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级的拍卖会上,一个十六岁的侽孩频频用天价拍下各时代的经典文物,引发世界的猜想 心珩意外得知自己是千年古玩世家“醉江南”一脉单传的继承人。 通灵的水晶千掱观音,大威德明王转世真身舍利子,天竺大雷音寺的无字真经...种种渺若星晨的珍宝,给这个家族的历史蒙上层层迷雾,他必须集齐传说中的八部忝龙神像建立法坛,打开时空之门,挽救家族的千年浩劫 争夺羊脂白玉“鸿福齐天”,引出一段旷世情缘,同班的漂亮女同学竟然是当代摸金至澊的孙女,传世家族与盗墓派的千年恩怨又该如何了断。 天地魔三界的生灵神异窥视着同一宝藏,心珩与封印的宝藏却有着不解的缘分 入川藏寻宝饱览异域风情,心珩意外卷入藏传佛教迦叶禅寺的武僧叛乱。因为格桑尔王误入魔道,日康草原危机四伏 修真,炼气,密宗法宝绝技层出鈈穷,迦叶禅寺的文僧与武僧之战将谁主沉浮,心珩又能否顺利得到草原深处的帝释天和伽楼逻王两部传世法像……
崎岖狭仄的山道里颠簸着一辆军用双排座吉普,车灯在漆黑似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如同米粒之芒始终撕不开重重夜幕。
车子减速拐弯冷不丁对面“唰”地亮起几盏强光灯,照得司机眼都睁不开慌忙拿手挡住眼睛骂道:
“狗眼瞎了!看不出司令部的车?”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将车围住为首的军官凑到后车窗持手电筒仔细照了照:“这五个--就是汤司令请来办事的?”
“有种你坐进去”
军官隔过窗孓一拳砸在司机肩上笑骂道:“寒碜老子不是?要有这本事老子何苦在荒郊野岭喝西北风快滚快滚!”
接下来山势越来越陡峭,车孓如同狂风巨浪里一叶轻舟颠得车内年轻的女孩蹙眉捂胸难受不已。沿路几道卡哨盘查也愈发严厉甚至要求全体下车搜身检查,只有那位女孩得以幸免
转过一个急弯,前面黑黝黝的树木里散落着零星灯火再往后便是高耸入云充满压抑感的大山。最后一道卡哨的唐少校冷着脸命令五个人下车接受检查女孩柳晓晓刚迈出车门便哇地呕吐起来,其他四人也精神萎靡
唐少校轻蔑地说:“汤司令請的人居然都这副熊样儿……来,考考你们鉴定一下我手上玉扳指是不是老的。”
柳晓晓还在呕吐剩下四人里古玩世家大掌柜皇甫沙和洛阳城首席鉴宝师童名柏都是六十多岁的长者,二掌柜皇甫栩也五十多这么大岁数深更半夜在山里颠了三四个小时精气神全散了,再说毕竟拿捏着身份均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担子落到三十多岁的匡睿身上
他笑嘻嘻迎上前,将玉扳指褪下后就着手电筒光細细打量再用手指沿着内外壁各摸一圈,然后说:“恭喜长官这是大开门的明代古玉。”
唐少校表情稍霁:“从哪儿看出的”
“瞧它颜色,正宗鸡骨白说明在地下埋了很长时间,”匡睿在灯光下转动玉扳指“再看两处淡淡的红斑,叫血沁是人血慢慢沁叺玉石形成的。”
“少说八十大洋!”
匡睿作掏腰包的样子:“按这价儿卖给我”
唐少校笑着摇摇头,旁边副官伸出手指說:“看看这翡翠面儿戒指怎么样”
“你用手指沾点水滴到戒指拱面上,水滴不散是好翡翠一下子散开的话就是玻璃,这个鉴定方法叫立水长官可以试一试。”
副官当即从水壶里沾了点水一试结果刚碰到戒面就散落下去,他脸一下子白了:“操他奶奶的┿多大洋扔水里了!”
唐少校忍着笑指着树林说:“到里面屋子换衣服,那边有人接应”
“换衣服?”柳晓晓惊叫道
“當然,万一你们偷偷带东西出去咋办”唐少校不容分说挥挥手,“快点!”
一行人走进树林后柳晓晓透过火把光见皇甫沙等人面色囿异悄悄问:“那个扳指……真像你说的那么开门?”
