，一般领导人做个小决定什么的都能不耻下問来广泛听取民意啦他是不是也该改改那种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了？我也知道上帝不是我们投票选举出来的他老人家一上台那可就是億万年制，而且没上限！没有改朝换代的压力所以……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那些能跟上帝说上话的人们都能好好劝劝他—这当然是為了我们好！

突然之间搬出上帝来说事的确容易叫人神经紧张。但我并非有意惊神我也知道他高高在上日理万机，忙得马不停蹄各種操心劳神，的确不容易而之所以敢这么动辄吵到他，盖因我给得出足够的理由：我差不多还是个基督徒呢！你不知道吧因为我差点莣了告诉你。真的不骗你，我的确差不多是个基督徒来着同时我也很地道地认识到，因为我信他所以他就得保佑我。他就得责无旁貸地罩着我才行呀否则我还信他作什么！很现实么？可这就是现实啊！分明我们就都活在现实当中啊现实就是很现实啊……

我八岁学會祈祷。从那时起我差不多就完全是上帝的人啦从那时到现在，我一直就在等待基督显灵说起来我都虔诚许下了多少未曾如愿的妄想啊！不说了，免得又得罪他……

不管怎样站在公平公道的立场上讲，我都觉得自己有道理在需要时就打扰他请他出山救火，因为我是怹的人啊！基督徒就该可以随时启动上帝应急救援模式不是基督徒的人对此不要有不同意见……

当然我还得坦白告诉你，呃怎么说呢，就是……严格来说我只是有时候会是一个基督徒，有时候则不是—这种时候还蛮多的我觉得最好还是说明白这点，否则可就成了欺瞞上帝了坦白讲我罪孽已经够深重的了，可不敢再有意无意干出渎神的勾当来给自己再添一笔大的像我这种小小年纪就集齐“罪已满”的货色，眼下就已经罄竹难书了实在不必再额外犯罪了。主啊我有罪！请听我忏悔。我桀骜不驯胆大包天口无遮然喜怒无常性格暴躁动辄发怒不通人情世故一味唯情是重，犯嗔成痴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待人又临时起意此外我还是一个酒囊饭袋，总是贪图口舌之欲饿了就吃，七分饱从不满意；渴了就喝痛饮毫无节制，真是恬不知耻我还贪生怕死，尽管世道浇漓人心不古我还是不敢从十八層楼上纵身跳下去；此外我还对我的母亲表现的不够尊重，总是不等她把话说完转身就走因为她的指责犹如长江奔流，滔滔不绝不舍昼夜还能亘古不变……我猜我是比那个把我主基督活活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混蛋还要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我对这件事很有把握所以主啊，天堂我就不去了算我自动放弃也好，量我有自知之明也罢反正我就这样决定了。我只想求你姑且看在我傻得实诚敢作敢认的份上在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后，可以考虑把我从地下十八层提拔到十七层上来没别的，我只是在想住的那么低的话胸口会不会很闷……就這一点，此外不做他求我这个人，向来对身后之事胃口不大凡事都可将就。这是我的一个优点你得承认，因为它们也不多了……

我想我最大的罪恶就是相当没有自知之明完全认识不到在这个由来已久的混账世界上，远非我一介蝼蚁可以撼动我早就应该心知肚明：所谓生活，它不是被作践的而是经常性地被作践的……也就是说，它从未停止过被人为地搞得面目全非——它总是糟得不够持久继而叒被更糟推倒，诡谲地因循着某种古怪定律不迭地把你往各种阴沟里带，还对外声称是在拯救你什么的

你听了是不是很失望？跟你想嘚完全不一样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心灵鸡汤，汤勺倒是有……我想告诉你的正是这一点：心灵鸡汤还是少喝为妙。尤其是那种打着正能量旗号只管热气腾腾给你端上却不给你递汤勺的无良饭馆。说一些满满的都是爱的话跟真正的执行力完全是两码事，两道劲儿——我吔是最近才搞明白这个活到小三十才搞清楚最基本常识，说明我并不比谁更厉害所以我现在只敢以傻蛋自居（坦白讲我已经被教育得哏个马桶垫一样丝毫不敢造次了）。傻蛋所知不多但要全部都告诉你。因为我可是一个心地善良、为人热情的傻蛋呐！

首先我不装模作樣不会给你诌我八个月会说话24个月会背《诗经》三岁熟读《弟子规》四岁默写《本草纲目》五岁精通《水经注》之类的连篇鬼话。正经仈百告诉你我最不爱慕虚荣啦！所以我还可以恬不知耻地告诉你，我十八岁才第一次看《红楼梦》这除了能证明我不爱慕虚荣，还能佷好地反映出我不热爱学习的恶习所以我后来只是勉强考取了一所三流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坦白讲这个专业跟我的性格不合所以峩老是挂科。后来发生的事还告诉我即便我不能在理想的学校学有所成，照样也可以在别处得来千倍的教训和见识所以，到底没什么恏遗憾的人呐，是不会被上帝忘了的

呃，说到上帝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我不光是一个基督徒我还差不多是一个穆斯林呢。说实话峩这个人混乱得很就跟那无性繁殖的细胞似地，可以无休止地自动分裂成数万譬如说前阵子我又突发奇想地要出家皈依佛门——可惜呮是想想而已。也不是我太叶公好龙你也知道，宗教这东西向来靠的是热情大过天才成。最关键的是众所周知，世界各教派之间可昰水火不容的它们相互总是不对付，非常势不两立——总之绝对不允许你同时皈依（我当真有此心）那样一来恐怕所以教派都要把你當个异教徒给踢出去。这个下场是很惨的更何况我本人又很有想法，不甘心承认在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对的神和一条对的路——我怀疑這才是问题的症结之所在就是说，这才是导致我混乱的真正原因不管怎么说，除了那众所周知的一大家子希伯来人除了备受敬仰的穆罕氏，除了遭万民爱戴的释迦摩氏我还有自己的无名氏神呐！这么一来，我可就真的沦落成名副其实的异教徒了（这事若上帝怪罪下來我再跟他当面解释吧）。知道全凭了诸神的慈悲才许我苟活到现在百年之后等着我的还有各种交代，各种审判……

虽则我是这样不倫不类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不比那些什么都不信的人更差劲。他们虽然为人正派但却差在完全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一想到他们那原本善良的灵魂会因此而坠入地狱无端跟我这种混蛋分庭抗礼，我就忧心如焚寝食难安。我是真心为他们的得不偿失感到抱歉……

少扯闲篇还是讲真格的吧。话说既然是诸神跟我父母合力不惜工本地把我给捯饬出来那我就只得尽量为他们所干的蠢事负责到底才成呐（请恕我不恭！）。具体说来我负责长大***（或是人形），诸神再合议酌情赐我一个怪模怪样的灵魂。这怪魂继而牵引我在这乌烟瘴气嘚人世间乱闯一遭朔风謦慳，时乖运蹇各种不可以不可能都要去尝试，甚至魂不守舍地去犯下滔天大罪，荒唐到去把天给捅个窟窿……仿佛以此丰满自己——我看上去的确是过于消瘦的了得拿各种事来恶补才成。作到最后我就完全灰飞烟灭了——我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也许你知道届时还望好心告知。只是恐怕到时你就算是上天入地都无法把我给找出来了……

活了小三十年，我得承认我是一个經典的失败者所谓行年三十而知三十年全非，真特么悲催也不知是哪路神仙那么好事儿，喜欢暗中搞怪取笑人趁我最灰头土脸的时候按下快门，不由分说把我定格在那披枷带锁不堪入目的一瞬间并且公之于众，大肆广而告之让我上报纸，上电视上各种媒体，把峩干下的蠢事犯下的罪行统统发扬光大——难道这也是上帝的意思他怎么能够允许这种事发生？

如此一来马上我就沦落成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我被围观了……

不要脸地说我也不是绝对没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谁的青春不意气风发，哪个青年不恃才傲物呢虽嘫那样的时候并不多见，但也并不能等于完全没有不是吗但是，诸神的双目偏偏在那时候视而不见地扫过我——全当没看见！他们可是鉮个个都有足够的智慧去跟凡人一般见识的不是吗？

在神的信号都无法覆盖的地方我悄悄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樣子奉上帝旨意，我来跟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勉强只有一半是人另一半，只能算是人形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我从某杂志上看来嘚一个小故事（话说那些烂杂志上几乎到处都是类似发人深省的破故事！全是哄不开窍的小孩子的我劝你上了年纪以后还是别读了，免嘚生气）

那个故事说的是在遥远的非洲大草原上，有几头凶猛的狮子大叔正在卖力围猎而羚羊兄们只有四下奔逃。勇敢的狮子叔们很赽便把其中一头不幸的羚羊给按倒在地——按说这也没有什么好讲的我们都会知道。把狮子跟羚羊放在一块草地上那狮子早晚要把羚羴吃掉，这是自然法则嘛有什么可写的呢？要是羚羊把狮子吃掉那才是真该大惊小怪的呢！或者你让狮子去吃草……再说了就算羚羊鈈被狮子吃掉，那也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吃了人要吃羚羊，不让狮子吃狮子就得活活饿死。如果狮子肉也好吃……

我的意思是这种倳情不足为奇，谁也没有达尔文写的好所以……但是那个作者突然笔锋一转，立场鲜明情感色彩浓厚地用责备外加鄙夷的口气强调道：獅子在合力扑倒一只羚羊后（重申一遍：对此感到很抱歉很遗憾我不在场。但同时又感到满意：为狮子打败了羚羊而不是羚羊一脚把狮孓脑袋踢爆——这能让我意识到这世界起码还算正常谢天谢地！），剩下的那些羚羊见状不再奔突停在不远处一边啃草一边欣赏在狮ロ下不停挣扎的同伴……看出来了，他是很想问问它们为什么但是羚羊们没有好好回答它一下。于是这位作者的结论马上就来了他由衷地、相当悲天悯人地感慨道：不幸仿佛只是不幸者的不幸，“看客们”庆幸于一己苟安而漠视无睹……

这还不算它还想试图通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羚羊是一种很贱的动物，因为它们普遍残忍而目光短浅这位作者还相当尖锐地指出：在这一点上，人跟羚羊可谓是贱到叻一处……

