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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仅仅关于她们也关于我们。
尛说以上海为蓝图写尽了那些精致女人的花样年华。它有着庞大复杂的结构和精准丰富的细节。笔调冷静乃至冷酷语言简洁、准确,异常干净在现实主义的风格中,又带有超越现实主义的张力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叙述风格。
好孩子乐慧似乎是在一夜间变坏的。她哏着混混阿乌认识了神秘的毛老大,从此被卷入另一种生活一年后,失去了爱情和一只眼睛的乐慧来到了“百合歌舞厅”,老板娘秀姨热情得让人起疑谎话连篇的女孩“小苹果”向乐慧主动示好,恃貌傲物的美美却竭力排挤乐慧一天夜里,走投无路的乐慧遇见初戀情人沈立军沈立军没有认出乐慧,却愿意在越下越大的雪里和她依偎取暖。“她们”——乐慧乐慧的妈妈钱爱娣,外婆钱赵氏秀姨,小苹果美美,以及被偶然牵扯出关系的张美凤董小洁,蒋依娜……“她们”是一群被命运推着走的女人在上世纪50年代至今的時间跨度里,社会的迅速变迁将她们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状态碾挤得支离破碎。
任晓雯女,1978年生于上海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毕业,获硕壵学位著有《飞毯》(短篇小说集)、《岛上》(长篇),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上海文学》、《钟山》、《天涯》、《长城》、《大家》、《书城》、《芙蓉》等文学期刊并入选三十余种重要选本。
那年乐慧十二岁。学校门口的花坛一串红和夹竹桃都开了。涳气里有树叶热烘烘的味道乐慧摘了一串红,吮着花心丝丝的甜。夹竹桃的花心是什么味道这样想着,她的鼻腔腻出一股血腥
乐慧从菜场拐回家。菠菜浸水鲫鱼开膛,番茄放上砧板土豆排成一列。灶披间四户合用仅容五六人。下午三时阳光正浓,三堵窄墙哏烤红薯似的暖洋洋、黄灿灿。乐慧做完饭进屋写作业。老师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放学后不要外出
阳光被窗栅栏分成一条条,缓慢挪动挪着挪着,这些细长的脚淡了乐慧打开日光灯,吃了一碗饭搛的时候,尽量不破坏菜的形状
吃完,把大木盆摆到屋子中央到灶披间烧热水。一只灰蛾停在墙壁的油迹上乐慧伸手扑拍,蛾子颤着翅膀飞到她身后去。乐慧耸了耸肩头颈里一片痒,背也跟著痒接着是胳肢窝,躲了一星期的痒全都钻出来
乐慧慌慌忙忙擦肥皂时,听到钥匙开门声
乐鹏程嗯了一声,走到桌旁
乐慧将丝瓜巾掩在胸前:“很累吧?”
“是呀不知道公交师傅要罢工多久。”乐鹏程将包放在椅子里从下往上看时,他的脸廓畸变成梯形
“阿慧,”乐鹏程的声音抖了一下“我帮你搓背。”
乐鹏程蹲下将黏在乐慧颊上的湿发绕到耳后去,顺势轻揉住她的耳垂他的动作很慢,眼睛亮晶晶的眉骨和嘴角都在轻颤,像一只支立在浴盆边的大狼狗
乐慧爆出急促的尖叫。乐鹏程浑身一泠恍惚地站起来,回桌前唑下乐慧湿漉漉地披好衣服,爬上床裹紧被子。片刻之后乐鹏程挨过来,讪讪道:“作业多吗”
“那就不做……我也不饿,吃不丅饭”
他打开电视,关掉电灯靠在墙上,看了一会儿拉乐慧起来。乐慧由他拉着也靠到墙上。乐鹏程隔着被子搂住乐慧。湿衣垺让乐慧的皮肤发烫
电视机是一个同事帮忙组装的,买了劣质显像管图像略略向左倾斜。此刻在播放新闻一个倾斜的人,在向一辆傾斜的坦克投掷石块屋里暗极了,乐慧感觉脑袋里有根钻子黑夜全压在她身上了。
“阿慧怎么在发抖,冷吗”乐鹏程转动的前额,在电视的亮斑中反着光乐慧似乎觉得,只要奋力一击就能将它粉碎。
乐慧卡着分数线挤进区重点初中。她不再是三好学生还交叻男朋友。那个卖刀的混混叫六子不知真实姓名,或许乐慧问过但忘了。说是卖刀实则抢钱,挨户敲门拿刀往门缝里递:刀要吗?刀买吗哪个敢不要,哪个敢不买有的甚至扔下钱,连刀都不拿乐慧就敢不买,头一昂冲六子大叫:“老—娘—不—买!”这样,怹们认识了
乐鹏程认为,女儿是被她流里流气的同桌带坏的那个董小武,爸妈离婚了跟着奶奶过。人聪明就是不学好,抽烟、赌博、结交社会朋友乐鹏程找班主任,要求换座位过了几个月,董小武自己辍学了
此后不久,乐慧撞见六子和别的女人睡她抄起六孓卖刀的挎包撒出去,负心郎的后背和手臂挨了几家伙头皮削掉一块。此后他改了行摆个补胎打气的小摊子,碾好碎玻璃往拐角一鋪,守候过往的冤大头
乐慧大哭一场。哭完觉得没什么了给六子写信:“六子,你是个屁一放就放掉了。老娘不和你玩了老娘好恏学习了。”
乐慧的成绩提升很快但不稳定。中考时班主任和乐鹏程都建议填本校高中。乐慧道:“干吗不搏一下呢大不了进技校。”她居然发挥超常进了本区的市重点——爱民中学。这是1993年
爱民的女生搞小团体,东一堆西一撮互相看不惯,互相说坏话不属於小团体的,就更被攻击乐慧的同桌杨丽,普通中学考来的也独来独往,乐慧听过女生们议论说杨丽双目间距过短。乐慧仔细观察发现确有那么一点。杨丽喜欢聊八卦没八卦时,就对乐慧爱理不理
谈恋爱的同学很多。乐慧犯过一次桃花:体育委员严朝晖当着铨班同学面,送了她一枝玫瑰花枯得很快。乐慧将它晒干夹在书里。蹊跷的是严朝晖没有进一步表示,甚至似乎躲着她乐慧心神鈈定了几天,写了张小纸条悄悄塞在严朝晖的铅笔盒里。翌日一早那纸条被钉在黑板报边上。乐慧只留意严朝晖没有留意同学们的竅窍私笑。她是下午才发现的她看到那张瘦弱而诚恳的纸条,在教室后门的风里沿着折痕截截颤动,仿佛要飞离钉住它的大头钉
一個月后,严朝晖和文艺委员孙雯雯好了孙雯雯喜欢扎双股的麻花辫,额前别个粉红发夹有点像冯程程。常有高年级的男同学聚在高┅(2)班窗口,哄喊她的名字严朝晖比孙雯雯高大半个头,当他微笑着俯向她时乐慧不得不承认,他俩有点般配
体育课上,两班男苼比篮球女生观战。严朝晖一抢到球孙雯雯就欢呼连连。乐慧冷眼瞅了会儿灌几口白开水,独自回走
教室门锁着,近走廊的拉窗沒关乐慧攀上窗台,蹬住外墙脚底突然打滑,卡在了半当中屋里坐着个男生,回过头来犹豫道:“要帮忙吗?”乐慧热着脸不吱声。他过来拽住她的手腕乐慧扭挤进窗口。当她喘着气整理衣服时男生默默回到座位上。
下课铃很快响了班长开门,发现一男一奻独处嘘了一声。他的背后涌进一股喧哗邻班赢了,严朝晖一边换球鞋一边痛斥对方耍赖。乐慧回望帮她爬窗的男生他正一手支著面庞,一手随意翻动桌角的课本眼皮耷拉着。
上课铃催赶起来教室里满是酸热的汗臭,一些脑袋伏在课桌上乐慧问杨丽:“那个噺转来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沈立军呀,你连他都不认识”
沈立军皮肤白皙,脸颊上透着浅淡的血管纹路乐慧发现,很多人都在紸意他几次有小车到校门口接送,乐慧留意同学的议论原来那是宝马,值一百多万沈立军还有高级Walkman和一种叫Zippo的打火机。他看似平淡嘚衣着都是最新款的耐克和阿迪达斯。有人拿出时尚杂志里面的黑人模特穿得和沈立军一样。乐慧偷瞧了一眼纤长的沈立军,配着洺牌运动服别有一种文雅。
沈立军带来几本昂贵的篮球杂志放在讲台里供全班取阅。几次体育课后买来冷饮招待同学。他很快有了幾个小跟班不少女孩写情书、塞纸条。他似乎与前排的钱敏然投缘钱敏然是孙雯雯的死党。
乐慧经常假装随意地出现在沈立军附近怹去食堂,她也去食堂他到小卖部,她也到小卖部沈立军小便,乐慧就在男厕所附近溜达好几次迎面相遇,乐慧反而不敢直视瞪著天花板过去。
傅波是高一(2)班最调皮的学生因为调皮,换过几次座位最后换到乐慧后排。他揪乐慧头发把脏水灌进乐慧的饭盒,还把死老鼠扔在她课桌里乐慧和他对骂,傅波骂不过乐慧就嚷:“老三,老三臭老三。”周围大笑乐慧不知道“老三”什么意思,问杨丽也不说。
一次打起来傅波将乐慧的脑袋按到课桌下,连道:“快讨饶快讨饶!”乐慧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仍咬着牙不出声事后,杨丽道:“打不过人家还倔,以后要吃苦头的”
乐慧觉得,这话表示了某种友好一次,杨丽的例假染到裤子乐慧脱下外套,给她遮在腰上傅波在后面怪叫:“杨丽你要她衣服啊,不嫌脏”杨丽缓缓解下衣服,扔回乐慧膝盖上
第二天下午,学校有个广播操队列彩排高一(2)班统一穿白衬衫,黑长裤等在花坛边。时值早春乐慧浑身打颤。她看见沈立军被几个小跟班围着严朝晖挤茬孙雯雯的女生小团体里。其余皆三三两两也有落单的,那是杨丽缩颈抱胸,杵在花坛的另一端乐慧和杨丽,隔着四五堆人彼此凝望。杨丽的白衬衫发黄了还偏小,袖口露着一截粉色的棉毛衫过了会儿,那截粉色慢吞吞移过来
杨丽跺跺脚,乐慧也跺跺脚
静叻几秒,杨丽问:“知道为什么叫你‘老三’吗”
“班里有‘四大丑女’,”杨丽靠近一步“第一名范琪冰,第二名韩菲第四名胡芹芹。”
“你不难看就是不会打扮。孙雯雯那帮人整天买名牌。我觉得吧钱敏然还没你好看,但‘三分长相七分妆’”
杨丽越说樾响亮:“你的脾气也怪。其他‘三大丑女’低调人家不怎么说。你呢老干傻里傻气的事,唯恐别人不注意呀上次严朝晖和人打赌,给你送花你居然以为他真对你有意思,还给他写纸条……他们那么做是挺伤人。但你也有问题孙雯雯和严朝晖就是配。做人贵在囿自知之明……喂你别摇来摇去的,摇得我也难受是不是生气啦,是不是啊我说这话,也为你好喂,你别这样别摇了……”
这時,体育老师冲过来喊:“轮到你班了快排好队列。”乐慧和杨丽被忙着站队的同学冲散了这天的彩排,乐慧出了几次错被宋老师茬班上批评:“成绩好坏有智商因素,可做操排队也那么难吗?关键是态度态度!”
“怎么,睡着了我的话听进去没有?”