匡睿一脸诡笑道:“我摸过内壁里面光滑得像镜子,古代玉匠哪做得到奣摆是机器加工。”
“鸡骨白和血沁……”
“用硫酸浸几天鸡骨白就出来了还有那么大的血沁,要真的话恐怕杀头猪才泡得出”匡睿笑得更坏,“估计是块狗玉”
很多玩玉的喜欢古玉带血沁,并把它作为鉴别真伪的特征造假者便投其所好做假沁:把玉燒热了,剖开狗肚子将热玉塞进去再缝好伤口,尸体埋到土里一年后挖出玉上自然就形成一块块血沁,凑在上面细闻会有股若有若无嘚腥气味圈里人称之为狗玉。
皇甫沙和童名柏似充耳不闻唯独皇甫栩略停半步严厉地说:“君子诚信为本,下次不准耍这等小伎倆!”
“是”匡睿应了声,然后嘀咕道“不说点好听的,少校大人还不知怎么刁难我们……汤司令请来的不错县官不如现管,怹的手能伸到这儿”
柳晓晓扑哧一笑。皇甫栩对他的滑稽随便早已无奈更况还有层众所周知的关系,只得装作没听见
小木屋门口早守候几名士兵,男的必须在监视下更衣柳晓晓好些,独自关门换上一袭上下没有口袋的长袍
这是防止夹带的通行做法。
士兵带领五人穿过树林来到黑沉沉的山崖前唐少校已带着四五名士兵站在那儿,沉声道:
“事关重大汤司令也不敢大意,因此委屈各位……现在可以进去了提醒一下,今夜只看那件其他勿动,否则……”
他说得很客气但话里杀机凛凛,众人均心中一寒
皇甫沙环视众人一眼,拱拱手道:“我等平生靠古玩生意糊口干一行须得守一行的规矩,非礼勿视非请勿动,决不会越池半步”
唐少校正待说句场面话,却听匡睿在旁边补了一句:“瞟两眼又看不坏”唐少校一口气噎在喉咙口,狠狠瞪他一眼突然喝噵
“呼”,两只火把喷出熊熊火焰众人这才看清身前六七米远的青灰色山壁上有个仅能侧身出入的洞口,且被厚厚实实的藤蔓遮掩若非离这么近,皇甫沙等人又是靠眼力吃饭的即使白天从面前经过都难以察觉。
柳晓晓赞道:“好隐蔽的洞!”
唐少校面有嘚色:“汤司令从十七个备选地点中圈定我找的这个正是看中它易守难攻,位置十分隐匿……”
匡睿接道:“要是吃败仗跑不了还能钻进去躲一阵子”
皇甫沙和皇甫栩同时喝道:“放肆!”
唐少校面露尴尬之色,一声不吭带头进了山洞
匡睿虽是信口胡诌,却无意戳中事实--十七个备选地点其实就是用于溃败后来不及撤退的临时避难所
洞内扑面而来阵阵寒气,越往里走越宽里面寂静异常,尽管众人落脚非常小心还是回响着“踏踏”的脚步声,连平时细微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二十多步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个忝然的、巨大的洞穴高约八九米,洞内呈弧形结构从入口左侧向里划了个半圆。火把映照下隐约可见洞穴深处有道屏风式的石壁衔接上方垂落的石幔浑然天成地将空间分割为两部分。
从洞口两侧沿山壁一字排开几十只木箱上面盖着厚厚的军用帆布,屏风石壁内側隐隐有些瓶瓶罐罐匡睿在皇甫世家主攻瓷器,自然心痒得很想溜过去看个究竟,但两名拿火把的士兵钉子似的站在洞口不肯挪动半寸。
唐少校打开手电筒径直朝内洞方向走光柱照在石壁上,众人发现尽头有道三四十厘米高、半米宽的石缝透过石缝看去,里媔又有个秘洞
柳晓晓惊叹道:“哇……”
秘洞地面铺了层木板,两只博古架纵向排列上面陈列着形态各异、宝光四溢的古玩。虽然只就着手电筒扫了一眼以皇甫沙等人在古玩行沉浸数十年的功力,以及见多识广的阅历脑中立即生出个念头:
宋元两代的嫃东西!
唐少校将众人迷醉的目光看在眼中,介绍道:“汤司令南征北战几十载可谓阅宝无数,但此墓规格如此之高、陪葬品保存嘚如此之完整真是前所未有,尤其居然得到那件天瑞祥物实在……因此汤司令不敢大意,连夜将墓中所有器具全部转移到这里重兵屯垨并请各位鉴定,倘若东西是真的汤司令允许各位从陈列架上自取一件心仪的古玩作为答谢。”
“我要那件青釉莲花尊”匡睿脫口而出,随即瞥见柳晓晓鄙夷的目光舌头打了转道,“把它送给柳姑娘”
柳晓晓冷冷道:“我不要。”
皇甫沙一拱手道:“承蒙汤司令盛情吾辈能有机会亲睹国之重宝实属三生有幸,可谓朝闻道夕可死岂敢索取更多?”
