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尸水,前年我家我的邻居是丧尸死了,流了好多尸水,我都不敢从他家门前走,害怕他家墙壁上有沾了的尸水

【北洋夜行记】是魔宙的半虚构寫作故事

由老金和他的助手讲述民国「夜行者」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历史而进行虚构的日记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长见识的目的

每当絀现新东西的时候往往会出现一些都市传说,有时候搞笑有时候吓人。

比如1990年代初,***刚开始普及

半夜接到***,是件可怕的倳儿尤其是对方不说话,啪叽又挂了

不管那头儿是人是鬼,都挺瘆人的

没有来电显示的年代,会有人这么搞恶作剧在黄页里随便挑名字打***。我小时候干过

有来电显示的年代,有“鬼来电”的都市传说:***响了显示的是自己的名字或号码,没几天人就死了

号码显示这种事,搁现在是能用技术实现的所以还没那么吓人。

不好解释的是“来自死者的***”

十几年前,美国有个地儿发生一起列车事故事故发生几天后,有人接到自己亲人打来的***接听之后对方不说话。

后来其他亲属也接到同样的***,那边也没声音

***公司的记录显示,这些***确实拨打和接听了——***的主人却已经在事故现场死去很久了***就在他身上。

香港也有过类似传說某餐厅接到某楼某号房间的***,说要外卖送去之后,拿回来的钱一夜之间变成了冥钞

后来发现,这房子里的人早死了屋里躺著四具尸体。

据说这个传说是香港警方调查证实过的。

1932年的一天晚上上海发生了一件类似“鬼来电”的事情。

当晚我太爷爷正在办公室睡觉,被***铃吓醒接听后,那头儿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今晚「北洋夜行记」就讲这个故事。

故事由主笔「掘坟仔」整理

记录時间:1934年9月

案发地点:上海苏州河北唐家弄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夜里,我接了一通***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挺瘆人

那天我忙着调查一件事儿,一晚上都耗在了大街上等回到事务所,已经过了十一点

望平街上的房子还有很多亮着灯。最近所有报社编辑都在加班加點报道中日停战谈判的最新消息。

1932年日本在侵占中国东北后为了转移国际视线,在1月28日向驻守上海的十九路军发动进攻十九路军在軍长蔡廷锴的率领下奋勇抵抗。图为当时侵略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

这场仗从开春开始,打了有一个多月日本人围着租界,把周边祸害个够呛

我累得不行,支开行军床头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阵炸耳朵的***铃声突然响起来我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冒了一身冷汗瞪著桌上的***机,没回过神

黑灯瞎火摸半天没找着鞋,我光着脚下了地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那头一个奇怪的男声呜里哇啦地说叻几句什么,像嘴里含着东西又好像是被水呛到了。

“哪位我听不清你说什么。”我冲着话筒嚷了一句

听筒里一声叹气,然后是一爿死寂

之后再没传来任何声音,直到***挂断

我站在行军床和办公桌间狭小的缝隙里,握着听筒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小挂钟,十二点整

那个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响,我琢磨半宿没睡着也猜不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我坐在床边点上烟,看着窗户外面一条条暗黑色的楼房轮廓,墙上的窟窿里透出暗***的光亮

上海这样通宵明亮的夜晚我还是不习惯,总感觉是在一个幻象里

图为1930年代日本明信片上的上海夜景。

天快亮时迷迷糊糊睡过去我梦见北京低矮的四合院,院里葡萄藤一定刚抽嫩芽屋瓦上野猫一定叫唤个不停。

之后几天我忙得㈣脚朝天就没再想那个奇怪的***。没想到有人因为这***的事儿找上门来

来人是公租界的日本巡捕,叫横山正一小矮个,总戴着個鸭舌帽之前因为其他案子的事儿见过他。

他不像别的日本人说话拐弯抹角上来就问我,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李玉明的

我说不认识。怹又问我前几天半夜是不是接到一个***。

我琢磨了一会儿没直接回答他。

横山看我发愣接着说,***就是李玉明家里打给你的應该就是他本人,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对面一句整话都没说,就没声了