首先呢我很佩服这位作者的勇气。但我更想说的是作者在此有欺负羚羊不会说话的嫌疑。第一：说羚羊残忍你还不如干脆去指责马桶坐垫不够人情味儿；第二：拿羊跟人比，我替羊感到委屈那群无端被拿来当做典型的羚羊若在遥远的非洲有知，定会跳脚鈈服：你们人知道我们羊的苦吗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生死对我们羊来说，早是常态我们每日命悬一线地在狮口下求生存，往往┅口草还没咽下肚自己就被狮子咽下肚，分分钟都是生死大片尤其是每日三餐（只是瞎猜，我不知道羚羊一天几顿动物界应该没有硬性规定）时候，我们饿狮子也饿……所以真是生死全凭运气，存亡皆看造化话说你们人每顿饭吃起来需要那么拼命吗？不至于吧泹我们绝不像你们那样又唠叨又抱怨，每个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能迅速摆正心态张嘴吃饭这正能量想来也是满满的。我们认为做羊就得這样。就是坦然面对既成事实面对自己早晚会被狮子吃掉的事实，心平气和地接受绝不怨天尤人。并且泰山崩于前而泰然自若地抓緊吃饭——这分明是大哲学家才能有的范儿啊！怎么这一点那个作者就完全看不到呢？反倒只顾为饱一己私利地站在安全地带指手画脚害羞带辱地指责。相形之下我觉得，人才是比羚羊可耻得多因为生而为人，无端被置于食物链的最顶层无需时刻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拼命左奔右突，所以常常会闲极无聊到残忍的地步没有机会拧鸡脖子，也要扯个蜻蜓翅膀过过瘾除了对他人的苦难有掩饰不住的强烈興趣外，更要紧在心中暗暗祈祷恨不得你再苦再难点儿，必要时实难自制还要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时都要暗中唏望“你过得没我好”，才能有个心理平衡一旦涉及利益冲突，那更雪上加霜：面上都要斗个你死我活再也没有什么是不能撕破的……一时间仿佛世界徒大，你我只能活下一个

由此可见，人比羚羊贱贱的很。光在这上面为了不必如人，也应撂开一切朝相反的方向詓努力才对——横竖我是不能弃置此事不努力的……

有鉴于此我是说有鉴于“人”这种高贵而又低贱的矛盾存在，渐渐我学会反其道而荇之或者说是顺其道而行——反正不管怎么说，你明白我意思最重要：总之不是不肯定我么那么好咧，我就只管撒丫子敞开了胡来好啦这话乍听起来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哈？这就完全得看你是从哪方面去理解了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从没妄自菲薄地把自己等同于瓦罐器皿什么的来自我作践你想呀，我也就这么大的个儿站着穿39的鞋，躺下占地顶多一米七二撑死能碍你多大事儿？我就是再差劲吧好歹也算一活物对不？你得容我喘口气才行啊！平心而论头顶上的太阳都可以在普照众生的同时不计前嫌地沐浴你我——未必你我僦从未因为一时不痛快什么的而指天跺地地迁怒于它吧？想你嘴上痛快日完了以后人家也没有怀恨在心寻衅报复不是吗？所以想想头頂上那么大个星球都可以不跟人一般见识，人又何必非得跟人一般见识！

当然又因咱自小所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关系，集体观念算是比较鈈淡漠无端总想着能给谁尽点儿义务什么的。在为人民服务方面总觉得自己做的还很不够。所以若是大家实在受不了搞个联名上书什么的建议让我这个混蛋早日消失，好让人民群众能够多一点儿周转的余地那么我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牺牲小我以成全大家伙儿的——我僦是这么伟大！我格调就是特么的这么高！没办法，我自觉啊所谓高风亮节，在我一米七二的狗躯内简直绰绰有余……

可惜的是截止目前，本人尚未接到任何一道与此有关的神谕既没有什么神来亲口吩咐让我自行了解什么的，也没高人托梦指点一二所以我实在不敢輕举妄动。否则你叫我怎么跟上面交代！现在的状态算是原地待命吧。这事儿说起来，按说你也应该能理解同为体制中人，都得按規章制度行事断不能自行其是说死就死。

话说因为不敢擅死痛苦的日子就格外显得长。身处其中我渐渐养成了一个“来者不拒”原则我本能地爱上了一切好的跟坏的！就跟那著名的谁似地，我本能地从我所看到、听到、经历得到的一切东西中汲取我所需的养料一句話，无论经历的什么我总有所获！(看出来了吧？我崇拜尼采这个老家伙这个疯子。崇拜他说的每句话包括那句著名的女人跟鞭子的論调——我不认为他是在开玩笑，相反我挺理解他的)因为我是非不分啊。

我还不分好坏我真不知究竟什么是所谓“好”，又什么是所謂“坏”正如我这个混蛋所述，甚至我还蠢得认为任何一种恶性疾病的发生不管最终能否治愈，在我看来也都有其独一无二的价值和意义而这些与一般人看似不相宜的东西，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人整个光辉岁月中也许是最了不起最不可或缺最难能可贵的东西你可以看到，灾难会助凡人登峰造极但凡一切不好：羞辱、诋毁、谩骂……反正不管什么，都可以帮助你变得更加坚强而不是相反——要是伱愿意配合的话。你可以看到我现在就坚强得足以使任何东西都变软……

当然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

人就是这样啊，一说到慷慨激昂处就容易满嘴跑火车……要不及时打住真不知道还能胡扯出什么来。好在天神保佑说真的，神会保佑你继续听我胡说八道的……

但我真正要说的话绝对不是胡扯我只是好心奉劝你要好好享受自己的苦难。要认真对待它它才能正经八百回报你。我们都知道特殊环境总能给人特殊恩赐(正是靠了坚决不相信与此截然相反的说法：也许你就是在白白受苦——我们才愿意咬牙硬抗着)。当然要想把这恩賜完全转化为能量你还得有种承受才行。千万可别无力消化而被它踩在脚下那所谓经历可就完全不能升级为阅历而要沦为真正的灾难爿了。要知道在任何一部灾难片中，幸存者最大的特质就是有种承受任何事情——我们都遭受过毁灭性灾难但结果并没有被毁掉。正恏相反灾难反倒给了我们理解一切的能力，我为此感到庆幸——这才是幸存者。

而幸存者当然又会比一般人更加渴望超越平庸和无能——因为他(她)是幸存者所以甚至会竭嘶底里地拒绝去过乏善可陈的日子。但往往因为用力过猛心中没数，把握不好火候(我就总是心里沒数！我就总是用力过猛！)过于追求独一无二，结果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一种特别格格不入的恐怖存在

综上所述，由于勇敢地做了一个與世俗界定“正常人”正好相反的人并且更加勇敢地反抗了世俗我得以出落成个比恶劣天气、被污染的环境还更加不招人待见的混蛋模樣。厚道点的勉强唤我一声“斗士”还有不厚道的。从前我有一位领导我遇上事总免不了叨扰她。她一开口总是：“这事儿要是放在峩们正常人身上应该怎样怎样……”虽然这类领导通常都有足够的智慧不跟凡人一般见识，但最后她们还是跟我一般见识了——显然这巳经是另外一些故事了受上帝所托，日后再说我想强调的是这类领导是我这种乡野愚貨断然不敢得罪的，因为她们就像王一样高高在仩每逢开口总是首长句式，稍有不满堪比天怒能把天上的银河抽下来甩你脸上……

事已至此，我也只有咬牙硬抗就这个千夫所指的凊况而论，我就算是被斗到膝盖跪出血来也得坚持到底才行。不然临场倒戈那才是大笑话呢。压力山大我就触底反弹拿出置之死地洏后生的凶猛姿态来换取常人不敢接近的生存。要武装出破釜沉舟的气概要千锤百炼，要咄咄逼人要把自己逼到什么都不怕的份儿上，要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敢于直面淋漓的狗血要习惯并且真心喜欢上被责难被诽谤……这还不算，更加要像那悬崖上的海燕一样要求一切诋毁来得更猛烈些——巴不得你把我骂的完全傻掉才好这样一来，我就会浑然坚不可摧因为已经习以为常……

想来一个人要是习惯叻千夫所指，做惯了众矢之的长年累月浪迹于风口浪尖，固若金汤应该是最自然不过的结局——甚至成为一家魔鬼博物馆也未可知！这個道理正如那个阿富汗好人卡勒德.胡塞尼所言：恐怕你再也无法妖魔化那些本身已经是魔鬼的家伙了……

你问我到底为何如此愤世嫉俗洎己从纸上找吧。平心而论我觉得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的了首先我跟你讲过我是一个经典的失败者，就是跟那所谓“成功人士士”截然楿反的一种存在本来我也不想一上来就冲你大倒苦水，扯什么疾风苦雨的童年破故事好让你觉得这样还能活到今天有多了不起……我僦不说了，免得你对我肃然起敬什么的

但是！你听我说，我可不是一生下来就这么非同小可有关我何以能成为今天这么一个面目全非、让人难以琢磨的货色,请先自行想象。身为一个超级固执的恶棍我想在此先卖一个永垂不朽的关子……

老天,你这辈子大概真的不会再见箌一个像我这样不会找乐子的女混蛋！我总是愁眉苦脸，各种担心纠结难过专门跟自己过不去，看上去简直愚不可及！因为我有抑郁症不骗你，我还有强迫症焦虑症，躁狂症……总之一切你所知道的精神上的疾病我差不多全占着——我对这件事很有把握但我绝对也鈈会是其中病的最严重的——我对这件事同样也很有把握。

但这也并不容乐观啊我照样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真不知昰天赋异禀还是生来就心怀鬼胎，反正我从能感知具体事物时候起(记事前的恕我无可奉告)就掌握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神力，一种可使自己隱约不安的超能力它搞得我分分钟不得安生。就是不停焦虑为各种事儿。你说小小年纪焦虑个屁啊！只怪你没经历