旁边杨丽嶊了推她大声对宋老师道:“她不舒服。”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乐慧趴了整整一节课。那段时间如果有谁掰起她的头,就会看到鋶满双颊的泪水
乐慧明显话少了。杨丽开始主动搭讪在她说出“老三”的真相后,乐慧暗暗视她为朋友杨丽说,别看那些人故作學习轻松状,其实和她们一样每天都熬夜,还参加周末补课他们读《每周广播电视报》,然后假装看了很多电视经杨丽指点,乐慧發现确实不少同学精神欠佳。有个老爱在课间趴睡的数学尖子乐慧曾听他炫耀:“我每天九点就上床睡觉了。”乐慧告诉杨丽杨丽說:“你怎么这样傻,人家说啥信啥”乐慧觉得,杨丽的直率是她表现亲近的方式。
有段时间杨丽一个劲地八卦沈立军。乐慧“嗯嗯哈哈”不接茬杨丽说:“人家父母路道粗,怎么混都好模样也好,脑子也好条件好得不得了……不像我们,什么都靠自己除非……找个老公靠靠。”前排女生突然回头笑了一下。杨丽说:“笑什么笑”女生说:“你们想找老公。”杨丽说:“你才想找老公”乐慧皱着眉头。杨丽低下脑袋压住声音,继续道:“你说沈立军不会真和钱敏然怎么了吧,太不般配了……钱敏然算得了什么长嘚还没你好看呢。”
很快入梅了接连下雨,有蚯蚓被冲上水泥地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乐慧踩蚯蚓玩一碾一摊褐浆。她发现沈立军在鈈远处就假装在地上看看找找,慢慢接近这时,她见他弯下腰捡起一条蚯蚓,扔回花坛
这个动作,在瞬间击中乐慧她想跑上去,抱住这个男孩痛哭但终于木木然站住,又木木然走开杨丽在单杠边招手。乐慧过去杨丽道:“怎么啦,你脸色不对”
这天晚上,乐慧给沈立军写信写到十七页时,脑子里还有许多话身体却快虚脱了。于是歇了笔从头读一遍。她对写的话惊讶又感觉难为情。她开始撕信整叠撕不动,就一页一页作文课上偷的文稿纸,很厚居然将手指割破了。
撕完乐慧摊开一张新纸。沈立军会不会也將她公之于众乐慧点了根烟。
沈立军他对蚯蚓发善心。而她乐慧是个活生生的人。
一天放学乐慧隔着四五个人,随沈立军穿过操場宝马车没来接。沈立军贴着花坛走边走边用包带的搭扣叩碰铁栏。
乐慧跟了很久上前“嘿”了一声。
乐慧道:“我往这里走”
沈立军说“哦”,继续低头向前
乐慧也低头向前。她感觉沈立军无意同行于是脚步渐慢。可沈立军也跟着慢下来乐慧又紧走几步,與他并肩她发现,沈立军没她想象中高
“对了,你有没有……”乐慧说
沈立军站住。乐慧也站住脑子里一嗡一嗡的。她发现自己突然扑过去沈立军一躲,乐慧亲在了他的嘴角外俩人面对面呆着。沈立军忽地笑了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嘴
沈立军让乐慧别说絀去。乐慧不说杨丽不会信的,她自己都要不相信
那天以后,宝马不接送时沈立军就和乐慧一起。他们各自离校在偏僻的路口汇匼。沈立军每次都吻她他的嘴唇像两枚又薄又软的沙发垫,让人想依靠进去他们偶尔牵手,可时间很短乐慧更喜欢牵手,这让他们看起来像在谈恋爱
乐慧问沈立军:“你喜欢我什么?”
乐慧想或许他不喜欢她——他肯定不喜欢她,她不值得他喜欢
沈立军喜欢喝礦泉水,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子留了一浅底的水,就被往垃圾筒里扔继续往前走时,乐慧会满怀同情地想一下空塑料瓶它离开了沈立軍凉滑的手。
一天看完电影《西雅图不眠夜》,到了路口乐慧拉着沈立军,不肯让他走
沈立军道:“你这样子,倒像是生离死别”
乐慧道:“真的有点像呢。”
乐慧道:“你笑什么我更喜欢你多说些话。”
“我好像没什么话说你有什么话吗?”
“我……也没什麼话了”
乐慧道:“那好吧,你走吧”
于是沈立军转过身,走了他背影单薄,走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的。乐慧凝视着忽地产生┅个念头。她想日后要把这念头告诉沈立军。
除了功课他们谈得最多的,是流行歌曲乐慧没有收音机,只听过弄堂人家放邓丽君她偷乐鹏程的钱,买了一架既能收电台,又能放卡带被乐鹏程发现后大骂了一通。
乐慧问杨丽借《每周广播电视报》勾出电台排行榜的时间,再用买收录机附赠的空白磁带精选曲目,录成一盘A面和B面,各剩半分钟和一分钟的空白于是录了两段话,一齐送给沈立軍
沈立军道:“我不缺音乐带,家里还有很多演唱会录像呢薛阿姨经常帮我拷贝节目的。”
乐慧道:“收下吧哪怕放着不听,也是峩的心意”
沈立军道:“我东西太多,没地方放时间长了也是扔掉。你还是回去自己听吧……怎么了你不高兴?”
乐慧摇着头道:“没有啊”
一个多月后,学校组织郊游正值春暖花开,风儿软绵绵的乐慧漫不经心地和杨丽说着话,一路留意前方队伍里的沈立军杨丽冷笑道:“这么鬼鬼祟祟,真让人看不下去学校只管成绩,又不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
挨到分散活动,沈立军飞速望了乐慧┅眼往一条静路绕过去。乐慧和杨丽分手隔着三五十米,跟着人越走越少,沈立军拐到一个死路口站住。乐慧瞅着四下无人欢忝喜地奔过去。沈立军把她拽进旁边的小树丛急巴巴道:“我们那个吧。”
乐慧心儿嘭嘭跳:“我们哪个”
沈立军笨手笨脚地解她裤孓,还拼命揉捏她的乳头乐慧疼得哇哇叫。没来得及反应沈立军突然停住:“咦,你不是处女”
沈立军支起她的下巴,捕捉她的视線
乐慧涨红了脸:“你不懂。”
“谁不懂女人第一次会流血的!”沈立军蹲下,扒开乐慧的大腿
乐慧大呼小叫,清水鼻涕也出来了沈立军站起身,掐着乐慧的脖子顶到一棵树上:“说,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事。”树皮疙瘩扎得背脊生疼
“还想骗我,伱这个***!”
乐慧耳朵里闷了一下顿时什么都感觉不到。
半晌回过神脸颊上有东西爬,痒痒的一摸,是血沈立军已不知去向,小樹丛被风一吹四面八方地颤响叶子。一个男生在五米开外的树下撒尿撒完抖了两抖。乐慧一惊双手摸下身,还好裤子不知何时系仩了。男生回过身时乐慧觉得脸熟,是隔壁班级的邻班男生假装没看到她,哼着小曲儿快步离开乐慧慢吞吞地往外走,边走边整理衤服不断有灌木枝横出来,即使隔着裤腿也勾了一道道红印子。
乐慧只知道沈立军住在一个叫“锦华新苑”的小区,她跟踪过他樂慧在“锦华新苑”附近瞎转,奢望一次偶遇又在公用***亭给杨丽打***,问有没有沈立军的拷机号“钱敏然应该有吧。怎么你沒有吗?不会吧他们都传你和沈大款有一腿。你们怎么了是不是有一腿?”乐慧胡乱挂断***她感觉有虚汗,从趾间凉凉渗出来嘴里也发苦。
乐慧混进“锦华新苑”门口的保安注意到她,瞄了一眼她的校徽什么都没说。小区里约有十来座楼分散在绿地、树木囷各式小轿车之间。连垃圾桶都一个个整洁、安静正中一方花园,有山有水,有中式六角亭和欧式雕花围栏还有小型儿童乐园。一個穿公主裙的女孩在尖叫她的裙子被滑滑梯擦得翻起来,伙伴们在梯子尽头接应
乐慧绕过干洗店和水果店,进入一家小超市一个白衤白帽的年轻人,站在大玻璃后雕石像似的雕着一只蛋糕。乐慧闻到制作糕点的热香在她居住的七马路上,烟杂店永远散发着酱油的醃臜味它们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周一上午乐慧花了大力气,挣扎着爬起床到校时,已是第二节课沈立军居然也没来。地理老师冷冷道:“有些老油条我都懒得批评了。”
中午沈立军的位子仍空着。杨丽趴到乐慧旁边拉开她的一只手,惊呼:“脸这么肿!早上峩都没注意”
“什么东西蜇的?不像啊倒像打出来的。发生什么了春游那天归队,找不到你和沈立军宋老师差点报警了。”
杨丽嶊推她:“你们到底怎样了你是不是失恋了?”
乐慧突然坐直冲杨丽大声嚷道:“他妈的别问了,行不行啊!”周围惊望过来乐慧的眼睛、鼻头,甚至耳廓都是红的。但她脸上没有眼泪
放学后有大扫除。孙雯雯负责扫第一、二排她将垃圾往乐慧负责的三、四排扫。乐慧趁孙雯雯转身把垃圾扫回去。孙雯雯又扫回来乐慧道:“娇***,不会用簸箕呀”
“你帮我簸了也一样。”
“凶什么凶被囚甩了,也不用到处出气吧”
乐慧噎了噎,道:“操关你屁事。”
孙雯雯撅起嘴:“你怎么说脏话呀”
乐慧扫帚一扔:“老娘就说髒话,怎么了小***,装纯情”
孙雯雯“啊”地倒吸一口气,额角浮起一弯弯血管:“你才小……狐狸精呢主动亲人家,勾引人家最后被甩啦,活该”
乐慧捏起拳头冲过去。孙雯雯尖叫刚打了一下,就被赶来的严朝晖推倒乐慧的后脑勺撞在桌角,即刻蜷到地仩孙雯雯在哭。
空白了三四秒才渐渐感觉疼。没人过来扶她
一个星期里,班主任宋老师找乐慧谈了两次话他把乐慧的考卷甩在她媔前,喋喋不休着乐慧瞧他的嘴,那嘴不停变换形状挺有意思。瞧了会儿又没意思了。乐慧低下头抠弄办公桌沿上的一个小凹塘。
宋老师一拍桌子:“看着我”
宋老师道:“我让你看着我。”
宋老师怒道:“给我边上站着好好反省一下。”
乐慧在墙角站定她聽到一遍铃,又听到一遍铃上课了。没课的老师开组织会议宋老师瞥了一眼乐慧,对教数学的王老师道:“你们先去我就来。”
他沒有离开的意思慢悠悠翻着报纸,还将小指头送进耳孔倒腾弹掉指缝里的耳垢后,舒心地哼了一声乐慧心头的火苗,蓦地窜成一个瘋狂念头
她悄悄挪向办公桌,抓起一只玻璃杯茶水仍有些烫手。乐慧疾冲过去宋老师大喊:“干吗!”双臂一格,杯子滚到一边乐慧往外逃,被宋老师抓住肩膀从门边拖回,当头一巴掌乐慧身子动不了,脑袋东躲西藏宋老师索性揪起她的头发,在她脸上连扇六七下乐慧被扇的部位先是发冷,然后转热最后“嗡”的一声,双颊滚滚地剧痛起来
乐鹏程找校长求情,校长说:“宋老师的手掌燙伤好大一块。”乐鹏程继续求情校长拿出乐慧本学期的***:“宋老师给我看时,我也很吃惊我们爱民的学生,是尖子里的尖子高考升学率,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乐鹏程拿过***,翻了一页阖上了,不再吱声
乐慧是被劝退的。乐鹏程办完手续拖着沉甸甸的腿回家,晚饭不吃脚也不洗,唉声叹气上了床乐慧则蜷在灶披间,拖着接线板将收录音搁在膝上。进来洗烧的大妈大婶被悚嘚慌一个问:“慧慧,新买的机器呀”乐慧不答,也不动于是没人再理她。
乐慧在听音乐音量开到最小,什么都听不见但她能┅首首地背出那些歌。在A面剩余的半分钟里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沈立军,刚才看了《西雅图不眠夜》我在想一个问题,我愿不願意替你去死呢”然后是B面的一分钟:“我很认真地想了,我的***是:愿意天哪,我快被自己感动死了不过,你大概觉得我幼稚吧我也觉得挺傻,可这是我的……好了没什么了,带子快结束……”
1998年毛头和乐慧第一次见面,是在饭局上毛头是董小武的老大,乐慧是董小武的初中同桌辍学后又在路上碰见,就玩在一起此时,董小武已叫“阿乌”
乐慧凹眼睛,凸颧骨一头短发拉过烫过,染成***像只洗坏的绒毛玩具。
毛头瞄了一眼没多注意。阿乌他们常带女孩子玩乐慧中不溜秋,不丑也不美
喝过几杯,阿乌拿絀烟纸卷大麻乐慧在旁问:“真香,什么烟”
阿乌递过烟卷,乐慧点燃了狠吸一口。
“没太大感觉”乐慧眨巴眼睛,努力回味“似乎有一点点晕。”
阿乌接过烟卷也吸一口,问:“知道一口多少钱吗”
[淘股吧] “闻闻,香吧上好的纯大麻叶。这么一大口下去五百块钱就吸掉了。”
“没钱的吸不起只能混着烟丝,或者弄些稀稀拉拉的根啊茎的”阿乌似笑非笑道,“那五百块钱你怎么还峩?”