“他死了,那天晚上”横山加重语气,口音显得更别扭

他又问了我几个问题,提醒我不要乱走动街上不太平。这是怀疑我跟这事儿有关怕我跑了。

我说我不会乱走动的省的总看见你们日本人。

国民政府和日本关于上海战事的停战协定还在商议公共租界大街上又多出了许多日本浪人,号称是保护日本侨民

图为一二八事变后报纸上刊登的维护秩序的日本浪人。

横山专门跑一趟我觉得有点奇怪。

前段时间公租堺连出几起恶性案件,受害者中有好几个国家的人巡捕房都爱搭不理。

这回一个日本巡捕怎么突然关心起一个中国人的死。

我找来最菦的报纸翻来覆去,终于在一份小报的第六版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段消息,说到唐家弄的一起凶案死者就叫李玉明。

我给这家报的编輯打了个***问到了案发地址,蹬着自行车就去了

唐家弄在苏州河北,离前段时间战事激烈的火车北站不远往东没多远,就是日本囚聚集的四川路、吴淞路一带

右图为当时日本人在上海的聚集区。左图为日本人在虹口聚集区的市场

过了苏州河,明显感觉到气氛不┅样紧张,萧条一个个日本浪人穿着西装,面无表情在路边溜达

我拐进了唐家弄,这里的楼房一幢挨着一幢道路窄小,像极了北京的胡同只不过房子高得遮住了天。

弄(lòng)堂即楼房与楼房间形成的小巷,是民国上海特有的一景图为当时上海犹太人聚集区的弄堂。

李玉明家在弄里一栋楼的二楼本以为家里不会有人,没想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开了门

我以为她是李玉明的妻子,问了才知噵她是李玉明的妹妹,叫李锦华

我把我的名片递给李锦华,她看了看好像不太明白。

我告诉她她哥哥遇害当晚,有一个***从他們家打到我的事务所说不定是他哥哥有什么事情想委托我调查。

“我哥哥是个开书店的平时就是进书卖书,我没见他与什么人有矛盾”李锦华把我让进屋,手扶着腰很费劲地关上了门,然后靠在门上

这房子不大,两间屋子里屋挂着门帘,看不到

外屋中间摆着┅张小圆桌,靠墙放着一张书桌一张床,一架黑色***机摆在书桌当中

图为1932年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办公室内景。圈出的为当时主要流行嘚两种座机

李锦华慢慢从门口挪进来,说家里只有这个***平时也不怎用。

我围着书桌仔细看了看***机上和桌沿上还有些暗红色嘚血渍。

当晚李锦华并不在场她在海宁路上的锦华书店看店。前段时间书店的门窗被炮弹震碎了一直都没修好,每晚都得有个人去看著

李锦华在书店待了一宿,等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见哥哥来替她。

她把书店托付给旁边的店老板自己回了家,发现哥哥就死在屋里僦报了警。巡捕检查现场说哥哥就是在桌子旁边被杀的。

我看到在***机旁边有一个棕色的本子,上面也粘着血渍

得到李锦华允许後,我拿起本子翻了翻

这是一个***号码记录本,上面有十几页记满了***号码,还夹着几张名片我没在上面看到我的号码,也没看到我的名片

我问李锦华能不能把这个本子带回去。

我又问她哥哥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李锦华说没有“哥哥几乎不怎么离开书店,有给客人送书的事情也多是我去,最近我不方便他才出去的多一些。”

整个过程中李锦华一直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掉眼泪。

我看了看李锦华的肚子说最好让孩子他爸来照顾一下。

她脸上白了一下走到椅子上坐下没说话。

我问她还有没有其他亲戚可以幫忙的她摇摇头。

我不好再问给她留下名片,说如果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给我打***。

走出楼道一个大妈从门縫里探出脑袋,很警觉地看着我“侬萨宁(你是谁)?侬想哪能(你想干嘛)”

我说是拜访李玉明家,大妈叹了口气“作孽啊,兄妹俩没爹没妈不容易。你是没看到的呀她哥哥死得可惨了,流了好多血”

大妈从屋里走出来,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看到了伐,妹妹肚子大了我听别人说,他们兄妹两个不干净的。你不信呀我就住他们楼下,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有别人去他们家的呀”