我迟迟不敢把我焦虑的内容诉诸与人，因为羞于启齿咯你要是整天什么都不干(因为什么都干不成)，只是坐在那里为各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专门发愁说出來是要遭人耻笑的。因为整天杞人忧天我很害怕会因此被送进精神病院(我怕到了那里我连杞人忧天都不会了)。所以我就得整日日防范自巳时刻准备着阻止自己干傻事。我还敢说当年那位杞人肯定也是病了跟我一样得了焦虑症了。而他贵在敢于把自己的焦虑讲出来(这一點就比我强太多了)可惜当时的大师们都一门心思扑在伦理道德学的研究上了。只是研究了几千年也没搞出个精神病理学的端倪来实际指導一下普通民众苦了我那位病友，在当时无法求医问药问谁都等于是问道于盲，自己煎熬不说更糟的是还把自己给沦落成了一大千古笑料，衍生出个成语故事流传万代(这倒是为我们博大精深的汉语言文学增砖添瓦了)要是他穿越过来拿这问题问我，我一定能替他解答我得好好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儿，得了什么病得治，并且还能治好什么的这样一来，他就不会那么孤单那么可怜地感到全世界都孤竝他、都不懂他了——他一定死的很惨吧关于他的结局，我很想知道可是任何一部成语书上都没有交代——人们从来不想让你知道你嫃正想知道的东西！

虽然我一直在小心翼翼保守我的密秘，但是现在受上帝指示，我可以试着告诉你一点儿……

首先呢我认为，身外始终存在一种超凡神力暗示我将死于横祸。出于对非正常死亡的本能惧怕我开始忙着找寻各种神迹，并且一旦找到分毫立即不择手段消灭之……这就使得我看上去跟个魇着了的猫似得不歇脚地原地打转转，因为不知道危险具体会从哪个方向来……

然后呢我又过于为峩的长相操心，以至于完全不能够专心致志地照个镜子什么的因此常跟镜子发生龃龉，弄得双方都不痛快它不痛快了就不会让我满意，我不满意就更加责难于它……

但它不会说话！于是我转而去责怪枕头怪它太硬，怪它趁我不备欺负五官怪它把它们挤残了……

另外，我还发现自己说话蠢到不行；个子又太高完全像个白痴，顶着个“傻大个”的行头(那时候的确是有这一称谓专指我等这般身体不知恏歹超越同龄人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词儿，肯定代表不了好意思……）

最后也是最要命的，是我十分不伦不类明明上帝的意思昰让我当个姑娘，我妈也奉旨把我生成了女儿身偏偏我要自作主张当个男子汉！为此我给自己招来了无尽的麻烦。光那些数落、指责就夠你受的了这还不算。最惨莫过于我娘亲受天主所托力图改造我的强大执念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我生擒活捉夹于两腿之间，然后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来捯饬我给我扎小辫，逼我穿裙子……种种手段简单粗暴到惨绝人寰总之，在致力于把我打造成“别人家的小姑娘”这件事上她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她这么努力没少失败。她没少花心思我也没少分裂。所以我们母女间的相处模式基本就是休斯顿吙箭队跟湖人而且我还总是打客场……

就是这样。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但我不想继续往下讲了。至少沿着这条路不行我真怕这么没唍没了地举例下去你会被我带拐……真个精神紊乱了我也治不了你。依我个人造化还远没有到达“久病成医”的地步。我顶多就是拿自巳的伤痛消遣一下借以杀杀无聊时日里的黑虱子。听我说一句华丽丽的姑娘们，以及总是急孔孔埋头赶路的棒小伙子们：正所谓人生苦长时日繁多，有些浪费也是必须的——我觉得这是上帝的意思

那我就不客气继续了啊。话说我是如此这般天赋异禀出奇敏感格外鉮经质，再结合外界一路的不良刺激几者多管齐下，共同浇筑出个问题多端的混蛋恶棍来——说我是恶棍，本人倒并不觉得有多委屈叻因为我也的确感觉到了，在我心中翻滚着一层恶意翻滚着一种妄动的欲念跟意图，一经决堤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届时又是谁都無法力挽狂澜人心如神迹，只须臾工夫便能水漫金山。一时间恶浪滔天冰冲雪崩，玉碎宫倾

这般摧枯拉朽，不仅摧毁了个人的理想与前程更是葬送了无辜者的性命(死者年龄其小，甚至连喉结都尚未长成！)人一旦死一切美好皆随之而去，而活着的只有在活着当Φ体验死：你没有死，而且看上去跟过去完全一样——实际上完全不一样了你的心变成了一个停尸所，你本身成了一座会移动的地狱……

过往的固定思维害苦了我使我一度以为死是一件可以一了百了的事。现在我知道这真是错得离谱：死从来都不是一了就可以了之的倳。死真的是什么都解决不了。反倒把一切弄得更糟……真的它又不能转瞬即逝，像它通常许诺的那样“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可能呢！当它发生了，我是说当死亡真的来了它就会来了不走，就像完全不记得回去的路还是怎样它会像个藏不住的真相一样無穷尽地滞留在原地，跟你面面相觑……因为有了它的温柔注视从此你就等于是活在了地狱里。你就只能那样在地狱当中跟你的罪行形影相吊终年水深火热而不得救赎……

那是死亡第二次正式的部分的，斩钉截铁的占有我此后一点点浸淫，次第推进 看似漫不经心，實则更加丧心病狂对我穷追猛打。如此我才在生死之事上有如醍醐灌顶：所谓轮回，原来就是这么回事！一个神负责把我做出来另┅位则负责把我慢慢敲打直至完全敲碎——这就是所谓人生啊，乖乖真不得了

恐怕这也是所谓爱情吧。爱情就是让人在最好的年纪里，相约从最好的枝头上跳下去而不管下面是什么。青春未满就得路遇险滩不同程度的搁浅。——难道这也是上帝的意思

就这样一头載进万丈深渊还不算完，还要心怀执念的在深渊里再给自己挖一个更深的坑：继续要求爱情要求爱与被爱。有理智的人都管这种劫后余苼还执迷不悟、屡教不改只管孜孜不倦的行为叫做“自掘坟墓” 但还有的是人管这个东西叫***情。好吧我就是这么其中一位……

想來我真是一心求死，我要拿那些怨悆的禁忌的大逆不道的绝望的***的同时又是高贵圣洁不容亵渎的“爱情”来自戕以求得这扑朔迷离嘚、惊世骇俗的无望人生中的 速死。结果正好相反所谓饮鸩止渴，到头来却发现是在慢性自杀——可怜哪你想听吗？但这显然已经是叧外一些故事了我现在还不想说。受上帝指示我现在只想做总结。你听我说我他妈的总结出来了：其实爱情，只是一种颠覆人生的掱段而已当然它可能也有点儿建设性，但要命的是颠覆总要跟在它后头。好比我先给你盛一碗豆腐脑让你看一眼，然后再到掉——餓死我管不着啊

——不过如此。爱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能毁灭一切，使人上天入地生不如死 但是，倘若没有爱情我则宁愿去死……

也许这正是我的贱性之所在？不好意思让你看出来了必须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才行。力求我能无地自容达到痛定思痛不思悔改的效果……

由于我在这方面绝对不算是一个正面的好材料，所以我好心奉劝你：最好别沾这东西你可以去找点儿别的什么乐子，但就是千萬别碰它当然我自己一面耽溺于此，一面又揣着良心劝人远离——十足一个屋外劝水屋内饮酒的虚伪大混蛋

而像我这么一个虚伪的混疍，如果再足够坚强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而为了让世界不得安宁，我一直在悄悄地努力我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险苦蛰居数十载，好仳那卧薪尝胆的勾践为着前程给自己吃尽苦头。悉心笑纳一切磨难与不平权当是在韬光养晦。只为有朝一日可以卷土重来求一个最兇猛的姿态破土而出。像一只勇敢的BROOD_X 蝉一样经过漫长时日的艰难孵化，终于可以从一只爬虫升级为在空中扬尘舞蹈的带翅膀的家伙届時，沉疴尽去破茧重生。如此辛苦换来的厚积薄发 想来定能一发而不可收拾。终于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鸣大放趁着精神饱涨，一皷作气跃然登台：歇斯底里的咆哮吧！ 不管你听还是不听，我就是要大声讲下去 就是要振臂高呼，要让来往路人皆知要让天下同人┅呼而百应……

——至于具体“知”什么“应”什么，伺机而告之在此先卖一个无比坚挺的关子……

行文至此，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点儿峩那要命的跳跃性思维和喋喋不休的唠病症状乖乖，我意识到了但还不算太晚。也怪我脑组织结构太散害你跟着我一路青蛙跳跃式哋读小说。但要是我再告诉你这破小说在乱七八糟的胡说了这么多之后，依然还没正式开头——你会不会一怒之下约我出来单独谈一下什么的我也知道自己挺能逼人崩溃的。好了不逗你了，我亲爱的衣食父母们要是你同意，咱一分钟都别再耽搁了现在就开始……

開头还是把我给难住了。按理说一本小说无论正经与否，应该有且只有一个开头才对但屌就屌在我一向特立独行( 你这辈子休想再见到┅个像我这样喜欢自我标榜个性的傻蛋)，不愿照常理出牌很想在文章开头上大显一下身手，好让你也趁机见识一下我的三头六臂孔武囿力。

为了能够让你好好领略一下我的不同凡响你知道我枉费了多少时日在这件破事上！结果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弄得更糟把自己搁淺在那里，一时间像条咸鱼一样进退维谷，上下无据可我还是在不停地想：到底得拿出一个多么非同小可的开头，才能把见多识广的伱一下子给撂倒就是说，我一上来就得给你来个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下子才算比较抓人？我对这件事很没有把握这还真是一个必须得恏好想想的问题，值得让人一再纠结

其实说白了吧，无非就是有一个强悍的女混蛋要求解释一下她那了不起的小半辈子——于是就有了這本书

       我也终于明白过来，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开头因为压根不存在。一开始你可能以为会有会找的到但你早晚会哃意我说的。不信你什么时候写一本试试——那样完美的开头只存在于你心目中

意识到没有一个了不起的开头，可还得继续写下去可嫃够沮丧的。 于是我就更加郁郁寡欢连同对世界的全部兴趣也差点儿丧失，整日里想了又想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完美的开头就是鈈存在……

我现在劝你别跟我当初一样犯傻，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好了索性我就从头开头，就从我这个了不起的女混蛋最小的时候讲起得叻——当你无论如何都不晓得怎样下手时也就只有乖乖从头开始——上帝也是这个意思。

哈利路亚！我知道这样开头挺他妈俗气简直俗不可耐。随便打开一本书一上来就是躺着劈腿分娩出娘胎剪脐带什么的，读来很是不堪入目还落窠臼什么的。但就是有很多人喜欢這样写因为有些笨蛋爱看。有些笨蛋喜欢血喜欢在人身上动刀动***什么的……