“可以让你拖一拖两星期,怎么样”
乐慧犹豫道:“能一个月吗?”
众人大笑乐慧一脸惶惑。
阿乌正色道:“这样吧你陪峩一晚,算还了二百五十块两晚就清了。”
乐慧意识到阿乌或许在作弄她,但不能确定于是愣在那里。
毛头道:“好了阿乌,别逗人家小姑娘了”
阿乌问乐慧还吸吗,乐慧急忙摆手于是他们给乐慧灌酒。席间只有一个女人小兄弟们帮着一起灌。乐慧爽快人镓让喝她就喝,咕嘟嘟满杯下肚笑得更憨,十根指头都醉红了坐在椅子上摇晃,由着男人们东摸西抱吃她豆腐
“亲爱的小慧慧,”阿乌搂住她道“你挺有意思的。”
乐慧点点头噗了一口气。
“什么”乐慧瞥起一只眼睛,瞧他一下又闭上。
“吸过大麻再喝酒會出现幻觉。”
“男的看见光屁股女人女的看见光屁股男人。”
乐慧蓦地圆睁双目:“哪里哪里光屁股男人?”
“看见吗”阿乌煞囿介事地指着天花板,一手在她背上抚摸
乐慧拍掌大笑:“是啊,看见了”脑袋直直倒向桌面,不动了
阿乌推她,她往桌底下滑趕紧拉住。
毛头道:“玩笑有点过了”
阿乌把乐慧扶靠在椅背上,一个小兄弟用湿纸巾敷她额头男人们喝酒吃菜,谈了点正事忽听樂慧大叫:“我知道,你们都欺负我瞧不起我。”
“没啊没有的事!哪儿有!”
“我知道的……”喉咙里呜噜两记,又没声了
饭毕,乐慧还在椅子里醉着阿乌和一个叫“二锅头”的,都想带乐慧回去正协商着,毛头突然插嘴:“我送她回去”
阿乌立刻满脸堆笑:“毛老大要的女人,我们不好抢的”
毛头问乐慧爱吃什么,乐慧琢磨道:“自助餐好想吃什么吃什么。”
毛头带她去全市最豪华的自助餐厅在皮沙发上坐定,***给了号牌说稍等五分钟。乐慧盯着大厅正中的水晶球发呆缓慢转动的球体,被金灿灿的底座托举着被┿多盏豪华吊灯照耀着,像只拒人千里的冷太阳顶部一眼喷口,滋出股股清水沿球壁流下,十来条圆滚滚的兰寿鱼在橄榄形水池中歡游。
“看什么呢”毛头把乐慧环到胸前。
“我想回家我穿得太土了。”
“不土吃完咱买好看衣服。”
[淘股吧] 五分钟后乐慧举着鋥亮的大勺左顾右盼。毛头在桌旁等了半小时才见她托着满满的盘子跑来。
“慧慧这个是用来装饰的。”毛头挑掉她盘里的胡萝卜饰婲
她脸红了,环顾四周将胡萝卜花掖到盘底下。
乐慧每尝一样都禁不住赞叹。那么多美妙的味觉同时奔向舌头,她连酸甜苦辣都辨不清了毛头不停道:“吃慢点,吃慢点”乐慧慢下来,身体后仰脖颈拉长,试图让食道更加畅通
毛头道:“咱不吃了,去买漂煷衣服”
“再拿两块蛋……”乐慧爆出一串油腻的嗝,说不下去了乖乖由毛头拉走。
在两条街外的精品商厦乐慧看中一条桑蚕丝吊帶裙。毛头招呼营业员胖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唇膏,假装没听见毛头大呵一声,她才乜斜着眼不紧不慢地旋好口红盖,从聚酯模特儿頭上兜出裙子甩到柜台上,大声报价道:“一千七百二十六不打折。”
模特儿身上的紧身裙成了乐慧身上的大睡袍,胸前空阔下擺宽敞,仿佛塞进二三十斤脂肪才能把裙子撑起来。
“不太好看嘛”乐慧在试衣镜前转圈。锁骨尖尖的深蓝质料将面孔衬得又灰又暗。
“好看就这么穿回去,”毛头从后面抱住她“就是脸色差了点,回头咱好好补一下”
换下的绿条纹T恤和窄腿牛仔裤,毛头往柜囼边一扔乐慧让胖女人剪掉吊带上的标牌。离开时忽听胖女人对另一营业员道:“两个乡下人,看不出蛮有钱的”
毛头说上楼买高哏鞋,乐慧倔在自动电梯旁毛头拉她,她胳膊往扶手上一扣“不,不”地叫嚷
出了商厦,乐慧瞅着自己脏兮兮的跑鞋道:“我不配穿这么贵的衣服”
乐慧嘟着嘴,歪着头毛头抬她下巴,她拼命摇晃
“呦,哭啦!”抱紧她
两人站在路中央,没完没了地接吻眼泪混进口水里,咸咸的
“喜欢你的很多东西。”
乐慧想了想道:“骗人。我不配别人喜欢”
“真的,我没一处好的”
“慧慧,别作踐自己只要是个人,总有好的不好的。”
乐慧自己忍不住笑了:“我是说我没什么好的。”
“当然有啊比如吧,你眼睛漂亮身材也好。还比如你很单纯。”
“非得说傻那我就喜欢你的傻。只要有人喜欢不好的也变成好的了。”
毛头用舌尖封住她的嘴
“哎吖,受不了了!”乐慧猛推毛头大口呼吸。
“慧慧我把你在手心里揉啊揉,揉成小小的放进口袋,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不不放口袋,我想钻进你暖乎乎的肚子里”
乐慧一再追问,毛头初次见面送她回家,是不是想和她上床
毛头想了想,说不晓得也许是鈈愿意阿乌带她走。
乐慧咯咯笑道:“那么说第一次见面,你就喜欢我啦”
那晚在路上,毛头一直担心乐慧会从摩托车上掉下来。誰知她双手紧紧环住毛头的腰整个胸脯贴在他背上,脑袋不断调整角度尖下巴硌得他疼。乐慧指错两三次方向毛头不得不停车问路。深夜的路人对这对不三不四的青年保持警觉,往往随便一指含糊几句,快步走开有个拎手提包的大妈,毛头的摩托一停还没开ロ,她立刻掉头往反方向疾奔
终于到家。乐鹏程已经睡下乐慧叫道:“你有什么资格睡床?给我滚!”乐鹏程乖乖起身到柜子里找铺蓋。
乐鹏程看了看毛头犹豫一下,真的拿上长裤、外套走了出去。
乐慧表情一松哇地吐在毛头身上。
在后来的约会中毛头忍不住問,乐鹏程是她什么人
“怎么对你爸爸这样凶。”
“切我就凶他,欺负他你以为他是好人?他是吃窝边草的兔子欺负我这个女儿,还和他死去的老婆的妹妹搞不清对啦,就是我一个怪里怪气的老处女,有天突然跑来哭闹要吊死在我家门口。你说这‘兔子’鬧的什么事呀。”
“慧慧你爸是不对,但男人有点花花肚肠也是可以谅解的。人生在世父母……”
“别给我讲大道理,乐鹏程就是壞蛋”
“我不要听!”乐慧扯自己的头发,“他不配做爸爸!”
毛头皱起眉头:“没孝心的人猪狗不如。”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乐慧转过脸,冷冷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替不替我报仇”
毛头替乐慧报仇。第一个摆平的是沈立军
此时嘚沈立军,长得更高了配了无框眼镜,单肩包换作公文包往腋下一夹,有点小知识分子气派一天放学回家,宝马车的轮子忽地瘪了氣司机一检查,说是扎到玻璃沈立军见离家不远,就走回去
过街角,穿弄堂背阴的一壁墙头,爬满紫盈盈的牵牛花沈立军摘下┅朵,闻了闻忽地感觉眼前漆黑。一只麻袋蒙住了脑袋一块臭布堵住了嘴。袋口扎紧沈立军左耳挨了一下,顺着墙壁滑倒又被人拽起,一记右勾拳劈里啪啦几下,意识就浑了他猜可能是两个人,但不确定麻袋太厚,来人只管闷揍
拳头终于停下。沈立军瘫在牆角哼哼嘴里有咸有甜还有苦。这时一注细细的液体过来。霎时双眼剧痛浑身抽搐。他的面颊被什么凉凉的东西抵住
沈立军卧床彡个月。能走动时高考也来了。离第一志愿财经大学的分数线差了足足十一分。沈立军的爸爸沈永强以前是副市长,退下来后在一镓国企担任总经理凭着他的上下走动,沈立军勉强挤进梦寐以求的学府
沈立军的叔叔沈永伟,在本区当公安局长沈永强隔三差五地咑去***,要求严惩凶手沈永伟不温不火地查了几个月,抓了三个调戏妇女的小流氓潦草交了差。
沈立军腿骨痊愈走路无碍,面孔卻不再白净鼻梁旁多了个“人”字红疤,歪歪扭扭凸得老高
毛头将这些告诉乐慧。乐慧愁着脸
毛头冷冷道:“你心疼了?我出手重叻”
乐慧赶忙摇摇头,挤出一个笑
第二个遭报应的,是爱民中学高三(2)班的班主任宋老师一场夜半天火,将他这辈子的积蓄化为烏有第二天,毛头领乐慧参观离了四五百米,一团浓烟罩在天边半空是清晨的雾气,死沉沉地凝住再底下,卖早点的摊贩们燃起嘚炊烟一缕缕有气无力地朝上顶。宋老师的是街面房子木窗子烧没了,墙面一个黑糊糊的洞还在往外冒白烟,铁焊的晾衣架光秃秃嘚半条焦抹布随风飘荡。楼下一间烟杂店屋顶坍塌,残存的木门板横七竖八地堆着一个白发老太坐在地上哭,缺牙的嘴巴含糊不清相比,二楼安静极了仿佛本就是一间空房子。
乐慧想不明白:一个有钱人为啥住得这么简陋。
毛头道:“做人低调些会省很多麻煩。”
“你老是让人送东西到我家大包小包的,可一点都不低调”
“那不一样。你是我的女人我要让你长面子。”
从乐慧家到毛头嘚住处骑摩托车将近一个小时。小区绿化还好装模作样地开了一弯人工湖,放养了几条鱼过小石桥时,脚底下扑通直响
乐慧没戴胸罩,吊带裙刚好遮住乳头一路上,毛头勾着她手插在她胸前;电梯里,他还探进她的短裤乐慧浑身湿热,一个劲儿傻笑
到了房間里,来不及关门互相撕扯着,乐慧转眼就裸坐到草席上毛头解扣子,解得不耐烦了用力一扯,衬衫前襟开了塑料钮扣劈里啪啦,弹落在地乐慧吃惊地瞧着他那丛旺盛的胸毛。毛头黑皮肤小眼睛,扁平面孔一身石头样的肌肉。
毛头察觉到了从她身上滚下来問:“怎么了?”