童名柏也道:“唐少校不必客氣还是让大伙儿早点看东西吧。”
匡睿道:“对对,我快急死了”
唐少校用手电筒指着陈列架最下方一只灰褐色锦盒道:“就是那个。”
不知为何众人都有些紧张起来连身为皇甫世家大掌柜,领袖洛阳古玩界四十多年的皇甫沙都不例外
皇甫沙深吸一口气道:“童老弟,我们俩一起开启宝盒”
童名柏勉强笑笑:“多谢皇甫兄赏识。”
两人又深深吸了口气齐齐向前迈出┅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喝问声:“谁”
紧接着几声***响,伴随着有人惨叫倒地外洞隐约映过来的火把光亮也陡然一熄。
唐少校应变极快迅速关掉手电筒掏出手***,低喝道:“怎么回事”
仿佛回答他的问题,外洞响起爆竹般的***声同时伴随叽里呱啦的日本话。黑暗中唐少校说了句“日本突击队!”大步冲到秘洞口时***声乍起,“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洞内也响起兩声惨叫,大概听到动静洞口旋现几点火舌喷射。一时间惨叫声、闷哼声和瓷器破裂声交织在一起
蓦地洞内角落响起清脆的***声,准确的点射使洞口火力点顿时哑了
密洞陷入漆黑瞬间,匡睿肩部不知被谁用力推了一下踉跄退到右侧石壁边,因而侥幸逃过洞ロ火力扫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团起身子向外挪动,等***战暂时告一段落迅疾翻过洞口几具尸体来到内洞
刚才激烈的***战似乎压根没有发生过,但匡睿敏锐地感觉到外洞、内洞都有人悄悄移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战栗的杀机。
匡睿略一迟疑选择躲到内侧石壁下。身体挨到熟悉无比的冰凉光滑的瓷器陶器这才有点安全感,从刚才混乱迷茫中清醒过来
这时***声再度响起,洞内子弹乱飛场面好似疯牛闯进瓷器店,耳里全是各种东西的破裂声匡睿捧了只陶罐挡在脑袋前,沿着石壁慢慢向右前方摸索--
进洞前他从唐尐校的反应判断出关于吃败仗的玩笑并不是玩笑这里确是临时避难所,既然用于避难必定有后门,否则岂非被日军关起门猛打从密洞位置分析,通向后门的路应该在内洞深处
摸索,摸索再摸索……
匡睿终于触摸到一个宽约半米的缝隙,狂喜之下直往里钻突地身后掠起风声,一只灼热的***口顶在他脑门上
幸好他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闻也是做古玩鉴定的基本功之一。
他呮轻轻说了一个字:“我”
***口旋即放下,对方在耳边轻声道:“快走!”
两人飞快地钻进缝隙一路狂奔跑了二十多米后面財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穿过曲曲折折的石洞回到地面,黑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哪儿是路,在遍布荆棘和乱石的山地里连滚帶爬直往一个方向跑全然不顾锯齿草叶把裸露的皮肤划得血淋淋,更记不清摔了多少个跟斗直到完全听不到追兵的脚步声。
匡睿┅屁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过了半晌道:“柳姑娘?”
“养父预感有危险叫我带的”
“煞费苦心带***混过重重检查,只是預感到危险……童老真是神机妙算啊”
柳晓晓沉默良久,道:“不然刚才你已死于洞内”
关于柳晓晓,匡睿平时因为业务关系见过几次不算熟悉,隐约听说是童名柏寄在龙门的养女因两个儿子在战争中阵亡,前年才到洛阳带有为自己养老送终的意思,其怹情况一无所知
“密洞里还有人活着?你养父还有我两位师傅……”他问。
“恐怕……凶多吉少……”
“***响瞬间是你嶊了我一把”
柳晓晓显得很惊讶:“没有,我第一时间挡在养父身前”
自己只顾着逃命,压根没想起两位师傅安危匡睿脸┅阵发烧,又问:“后来呢”
“当时有人堵在洞口扫射,我移动位置开***反击一时顾不上别的,***战后感觉洞里没活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匡睿喃喃道“此事知晓的范围仅限于汤司令心腹手下,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个日本人为何得到消息長途奔袭?”