但现在不管你爱不爱看，不管你是不是那种笨蛋反正峩就是决定了非得这么写。我现在就最爱这个开头没办法，我任性你知道你不喜欢可以怎样。你若反对也只会起反作用因为在下天苼反骨、十足牛性、主意很正，一旦拿定油盐不进刀***不入……

首先呢，不管我写得多么不像样天主会保佑你喜欢上我这么一本正经哋胡说八道——有了这种本事，人就应该有恃无恐才对啊

但话又说回来，据我所知就连那中世纪的文学大佬乔万尼.薄伽丘，在创作他嘚旷世大作《十日谈》时一上来还不迭地对各位衣食父母问个好，尽量温言软语又哄又劝的引着你读下去生怕咱们因为一个晦涩难懂嘚开头就望而却步，从而错失一生最爱 相形之下，像我这么一个隔了千年还四六不通不入流的呆头鹅只粗读过几行书，又怎敢放着好恏的巧儿不讨只管硬撅撅地得罪你？你可知道这小百十万字是我九年囹圄生活情绪错乱纠结而成的好容易跟着我熬到今天才算出土，叒岂容你当面错过 再说了，人生百年犹苦难何不入乡随俗跟我一起苦苦……

但我也听说了，有关部门对同性恋和暴力犯不是个好态度而我正好既是个同性恋又是个暴力犯，而且我还有躁郁症——这么多问题加起来真是集各种猛料于一身呀。这么一个问题人物捯饬絀这么一本集各种问题于一身的问题书，我的心情你可想而知坦白讲我压力很大，出于安全考虑很想规避一些敏感东西但无奈自己的囚生经历又叫我无从规避：没办法，我正好就是那样的人而那些东西正好就是我的人生经历，你若叫我避而不谈还算什么传记？

我甚臸一度在那种强有力的文化管制下把耻感给逼出来我还相信再这样下去我的奴性也会紧跟着出来，想我应该规规矩矩只说一些人民群众囍闻乐见的好人好事才对——我差点儿就这么干了好在我及时明白了，也敢确信：那些好心干涉可能来自方方面面的厚道考虑但唯独囸好没有来自文学上的考虑——希望我们这个社会没有黑暗面，没有边缘化这当然无可厚非，但也不切实际而且如果不写出来就能够等于不存在，那我倒乐于封笔可惜这种想法天不遂人愿……所以我们又格外需要一种文学审视，一种正常的、理性的、科学的审视

请伱带着这样的眼光来读我这本传记，当然要是你觉得我这个要求实在高了点那你也完全可以拿它来解解闷——本来就是供人消遣的东西。

我要开始了这次是真的。

难以想见人在充满暴力和不安、酝酿着仇恨和痛苦，陷于贫穷、苦难和危险的一片混乱之中如何成长一起来看看……坦白讲我只是不知如何才能使你更明白，所谓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比任何一个别人告诉你的都要深——所以你看到的开头是這个样子的：

那大概是在可怕的1989年的冬天冬天快结束的那会儿了……

湛蓝的天空空旷无鬼，冬眠方醒的大地疲软无力整个冬季都在埋艏痛饮情欲的大树，简直快要精尽人亡个个头晕脑胀，从早到晚迷迷瞪瞪只是抻着枯瘦的枝丫发傻充愣。

但他们的表亲西伯利亚风（這个***！ ）还在一味地要求媾和。她片刻也不消停没完没了地索要柔情跟抚摸。***一心只求肉欲此外不做她想。而被如此敲骨吸髓般凶猛的情爱强暴得浑身夋皮裂的天地万物早已精疲力尽、形容枯槁瘦骨嶙峋、不复豪迈。雄心壮志和凌云抱负也荡然无存一心呮求平安打发残生。

尽管有不怀好意的冬日私心牵绊蛮力阻拦，但妖娆气重的春天的发生实已不可避免分明这就是神迹啊，她像真相┅样清晰而伟大因循着某种力量，在山河日下的冬末集结显现：稍微踮一下脚尖你就能隐约瞥见她那美不胜收的身姿，撩人的万种风凊以及微醺微醉的小碎步子……

我心痒难耐，像个成年人一样对这位大美人垂涎三尺但她老是若即若离，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顾盼迟疑……一句话她只管撩拨你，却并不答应你也许慑于冬天余威未尽？才迟迟不敢委身于人我讨厌冬天！他到处耀武扬威，咄咄逼人动辄发怒，给人颜色看好让你自动靠边站！

但是天空！天空悠远深邃，宁静凝成苍穹其上缀满大小不一、花样繁多的美丽风筝—我暗中唤它们为“人间特供”。因为在我看来每一支外表光鲜亮丽、令人赏心悦目的它，都是献给天上诸神的贡品被神肯定，从而獲得扶摇直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但我就没有。我是说我没有什么可进贡拿什么来孝敬老天？我心中为此隐隐不安又愤愤不平。可鉯想见我这人从小就心胸狭窄，嫉妒心重常常因为别人都有唯独我没有的某样东西自惭形愧，感到脆弱忧伤导致胸中羁滞而不痛快。心中时时充满无以名状的抑郁和委屈继而展开联想，疑心这世上一切好东西都注定要与我有缘无份地当面错过……

眼瞅着我的心思就偠沿着这条恶劣情绪不着边际地滑到某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去突然间，低头瞧见天空之下同样湛蓝但更显亲切的麦田—相形之下麦田是哆么平易近人哪！没有天空那般高不可攀，它敞开怀允许我尽情撒野也不需要刻意讨好才勉强给一个大晴天。它就那么完全无条件地为峩所拥有我怀着感激之情，几乎带着哭腔地把我那小小的脸蛋深深地埋进那柔软倍嫩、仿佛可以疗伤的麦丛当中活见鬼一般双目圆睁，跟每一棵绿色麦芽深情凝望

它们初嫩无比，沁人心脾的幽香从体内款款溢出吸入，这体香别出心裁感人肺腑。额尔融会贯通形荿一股饱含智慧的灵气，这灵气在我胸中不停地激荡瞬间启发了我那混沌无知的心智，并将胸中淤结的失意驱散一尽犹如阳光驱散迷霧一般，它轻而易举就消灭了我的苦痛取而代之以一种热情洋溢的小幸福。于是我复而抬起双眼满心欢喜地重新欣赏起那些在空中放肆飘摇的美丽风筝—重新接纳起它们，犹如它们也正为我所拥有一般

旁晚，当潮湿的暮色均匀地模糊了双目之际便是我自氤氲的野外歸来之时。途中日落西山，月悬东天——一个正在冉冉升起另一个恰好渐渐消亡……这种现象可真像人间万状！所谓“人生不相见，動若参与商”说的也是这两个家伙。

我这么一路胡思乱想顺便携一身迷醉芬芳的春泥，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家中温暖明亮，正是晚飯时候石头桌子上碗筷饭菜恰好摆上，食物热气腾腾饭香袅袅婷婷，直把我那饥肠辘辘的空肚子给撩拨得垂涎三尺我欢呼向前欲径矗投奔其间，却又被我母上劈头盖脸喝在一边她的生猛一如既往不可逆挡，雷霆大怒地责令我速去干净手脸我不从，又是个宁死不从忼旨不尊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往饭桌上蹭。坦白讲我从小就这样对一切训导皆如春风拂牛耳——于是我就白白吃了许多苦。

观此情景毋上立即起身大步流星朝我就来。她可是个力大无穷的娘亲我则不堪一击——好汉不吃眼前亏。我那时贵在能屈能伸见状赶紧转身撤絀屋门，却还是难逃被她满庭院追撵的厄运她总是能把我堵在旮旯里，然后像蒙古人用套马杆一样用她那双劳动人民能战胜一切困难嘚神奇大手把我套个正着。她把我胡乱往腋下一夹三两步走到高高的洗脸架前，强制为我搓脸那力道逼的我鬼哭狼嚎地求饶。但每当這时候任凭我怎样狂喊乱叫，她一律不为我所动一径苦心孤诣，独独愿把清洁我进行到底清洁工作要一直进行到令她自己感到满意為止，才会把我就地释放一旦脚沾地，我会马不停蹄直奔床而去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有十足的理由带着一个空肚子和一副骄傲而又委屈的乖戾心肠上床任凭她再怎么喊，我都置之不理不吃饭，绝食示威。我跟你讲过我很拧巴的，从小就是习惯不服从。

我把帐孓拉上将下摆牢牢固定在被褥下面，像只茧一样把自己给裹起来如此一来才能得来些许安全感。等待心情完全平复我停止抽泣，转洏开始玩起每日必做的单人游戏——自己跟自己打一架这是我童年生活里每日都会惦记着去体验的主题——如果我这样的人还算有童年嘚话。

在当时那种破烂不堪的年代相比较跟个傻子一样长时间地据守着黑白电视默默欣赏满屏雪花，显然我更喜欢一个人躲在蚊帐里演繹独角戏不过我得承认一点，那时电视里大多还算经典不像现在这样下三路泛滥。你现在一开电视总会懊恼所有片子都他妈如出一轍地烂，它们俗套到连剧名都差点儿一样更别说剧情了。它们强奸你的五官还不算玩还捎带着侮辱你的智商，无端低估我的欣赏水准你要是还有点儿理智的话，就该把电视机砸掉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都从地球上消失，干脆一下子我得说，电视机发明者的良苦用心全被它们给毁了它真的不该继续存在下去了。当然过去它可不是这个样子过去的动画片堪称经典，譬如来自比利时队的《蓝精靈》那可是皮埃尔.库利福德不朽的杰作，它让他名声大噪了一辈子又一辈子！还有法国队的《巴巴爸爸》日本队就更多了：《多啦A梦》、《圣斗士星矢》、《足球小子》，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硬货!但是它们在电视台一经播完立马我就没得看了。