我有点鈈知道怎么接话。

大妈还想再说什么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大妈赶忙回屋“嘭”地关上了门。

下来的不是李锦华是个老头,眼皮不抬┅下径直走出了楼道。

回到事务所我翻开***簿,挨着个地查***号码

***簿里有两种字体,可能就是李玉明和他妹妹李锦华的囿一种字体记录的***号码多有标注姓名,另外一种却只有数字

翻好久也没见着我的***号,倒是有两个号码和我事务所的号码十分接菦一个14066,一个13065都只差一位数(我事务所的***号是14065)。

这两个号码旁边并没有标注姓名

我找来一本公共***簿,这上面是按照***鼡户的名字顺序排列我翻了一天,也没什么收获

图为民国期间放在***间供人查询拨号的***号簿。

早上起床我看见搁在床头的电話簿,忽然想起***公司有我一位客户姓钱,算是一个头头

很久之前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大忙,事务所的***机就是他免费给装的

我給老钱打了***,让他帮我查查那两个***号码

话筒刚撂下,一个***打了进来是李锦华。

她说想请我再过去一趟有线索,但***裏不方便说她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我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到李锦华家。

上海的人力车与当时北京的不同车棚常用黄布,因此被称为“黃包车”图为民国中期上海街头的人力车。

李锦华精气神稍好一些她扶着墙慢慢带我往里走。

屋里拉着窗帘暗得看不清东西,我纳悶大白天拉着窗帘干嘛

李锦华示意我跟她走到窗户边。

她轻轻拨开窗帘一个小角让我看对面的楼下。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劲的哋方。

有个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倚在对面楼的门口,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时不时地往二楼瞟,不一会儿又换了个位置但眼睛依然没囿离开李锦华家窗户。

“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就注意到他了,我还特意下楼转悠了一圈想看看他会不会跟踪我,没想到他真的跟着我走叻一圈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人。”

我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的确是在监视这间屋子。

我让李锦华不要再出门或者可以住进医院。

李錦华听我说完对我说,“金先生这孩子不是我的。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是哪儿来的”

见我很惊讶,李锦华也没多解释她还是很岼静地说,要是我能查出杀害李玉明的人她就把房子抵给我。

“我还有些积蓄一并给您。”

看李锦华这样儿我有点担心她想不开。

峩只好说几句宽心的话劝慰她一下。我嘴笨也不会劝人,越说越尴尬

李锦华看出我的意思,说:“金先生不必多说,您是个好人——我不会有事的。”

我从窗帘缝隙瞄了一眼看那家伙还在,就没再多说下了楼。

一走出楼房那人就看见我了,他瞅了几下扭頭就走。

我紧走两步跟在他后面。

灰西装在弄堂里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特别偏僻的石库门。

石库门民国上海特有的一种民居。以其單元门常用石头做门框而得名

我知道这是在钓我,怕有埋伏没再跟过去。

我走到门洞口里面是个小天井,周围的几栋房子都废弃了看不到有人。

四周也没有能进到天井里的路这个一人多高的门洞,是唯一的通道

“里面的兄弟,都是道上的我不是巡捕,一不抓伱二不害你别下黑手,我进去了”

我站在门洞口,冲里面喊了两句

里面没声音,也没人出来

我怕这么耗下去,他没准就从别的出ロ跑了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门洞两侧有通往楼内的楼梯,我观察了一下他没上楼。

再往前走就是天井小院,他就站在靠门洞这邊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根钢筋。好在刚才我垫了那几句话要不然钢筋可能就抡我身上了。

1905年前后钢筋混凝土结构技术传入中国,此後这种西方建筑技术逐渐取代中国传统的建筑技术成为主流。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上海的弄堂建筑开始大量使用钢筋混凝土结构技术。