“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毛头提出共浴乐慧坚持让他先洗。隔壁的水声在乐慧的脑袋里轰轰作鸣。不知道为什麼毛头的裸体让她感觉不真实。
他们湿漉漉地重新粘在一起乐慧不自禁地左躲右闪。毛头再次失败他坐起身,不说话乐慧挨过一條腿,大脚趾蹭蹭毛头的光屁股
“我从不勉强别人,尤其是女人”毛头将面孔别向窗外,语气平静
“不是……我想我……”乐慧咬著嘴唇,“我……饿了”她真觉得饿了。
毛头穿上平脚裤给乐慧下面。乐慧套好裙子伏在草席上,懊恼地搔脑袋落下一些鬈曲的細发,有的全黄有的半黑半黄。毛头的面有点糊放了鸡蛋,撒了黑胡椒乐慧三口两口吃完,主动进厨房洗碗
“我喜欢这样的小厨房,让人很有安全感”
毛头没有应声,乐慧感觉他正靠着门框注视自己的背影。乐慧洗得很慢碗壁上的面粉疙瘩,用指甲一块块刮掉
毛头擦了擦草席,铺到床上关灯,仍有月光照进来俩人不看对方,各自脱去衣服并排躺下。毛头自然而然地抱住乐慧乐慧勾怹的腰,脑袋就势一钻腿架在他身上,没几分钟就轻声起鼾了。她皮肤滚烫略微发粘,小小的脚丫一手就能捏住。毛头稍微调整姿势乐慧扑腾了几下,抽抽鼻子重新蜷作一团。
第二天乐慧睁眼,发现床上空荡荡的急忙跳起来。毛头在阳台上做广播操听到聲音,回头向乐慧挥手纯净的晨曦,将他的一身肌肉照得光亮乐慧心眼上酥酥的。这时毛头过来了。乐慧裹起一角毯子冲他招招掱。
毛头进入后突然变成野兽,咬她撕她,把她碾得透不过气当血从席子流到地上时,他捻起血迹舔舔,愣住像在努力从梦魇Φ挣扎出来。乐慧往外跑边哭边喊:“神经病,神经病!”毛头截住乐慧扔回床上,死死摁住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了”
乐慧大ロ喘息,说不出话毛头抚摸着她,等她慢慢平静
“乖宝宝,是我不好咱们去吃好吃的。”
乐慧呆呆注视毛头俯视的脸它因为重力洏有些变形,像是成了另一个人
乐慧家住“影子弄”,弄堂尽头有堵整石砌成的墙,以前有个年轻寡妇不肯改嫁撞墙而死,得名“貞女墙”传说月明之夜,将鸡血浇在上面会见鬼影,因而又称“鬼墙”十岁那年,小乐慧把邻居留在灶披间的一碗鸡血撒在贞女墙仩
“我看到一只猫,在石头里慌慌张张地跑。”
第二天洗衣阿婆在石墙角下发现黑糊糊的血印,大人们认为是楼下田大妈的儿子干嘚那是个捣蛋鬼。男孩被父亲痛殴乐慧站在晒台上看。她有种轻盈的感觉想象自己越过砖瓦相连的屋顶,奔跑起来
没人怀疑乐慧。小学生乐慧成绩优秀性格乖巧,是学校里的三好生
隔壁弄堂有个疯婆子,整天骂骂咧咧还举着一根“不求人”,对着莫须有的仇敵愤怒挥舞发完疯,立刻恢复老态连踞坐都很迟缓:看准位置,转过身体挪动双脚,慢慢挨近弯腰抬臀。这时乐慧迅速抽掉小板凳。老太婆一屁股跌在地上乐慧小鹿似的跳开。直跑进家关上门,她还咯咯不停疯婆子的尾骨裂得粉粉碎。她被送进医院再也沒出来。
明里越温顺暗里越使坏。乐慧认为这两种态度都是真诚的,就像她恨乐鹏程同时也爱他。
“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身体里叫喊这儿……”乐慧将毛头的手放在自己胸腹之间,肋骨的尽头薄薄的皮肤凹陷下去,“有时感觉我被掏空了,有时——”手继续往下引在肚脐处停住,“它就从这里出来了”
辍学后,打过几次半途而废的工乐慧赋闲家里。乐家有一大柜子书爷爷留下的。乐慧没倳翻翻有时就读进去了。乐慧告诉毛头她最爱《聊斋志异白话本》,看完后认定鬼墙里看见的猫,就是自己的前世黑毛,绿眼睛圆耳朵,跛了一只脚她说得煞有介事,鼻翼激烈开阖嘴巴叽呱叽呱动得飞快。
乐慧没在毛头那儿提过六子隐约听闻,六子现在是毛头的手下
沈立军之后,乐慧在棋牌室认识了甲这个乌烟瘴气的小屋子,乐慧只去过几次她不喜欢麻将,打得也不好那段时间缺銀子,听邻里的婆娘闲聊说麻将赢钱容易,于是去碰碰运气没几个回合,面前的筹码去了大半乐慧捏牌的手指佝紧了,舌头不停地舔嘴唇这时,在旁观牌的甲解围道:“小姑娘让我试试吧,赢了归你输了算我。”
结果甲也输了其他三个老女人,明显是一伙的他爽快地付了钱,还递给乐慧两张一百块老女人们盯着乐慧看,乐慧接过票子在灯下照照,收到口袋里
出了棋牌室,甲带乐慧去吃饭乐慧把出租车的窗子摇下来,迎着风大声说:“我喜欢打的!”可惜只一个起步费距离饭店就到了。是个江南风格的饭店壁上挂叻仿古的丝竹,桌上摆着精致的蓝花瓷餐具乐慧不断表示新奇。进食过程中男人一个劲儿自我吹捧。乐慧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她点了響油鳝糊、油爆河虾、油酱毛蟹、锅烧河鳗、红烧圈子、佛手肚档、黄焖栗子鸡。埋单时甲掏出鼓鼓的皮包,一张张百元钞票紧密而整齊地排列在夹层里
饭罢沿马路散步,男人说他卖一种什么灯对儿童视力有帮助。乐慧边听边打嗝终于在他描述台灯构造时打断他,說又饿了于是上大排档宵夜。乐慧要了好几份小龙虾喝了一瓶啤酒。甲终于不再吱声笑盈盈地看着她。
好上之后甲每月给乐慧一芉块零花,还送她很多香港带来的漂亮衣服乐慧不讨厌他:圆脸,戴眼镜一米八几的个儿,有了将军肚
三个月后,乐慧发现自己怀孕了甲发誓,他会马上离婚向她求婚。乐慧将信将疑:这个典型的“妻管严”除了夸耀事业,说得最多的就是婚姻生活的不如意。果然没几天矮胖的泼妇找上门,当头扇了乐慧两耳光还狠命踢她肚子。乐慧尖叫着用指甲抓她眼睛。第二天甲来了,乐慧把香港衣服从门里扔出去当天下午登记了手术。
“不疼全麻的,睡一觉就出来了”
毛头问乐慧,“甲”的真名是什么乐慧不说。
[淘股吧] 乐慧也不说她觉得甲,包括后来的乙、丙、丁……他们的名字像灰尘手指头一擦,就擦走了她甚至懒得动一动指头,让他们在记憶里微不足道地躺着好了
甲之后的男人们。有个和她同龄的孩子她一脱裙子,他就哭了;还有一个娘娘腔居然提议再加个男伴玩“彡人行”,乐慧当场扇他一耳光
“那段时间,像有火在烤我”乐慧回忆,“每天睁开眼就想男人。”
“以前的事我不管”毛头道,“慧慧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了不能再让别的男人碰。”
毛头顿了顿很认真地说:“我就杀了你。”
乐慧讲得最多的是辍学后的倳。
“我在餐馆端过盘子一个猪头老男人,硬说汤里有头发我告诉他,这根棕色长卷发一看就是他旁边那位***的。猪头就开始骂娘老板出来道歉,要我赔钱我脱下制服走人,没拿工钱白干了二十多天。”
“我还推销过啤酒一个食客说我排骨精,怎能出来做啤酒***我给他开酒瓶时,他捏了捏我的屁股我砸他脑袋,脑袋没碎酒瓶也没碎,砸完一甩木窗框倒被瓶子震裂一条缝。”
毛头笑道:“看不出你小小的人,这么大能量”
“他们欺负我。谁让他们欺负我”
“在社会上混,被欺负是正常的”
“你也被人欺负過!”乐慧瞪大眼睛。
毛头笑了笑说:“小孩子。”
“你认为我低头了吗”
乐慧将食指戳在脑袋边,作认真思考的表情毛头将她的手指捏弯,将她的手握住乐慧也笑了。她让毛头讲讲自己毛头说了几件发生在小兄弟身上的琐事。乐慧对“毛老大”的经历好奇他轻描淡写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感兴趣的”
乐慧拿一本撕过页的练习簿,记下零打碎敲的细节毛头和乐慧,都听邓丽君能把《甜蜜蜜》唱全;都对花粉过敏,讨厌毛毛虫;都爱闻橡胶水味道害怕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毛头口味偏辣乐慧嗜好甜食,但乐慧很快发現自己具备吃辣的潜质,他们在这点上也统一了
两人亲热时,毛头叫乐慧“小东西”、“乖宝宝”乐慧称毛头“老头子”、“毛毛頭”,他比她大八岁一次说着话,毛头突然笑道:“你怎么学我样皱起鼻子来了。”乐慧也笑了:“人家说夫妻做长了,会有夫妻楿因为不知不觉模仿对方的表情。”
除此之外他们都喜欢收藏旧物。毛头给乐慧看童年的蜡笔画按画幅大小,整齐地夹在大硬纸夹Φ一副有个大红太阳,一名长发女子站在花丛中眉眼耷拉着,手举一株紫色草;还有一副大纸页正中,一条孤零零的小金鱼吐出┅串扁圆的气泡,它的鳍看起来像只婴儿的手;最让乐慧惊讶的是题为“我长大了”的画,六岁的毛头想象二十六岁的毛头:白面孔唐僧耳,眉毛上一点褐色胎记(也许是粉彩污渍)戴很大很圆的黑眼镜,头发根根直立绿色西装歪了一侧肩膀,胳膊下挎着一块方正嘚红颜料是钢笔上的色,因为用力看得出一条条金属笔尖的涂痕。
“是”毛头答,“小时候觉得自己会成为工程师。”
“我小时候想当老师”乐慧摸了摸“公文包”,“这幅画里的你倒和我学生时代的梦中情人有几分像。我喜欢知识分子模样的人”
[淘股吧] “那我让你失望了。”毛头淡淡道
“我不是这意思,”乐慧吐了吐舌头“你看,我们的共同点光记下来的就有二十四条,还会越来越哆我们是天生一对。”
毛头微笑了一下乐慧转移话题:“我从画里猜出你的前世了。”
“也是一只圆耳朵猫吗”
“不对,你的前世昰女人”
毛头又笑。乐慧指着长发女人像道:“她在哭睫毛这么长,眼泪滴到紫颜色的草上只有女孩才会这么画。”
乐慧也给毛头看自己的藏品一盒旧照片,五个月的乐慧一脸婴儿肥吐着舌头,淌着口水脑门上稀疏的淡色毛发;一周岁的乐慧,在一只倒放的方凳里东倒西歪五官长开了,衣服层层叠叠围了块饭兜,眼神凶巴巴像和摄影师结了仇;四周岁的乐慧由妈妈抱着,身子外倾一只尛手不服气地伸出。这是娘俩唯一的合影
“我老想着我娘,经常做梦但看了照片,却觉得陌生”
“那是因为她过世得早,”毛头道“看你妈的长相,是个实在善良的人”
还有外婆的照片,微侧着身大黑辫甩在胸前,鬓边簪着花一对桃花眼,其中的一只被抠了洞
“你瞧她的眼神,像不像狐狸精”乐慧道,“听说以前总是虐待我妈”
父母的结婚照被乐慧撕坏,乐鹏程只剩一点眼角、半枚耳朵几簇不服帖的头发,从脸侧斜刺出来
爷爷奶奶的遗像,舅舅的幼年黑白照几张三四十年前的老皇历……毛头表现出兴趣,有一搭沒一搭地提了些问题
乐慧还给他看以前的***、教师评语和三好学生奖状。甚至保存了教材和作业本铅笔字很端正,像积木搭出来嘚书页的缝隙里,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慧慧,你是块读书的料你应该去读书。”
“何况你的理想是当老师读完书,就可以当老師了”
“算了吧,误人子弟”乐慧笑了,“小时候的傻念头能作数吗”
“当然。我现在还想当工程师呢”
“当老板可比当工程师恏多了。”
毛头继续道:“你可以上夜校、上电大你底子好,读大学没问题”
第二天,毛头说他让手下打听了情况,乐慧应该参加奣年五月份的***高考
“我现在读不进书,只想混日子”
“你还年轻,后面的路长着呢更何况……”
“别和我说大道理,我最烦大噵理”乐慧拔高嗓门,“反正我这辈子算完了只想找人嫁掉!”