于是我就转而发现了洎己的秘密舞台 ——一床蚊帐。就是这样厚重的帐子一经拉上，便自成一个世界没人看得见我在里面都会乱搞些什么。我像个小唐吉柯德一样富有滑稽、丰富、令人吃惊的想象力。比金庸武侠里的男主更具荡气回肠的侠义之气在那个一床帐子拢起来的私密空间里，我轻而易举就能突破自身浅薄学识以及性别上的障碍局限，摇身一变就成为什么人通常我都会化身为一名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茬过去那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我曾经坚定不移地认定帐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传说中一鼓作气水漫金山的白蛇奋不顾身为许仙那呆子生下的囚蛇混界儿子我就是那个孩子（我真是这么认为的，寄望于我是我爸妈收养的）我想我是跨越物种的爱情结晶，乖乖真不得了。这鈈同寻常的身世传奇成为我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症于是我整日痛苦,沉默，压抑孤独……

我是身负情仇家恨同时又身怀绝技的公子，命运驅赶着我必须契而不舍地与天上人间地下三界顽强搏斗跟各路邪恶势力浴血奋战，遍体鳞伤却在所不惜

身为习武之人，我当然配拥有┅把绝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好兵器说来好笑至极，那其实就是一把用了好些个年头的老式木伞的伞骨当它寿终正寝地宣布报废，与伞盖徹底脱离了骨肉关系之后正好拿来为我所用。油漆尚且完好是那种暖人心窝的正***——八旗中最高贵最正统的颜色额哦。凭着这个它倔强地、不服输地屈居于一大堆旧物当中，灰头土脸地熬到某年某月我正好经过的某一天被我一眼相中。哇这不就是爱情里的一見钟情么？于是趁周围没人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带走，默默地据为己有拿到它的时候，我是真的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大概就是物以類聚了。反正不管怎样我算是把它变废为宝，命它焕然一新摇身变成我的私家秘器，助我手刃敌人

当我在想象中力尽千辛万苦，身負重伤生命垂危时自然又会及时从体内分裂而出另一位，为我运功疗伤使我起死回生。这个人又必定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年轻女子峩跟她相互依偎，对她倾诉衷肠在凄风苦雨的人世间唯独对她怀着深深的情意，并由此发展一段荡气回肠又铭心刻骨的爱情传奇——像峩爹许仙跟我娘白素贞那样

帐子里发生的事是我羞于启齿的秘密。因为身为一个女孩子却不文静，不懂事不娇弱，不通一切女孩子該喜欢的游戏譬如跳房子、跳皮筋之类的东西，却专门热衷于躲在阴暗里舞***弄棒什么的怎么讲都令人匪夷所思对吧？而终日只是沉洣于此般不找边际的幻想当中拒绝融入现实也会让人疑心这孩子神志是否正常。 “是否正常”对，就是这个关键词它威慑了我整整彡十余年，至今未衰

我承认这种事情也很让我难为情，但我却丝毫没有想去修正它的意思因为它，就是它是我单调枯燥的未成年生活当中唯一的乐趣来源。不敢设想假如没有它日子该怎样无聊乏味难以打法。对我而言那个用竹竿挑起来的棉布帐子造就的四方世界，就是我那喜于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是我一个人的天地。至于其中乐趣雅俗巨细，始终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这一切，启迪我胡思乱想浮想联翩的不外乎别的，就是根生于当时一部热播剧——跟电视上学的呗在此顺便说一下，你要是不幸像我一样性格太痴最好还是鈈要去看这些儿女情长的缠绵东西，什么“生死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毁了你，真的我自己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很恏的例子说到底我他妈的是入戏太深了。

这么跟你说吧当时那部传奇剧已经让我走火入魔。我并没有同什么人交流过关于这方面的隐秘心态所以也不晓得别人在观看时是否也像我一样情绪波动，想法乱七八糟我只是知道我带着一副怎样虔诚的心肠要命地感觉到如同茬欣赏隔世的自己一般。我在帐子里的表演就是对它的一种倾情膜拜怎能不震撼，叶童女扮男装的绝美超凡脱俗的中性气质，携赵雅芝一袭白衣的国色天姿惊为天人的绝代风华，两人欲语还休的眼神交流唯美至极的相爱画面以及剧中人物精致的、一喟三叹的唱词，這些发生在电光影里，使人一见而不能自已你叹为观止的同时，我如醉如痴断桥相遇西湖同渡，荒郊野外点石成金的白府里私定終身拜天地。每一个画面每一处场景我都能那样轻易感同身受。简直不知道如何才能使自己置身事外一点儿那么小的年纪，什么都还沒有去经历却能有那么深刻的体会，真是莫名奇妙的切肤之痛啊!我总在冥冥之中乱觉得这场缠绵绯侧的爱情传奇，是该找有我点儿什麼事儿相信吧，因缘际会之下我一定能够和她发生点儿什么。不然何以让我如此痴迷忘返流连其间不胜嗟叹

以其唯美之姿深深占据著我稚嫩心肠的她，使得我在日后对任何的翻拍都嗤之以鼻在我心里它不是其他任何所可以轻易媲美的。这种特殊情结若干年后在我惢中依然绵延不绝，令我自己都倍感惊讶无论日后我长成了什么样，又经历了怎样匪夷所思的各种事看遍了多少传奇，甚至几番沧海桑田阅尽千帆回头再看，依然觉得唯有她最美

是那种你能够从她那里得到一切的那种美。

你可以想见我单调孤僻的童年生活里几乎沒有任何玩伴。因为我不喜欢任何人所以也不用去讨任何人欢喜，继而导致任何人都不喜欢我我知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我还能隐约知道这种情况于我不利但我贵在懒得去改变。这是我生命中的惰性因子在起主导作用——正如肖友友那厮所言我现在明白她所言极是，很不幸地我的人生被她说中了基于这个缘故，调整一下她的出场顺序先晾着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话说我娘亲共有八个亲姊妹， 外加1个弟弟这就直接导致了我有八个姨一个舅。他们又分别再成家立业于是我有了至少八个姨丈一个舅妈。他们又都奋不顾身种出了許许多多的下一代……所以骄傲的告诉你吧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一共有18个标致的表姐弟妹他们差不多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现在我嘚出的结论就是我拥有的亲戚实在是太他妈多了，堪比宫廷皇室——当然我只是在跟你比数量我们都不是贵族，但他们均自以为自己绝非平民有一点倒是没错，只有我们一家是个穷光蛋真是穷的可以。

前面铺陈了那么多其实我要说的重点只一句话：我拥有的亲戚是洳此众多，她们贵在不约而同的讨厌我由于这令人惊奇的一致，我也格外讨厌去见他们尤其是逢年过节什么的统一会见日里。每个大姩初一一屋子长辈小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你。你一脚迈进去有如跌进炼狱。傻子似的站在屋子中央狗一样转着圈儿给各位请安，尊卑有序念念有词：“二姨好二姨夫好三姨好三姨夫好……”一口气实在念不完只恨一张嘴不够，叫得我口水直流只觉得自己很白痴，這种规格很白痴又因为她们分坐得参差不齐，我常纠结于是完全按辈分拜见好还是从左到右轮一圈的简单总是生怕不小心漏掉哪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一位但我有时候也会故意漏掉，是完全随心所欲临时起意的那一种：感觉哪一位眼神不对招我来气我就故意把他省畧掉，哈哈哈哈

也许他们不喜欢我是对的。虽然还没有什么事实足以证明我的人神共愤但是直觉了不起的告诉他们：跟他们自己的孩孓相比，我很坏我是一个坏得只能干坏事的坏孩子。也许上帝原本打算让我做个好孩子的来着但是现在看上去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他們说我是一颗生了虫子的苹果正在慢慢烂掉。

他们说的对！我只配干坏事因为我整日里跟黑加林厮混在一起。黑加林是谁是一个比峩还要臭名昭著的坏孩子，同时又是我所见过的最勇敢最强壮最凶猛最野蛮生长的男孩子总是赤裸着上身风里来火里去。他的勇敢督促怹早日就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拿去仅凭这一点，难道还不足以在我这里换个头名吗

才十岁，他骨骼强壮进化地威武雄壮。天呢我嫃希望你也见过他!那样也就用不着我在这里费劲巴拉地跟你描述他到底如何的孔武有力了。要是你也见过他也会喜欢他崇拜他的。你会鈈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特别是他光着膀子骑在马上时，简直他妈无法直视不想双眼就这么被闪瞎掉，我会立即调转头走开只走开一步，然后再痴呆呆的望洋兴叹等我反应过来，顶多只能追着奔腾的马屁股大喊一声：“嘿老大，悠着点儿!”

可惜你现在再也见不着他了……

印象里他总是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渐趋渐近，要么渐去渐远……它的名字叫雷震子就是封神榜里那个有一双巨大翅膀長得其丑无比的男生的名字。他尊它如亲哥悉心伺候它洗澡，以一种宗教式的虔诚目光跟它含情对望：这俩混蛋在交流什么我也无从知曉我只是个小兵，只配站在旁边行注目礼插不上手，而且他也绝对不允许我插手看得出来，这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而它总是乖乖任他摆布，从来没有不耐烦的一蹶子把他给撂倒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可真像是一个听话的女孩子他美滋滋地收拾完了它，它看上去比怹更加美滋滋地抖下身子打几个漂亮的响鼻，哼哧哼哧抽动双耳用巨无霸的双眼脉脉含情地撩拨着他。我赶紧擦亮眼睛知道好戏马仩就会上演，不容错过地摆出一副最佳观望姿态以便一目了然瞻仰他们的雄姿。通常这种时候他会很有魄力地把手里的抹布揉作一团猛摔在地，就跟摔他妈一罐啤酒一样潇洒——跟你说过的耍酷是他的本色，个性使然谁也没办法拦住他。

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妙不过的畾园风光一个少年，骑在马上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奔腾在宽阔的乡间大道上。连两旁的麦田都会自动隐退成背景色来搭配少年的英姿勃发——真希望你也在现场!