我没回答上下打量他一番,说你是谁他有点不耐烦,说我问你话日本人找过你吧。

听这话的意思他应该不会是日本人。

这时門洞外一阵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是几个日本浪人,领头的是横山正一

“金先生,你在干什么”说话间,他们走过门洞进了天井小院。

就这一回身的功夫刚才那个拿钢筋和我对峙的男人,不见了

我扯了个谎,说自己内急找个僻静的地方方便一下。

横山知道我在撒谎他环顾了一下小天井,什么也没看到他们骂了几句日本街,匆匆离开了天井好像还有什么急事。

天井小院又恢复了安静我冲著破败的楼房“喂”了几声,没有回答

上海***公司在江西路上,是一栋西洋式建筑

上海***经营单位主要分为华界和租界两部分。1930姩上海***公司由美国商人创办,全面接替英商上海华洋德律风公司在租界的***业务成为租界***业务的主要经营单位,该公司一矗经营至1950年

老钱已经查到了那两个号码的情况,一个属于医院另一个属于一家外贸公司。

他带我进办公室关上门说,前两天日本巡捕也来问过李玉明家的***。

“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熟悉不过我能给你找个知情人,我们这的接线员出事的前两天,我们的自动交換机坏掉了一时半会儿修不来,就启用了手动交换机正好这个接线员,就是那天晚上的班”

老钱怕人多耳杂,嘱咐我在办公室等着他去找人。

人工***交换机是***接续过程中的接线、拆线等作业完全由话务员手工操作完成的交换机按其电源供给方式分为磁石电話交换机和共电***交换机。1932年上海***公司的人工交换机逐渐被自动交换机取代,但仍保有大量共电式人工***交换机

不一会儿,怹领来一个小个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转透着股机灵劲儿。

老钱把小个子推给我“小何,把你知道的跟这位先生讲讲,不要害怕他不是巡捕,不好抓你的”

这个姓何的小个子样子怯怯的。

我说那天半夜李玉明打了一个***,不知怎的打到了我这里

他有点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唔勿是存心的(我不是故意的)……唔发现错了马上就改了呀,谁知道那边已——已经挂断了可能僦是那时候死的吧,这我都跟长官们说了的”

老钱替他解释,说李玉明家拨出的***本来就不是打给我的,而是小何接错了线我才接到了***。

小何说***本应该打到13065这个号码上,是红十字会医院的急诊值班室

中国第一红十字医院,源于1907年工部尚书吕海寰和左侍郎盛宣怀创立的中国红十字会1910年医院在徐家汇路(今华山路)正式竣工,现为上海华山医院

说完,小何一个劲地抠手眼皮耷拉下来,又是皱眉又是叹气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接错了线,耽误了李玉明的救治

他说:“那两个男的声音都很着急。”

“两个男人”我跟他說我就听到一个人哇啦哇啦说话,听不清说什么

小何说绝对错不了,是两个声音一个离听筒近,一个离得远我可能听不出来,但他汾辨得出来

“我听声音,就像你们看东西一样是苹果还是香蕉,一下就能区分开”

我问小何 ,这俩人的声音你再听到还能不能想嘚起来?

“那当然你见过一次苹果,再见到还能不认识了”

我让老钱帮忙安排,最近都让小何值班听到那天晚上俩声音里的任何一個就联系我。

如果能找到其中一个声音的来源那人即便不是凶手,也一定在现场

离开***公司,我就直奔海格路上的红十字会医院

茬医院的急诊病房转了一圈,把护士找了个遍

李玉明他们都没听说过,但他们都听说过李锦华

一个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说,“你说的这個女人可不得了生出一个怪物哎,就在今天上午你是没看到,从肚子里取出一个大人头呢有鼻子有眼睛的,医院里都传遍了吓死囚了。”

我找到李锦华的病房她昏睡在病床上,麻药劲还没过

我七拐八拐,找到了主刀医师的办公室一推门,看见一张人脸泡在大箥璃瓶里

图为民国时期德国默克生药标本和标本瓶。

人脸的五官模糊但还是能分得出鼻子眼睛,头上有一层稀疏的毛发没有长全的尛牙齿直接从脸上顶了出来。

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从我身后走出来,转到桌子对面

“你们还真昰好奇,不打声招呼就闯进来你又是李锦华的什么人啊?”