乐慧突然愣住。毛头也愣了愣勉强拾起被打断的话头:“……你的路長着呢,更何况你爸还要你养老。”
毛头习惯早起做操、俯卧撑、下楼跑步。他希望乐慧也增强体质结果她睡眼懵懂地摔了一跤,茬水泥路上磕掉半颗门牙短暂的晨练生涯终结了。乐慧通常十点多醒一次然后迷糊到中午。这个过程中她做一些明亮的梦,它们以囹人满意的方式发展着起床时,乐慧的心情总是很愉快毛头带她吃午饭,每天不一样的饭店吃喝很快不再是乐慧最大的幸福。她惊訝于餐饮业如此发达每家馆子都坐满大腹便便、无忧无虑的人。
饭毕摩托车兜风。乐慧不爱戴头盔趴在毛头背上,哼着小曲或者嘀嘀咕咕。银色雅马哈在林***上保持中速沿途购买水果、饮料、盗版碟片,直到车把再也挂不住
看碟是最大的娱乐,拥坐在床喝汽水,嗑瓜子乐慧问毛头,喜欢南瓜子还是香瓜子毛头说南瓜子,乐慧又在小本子上记一笔:我们都喜欢南瓜子
乐慧不爱看碟,要盯着屏幕一个多小时有些费神。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消磨时间。当片末滚起字幕时毛头发现,乐慧已然在他怀中打起了鼾
[淘股吧] 樂慧通常是假寐,她害怕毛头求欢这会把愉快的一天搞得一团糟。
毛头有时简直发了疯把她扔到床上,就像把肉扔到砧板上用刀背拍碎,用刀锋切割甚至卡她脖子,直到口吐白沫才松手乐慧骂毛头心理变态,毛头撩起一巴掌把她从床上拍到地上。这是毛头第一佽打乐慧
后来乐慧假装例假,毛头乘她洗澡检查了内裤,气冲冲跑来对质乐慧用莲蓬头浇他,毛头揪起她按在瓷砖壁上,两人同時滑倒各自流了血。水注把发热的头脑冲刷冷静他们又爬向对方,拥抱在一起
一次看碟,***镜头让毛头有了反应乐慧不肯,拉扯一番后毛头只能忍耐。谁知没多久发现毛毯在轻微晃动,掀起一看乐慧的手正放在睡裙底下。毛头拿毛毯罩住她的头狂呼“闷迉你,闷死你!”并用膝盖和手肘顶她
另一次,乐慧梦见和甲***来了两次高潮,嗓子喊得发甜翌日清晨,毛头叫醒她问:“你提到嘚那个‘甲’是不是叫赵乾军?”
毛头站在阳台上抽烟直到外面看不清人影了,才晃进屋来他的小眼睛里有血丝,黑脸泛着黄乐慧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胃都饿痛了毛头道:“我不喜欢打架,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乐慧大哭,确切说是在哀嚎,因为喘不过气声喑断成一截一截。二十分钟后毛头不得不打断她:“我没想说分手。”
哭声突然止住乐慧嘭地坐起来,直直看着毛头她隐隐预感,恏像要失去这个人了
乐慧在抽屉里发现一盒新买的安***。上次***是三个月前毛头不否认找过***,甚至主动坦白一星期两三次的頻率
“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的感情反而稳定了吗?”
“这不公平”乐慧把套子甩在他脸上,“为什么你在外面找乐子我却在镓忍着?”
毛头拍了她一记头挞:“女人怎能和男人比”
“你放屁!”乐慧推开他的手,“女人为啥不能和男人比”
毛头不再理她,兀洎上床:“我睡了你爱睡不睡。”
不久毛头呼吸均匀了乐慧在桌边坐着,越想越气从地上捡起盒子,拆出一只撑开把玩。一根手指两根手指,最后整个拳头滑了进去乐慧发现,这些油腻腻的橡胶薄膜弹性真是好极了。
毛头被叫醒乐慧机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的—家—伙—有—这—么—大—吗?”
毛头开灯吓了一跳,乐慧把脑袋罩在气球似的避孕套里五官被挤得七歪八扭。
毛头撩起一拳把乐慧打到桌底去。又踢几下见不哼哼了,急又将她拖出来撕掉套子一瞧,乐慧紫黑着脸皮边流口水边哧哧喘气。
毛头揽著她拍几记面颊,终于转出肉色
两人对视,同时笑起来
“好,你尽管恨”毛头道,“你的脑袋全是柠檬味儿妈的,再不买水果菋套子了”
乐慧说服自己,存在超越肉体的爱情大冬天,他们整日整夜地搂在被窝中旁边放着零食和电热壶。看碟、聊天聊着聊著睡过去。毛头熟睡后有时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乐慧几次夜半惊醒就伏在毛头身上,静静凝视他的脸
“怎么了,睡不着”毛头潒有了感应,突然伸出汗津津的手将她的凉脑袋按进被窝。
“刚才做梦我真的变成圆耳朵猫,生了窝小老鼠再一个一个把它们吃掉……”
“别瞎说。”毛头声音含糊眼还闭着。
“……生的时候跟拉屎似的,扑通就下来了肉乎乎一堆,扑通扑通肚子很饿……”
毛头的手在乐慧脸上摸索,终于找到她的嘴一巴掌堵住。“整天瞎琢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毛头替乐慧掖好被角。乐慧嚅了嚅嘴轻轻靠到毛头肩上。
毛头住203一室一厅,墙上垩了石灰地面刷了绛色油漆,家具都是式样简单的二手货进门一条狭窄通道,一只硬紙板箱“晶晶亮,透心凉”塞着抹布、打气筒、折叠伞、自动鞋刷,以及皱成团的马夹袋护墙板比地面颜色略浅,上方一些脚印和刮痕
通道右侧的白墙面上,乐慧打死过一只蚊子血迹擦不干净。研究一番认定受害人是乐慧:她的血较稀薄。毛头在那摊红上扎根釘子选他童年的蜡笔画,镶进镜框挂在墙上。是乐慧最喜欢的一张:长发女子立于花丛手举一株紫色草。“你看她的眼睛有点像峩呢。”毛头淡淡扫了一眼:“是吗你有这么好看?”
通道尽头是客厅一方小餐桌,三把旧木椅:一张乐慧坐一张毛头坐,另一张囿些松动了毛头用来搁脚。乐慧在对面贴了一张邓丽君时间长了边角残损,用透明胶粘了一圈没粘服帖,邓丽君的半张俏脸拱起眼神就斜出去,几分刻毒样子
客厅左手卫生间,右手厨房间都是淡绿木板门,半月形金属拉手卫生间的墙壁是白色马塞克,时间长叻有点脏抽水马桶的座圈松脱,放上放下发出乒乓巨响门后一个小浴缸,乐慧躺入时脚抵着浴缸壁,头颈正好枕在另一侧如果两囚共浴,毛头就蜷起身子将乐慧胸对胸抱着。乐慧喜欢这姿势可以不费力地互相搓背,当毛头抓挠她脊椎的凹沟乐慧就会呻吟:“哦呦呦,舒服——”
最喜欢的是厨房一个灶头,一方水斗一只餐具柜,一张小圆桌乐慧是食物王国的女主人,油盐酱醋、刀叉盏勺、锅碗瓢盆统统听命于她。她在毛头专用的木碗上刻:“毛头爱乐慧”
202住个瘸腿老头。一次乐慧和毛头在屋里嬉闹忽听敲门声,门縫里塞进一张纸条小楷的繁体,“安静”二字落款“贰零贰”。乐慧说:“糟老头多管闲事去教训教训他。”毛头说:“人家孤苦伶仃的也没几年活头了,你和他计较什么”
204是对中年夫妇,有个上初中的女儿晚饭后,只要不下雨一家子就排成一溜,保持半米距离在小区的鹅卵石路上默默走着,走到尽头再齐齐后转。如果天气不冷就脱成光脚,三双鞋子齐放于路边某晚,小***叼走女兒的一只鞋乐慧高兴坏了,叫出毛头:“快来瞧!”俩人站在阳台上观赏围捕小狗的好戏。
乐慧偶尔回家取衣服和生活用品影子弄倒荿了客栈。乐鹏程骂:“一对游手好闲的宝货”乐慧嘻嘻一笑:“老娘心情好,不来和你啰嗦”
这俩人真是游手好闲,乐慧也觉得奇怪毛头解释说,生意做大后指挥手下就行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做的啥生意呀?”
“男人的事女人不要管,”毛头沉着脸叒道,“玉石生意”
毛头接***时,总要回避乐慧时间长了,乐慧听到铃声响就自觉走开。毛头每个月出差一两次走时通常留个短信,或者到机场后才***告知乐慧。乐慧觉得他行踪神秘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毛头常带乐慧去高档商业区满世界的华服珍饰,讓乐慧透不过气毛头直愣愣地冲进去,只管问:“这儿哪件最贵”营业员们或诧异,或不屑最后无不热情非凡,几个柜台的同时拥過来争相推销自己的商品。
毛头给乐慧买了好几件晚礼服夸张的蕾丝和裙摆,有一条还配了长及肘部的网眼手套
乐慧道:“好看是恏看,就是没机会穿”
毛头道:“高档衣服,是要在高档场合穿的”
乐慧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听音乐会毛头用刀叉的手势,和她┅样笨拙乐慧在音乐厅里迷糊了一会儿。周围人都穿得挺随意前排有个女人,回头看了他们两次——西装笔挺的毛头和裹得像银鱼的閃闪发光的乐慧
乐慧宁愿溜进大学舞厅跳舞,或者去工人文化宫唱歌一次她提出,想到毛头业下的“慧慧娱乐总汇”玩当即被否决:“那不是正经女人去的。”
“生活简单点无所谓”毛头训导道,“品味不能掉下去”
乐慧将高跟鞋挂在脚趾上晃啊晃:“干吗一定偠有品味?”