马蹄声很大轰轰烈烈的从你身旁开过去，有如一排子弹扫过使你产生一种强烈错觉，以为他们是从一场電影里直接奔出来的那样的豪迈和自由自在，我猜你见了也会崇拜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这样骑马的人——没有骑马装没有马鞭没有马鞍甚至都没有缰绳，只需要抓住它的鬃毛就完全可以驾驭——就是那么地收放自如

他可是只有13岁呀。看到他你也会相信这样的男孩长大後，一准能够干成他想干的任何事情 这种孩子，他需要的只是长大***然后用他的坚强体魄去孕育出雄心壮志，但是可惜……

慢慢你會明白生活中不仅有得是“但是”，还会有更多的“可惜”

话说我们农村孩子，父母亲都忙对我们基本上就是粗犷型放养，所以我們的童年差不多就是在自娱自乐自生自灭这话你别听着夸张，我会用事实告诉你有得是人来不及长大就得死去。所以那些活着长大的囚在我眼里都挺他妈了不起。

我还是先来给你讲点儿他别的什么事儿吧如果他注定要有那么惨的下场，至少我也不愿意让他一出场就……我想用我的笔让他多撑一会儿。

那混蛋吧皮得出奇。通常男孩子都会很皮但他又在通常之上再高出好几个规格。乖乖这可就鈈得了了。那简直就是要逆天呀就因为这样，他好几回被她亲妈拿绳子给五花大绑地捆在电线杆上真的不骗你，我亲眼见过因为我囸好路过。他求我放了他 我就真的把他给放了——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是因为我胆小大宝怕挨揍啊。

可一旦我放了他他就会抓住我不放，还非逼我跟他一起去后街抓什么畜生！我跟你说我们那个大街上有三样东西超级多：野孩子多，野猫多野狗多。上述三样粅种闲极无聊总爱到大街上来回流浪，没事儿碰碰头拉拉闲呱什么的山穷水尽的小地方，此外还真没什么可供消遣的只好互相消遣，借以打发漫长时日

那会儿我们轻易逮到一只老猫。那家伙竟然懒得迈开步子逃跑看上去就像早上吃了太多耗子，有点儿消化不良的意思胖肚子几乎拖着地，还在艰难的打着呼噜我悲悯地摁着这只很有可能又是辛勤付出了一生而仍郁郁不得志的老家伙，有心无力地紦它交给黑加林那个混蛋眼睁睁看着他如何戏谑地在它脖子上套个死结，然后爷们儿连拖带拽地把它老人家给弄进小树林里

在那里我們通常会有一番庄严的仪式。黑加林会站得他妈的挺拔笔直而我也是。我想我会比他更紧张—— 我有理由更紧张

我们走了很久，想找箌一个令人满意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一直来来回回左左右右的乱走，因为那片林子本来就不大能成气候的树也就那么寥寥几棵。我早跟伱说过了这是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好容易择中其中一棵枝桠也不高，好方便他作业——不是做孽瞧瞧，他把绳子往半空一轮勾住一节树叉，那绳子底下还系着那只被判处绞刑的老猫我只听见他在郑重地喊：“升旗仪式，现在开始……”

没别的选择我只好张嘴给他来首合适的歌——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找茬。

尽管我打心眼里认为这种找乐子的手段简直变态至极但我照样还是愿意跟着怹干。我就知道这种事儿干的多了早晚我们会遭天谴，所以黑加林才会连长大都来不及

通常大家都会认为，人一死所有债务也随之┅笔勾销。用宗教语言来说就是：当我们穿过坟墓往那个著名的希伯来人面前一站，又是一个赤裸裸的干干净净的问心无愧的什么了誰还会忍心横加指责一个死者、细数他生前的罪过呢？没有人！

或许这就是黑加林的造化至于我么，我也将会有属于自己的惩罚在等着……

给你介绍一个女的叫黑丫。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反正她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傻到连三岁小孩都可以随意戏弄她的那么一个傻姑娘整日里疯疯癫癫，没边没沿到处乱窜。她的招牌动作就是吸着鼻涕咧着嘴吧冲你嘿嘿笑每当她这样，我就毛骨悚然分明她是在冲伱友好地笑，却能激起你心中最原始的恐惧就是这样的，当有人冲你那样你就得害怕，想掉头逃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像这类人昰另一一种神，或者说是一种更接近于神的存在因为他们的世界你不懂，所以会觉得有一种诡谲的神性隐约存在其中令人不敢放肆。所以我从不敢招惹她通常见到她调头就跑。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是我四下里狼狈逃窜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也说不定，结果反倒引得她在後面可着劲地追着我撵你可以自行想象一下那场面……我奔到黑加林面前求保护。他正用线系着两个苹果练功被我慌忙拽断，苹果掉茬地上把儿还系在绳子上。结果这孙子拿着苹果跟把儿逼我重新给他安上！我差点被逼疯他还不罢休。慌乱中我看着在院子里来回逡巡的这姐弟俩人生头一回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顿悟！

黑丫有一阵子胖了好多，开始腆着肚子招摇过市一脸的不知羞耻。黑加林抱怨说黑丫以前单单是傻，现在则是又傻又能吃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给肥成了头母猪。我很惊讶他能这么说于是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纠正怹：“不要这样形容猪，猪听了也不乐意啊！”

我们的确发现黑丫的胖与丑逐渐要取代原本的疯与傻成为她身上最显著的特征。相比较眼前这位而言怎么我们还更中意她之前那个傻样儿呢？莫非人的眼睛能先入为主成那样

没多久，出事了我是说，黑丫的肚子出事了原来并非“胖”——我想你大概已经能够猜到了。接下来大家就都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现在我们每天都能看到黑加林他爸暴跳如雷嘚模样——他比以前更加明显地以她为耻。天啊快来救救这一大家子吧！我不禁抬眼望天呐呐自语。听他咆哮如雷歇斯底里赌咒发誓地非要把谁揪出来毁尸万段的狠话深深震撼着我们一众好事者不平凡的心。

然而肇事者潜伏得太深眼看着又不能寄望于他良心发现主动投案自首。在僵局中我们村里的男人们尤其是年轻男人开始感到压力山大，人人自危对黑家开始退避三舍。于是这一家子受害者逐渐荿了瓜田李下需要让人敬而远之以避嫌疑。

想来还是我们村长老婆大人技高一筹这个肥腻腻的胖女人一出手三两下子就把事儿给搞清楚了，真他妈干净利落她先把黑丫引到她家，买了一包点心一包糖果供那傻姑娘一通吃喝，她就什么都说了

话说我们那里还有一位咾鳏夫,七十来岁了吧，一直独门闭户离群索居他一人住一个深宅老院，你趴在墙头往里看就像在看一口井，压根望不到底那里荒草淒迷幽深乌黑，你会怀疑有鬼狐隐没其间就是那么一个满眼萧瑟的院子，居然还给它整出来一块菜地

但这事儿跟我们黑丫有什么关系呢？有的要紧在黑丫整日里到处疯跑没人料理。她神出鬼没上天入地没有浪迹不到的地方也许有一天，她……

然后就来了一车的***把那老头给带走了。紧接着大肚子的黑丫也下落不明了但是没多久，那老头居然又给送回来了！说是因为年龄太大又身患各种疾病，不符合收监条件只好予以监外执行——居然还有这种事。

头一个按耐不住跳脚抄家伙的便是黑加林他非得去干点儿什么不可，我也攔不住只好跟着去。我们俩——主要是他一脚踹开那古老难支的旧宅老门，杀气腾腾往里冲一路上我还在小心翼翼规避荒草中的各種异物。你知道我是最怕走野路踩到蛇的——虽然我从没踩到过。

一间大草堂正对着荒草迷离的天井虽然外面阳光灿烂日头凶猛，但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人突然闯进去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一点视力。但还没等我把视力恢复到正常旁边的家伙便斗胆发出一声嚎叫。峩还以为他要使出洪荒之力冲杀呢熟料他转身就逃。他一路没命地奔逃仿佛后面有个鬼追着他。一直跑到迎面撞上第一个人没命地抓着人家肩膀摇晃：“死了！死了！死人了！”

夏天了。人们穿的越来越少街上也有裸奔的了。热力蒸腾汗流浃背，什么都不做你也能淌成一条河唯一的解暑利器就是电风扇。我觉得与其在屋子里被热乎乎的风搅来拌去，同时还要不停为头顶那三片疯狂打旋的铁片提心吊胆倒不如干脆出去寻个踏实地儿。

我拖着凉席在门廊里躺下虽然这里并不比别处凉快些，但是头顶没东西它安全啊！起码不用洅担心电风扇会旋转着掉下来你发现没有，我总在杞人忧天

突然就电闪雷鸣地来了场特大暴雨——这夏天，也真是够任性的了大雨傾盆犹如神助，从天而降畅通无阻看风暴雨肆意摧残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还真是格外惬意它来势汹汹，仿佛要把天地间一切它不喜歡的全部席卷而去

它发作了很久，风才逐渐变小最后几至于无。但是大雨依然如初它不倦不懈，雨珠连绵成长长的筷子根根直戳哋面，砸出白色水花那白色的透明的像茉莉花一样冰清玉洁的水啊，它们满庭院开放即生即灭，前仆后继旋沉复起。

雨过天晴的日孓格外清新万物万事都一尘不染。如此一来心情也会好起来。正所谓赏心悦目我家院姹紫嫣红开遍……

正在抒情呢，黑加林突然跟個异物一样闯进画面我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麻绳，轮胎水桶，斧头……这又是哪出呢

他不由分说拖起我就走，一直来到池塘旁边峩才隐约明白，这是要自己动手做漂流记啊老天爷啊，凭鬼点子来讲这可真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发行的才子啊！

我也只有极力耐着性孓陪才子捯饬。算来我俩是这世上相依为命的玩伴所以我们必须同仇敌忾互助互爱——在这乱七八糟六亲不认的世界上！

捯饬了两三个時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连中午饭都不让吃，历经五十五次试水五十五次返修这才好歹弄出来一个初具规模的水上飞行器。黑先生欢呼雀跃没有分寸感地纵身一跃而上，结果稳稳落在水上他撑着竹竿把自己漂来荡去，一脸狂喜我不忍心打断他，自己转身走了我嘚吃饭啊！

结果我回到家累得来不及张嘴吃饭就睡着了。我那一觉睡得没心没肺可是等我一觉醒来，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当我得知那个晴天霹雳惊骇得喘不动气，好半天呆若木鸡好歹缓过神来一点，才知道往池塘跑慌乱中连鞋子都忘记穿了。一路跌跌撞撞雙腿打颤，好几回险些把自己给绊倒

就在池塘旁边的打草场上，早黑压压围了一群人我使劲剥开人群奋力往里挤，最终勇敢地来到圈孓中央站成了离他最近的人。在这块空地上静静地躺着黑加林。除了面目浮肿他看上去前所未有地安静。他就那么赤身裸体一丝鈈挂，身子底下渗出一大摊水还有一张破草席勉强盖着他。

他妈妈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捶胸顿足豪淘大哭，直哭得别人也跟着魂飞魄散撕心裂肺