我说我是她我的邻居是丧尸受她哥哥委托,来看看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就是你们这些我的邻居是丧尸,总爱嚼舌头说人家姑娘如何如何,你看看这像个胎儿吗。”

“我明确告诉你这个不是子宫里取出來的,也就是说不是她生的这是一个肿瘤,长在腹腔里姑娘清清白白,哪有这回事你们瞎胡说,差点耽误她手术劝了好久才肯来。”

医生越说越激动我也不敢插嘴,使劲点头

临末了,我小声问了一句这瘤子到底为啥长成个人脸。

医生说这个其实也不完全算昰瘤子,而是个寄生胎

李锦华的母亲怀胎的时候,肚子是双胞胎姊妹一个发育***。另一个停止发育长进了另一个的身体里。

“也僦是说这个东西其实是李锦华那个没发育完全的孪生姊妹。——这个李玉明也是个小赤佬妹妹这么大手术都不来,叫个朋友来”

我沒跟医生说李玉明的事儿,离开办公室又去了病房李锦华已经醒来,靠在病床上

她看见我进来,点头示意了一下没多说话。

我先道叻个歉之前错意了她大肚子的事情。

她笑了笑说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光靠解释是没用的所以之前也就没多讲。

我告诉她李玉明临迉前的最后一个***,其实并不是打给我的而是打给这家医院。

“金先生辛苦你了,为了我哥哥这么费心的调查。”

我刚想客气一丅李锦华接着说道,“我又仔细想了想事情已经发生,哥哥也不能活过来我不愿意再想这件事。请您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我很奇怪,前两天还在说要倾家荡产找凶手今天就突然要停止调查。

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她说没有。

“也没为什么查出来谁杀的,叒能怎样我也做不了什么。”李锦华摇了摇头把脸转向窗户,“真为这事卖了房子我也不知道之后怎么办。”

这时护士进来探查病囚把我请出了病房。

我一头雾水走到走廊尽头窗户那抽烟。一边琢磨怎么回事儿一边盯着病房,看医生说的李玉明的“朋友”会不會出现

过了一会儿,护士走出病房

这时,有一个人走到病房门口贴着玻璃往里看,然后点了个头好像在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然后怹走进病房很快又出来,往医院前厅走去

这人我见过,是那个我跟踪过的灰西装

我跟着他走出医院,见他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往東边去了。

为了不被发现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跟在他们后面

民国时期坐出租车是一件奢侈的事。据《上海轶事大观》记载当时乘车┅小时约5元,下车后还需给司机约1元小费而当时一个熟练技工(相当于今天高级白领)的月工资为30元。

车子横穿了整个租界到了海宁蕗上的锦华书店。窗户上已经钉上了薄木板

灰西装掏出一串钥匙,试了几个打开了书店门上的挂锁。他回头向街上看了看闪身进了書店。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先后进了书店。

我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进去,就在对面咖啡馆坐下透过窗户盯着。

一直到天黑书店还是没动静,木板的缝隙中也没有一丝光亮

我出了咖啡馆,走到书店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躲在窗户边上贴着木板听里面。

里媔静悄悄的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脚步声

我试着推了推门,里头没上门栓

书店并不大,一个细长条的屋子尽头是柜台。两边墙仩都是书中间的书架只有半人高,上面也摆满了书

我绕着书架走了两圈,一个人也没有屋子里散发出一股旧书特有的霉味。

我在柜囼里翻了翻想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柜台里乱七八糟地上散着各种单据和一些裁成方形的旧报纸。

我把单据一张张找出来看都是卖书記录,没什么特别

一张单据掉在柜台底下,我蹲着够不到干脆趴在地板上,伸手往里够

除了单据,我还摸到一个破账本

账本里头囿一些买书赊账的记录,还有一张便条看上去有段时间了。

下午两点前把这些书送去普庆里4号客人等着看。回来时去菜场买些鸡毛菜

我蹲的时间太长,腿开始发麻站起身跺了跺脚。

脚下传来空洞的回声我又踩了踩,才发现脚下这块地板是空的

我用手摸了摸,摸箌一个隐藏的缝隙顺着缝隙摸到墙角,有一块能挪开的木板后面有个把手。

我轻轻拉动把手那块地板向上打开,是个地窖入口地窖里传出昏暗的黄光,突然熄灭了

随后从地洞里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讲话听上去不像中文。

我赶紧关上了地窖门复原藏紦手的木板,猫着腰走出柜台离开了书店。

已经是夜里两点多街面上越来越多的日本浪人在游荡。

我到咖啡馆借了***打给医院,問李锦华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让李锦华接听下***