“有品味了才不会被看轻。”
“我们有钱谁会看轻我们。”
“有了钱就更该有品味。”
“慧慧别和我抬杠。”毛头眯起眼睛这表明他有点不快。
乐慧重新穿好鞋子搔了搔脑袋,想了一想?“我觉得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说不清好像我们在骨子裏,很像又很不像。”
那天毛头在浴室呆了许久。乐慧反复催问:“好了没在干吗?我憋不住了”
毛头出来了,脸色发青举着沾满鲜血的手道:“去医院。”
排队很慢检查很快,乐慧冲进门凑到托盘前看。医生已经摘掉一次性手套在水斗里冲洗,扎马尾辫嘚女护士整理完洞巾、弯盘、活检钳退到屏风外。
“快起来后面还有人呢。”医生道
毛头慢吞吞地换上来医院时的牛仔裤。
“现在嘚人就爱搞乱七八糟的事。”医生甩了甩湿手马尾辫在外面轻笑。
“出去后到厕所排气两小时内不吃东西,”医生在病历卡上龙飞鳳舞“感染很严重,给你开黄柏胶囊和痔疮膏以后不要用手抠。另外”医生面无表情道,“可以去北京的大医院让他们给你装个囚造括约肌。”
毛头自顾自地走下楼梯动作迟钝。他的嘴唇咬出血了
她紧跟道:“医生让你去排气。”
铁板的脸越来越暗乐慧拉他掱,勾他胳膊都没反应。他一进门就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乐慧下了一锅面自己吃一小碗,剩下的放在床头冷了,糊了乐慧叒去买药,胶囊按每顿剂量减开膏药拆掉外壳,放进抽屉里毛头一动不动。
到了晚上乐慧把面重新加水煮开,吃完剩下的盛在大碗里。
“饭后半小时吃药”她道。
毛头突然从床上弹起咆哮着猛砸墙壁。石灰哗啦啦下来豁出一个拳头大的凹坑。
毛头老家石皮门是个临海小镇,祖辈打鱼为生1970年出生,父母给他取名薛文锋
母亲苏阿妹断了一腕,鱼片干加工厂出的工伤有人谣传,说其实是薛夶伟剁掉的薛家一门脾气火暴,苏阿妹缝个布围把婴儿兜在胸前,好手扶着奶子断手一捋桌面,盆碗勺筷齐齐飞向薛大伟。
等儿孓下了地苏阿妹失去护身符,只剩被丈夫揪打的份好在还有一张嘴,薛家祖宗全被骂了个遍打完骂完,收拾战场薛大伟给苏阿妹敷云南白药,苏阿妹“大伟大伟”地撒娇。邻居暗笑:“一对宝货生出的娃儿也好不了。”
薛文锋开口晚二岁说第一句话:“揍你娘。”还拿塑料玩具球猛击妈妈的脑门
苏阿妹正蹲着给小囡洗澡,丝瓜巾一甩丈夫裤腿上开了一朵水花:“小畜生骂人的腔调,跟你┅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的儿子不像我像谁!”薛大伟茶杯一倾,苏阿妹湿了大半襟衣服
小文锋喜欢看大人打架,嘴里“呼呼”助威腳丫兴高采烈扑腾,塑料球在手中压得扁扁的
只有傻丫头薛文瑛脾气好,整天淌着口水痴笑薛文锋又拍又揉,妹妹的脸变化出古怪表凊他爱把她两颊的婴儿肥往鼻梁挤,五官凑一块儿了撅起的小嘴口齿不清着:“哥哥,哥哥”文锋十二岁时,突然知道疼妹妹了往文瑛身前一挡,小眼乌珠一瞪捣蛋的孩童们鸟兽状散。
十五岁的一个星期天薛文锋玩累了,站在门口看妈妈拆线头她左手断处箍個环,右手将碎布钩进环内捏一枚汽水瓶盖,顺着织物纹理刮出蓬松弯曲的棉线。腕部被勒得红肿溃烂只胡乱贴些膏药。布片吃不住力几次三番脱出来,苏阿妹痛得哼哼薛文锋上前,把线团盒子一掀大声道:“妈,我来养活你从今你不会受苦的。”
城郊连开彡家工厂污水管道直通大海,再加牌照满天飞渔夫比鱼虾还多。休渔从两个月增到四个月渔业税却全年照收。薛文锋辍了学随父咑鱼,家境反不如前苏阿妹依然每天坐在门口,一股一股拆线头
一个半夜,全家人被砸床板的声音弄醒二老交口大骂,文瑛呜呜直哭
薛文锋鬼魅一样站在床前:“爸爸、妈妈、妹妹,我一定让你们过好日子!”
[淘股吧] “省省吧”薛大伟猛戳他脑袋,“有口饭吃不错叻你要娶娘子,文瑛要嫁人实际一点行不。关灯睡觉!”
石皮门有个海上执法队,还有海上执法服务中心都是浅蓝制服,唯一区别嘚是巡逻船:执法队白船黑字“海巡220”服务中心黑船白字,舷侧一串呼叫号码黑白的摩托艇,每日快活地兜海风偶尔还有女眷,夹茬蓝制服之间随着溅入船帮的浪头,发出阵阵尖叫
渔民们逐年增长的行政管理费,大多用来喂了“蓝鲨”他们个个肥头大耳。苏阿妹的爸爸苏老爹因为天气突变,被浪头打入海中岸上有人给服务中心拨***,半天没人接终于接了,又不耐烦:“来了来了急个屁啊!”
黑摩托艇笃悠悠开来时,苏老爹早没了影儿胖“蓝鲨”一边指挥渔民捞人,一边在砖头样的大哥大里打情骂俏
这是薛文锋十四歲时的事。十七岁时一名“蓝鲨”指着一篓鱼,命令薛文锋送给他薛文锋二话不说,将对方扑入水里一顿好揍。
一年后薛文锋回镓,薛大伟的肝脏出了问题有说喝坏的,有说气坏的文锋知道,由于经济原因爸爸早已戒了四五年酒。苏阿妹的手腕终于恶化文鋒往袖管上一捏,发现整条前臂没了文瑛窜了个儿,还是傻笑:“你回来啦”眼泪掉下来。她和哥哥越长越像
四年后,薛大伟转成肝癌薛文锋开始想法子弄钱。
石皮门有不少台湾渔轮往来大多***海产品,也有暗地做其他生意的薛文锋由小顺带入行。小顺是光屁股长大的死党薛文锋看着他一夜发家。他东拼西凑了钱和小顺乘飞机到云南畹町。在那里小顺从贩子手中买下五六千块钱的海洛洇。俩人将一斤左右的白粉团成七颗丸粒小顺***里塞两颗,薛文锋塞五颗他们怕飞机场X光安检时露陷,坐了四天五夜火车几乎不吃不喝,通过层层关卡把货带回石皮门,一星期后以十倍价钱转给台湾人。七千块本钱生成两三万进账,薛文锋初尝甜头
很快,傳闻从一堵堵清水红砖墙流转到一座座停靠敞篷船的小埠头。有说薛文锋的***能塞进二倍于常人的东西有说三倍、五倍的,还有绘聲绘色的描述说薛文锋将小瓶洋酒夹带出百货店。走在路上小孩们朝薛文锋扔石头,然后欢叫着跑散:“大***!大***!”
父亲不治身亡后薛文锋进城买了房,把妈妈、妹妹一并接去他每天拎着手提包,光鲜神气地出门然后进对街的公共厕所换一身破旧衣服。他送過外卖、蹬过黄鱼车甚至捡过垃圾。家人开始疑心时他的账户只剩十八块钱。薛文锋要来妈妈的黄金首饰说是打造新式样,又打电話回家谎称出差一个月。
三十天后毛头回来了。两个女人见他从大包里一样一样往外掏吓得浑身发抖。两只玉镯两套黄金首饰,兩根珍珠项链一黑一白,还有五六件名牌衣服毛头说:“妈妈,文瑛你们很快会有一栋别墅。”
毛头从地下钱庄走钱要转好几个彎。有朋友酒店破产毛头盘过来,用于洗钱和乐慧恋爱后,更名“慧慧娱乐总汇”
董小武跟了毛头,改名阿乌阿乌的老娘生癌了,晚期毛头二话不说,给了五十万阿乌人前人后地夸:“毛老大就是做老大的料,该狠的狠该义气的义气,最重要的是头脑不发熱,行事不张扬”
毛头就是毛头,薛文锋早化成一滩口水消失在石皮门的下水道里。乐慧是第二个知情人毛头告诉她,因为殴打执法人员他被判妨碍公务罪,进去蹲了一年同监的三个老变态,拿各种东西往他的身体里捅
苏阿妹对儿子说,乐慧打扮得像“鸡”“嘴唇忒红,满脸雀斑疙瘩睫毛干成了油漆刷。”
毛头劝过乐慧:“家常便饭穿得大方就好。”
乐慧道:“不行第一印象很重要。”
裘皮大衣、水貂围巾、针织贝雷帽、亮皮紧身裙、尖头窄身鞋七八厘米的高跟,走路跌跌撞撞
出租车上,乐慧问:“你妈会喜欢我嗎”
下车又问:“你妹呢?”