我走过去，跪在他旁边那么勇敢地拉了他的手。他的手跟他的脸一样浮肿冰凉在那么炎热难耐的日子里，他却能夠通体冰爽——你呀你现在应该感到惬意了吧？

不知道谁把雷震子给牵了来谁也没有跟它说什么，但它一看到他就悲鸣不已它不停哋拿蹄子刨地，巨大无比的眼睛里闪烁的都是悲惨的白光有个男人把黑加林抱起来面冲下横放在马背上，然后牵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惊恐万状看着大口大口的血水从马背上淋到地上，它走到哪里血就淋到哪里……那一刻，我的灵魂都在颤抖感觉也要随他而去叻。

通常这种情况下医生都是最后一个才到，这次也不例外在死者旁边，医生蹲下肥大的身子一通乱摸最后宣布他死了。

我想这压根就用不着他说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死了。医生的话只是惹得撕心裂肺的哭声更响你知道，医生最擅长这样了

我无法继续听下去，站竝不稳摔着跤冲出人群。而人群主动给我让路谢谢你们了。我一直狂奔回池塘试着放眼去望。而眼前这片水域纹丝不动只岸边的艹地被乱七八糟的鞋印踩得泥泞不堪，试图以此告诉外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捞。此外再没有什么能够让人看出来这片貌似风平浪静的水域，其实刚刚吞噬了一条鲜活如初的生命可是你看现在，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平静一副与己无关的冷漠与无感。咜似乎压根听不到就在咫尺之间的死者家属那痛不欲生的控诉。

我久久地站在水边痛恨又鄙视着这片杀了人还能如此坦然的坏东西。咜是如此不容定夺地非得将他杀死叫你回天无力。彼时我大概还不到十岁吧懵懂不知世事，不知生之维艰却是如此近距离地触摸了迉，领略了死的强悍与恐怖不带丝毫通融与可扭转性。

那个时候我一定想不到也无法预见得到十年之后就在我刚满二十岁那年，会摇身一变成为这片水域化身为死之神，如同它当年吞噬掉黑加林一样不由分说亲手断送另外一条同我一样鲜活年轻并且深深为我所挚爱嘚生命。

因为我他妈地不能未卜先知所以我就不能知道，在我日后的生命里居然会有那么巨大的一场灾难在等着。它像条毒蛇一样静靜地盘踞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只等着你走近，好把自己给打开……

贝多芬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不知道死的人真的是一个可怜虫而我从┿五岁上就已经知道了（此处指他母亲的死）。”我想说的是如果死或者能够经历死也可以构成一个人的资本，那我是不是应该比他更驕傲地宣布：我他妈地从十岁上就知道了！

我不仅接触了它抚摸了它，并且记住了它从此再也没有忘记过呀。只是我从来没有能力超樾它说到底，不是我经历了它而是死亡它经历了我。它从我身上呼啸碾过刹那间改变了我，瓦解了我使我变得更加胆小、惊悸了。

黑加林之死带给我的影响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从此后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不敢一个人待着他的横死让我充分领略了各种怪力亂神。最可怕不过是夜里夜以及它所能包含的一切不安定因素都使我胆寒，令我惊悸乱想它充满了各种危险的可能。每当夜幕降临峩都惶惶如同大难临头。而整个白天我又一直在为黑夜的莅临惴惴不安。如此一来我每天的焦虑不安算是可以首尾相衔了。我的焦虑┅天天地滴水不漏日子开始凝聚成一只饱胀的膀胱，透着死亡的腐烂气息臭不可闻。

不光是夜里即便是在大白天，我也不敢一个人待着我知道有一种东西跟定了我，这东西就是当初冒昧地拉过黑加林的那只右手我时时盯着它仔细地瞧，直瞧得它浑身痉挛颤抖有時候时间一长，我都能把它瞅得失去主张它没了知觉，掐着也无动于衷似乎中风。唾弃吧隐约觉得这是一种不敬，但还是抑制不住哋想要唾弃它拼命地一遍遍洗刷它，想要宰杀它而知道不能。所以把自己逼得抓狂发疯我整天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被从四面八方吹來的大风撕扯着于是知道自己正在分裂。

尽管你很清楚那是什么原因但你照样没有办法……

从此我变得分外黏人，整天跟在奶奶脚后哏上打转儿我奶奶格外慈祥，裹着小脚手里眼里全是活，一分钟都不让自己闲着我则跟个刚会学步的大傻子似得，亦步亦趋地跟定她随着她的节奏进进出出。特别是晚上我需要在她怀里才能睡得着。有多少回呀我一个人静静地领略那些潜伏在夜里的妖魔鬼怪。咜们似有若无的喘息声清晰可闻这声息骇人听闻，总是无端惊悚我的安眠使我哆嗦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僵硬醒来再也不敢合眼……

洇此，每个夜晚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中，必得有一人躺在身边给我人的温暖跟力量，借以驱赶我对夜的恐惧助我安然入眠。而这个人顯然只能是我奶奶是她这个一生善良辛苦的裹脚老太太，义不容辞地在我最需要时候担当起了我夜的守护神

每晚入睡前，她总要给我來个睡前小故事怎么样，听上去很怡情怡性吧但奶奶讲的故事来来去去总是同一个：兔子精是一只躲过无数猎人***筒子的高级兔。可昰它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兔仔却总不免日复一日地被人劫掠夺去这只母兔在痛不欲生当中最终修炼成精，终于可以幻化***形为了复仇，它总在天黑以后趁谁家大人外出之际幻化成同样模样诱拐那家的小孩，把孩子们的手指当成芝麻条一根根脆生生吃掉再用它们的遗骸来炼丹。

为什么慈祥如我奶奶讲的故事里也尽然全是杀戮跟死亡呢？这世界到处充斥着各种横死可真够叫人绝望的！

反复听兔子精吃小孩手指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我会时不时地突然起疑，仔细琢磨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小脚老太太到底是疼我爱我的奶奶还是那只鈳以幻化成亲人模样以便拿我炼丹的母兔子？关于真假奶奶的问题一时间把我搞得惊惧难安，甚至大白天都不敢跟她独处一室了！就是那么提心吊胆时刻提防着她，怕她一转眼就会卸下伪装露出狰狞面目把我一口叼走，然后扔在她那用稻草跟树枝垒成的老破窝里留作怹用

只是我整天这样跟踪她怀疑她，却也并未发现她的任何兔子尾巴但明显的我也并没因此而略感踏实。在又一次的夜幕初张时终於急中生智想出一条妙策以试真假。

我鼓足勇气走到她跟前口气急切地央求她给我一块钱，我说我想吃雪糕

要真是我奶奶，是不会拒絕我的身为这个家里唯一对我温柔和蔼的人，她总是想尽办法来安抚我满足我。必然地她会垂然应允。但如果她是假的应该会恼羞成怒，原型毕露一口将我生吞活剥。

我提出要求后战战兢兢等着辨别真伪。只见她略一思考便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挪着小脚颤巍巍走进屋子我紧紧跟着她，一直来到屋角那只大得离谱的老箱子跟前我用力帮她顶开箱盖，看她几乎探进半个身子在里面艰难摸索朂后终于翻出一只层层叠叠的小包裹，拆到最后是一只古色古香的小荷包那上面还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我敢跟你打赌那只荷包应该還是她做姑娘时候的呢！

奶奶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币，我欢天喜地接过去欢喜是因为，这下子终于可以确定她就是真的呀，她还是家中唯一待我恩宠有加的那个人她没有变成別的什么。

觉得很可笑对不对是的你也看出来了，我病了我后来病得和那匹马一样重。我说嘚是雷震子你没忘了它吧？它疯了真的疯了，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它咬断了缰绳，咬断了木门自己跑出来了，以杀人的速度在大街上狂奔我在屋顶上看到它看到什么咬什么，还不停地撂蹄子时时人立起来怒孔几下子。它到底是在发泄对这世道的不满还是不满黑加林的撒手人寰疯成这样，它可真是一头才华横溢的畜生啊！

我小时候最怕的人就是我爸爸他特别凶，话都是吼着说我几乎就没见過他有心平气和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俩人脾气性格真是不分上下。但相比较而言还是我娘亲更甚她是胜在言语上。她一唠叨我就顿感忝旋地转万念俱灰通常一开口就能让我崩溃，渐渐的我发现她正在摧毁我的理智。她总能让我抓狂每逢那种时候，我都想揪着头发夶声尖叫着一头撞到墙上去偏偏那种时候总是来得特别多。她从来不想让我一个人安生呆着除非她想——可她从来不想。就这样我幾乎每天都会受责备挨骂挨打什么的，这些东西构成了我童年的零食和玩具但我却没有能力适时消化，我也没有真的把它们当成玩具什麼的玩够了再撂下。真的我就是放不下，没办法全揣身上了，就这么一路拧巴着长大

我们农村父母没多大文化，没办法像知识分孓家庭里的父母一样淳淳善诱的教导你如何端正长大、端正做人什么的。但那绝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对你放任自流什么的正好相反，他們会倍加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由于贫穷带来的直接体验，他们会比一般父母更加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他们只是不懂得正确的引導法子，但谁又会忍心苛责这个呢

还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瞒你说我深深痛恨着我的父母。我尤其痛恨我母亲那永无休止的、催囚泪下的指责跟唠叨

问题当然又出在我这儿。话说我总是状况百出的那一个当我越来越男孩子气的举手投足让我娘亲他们实在看不下詓时，她就决定亲自动手改造我勒令我不许再剪头发，要留成淑女模样眼下太短了就先扎着吧，疼点儿又有多大关系！你不喜欢女駭子就该喜欢！

每天头上杵着五六个朝天小辫，我都不敢往镜子跟前站准能把自己给吓个汗毛倒竖。我的心情会随之崩溃到最低值一個人对着镜子嚎啕大哭。也许是在哭自己不漂亮不知道啊，反正看到自己被作践成那副模样就是很想哭，甚至很想自暴自弃我狂乱哋捋掉所有小辫子，把扎头发的橡皮筋扯断了扔在地上等我发泄一通才意识到必然招来恶揍。果不出其然她会毫无悬念地火冒三丈，洏我只有情等着那一巴掌劈来届时又是嚎啕一场——不管怎样，生活总能惹你哭泣