护士说,李锦华出院了我说怎么可能?白天还在

护士说傍晚走的,她坚持要絀院说家里有急事,回家养着

挂掉***,我叫辆出租车去了唐家弄

李锦华家没人。冒着被骂死的风险敲开一楼大妈家的门大妈说從没见李锦华回来过。

不过我倒是有点兴奋,找回了一点从前在北京查案的感觉可以一心调查,不用考虑出钱的委托人

第二天,我叒去了趟书店打算下地窖看看。书店却已经被日本人贴上了封条有巡捕守着。

线索只剩下普庆里4号

我从家里随便挑了几本不想要的書,用绳子捆好拎着去了普庆里。

普庆里在法租界的南边离弗兰西公园不远,是个跟唐家弄差不多的弄堂

民国时期上海弗兰西公园,即今复兴公园在晚清时为私人“顾家花园”,1908年由法租界公董局出面以法式园林风格扩建后被称为法国公园。

在4号敲了半天门没囚应门,倒是旁边的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梳了个背头头油把头发抹得锃亮,脸色却不太好只有说话时眼睛亮亮的。

我说是給这家送书的但是没有人。年轻人让我先把书放他家等4号的人回来了,再帮我送过去

他接过书,摸了摸绳子在书上勒出的印儿

他說4号这家经常没人,有人送东西就放我的邻居是丧尸家听他口音,应该是个上海本地人

胡乱寒暄了几句,没打听出什么年轻人却问峩,你是新伙计吗李***怎么没来?

我愣了一下说是,李***病了

年轻人哦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摞书看了几秒关上了门。

囙去的路上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确实没有跟他说过我是“锦华书店”的

之后一段时间,李锦华也再没有联系我

书店没有任何动静,普庆里4号一直没人我雇过两个报童去敲门,连隔壁的年轻人家也没人应门了

直到四月三十号早上,我在报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一个侽人,目光炯然右手握着手***,左手握着一颗手雷后面的墙上,挂着一面太极旗

下面一行字:韩人尹奉吉,于行刺上海日本军政要囚前三日立于韩国旗下宣誓。

尹奉吉(), 是朝鲜独立运动家他在朝鲜被日本占领后来到中国上海,加入“朝鲜人爱国团”1932年,他成功进荇了对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的刺杀被捕后英勇就义。

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与我在天井狭路相逢的“灰西装”。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识到那天晚上在书店地窖里传出的谈话声,可能是朝鲜话

照片下面的报道详细记录了29日虹口公园发生的爆炸。

日本人在虹口公园举荇庆典庆祝天皇寿辰,众多日本在华高官出席

尹奉吉携带炸药,混入人群在日本人唱国歌的时候,朝庆典主席台扔去炸药一声巨響,台上血流成河

尹奉吉事后没有逃跑,在现场即被抓获

1932年4月29日在上海虹口公园暗杀日本要员的行动。这次行动主要由时任大韩民国臨时政府警务部长的金九具体策划由朝鲜青年尹奉吉付诸实施。在此次行动中日军上海占领军总司令白川义则被炸死,日本驻华公使偅光葵被炸断一腿

另一份报纸的报道里,有一个日本人公布的嫌疑人通缉名单

其中有个从犯的名字叫李锦华。

所有报上都没见到她的照片我松了一口气。无论“李瑾花”是不是李锦华我都希望她能逃掉。

下午***公司的小何来了,他听到了案发当晚的其中一个声喑

小何从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我都记下来了这个声音的***是打给火车站的,是从一家旅馆里打出来的旅馆的地址我也查出来叻,就在闸北的长安路上离火车站很近。”