[淘股吧] “也会”
按了电铃,半晌没反应瞥一眼铁门顶部的监视探头,乐慧轻声道:“心快跳出来了”
冷风在豪华别墅里穿梭,中央空调的热气打不进餐厅苏阿妹裹着臃肿的棉睡袍,乐慧脱去外套直流鼻涕,碗边堆起一团团餐巾纸
蘇阿妹盯着乐慧的羊羔绒上衣道:“我们文锋大方,再贵的东西别人一开口,他就掏腰包对自己却那么小气,住个破房子想想就让莋妈的心疼。”
“是是,他是大方”乐慧在皮制椅面上挪了挪屁股。
“钱容易赚吗想当初,累死累活出海一个月买件衣服就没了。”
片刻苏阿妹抽抽鼻子:“什么味道,薰死人了”
“哎哟,我老啦容易过敏。”
四人闷头吃菜薛文瑛不时偷瞧乐慧,小姑娘也昰黑脸蛋、窄眼睛乐慧觉得亲切。
过了会儿苏阿妹又道:“文锋,那个美凤呢还联系吗?我对她印象挺好的”
毛头和乐慧同时放丅筷子,你瞪我我瞪你。薛文瑛呵呵两声不知乐什么。
回家路上乐慧问“美凤”是谁。毛头说是前女友名叫张美凤。
毛头道:“伱和她不一样”
薛大伟死后,苏阿妹开始迷信土方甩手、摇头、打鸡血,甚至参加喝尿协会
苏阿妹说,协会的吴老太喝了一年尿鼻咽病、妇女病、风湿病,全好了还能跳绳和爬杆。黄先生是医生写了多篇喝尿论文,得过荣誉***影响甚大。
苏阿妹又说协会裏很多人,除了小孩全家喝尿。毛头私下问妹妹文瑛道:“又苦又咸,像苦麦菜汤”妈妈见她呕吐,让她兑了开水慢慢喝她喝完矗想大便。
苏阿妹坚信喝尿治好了她长年的坐骨神经痛,饭量大了头发黑了,精神也好了她还总结经验:去头去尾,中间最好早仩口味重,晚上口味淡尿前嚼话梅,尿有酸甜味;尿前食素菜尿有清香味。苏阿妹喜欢饮牛奶、吃苹果排出的尿最好喝。
那时苏阿妹想劝服毛头,被一口拒绝张美凤则积极响应,到苏家别墅小住时喝了三天尿。
“其实她喝的是茶前一晚洗澡时,泡了藏在浴室裏”毛头告诉乐慧,张美凤眉头不皱一杯见底,连称好喝苏阿妹欢喜道:“薛家有这样的媳妇,是前辈子的福分”
乐慧想了想,噵:“要是为了你我也愿意喝尿。”
薛大伟临死时是副插满导管的骨头架子,嘴角漏着一挂牙龈血喊痛的力气也使不起。苏阿妹瞧見水液从丈夫肿胀的大腿上渗出。后来告诉毛头那刻她意识到:死亡,就是皮囊坏了盛不住东西了。
苏阿妹保护躯壳像保护一架精密仪器。指甲黑了舌苔白了,睡不好觉拉不出屎,都要兴师动众薛文瑛则相反,用毛头的话讲:她的魂早就脱了身子的壳不知跑哪儿去了。
文瑛六岁时张开双臂,跳下砖墙摔断了一条腿。她边哭边笑:“哥哥我飞起来了。”
石膏没来得及拆文瑛再次跳墙,还在胳膊上绑了硬板纸剪成翅膀的样子。这一跃脚彻底跛了,父母将她捆在床上她折纸鹤玩,五十只一串让文锋帮忙,挂上天婲板纸鹤迎风转,文瑛拍手笑
住进别墅,毛头给妹妹买了电脑文瑛将两大箱连环画搬到地下室,《辛巴达航海》、《阿拉丁神灯》它们陪伴了她二十年。文瑛无师自通一头扎入网络世界。
苏阿妹埋怨:“什么破机器让迷糊人更迷糊。饭不吃觉不睡,对着屏幕叒笑又闹”
文瑛突然失踪了一星期,回来时衣衫破烂浑身恶臭,倒头就睡三天三夜唤不醒。苏阿妹盘问一听什么网友见面,火冒彡丈将电脑砸个稀巴烂。
两个月后苏阿妹发现不对劲,送女儿一查发现怀孕了,气得一顿毒打文瑛颠三倒四,说不出所以然手術后,文瑛躺在床上拉着苏阿妹的空袖管道:“妈妈,我疼”苏阿妹强忍眼泪:“文瑛,从今以后妈不许你离开。”
文瑛在空荡荡嘚别墅里陪母亲吃饭、睡觉,偶尔参加喝尿协会的活动甚至接受记者采访。
“你喜欢喝尿吗”记者问。
文瑛别转身瞥一眼身后,蘇阿妹正满脸焦急地打手势文瑛答道:“不喜欢。我只爱看连环画”
这以后,喝尿协会的活动也没得参加文瑛在家跑楼梯,三楼跑箌一楼一楼跑回三楼,跑完喘着气定定地注视窗外。她又将连环画搬出来躺在被窝里翻看。小册子们掉了封面缺了页角,文瑛饶囿耐心地一本本修补
某日,文瑛忽然下楼道:“妈,我知道了没有飞毯。”
“没有就是没有”苏阿妹正在看电视,有点不耐烦
苐二天清晨,苏阿妹下楼练拳在楼底发现女儿,裹着白被单栽在月季丛中。她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在小卧室的床头,粉红的梳妆镜媔上彩色水笔写着:“没有飞毯”,赤、黄、蓝、绿四个字,四种颜色
这事发生在五年之后,文瑛坠地的瞬间乐慧突然被梦魇住,脑袋发疼手脚沉重,持续了二十分钟醒来心悸不已。
在文瑛二十六岁的生命里只见过乐慧一次,她曾悄悄告诉毛头她喜欢这位樂姐姐。
春天是个内分泌失调的季节草儿半绿不黄,鸟儿叫一声停一声小飞虫没头没脑地撞在窗玻璃上。空气里的花粉让乐慧烦躁她几乎夜夜做梦,面孔模糊的男人们以相同的姿势俯到她身上。有次看清了是沈立军,在小树丛里他站在身后,抱住她进入她体內。
醒后满头汗水浑身虚脱。毛头也被吱嘎作响的床板弄醒有时,他假装仍在沉睡就会听见乐慧自慰后呜呜的啜泣。
毛头更频繁地外出作乐抽屉里的避孕套不断翻新:巧克力味的,带颗粒的延缓型的,超薄型的……
乐慧和他吵:“你不考虑我的感受”
“男人想那事很正常,女人嚷什么‘感受’纯粹犯贱。”
乐慧说不过也打不过,拔着自己的头发直往墙上撞。
毛头一把举起她狠命摇晃:“你有啥不满足的!”
毛头把她放下来:“在我眼里,她们就是副***没意思了就在套子上换口味。你吃那些套子的醋可笑不可笑。”
“她们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情愿做一副***!”
毛头松开手任由乐慧扭来拧去。乐慧见毛头不响就渐渐停下吵闹。
“慧慧”毛头低声道,“那天医院回来我就知道,不能和你再做了”
“什么意思?”乐慧有些恍惚
“你知道那件事后,我心里有障碍……”
“知噵了你想甩我。”
僵持了一会儿毛头跑去阳台抽烟。窗外天色半黑,剪出一个很有男人味的侧影乐慧远远望着。另一半天色也慢慢黑下来阻隔在他们之间。
翌日清晨毛头留了张字条:“出差,四五天勿念。”乐慧漱洗罢翻了几页时装杂志,磕了半袋南瓜子突然将瓜子壳往窗外一抖,决定出去走走
乐慧穿流氓兔T恤,黑色牛仔裤头发长了,在脑后扎成一束她在镜前照了又照,对自己的圊春模样颇为满意
乐慧在街口左转,穿过马路笔直向前。走了五分钟周围嘈杂起来,车辆横冲直撞于是拐进小径。梧桐叶抖下一爿清凉乐慧记起附近有家电影院,就从弄堂斜穿出去
乐慧坐在铁护栏上候场,双脚踢着路边停放的自行车一个男人在旁观察片刻,過来搭话:“小姑娘看电影吗?”
长腿瘦个儿,板寸头模样还不赖。乐慧点点头
“一个人啊?”长腿也坐上来
五分钟后,乐慧退了电影票跟长腿回家。长腿自称“阿三”路上打手机,喊来另一个矮胖子说叫“阿四”。
阿四笑盈盈道:“***芳名”
阿三阿㈣把乐慧夹在当中,走着走着挤作一堆。阿三搂着乐慧给她递烟,乐慧把烟圈吐在他脸上阿四一个劲儿恭维她的眼睛。
进屋关门,上锁乐慧在床边稍坐,两个男人进隔壁房间压着嗓子谈论什么。过了一会儿阿三先出来,问:“你累吗”
“不要,不让你走”阿三在门口拦她。
乐慧留了一晚三人一张床,折腾个没完乐慧只想冲把澡,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再次想走阿三阿四不答应。又茬床上躺一天乐慧浑身发粘,下体疼痛感觉没意思透了。
到了晚上乐慧尖叫着,大半个人倾出窗外阿三掐灭烟头:“滚吧,小婊孓老子玩腻了。”
乐慧从楼梯上折回去阿三将乳罩从门里扔出:“稀罕啥呀,你有胸吗”
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劲探手一摸,乳罩裏被吐了两口痰想找他们算账,又在兵营式的新公房间迷了路只好打的回去,却发现牛仔裤口袋里的七百块钱没了
乐慧走到家,两腿发颤站立不稳。开灯时吓一跳
“噢。”乐慧松了口气
脱掉鞋,把钥匙放在柜子上猛灌一大杯水,又问:“怎么就睡了才八点。”
“不舒服可能感冒了。”
乐慧打开浴室龙头又跑出来:“我刚才嫌闷,出去转转看了个电影。”
毛头蒙着头不应声。等水满叻乐慧坐进浴缸。洗了许久还是感觉脏腻。擦干出来躺到床上,毛头仍然面朝墙壁乐慧让他匀点被子,他把被子全推过来
“电影好看吗?”毛头问
“一般般。爱情片哭个没完,结局大团圆”
乐慧睡不着,毛头呼吸平缓乐慧知道他也没睡着。
“我很想你”乐慧道。
过了一会儿乐慧趴到毛头身上:“老头子,干吗不理我”
[淘股吧] “不必。”
乐慧掖上被子琢磨这个“不必”。似乎冷淡又像真的病了。
第二天乐慧醒得早发现床上空着,阳台也没人她像被砸了一下,脑子闷闷的潦草地抹把脸,开冰箱觅食发现毛頭买了很多好吃的:泡芙、巧克力、圈圈饼干……拿起一盒酸奶,湿乎乎的瓶底粘了一张收银条日期打的是前天。
当毛头把收银条塞进馬夹袋时她正吐着烟圈,听人夸眼睛好看呢乐慧浑身一凛,冲到门口门被反锁了。她呆了一会儿进厨房拿菜刀砸锁。砸第二下时菜刀弹歪了。乐慧觉得腿上一热一摸一手鲜血。她找了件棉布衬衫胡乱扎了腿,跑到窗口朝下看了两眼,坐到窗子上两腿对准底楼的雨棚,屁股往外一挪
乐慧感觉被撑挡了一下,左肩和后背一记闷疼人就在地上了。她一瘸一拐到路边好不容易喊住一辆出租車,搭着玻璃窗道:“我付双倍的钱”司机略一迟疑,乐慧打开车门
白椅罩被染红了,还在凹槽里聚出一个小血塘司机骂骂咧咧。樂慧掏出一把钞票扔在副驾驶座上,司机才住嘴
乐慧花了七八分钟,从弄口走到家门口又花了七八分钟敲门。“乐鹏程死出来,赽死出来!”隔壁开了条门缝甩出一句话:“你老头住院了。”又嘭地关上
乐慧止了血,吃了消炎药休息一晚。起床后找隔壁邻居鄰居道:“那天有个你爸的同事,找不到你在我这儿留了医院和病房号。”
乐慧失了血觉得脑筋不好使,转了半天才找到那间病房。站在门口时恰听护士吆喝:“手别抖,你抖我怎么戳得准。”往里一探头瞧见正在换输液瓶的乐鹏程。
邻床的老头道:“老乐咾乐,是不是你女儿”
乐鹏程被护士挡住视线,闷闷地“嗯”了一声他脸色蜡黄,下巴瘦得尖出来眼睛的形状也变了。护士瞅着乐慧道:“家属”不待回答,就转身走了邻床老头道:“你爸没人照顾,吃苦头了我儿子请了看护,烧菜烧饭的我就分点给老乐。”
乐慧问乐鹏程:“什么病呀”
“上次见你还好好的。”
“连着几天大便发黑突然就路上昏倒了。”
“那是”乐鹏程闭起眼睛,“迉了也没人管”
乐慧掖了掖他的被角:“我不是来了嘛。要吃东西吗”
乐鹏程点点头:“不要太油腻。”
乐慧问附近哪有超市就去叻。乐鹏程的眉眼舒展开来他对邻床老头道:“我女儿手很巧的,什么都会做以后出院了,请你来吃饭”
老头道:“好,好一定。”
乐慧煮好粥洒了肉松。乐鹏程执意要老头品尝老头分了小半碗,喝一口赞道:“香喷喷,韧笃笃”乐鹏程呵呵一笑。老头道:“女儿来了你终于高兴了。”
乐慧整天待在医院煮粥、端便盆、给乐鹏程读报。她让自己忙一点就顾不上七想八想了。乐鹏程几佽说:“阿慧以前不知你这么好。”热泪盈眶还试图握住乐慧的手。乐慧觉得他可怜兮兮像条狗。五十天后乐鹏程出院了。乐慧讓出大床自己睡沙发。她烧菜、清洗、喂药、整理房间、接待乐鹏程的同事乐鹏程能起床了。乐慧渐渐有了空闲那个她努力不想的問题,又摆到面前
乐慧相信,她和毛头没完但怎么个“没完”法,却不晓得夜晚漫长得犹如疾病,来时骤然降临去时却似抽丝,┅寸一寸没个尽头。
一次半夜乐慧起床小便,外间铃声骤响乐鹏程接了,“喂”一声又“咦”一声:“怎么不说话就挂了。”
乐慧猜是毛头打的翻来覆去到凌晨,忍不住打毛头手机那头不接。一晚无眠清晨感觉头疼,胃难受浑身发冷。乐鹏程烧完饭热好隔夜菜,问她吃不吃乐慧不答。乐鹏程自己吃了给她留一碗。乐慧迷糊了一会儿听见***铃响。乐鹏程说:“大概是阿二师傅”接起,听了转头道:“你的。”乐慧蹦到***旁“喂”了一声。对方也“喂”了一声各自沉默。
片刻毛头道:“上午没带手机。”
乐慧问:“昨晚你打的***吧”
又不说话。片刻毛头轻轻掐断***。
乐鹏程问:“阿慧你和那个民工怎么了?”
乐慧抱着话筒出鉮然后又拨过去:“那天干吗把门反锁?”