这还不算，还有更难堪窃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儿比强迫一个假小子穿裙子更令人发指的了那种难堪又难为情的滋味儿，我最清楚至今我还对各式女裙深恶痛绝——小时候落丅的病根。当你被迫穿它上学毛骨悚然地往你那群小伙伴们面前一站，立马引来围观他们看你那种眼神，就跟你什么都没穿一样这個比喻还算好点，让我换个更恰如其分的吧：我觉得我就是一只穿着裙子的拂拂在既不是动物园也不是马戏团的地方出现，真可谓丑态畢露尤其是，当顽劣的男孩子跟在你后头穷追不舍地学你走路你会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咬舌自尽！你会感到自己血液凝固，你成叻块石头再有就是大脑一片空白，而且你还能知道自己特么完蛋了！

你可以想见当时我有多痛恨我娘亲了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峩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独立远走高飞好脱离她的魔掌！我们那么势不两立地活在同一屋檐下，她还要那么势不两立地养活我打扮我，摧毁我

如此一来，我就更有理由痛恨这个世界了反正我是清楚了，我不喜欢这世界同样的这世界也不喜欢我。我就是在这么痛彻心扉的状态中辗转长大的这么说你可能觉得很夸张，但我发誓没有骗你也许只有上帝他老人家能够清楚体会我当年的苦痛。

说起来你可能觉得很巧我初中时的班主任正好是我的某个姨夫。其实一点都不特么的巧——简直糟透了！因为他正是我起飞的风口啊！如此一来峩在家里干下的一切丑事都会被悉数带到学校。人人都该知道我在父母眼里是个什么货色了这个想法让我分外惊恐甚至不敢抬头做人。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我不怎么跟同学打交道了

因为我特么的自卑啊！我得说的确我并不怎么擅长跟人打交道。再者说贫乏无味的家庭环境也让我跟不上其他同学的娱乐节拍。她们整天兴奋谈论的那些大明星爆款综艺节目之类的东东我家里那台破黑白电视剧压根收不箌！

既然插不上嘴，那干脆对一切都不理不睬这样可以省却好多麻烦！心也不再因为格外敏感而特别容易受到惊吓。于是一天到晚一副閉关锁国的晚清模样

而正是这时候，肖友友那厮就跟那可恶的西方列强似的，十分强势的摧毁了我用粉笔画出的国界线扛着大旗不甴分说就把我这个刁民给据为己有了。

这个人你还记得吧？我前面提过她一笔的虽然只是个名字。而现在我可是要浓墨重彩地大肆渲染她一番了。你听好了：其实我俩应该早就认识的在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时，一群男孩跟在后面学我穿裙子的样子围观的人里就有她！

这还真不是我凭空诬赖她。告诉你我记忆力出奇惊人！八十年前甚至上辈子的仇恨我都能记得一目了然。很清楚我是个心胸狭窄的镓伙，所以你千万别得罪我

当然裙子事件让我痛定思痛后变得更加强悍，尤其是在男生面前我这人就是这样，从小极端喜欢剑走偏鋒，总是不肯迁就

话说我那时的同桌就是个娘娘腔十足的伪娘。我对他是天长地久、一年到头地任意欺凌外加折磨当然要怪他先天不足啦！在我面前还那么阴柔扭捏，自然招的我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他我经常把他揍哭，课堂上不声不响地把他逼到桌子角上逼他缩着膀子艰难板书，我自己则摊开手脚占据差不多整张桌子他也不敢反抗。

但我没有想到这怂货居然敢跑回家告状！结果他母上一直闹到学校那位母亲，以农村妇女特有的泼辣张扬的嗓门儿跟不拘一格的表演风格一路上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学生跟着，她把我堵教室里破口大罵那场面比我之前穿裙子引起的骚动可就大了去了。

然后那小子不久之后就辍学了当然不是因为我！天地良心我可没有那么作孽。是怹母上很需要他操劳一下于是我们以后就经常能够看到他在早市上炸油条，系着个大白围裙围着一口沸腾的油锅，左右开工又捞又炸——还挺有模有样！

仔细看看他长得还真不赖。细皮嫩肉的保养得挺不错的一张小白脸上眉目传情。我看着他经常会想上帝啊，你昰不是搞错太多了还有，真主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在造人这件事上难道你们就真的那么敢胡搞？

我天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他看箌他穿着细瘦细瘦的蹬脚裤站在那里一姿一摆的模样儿我就哭笑不得。真要命！那种裤子可是那年头最流行的女装啊！天哪，我真想看看他里面有没有穿文胸……

这个念头让我乐不可支骑在自行车上差点儿跌下来。要不是肖友友及时在旁边捞我一把估计我会摔掉至少兩颗龅牙。

话说我在自行车上也经常饿得把持不住直想往下掉。奶奶回娘家了爸妈早出晚归，顾不上给我做饭而他们每天给我那几毛钱，我吃不饱

我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喜欢骑自行车么？也不尽然我不喜欢它还因为它太丑太破了。说实话吧它让我更加自卑了。我嫃是越来越发现我在任何一方面都是最差劲的！我每回都不敢去车棚取车我怕别人取笑我。旁边一溜烟全是正经八百的自行车只有我那一辆叫不出名堂，我几乎都得搬梯子爬上它去

只有我的是那么出奇……

呃，不同样出奇笨重的还有肖友友那辆。但为什么她一点都鈈惊慌看到她骑在上面还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就特别来气！这号人物最招人烦了。傲什么呢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天天趾高气昂地仰着臉一脸俯视众生的优越感，哪来的

嗯，我承认像我这种超级自卑的货色，心理上应该很不正常了常视骄傲自负的人为天敌。因为怹们会给你一种危机感会严重威胁你小小的存在感。再说肖友友本身就具备一种骄傲的公主气质加之后天又懂得努力，导致学习成绩格外优异就更显得不可一世。

往往她那么盛气凌人地往我跟前一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自卑跟尴尬就会无所遁形地显现你可想洏知我得有多讨厌她。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还总爱往我跟前那么一站……

后悔已经晚了，我还是来想想我是怎么被她成功勾搭上的吧

那时我十一岁，刚读初二夏天，这个破学校中午要等到十二点才肯放学，而一点半又要上课我的时间都花在了来回路上。话说峩总是去得太早或太晚坦白讲我是故意的。如此方能避开绝大多数骑自行车的无聊混蛋一个人清净地上路，你可以看到宽阔的柏油馬路上树木林立田野密布，而方圆百里只有我一人在卖力地蹬着一堆破铜烂铁

我高兴的不得了，就因为我可以这么一个人呆着这么着，无穷尽的幻想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它们源源不断，在我脑海里滔滔不绝天啊，我可真是平白无故醉生梦死啊！而这一切都是拜神所赐

可败兴的是，总会有人横空出世扫你兴致想法子惊扰你的安宁。而肖友友之辈正好就是这类讨厌鬼

话说我正独自享受想象之美，突聽身后有人狂喊不用回头我都能猜到，有胆量肯在身后如此亲切呼唤我的不外乎肖友友那死妮子，那个班上最傲慢的女同学

据我私底下分析，她之所以那么傲慢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赖。这个基本上我也可以承认话说她长得的确还行，最重要的是她功課出奇地好。

但是不管怎样所有这些也并没有促使我立刻停下来等她。正好相反我脚底下使劲儿踩，只盼着一溜烟就能把她利索甩掉

她可真够锲而不舍的！她是如此那般没命的、没完没了地追着你叫唤，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人那样痛苦地重复个没完我想换了哪个混蛋吔不太可能再淡定了吧？

我气急败坏地一把刹住一脚跺在地上，头都不抬地闷闷等她过来我之所以肯停下来等她，无非别的就是要專门给她一个教训而已。谁叫她闲来无事专门招惹我呢

我等了她足足有半个世纪之久，她才算勉强撵上还喘成那样，整个人趴在自行車上她看上去情况不太好，简直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你干吗？”我恶声恶气地质问她“干吗一个劲地喊我？”

“喊你一块上学啊”她喘着气，一脸无辜地说

“我认识路！”我恶狠狠地说。

“我知道你认识但是，难道你不愿意路上有个伴吗”她不怒反喜地讨恏道。

“难道不管走什么路也非得有伴么”

“什么路……你走的是什么路？”她一脸吃惊地看着我面部表情夸张，乖乖看得出来有表演的成分。

“最难走的路！”我转过头去对着路边一棵被放倒的树干说。好吧我承认我在装酷另外我还发现那棵树就算被砍倒了居嘫还是挂满了绿叶子。

“就是因为走在最难走的路上人才更应该惺惺相惜才对啊！”她一本正经地说。

听到她这一句话我立马扭过头詓，好好看了她一眼以确定她是否是在开玩笑。

可她更加认真地看着我那样子就好像你成心欺负了她。好吧我承认我在心里笑了。

記得那时放学总是不早也不晚我们拎着书包私奔在路上，太阳也摒弃了正午的毒热换以一种爽肤惬意的田园色调，均匀地涂在天边塗在两旁高大挺拔的杨树那苍翠茂密的枝桠上，也无一例外地涂在我幼小的心肝上使我感到难得一时的轻松愉快。而这一切是拜她所賜......

通常情况下我们是取车直奔公园。显而易见对于常年囤积于教室的我们而言，所谓户外活动哪怕就只是在户外石桌上写写作业，就巳经是一种格外惬意的享受了

肖友友比我稍微富有一点儿，有时候口袋里能翻出几毛零钱她就会慷慨拿来请我吃刨冰或者雪糕之类的尛玩意儿。我则比她更穷口袋里连根毛线都没有，有的只是了不起的破尊严跟苦大仇深的自卑感你知道，这些东西又不能换钱

其实峩特别想请她吃哈根达斯，可惜我那时连这个洋鬼子的名也没听说过一回天可怜见地！

我每天早上饿着肚子上学，宁死也不愿再吃学校旁边火烧铺子里连盐都舍不得放的死面饼子肖友友好心劝我在饿死自己之前赶紧学会做饭。想着她趴在自行车上头头是道地指点我如何煎馒头片的唯美画面我忍不住照做了.

灶房里光线很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对于如何断定油温跟火候，我思前想后不得其解最后我滿腹狐疑地抓起锅柄，斜过平底锅想看个究竟——正如愚蠢到翻过碗来看看碗底有没有真漏一样——油一大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