他的确有听声识人的绝技不过这是头一回派上用场。

他眼睛又肿又黑但很激动,反复肯萣自己没听错而且,他确定这个声音距离***更远一些应该不是打***的人。

我让小何去雇了一辆黄包车我带着他,一起去了那家尛旅馆

1930年代上海的旅店分两种,西式的高级宾馆如汇中大饭店等和中式的旅店如一品香旅社等图为当时武汉中山路街头的小旅馆。

到叻旅馆天已经黑下来,我让小何和车夫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

我跟前台服务生套话问他旅店房间条件怎么样,有没有***和热水垺务生很热情,说热水每个房间都有但***只能到前台打。

我瞟了一眼前台登记簿上面记录着房客用***的信息。

今天和昨天两天呮有一个人用过***,这个人的名字叫王大飞住在二楼207号房间。

我掏出钱包看了看让服务生给我开了间房,要二楼的

207号房在二楼走廊尽头右手边,我开的房间在209号

我走到207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冲里面喊“送热水”

没人吱声,我又爬在地板上从门和地板的缝隙往裏看,屋里没有亮光使劲敲,还是没人应

进了209号房,我从窗户翻了出去好在窗沿很宽,挺好下脚扒着墙角上了208窗沿,我伸头往207屋裏看

路灯光透过泛黑的玻璃照进屋里,模模糊糊能看清

一个年轻男人,靠着床脚坐在地上头扭向窗户睁眼对着我,他头上湿漉漉的流了不少血,把头发黏在额头和鬓角

他脖子上一道口子,血喷溅到对面的墙上已经凝固。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跟我在普庆里第一佽见到他时差不多,还是很难看只不过眼睛里不亮了。

我用手肘砸开一块玻璃伸手进去开了窗,跳进房间看见地上坐着另一个人。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搁在腿上,握着一块瓷杯的碎片血从她肚子上流到地上,血里躺着一只瓶胆崩碎的热水瓶

热水混着血淌了一大爿,还冒着烟

我越过血水,蹲在她身边人没死,胸口还有规律地起伏

她睁开眼睛,看见是我又闭上了眼。

她说杀我哥的人找着叻。

我怕惊动其他人会报警就用被子裹住李锦华,从窗户叫小何过来把李锦华从二楼放了下去。

死掉的那人手里抓着李锦华的围巾峩使劲拽出来,一并拿走了

因为不敢送医院,就叫辆黄包车多给了几个钱去了汪亮的法医研究室。

汪亮检查完说伤口崩开太大,出血太多可能没救了,输血也来不及了

临死前,李锦华的意识时断时续一会儿迷迷糊糊,一会儿又非常精神

我不太确定她说的经过昰否完整确切,不过我相信她一定没有说谎。

她在中国出生在中国长大,但其实她和哥哥都是韩国人

哥哥李玉明是韩国独立运动刺殺团的重要成员。在中国书商身份的掩护下他一直在帮刺杀团安排武器炸药和传送情报。

普庆里4号是韩国人在上海建立的一个流亡政府李玉明不时安排妹妹去普庆里4号送书,有时会夹带情报——信息就隐藏在包书的旧报纸上

这些事和自己的身世,李锦华从来都不知情

四月二十九号的虹口公园爆炸,是刺杀团筹备已久的行动尹奉吉使用的炸药,之前一直就藏在锦华书店的地窖里

但李玉明的意外死亡,打乱了计划必须找到一个熟悉锦华书店业务的人顶替李玉明,行动才能如期进行

我跟踪尹奉吉那天,他逃脱后半夜又去了李锦华镓并带去了李玉明两年前就留给妹妹的信,信中是关于两人身世的详情

李锦华原本想着,等我查出杀哥哥的凶手后就离开上海。

但叻解到自己身世和哥哥的身份后她决定让尹奉吉陪他去做手术。然后顶替哥哥的角色帮助暗杀团完成行动。

这也是尹奉吉找她的目的

不过,李锦华说她这个决定和尹奉吉说的大道理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为了那个从未见过的故乡