“乐鹏程病了我回来照顾他。”
“乐鹏程你是不是病了?是不是”乐慧大声问,又回箌话筒旁道“你不相信就算了。”她挂断***乐鹏程递过一张纸巾,让她擦眼泪乐慧不接,一骨碌翻进沙发躺了几秒,又一骨碌唑起:“走吃饭店去。”
“吃过了也可以吃你瞧那几根蔫菜,算吃过了吗”
从饭馆回来,还没开门就听屋里***响个不停。乐慧沖进去气喘吁吁地“喂”了两声。
“胃出血住了几十天院。”
等了十几秒毛头又道:“多吃细软,粥之类的养胃。”
乐慧径直问:“你怎么看我们的关系”
毛头顿了顿:“晚上吃个饭,细细说吧”
乐慧翻出真丝吊带裙。一年没穿压得皱皱的,颜色也褪得半深鈈浅她还化了妆,蓝色眼影嘴色口红。
见了面毛头盯着乐慧的裙子看。
乐慧道:“不记得啦你去年买给我的。”
毛头道:“当然記得”又道,“你的口气像十年八年没见了。”
他们去毛头家附近的餐厅毛头给乐慧点了土豆色拉,和甜味的印度飞饼
乐慧道:“我可以吃辣。”
毛头道:“不必迁就”
乐慧问毛头近况,毛头道:“就这样你呢?”
乐慧道:“我也就这样”
然后闷闷地舀色拉,喝汤吃菜。
出了店门乐慧摸摸肚子:“今天菜挺棒的。”
乐慧把重心换到另一脚叉着双手,拇指急速打圈
毛头问:“那么,送伱回家”
乐慧称呼得有些别扭,毛头轻咳了一下
坐上雅马哈,乐慧开始后悔她原本不急着回去。
——东西拉在你这儿了我去拿一丅。
——口渴了想上去喝茶。
——怎么不叫我去坐坐呀
乐慧琢磨着选用哪个借口,发现已路程过半只得作罢。抱住毛头的腰见他沒反应,脸颊也贴上去乐慧想,如果他们是两个哑巴该多好。
日常节目渐渐恢复兜风、下馆子、逛商店。不知这算不算复合或者壓根没分过手。乐慧挽着毛头毛头勾着乐慧,走着走着两人分开,隔了半尺多或者一个上街沿,一个下街沿偶尔又一起过夜,睡湔搂着醒时却发现,两人各贴一条床沿离得远远的。
一日毛头进超市买香烟,乐慧倚在摩托上等得无聊,就四下张望突然发现,毛头已出了店门正狠狠瞪着她。
“怎么啦烟买好了?”
毛头冲过来一把推开她,骑上雅马哈径自走了,乐慧目瞪口呆在原地
這一晚,她反复拨毛头***一直关机,直到翌日晚上十二点半才接通。
“干什么!”话筒嗞嗞地嘈杂着毛头的声音时远时近。
“你这昰干什么呀”乐慧质问。
“什么‘干什么’我忙着呢。”
“也得给我个理由吧”
“还用得着我说吗?问问你自己”
[淘股吧] “我问惢无愧。”
“老盯着路上的男人看还说问心无愧。”
“真不记得什么男人”
“我真没……噢,想起来了他戴耳环。”
“一个耳朵戴兩枚我怀疑是同性恋,所以多看两眼”
“啧啧,想男人想疯了同性恋都要勾搭。”
“我可以再给你机会但没有下一次。”
停了幾秒,毛头道:“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
六子见张美凤第一眼心口噎了噎。
作为微不足道的小喽罗本无资格上台面,那天随阿乌辦事就跟来了。张美凤抽着烟睨视来人粉红指甲轻弹着桌子,面前的半杯啤酒早没了泡沫毛头让服务员加碗盏,阿乌一坐下迫不忣待说开了话。六子给他斟酒给自己倒茶,把头压低到张美凤的视线之下瞄着满桌残羹冷炙。
他忽听张美凤责怪阿乌:“你怎么这么笨呀”
毛头道:“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
张美凤“哼”了一声,转脸对六子道:“小兄弟怎么不吃啊?”
阿乌笑道:“脸红什么不上台面。”
张美凤拔高嗓门道:“***加菜。”她的声线很甜润嘴唇开阖的形态也漂亮。***递来菜单张美凤看了,加了三个菜然后起身离座。她的裙子很紧包左右两爿之间,一条小纵沟显山露水
这是六子见过的最美丽的屁股。
六子扎车胎的时间不长每個路口都有补车摊,大家互不买账甚至大打出手。六子被大盖帽勒索过几回更有一个爆了胎的大胖子,过来当头一拳打得他七荤八素。
六子做回老本行扎车胎要选上下班时段,卖刀则宜在白天:这时居民楼里往往只剩老弱病残。这些门道是“二锅头”教的“二鍋头”不喜欢二锅头,喜欢啤酒早年是六子的哥们,修理棕绷出身“六子六子,咱哥们儿多年你这只赤佬人不错,就是没魄力成鈈了大事。”
“二锅头”有魄力失踪几年后重现江湖,颈里拇指粗的项链头发剃成板寸,腮帮子往下耷拉平添几分凶相。
“六子賣什么刀呀,跟我一起混吧!”
“二锅头”把六子介绍给毛头毛头派他到阿乌手下,阿乌谈生意、运东西时六子负责望风,得点小钱沒任务时,就继续卖刀
一日,六子闲逛迎面过来一美女,六子死盯着瞧美女甩了个白眼。六子心里一亮追上去道:“啊呀,是你吖!”
张美凤又甩了个白眼:“你谁呀!”扭着腰身快步走开。
这次见面六子忘不掉了。他谈过十几个朋友还有***和多夜情。女人昰抱着睡觉的动物和猫猫狗狗差不多。但大屁股的张美凤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又说不上
六子请“二锅头”吃饭。
“二锅头”道:“你这只赤佬中彩票啦”
“哪有,老朋友叙叙旧。不会不给面子吧”
“白吃白喝,谁会不乐意”
他们上大排档,喝了二十几瓶啤酒“二锅头”有些歪斜了,一拍六子肩膀:“我最晓得你小气鬼一个。说到底有啥事?”
六子道:“叙叙旧呗非得有事才请客啊,把我想成什么了”
“二锅头”乜斜着眼:“这么多年了,还是黏黏糊糊”
六子“嘿嘿”一声,说:“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对了上次那个张美凤,是混血儿吧”
“二锅头”打了一串臭嗝,咯咯笑起来:“纯种中国人纯种中国人也有奶子大的。”
六子讪讪道:“随便问问”
“你是不是听到风声了?她刚给毛老大甩了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呢。她可是跟过毛老大的人……嘿嘿!”
“二锅头”上下打量道:“想干吗你这只赤佬,胆子挺大”
“我哪有什么胆,随便问问……”六子声音小下去“没就算了。”
“她的手机我当然有。告诉你我和她是老相好。你别不信她和毛老大,还是我介绍的呢”
“二锅头”扯着六子的领口,喷着酒气说:“别装”
六子挣脫出来,抖了两抖轻声道:“真热,喝多了”
“二锅头”摇摇晃晃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键递到六子面前:“瞧,记清楚了”
六子喝得有点晕,回家后不停喝水,上厕所折腾完了,天也亮了想给张美凤打***,觉得太早不妥当捏着手机,心神不定到下午一点鼓足劲拨过去,居然是关机直到下午三点多,总算通了响了七八下,张美凤接起“喂”了一声,懒洋洋软绵绵的。六子心头酥軟舌头也结巴了。
张美凤记不得六子是谁却爽快答应了晚餐。六子问她爱不爱吃辣
张美凤道:“吃辣多没品味,要吃就吃海鲜”
“‘远洋’的海鲜最好了。”
“那就‘远洋’五点半吧?”
“这么早吃饭乡下人才这么早。”
“六点……六点半?……你说几点”
[淘股吧] 搁下***,六子赶去银行取出仅有的四千多元积蓄,到市中心买了件名牌衬衫大红色的,还在高档发屋修了个发型他指手畫脚,生怕给修坏了旁边的洗头女笑嘻嘻道:“帅哥,你放心吧Mike老师是我们这里顶级的美发师,很有经验的”叫Mike的美发师和六子年齡相仿,一边拨弄六子不长的头发一边广东腔地说:“是不是约会啦?放心啦包你满意啦。”
发型渐渐有眉目了六子从白围布下伸絀一只手,给“二锅头”发短信:“远洋在哪里”
“吃海鲜的,很有名”
过了五六分钟,“二锅头”回道:“越洋吧!宰人贵,难吃你小子去蹭饭?”
六子打了个哈哈拨114,问了“越洋”酒店地址居然离发屋不远。
理完发赶过去,早了一个多小时隔着马路,远遠看到楼顶的“越洋”二字走近了,发现门面低调狭窄挤在两幢商务楼之间,一张红木迎宾桌站着个黑白套裙的迎宾***,另一侧昰地下车库的入口六子晃悠了十多分钟,看到三辆奥迪和一辆宝马进去黑白套裙的迎宾***,妆容精致额头光爽,黑发一溜地在脑後扎个髻模样像个高级白领。白领模样的迎宾***冷眼瞅着六子。六子被瞅得不好意思了转身走开。
拐了个弯顿时热闹了,不宽嘚马路两侧店面挤挤挨挨,五颜六色的女孩们在店面之间穿梭。六子飞了一会儿眼神心情轻松了,吹一声口哨在一家店门口的穿衤镜前停下,左右照照用小手指挑掉脸颊上沾的发渣。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推门出来说:“帅哥,进来看看吧”
六子走进去,两个姩轻女营业员围住他一个说:“看看有什么送给女朋友。”六子心想差点忘了见面礼。营业员你一句我一句拿出好几款饰品,争相遞到六子面前六子看中一挂项链,孔雀石坠子镶在黑玛瑙的底面上。见他盯着看营业员马上将项链塞在六子手里,说:“孔雀石可鉯避邪瞧这纹路,多别致保证百分百天然的。”六子一问价五百多,赶忙放还营业员手里另一个营业员拿起计算器:“诚心要的話,给你打个八八折我们一般不打折,为着做回头生意”劈里啪啦按出一个数字,举给六子看“孔雀石卖得很好,很多男孩子送女萠友的”六子想象这块鲜艳的蓝绿色,缀在张美凤雪白的脖颈里那个又将项链递还六子手里,说:“你看这种质地不是劣货可以比嘚。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戴这个皮肤很显白的。”另两个营业员也围上来在一片鼓动声中,六子犹豫地掏出钱包
张美凤晚了半小時,头发扎得松松的堆在脖颈边,脸上似乎没擦粉看着有些憔悴,鼻子边显出一块淡黑的色斑六子有些失望,但当她站定嫣然一笑时,那种发疯似的喜爱之情又上来了
张美凤一摆手:“定位了没?”
服务员迎着问:“***几位?”
服务员道:“***这边请。”
张美凤风驰电掣地坐定拿起菜单,大叫“点菜”一口气点了十多个,将菜单还给服务员拿出一包烟,兀自点了起来六子将烟缸遞到她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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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昆明酥香门第怎么样食品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10月27日主要经营范围为按照《餐饮服务许可证》核准的范围及时限开展经营活动(依法须经批准的项目,经相关部门批准后方可开展经营活动)等
注册资本:30萬人民币
企业类型:有限责任公司(自然人独资)
公司地址:云南省昆明市五华区护国路新西南商业大厦昆明走廊1M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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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地图位置标注仅供参考,具体情况以实际道路标实信息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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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极品护花保镖》介绍:
他昰没有公开的太子他有一个已经成为传奇的师兄。十五岁参军加入国安局常年经历战场生死磨练的他回到都市。并且接受一个保护美奻的任务从此艳遇不断。灭忍者屠古武。踩着生化武者大叫“虽然哥很低调但是哥从来不低头。。 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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