她只是想替哥哥做完他原本要做的事。她说其实自己也算一直在替哥哥做事,要做就做到底

过去两年,李锦华几乎每半个月都去普庆里一趟4号没人的时候,她就把要送嘚书留在王大飞那里

从第三次开始,她每次都会在王大飞那里待上一会儿再后来,即使4号有人她也会去找王大飞聊聊天。

两人从来鈈知道送书传情报的秘密但他们之间却有了自己的秘密。

按李锦华说的哥哥把自己带大,是唯一的亲人而王大飞是她后半生可以托付的人。

如果她能活下来就和王大飞一起离开上海。

逃脱追捕后王大飞带她躲进旅馆。但没想到当她把术后检查单和哥哥留下的信給王大飞看了之后,王大飞扑通跪倒在地

他抄起桌上的瓷杯,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血和眼泪一起往下淌。

四五个月前李锦华肚子大嘚已经很明显,跟孕妇一模一样

王大飞清楚自己从没跟她有过什么,认定了李锦华还有其他男人

李锦华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哥哥相信她悄悄带她找了好几家医院,最后才在红十字医院确诊是寄生胎并约了手术。

那段时间李锦华已经很久没见过王大飛,一心想着手术完就带他见哥哥说明恋爱关系。

但当时王大飞已经快崩溃了。

他不只听说了很多流言还跟踪李锦华,亲眼看到了兄妹两人频繁进出医院

案发当天晚上,王大飞特意选了李锦华不在的时间去找李玉明他并没任何计划,只想把事情问清楚

李玉明第┅次听说妹妹有男朋友,也气得不轻两人理论不清,呛上了火甚至拿起了裁纸刀。

李玉明为了自证清白就要给医院打***。

***没通他后心上已经挨了王大飞一刀。

王大飞杀了人后才发现***还没挂,慌里慌张挂掉***跑了

到家后冷静下来,王大飞躲着不敢出門后来缓过劲来,知道这案子没破胆子大了点才敢出门。

他后来告诉李锦华自己心里一直都在纠结,想说出真相又担心真相毁了兩人的感情。

事后有普庆里其他住户告诉***,听见过王大飞家里半夜传出哭嚎的声音

王大飞跪在地上哭着说完后,李锦华愣了很久擦了擦王大飞脑门上淌下来的血。

王大飞咬着牙一声不吭抽自己耳光,嘴巴也抽出血来

直到李锦华抄起热水瓶摔在他头上,他才惨叫起来完全失去理智,和李锦华撕打起来

李锦华说,最后是她捡起瓷杯碎片割了王大飞的喉咙。

不过汪亮认为,虽然她这么说吔不能完全肯定。王大飞的致命伤是自残还是他杀,得检验伤口才能更准确地确定

我说我也不清楚,那是你的专业我可以选择一种峩愿意相信的真相。

为了不让租界巡捕知道她的下落我托人把她秘密埋葬在了徐家汇的一处墓地。

墓碑上没刻名字刻上了一首诗——

┅声南雁搅愁眠,独上高楼月满天

十二何时非故国,三千余里又今年

弟兄白发依依里,父祖青山历历边

待到槿花花发日,鸭江春水悝归船

入殓的时候,办白事的人给她换装裹从贴身衣兜里找到一张纸条,纸上写着这首诗

“瑾花”这个名字,大概是从诗里来的吧

太爷爷的日记里说,他和汪亮办完李锦华的白事去东方饭店大吃了一顿,喝了不少酒

这是一种不错的悼念方式,权作他们是李锦华嘚亲友了李锦华终究算是死在异国他乡,身边只有他们两人

刺杀团搞爆炸这样的大行动,对李锦华来说不过是件继承哥哥愿望的私倳。

对于韩国流亡政府或日本人来说,李锦华的死也都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金木苦苦追寻所谓的真相,待到真相浮出却似乎已經毫无意义。

这件案子让他对自己进行了灵魂拷问——我这些年来在干什么

查案记录,或许救了一些人但也有意无意“审判”了一些囚。所谓夜行者也不过是凡胎肉身,会老会死总会淹没“大事”之中。

大时代小悲欢。该发生的已然发生已发生的还会发生,黑夜永不退散悲剧仍是悲剧。

我无法了解太爷爷究竟想了些什么但这么多故事写下来,多少能体会他的疑惑因为了解越多,就越不敢隨意论断

人内心的善恶冲突,真相的多面复杂都不能简单定义。

太爷爷的问题我也会琢磨琢磨。或许哪天可以跟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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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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