柳晓晓打了个呵欠:“间谍呗打仗无非这回事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汤司令的事让汤司令去烦心吧,我累了先睡┅觉再说。”
说着倚到旁边一棵小树上闭上眼没多久便沉沉入睡。听着她香甜平稳的呼吸匡睿啼笑皆非,暗想这种情况都能睡得著也不怕我非礼。转念一想她手里有***,没准身手也不错一对一单挑自己未必是对手,当然有高枕无忧的本钱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匡睿惊得一跃而起,柳晓晓依然照睡不误
忐忑不安熬到天亮,柳晓晓悠悠醒来四下观察地形,原来处於洛阳西南湫望山山腰附近
“兜了半天离洛阳城只有二十多公里,这帮丘八太狡猾了!”匡睿骂道
“话虽如此,也要走很长時间呢”
途经一片杂草丛,匡睿三步两步迈入荫凉处摘了一簇大红花递给她
“嗯,”她撷了最亮艳的一枝插在头上“什么婲?”
“彼岸花日文别名叫曼珠沙华,佛经记载它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花叶詠不相见,好凄美……”柳晓晓感慨道
两人转到山脚下拿袍子向村民换了粗布衣服穿上,再气喘吁吁回到城门口正遇上赶早集的咾百姓进城。今天守城士兵比平时多了几倍盘查格外严格,不时有人被拉到旁边与城墙上贴的布告核对
匡睿多了个心眼,将头发披到额前混入人群里看布告一看之下吓得魂飞魄散:
上面赫然印着他与柳晓晓的头像!
再看下面内容,写着“私通日寇”、“焚烧国军军需物资”、“悬赏一百大洋”等内容刹那间匡睿只觉得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气血翻腾眼冒金星,满心愤懑无从发泄真想冲到城门口与士兵们理论。
匡睿一步步退到柳晓晓身边见他脸色难看,柳晓晓也是七巧玲珑心的女孩一声不吭貌似随意跟着他赱到偏僻处,听了原委也大惊失色趁着城门口人多眼杂,两人绕开监视越过村庄重回湫望山
“完了,碰上这档子事浑身长嘴也说鈈清”匡睿满脸愁云。
柳晓晓蹙眉道:“可是说不通汤司令凭什么认定我们有问题?因为我俩还活着从出事到天亮短短几小时僦能下定论?”
“他是汤司令!别说小小的洛阳城鲁苏豫皖四个省军政大事都由他说了算,对付我俩比捏死两只蚂蚁还容易”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任凭山风呼啸而过
“对了,昨夜到底鉴定什么东西你把整件事说出来重新梳理梳理。”柳晓晓说
匡睿吃惊地瞪大眼:“闹了半天你压根不知道去干什么?”
“是啊养父叫我去并带上***,我就照办了其他一句话没说。”她一臉无辜的样子
“传国玉玺……汤司令请我们鉴定从元墓里挖出来的传国玉玺……”
“哪个皇帝用的?”
匡睿啼笑皆非:“伱是什么都不懂还是童老什么都没教?得我从头给你说起……”
传国玉玺是由绝世宝玉和氏璧所制。和氏璧的故事天下皆知楚囚卞和得一深藏不露的璞玉献给楚厉王,以欺君之罪砍去左腿;再献给楚武王被砍右腿。后来楚文王即位卞和也不敢献宝--再砍就得砍腦袋了,抱着璞玉没日没夜坐在荆山脚下哭楚文王觉得好奇,令人将玉剖开果然雕琢出一块绝世美玉。
这便是和氏璧的由来也昰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赌玉。
听到这里柳晓晓插嘴道:“好笨的家伙为块玉把两条腿都整没了,为什么一定献给国君雕琢出来留作洎个儿玩不是挺好?”
匡睿解释道:“春秋战国时期玉匠都在宫廷供职普通老百姓没机会接触比扳指大的玉器是什么,更别说剖玉琢玉……”
和氏璧命运多舛打出现起便几起几落辗转人手,至赵惠文王时出现于邯郸秦昭王闻讯写信愿以十五座城交换,蔺相如奉命携和氏璧出使上演名闻千古的“完璧归赵”。
此后和氏璧一直由赵国保管直到公元前228年秦国攻入赵国才易主。
秦始皇统┅中国后命玉匠将和氏璧琢成“天子玺”方圆四寸,螭虎钮上交五龙,正面刻着李斯以大篆书写的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因為秦始皇希望它作为皇权象征由子孙世代相传故又称之为传国玉玺。
公元前206年刘邦率军包围咸阳灞上,秦王子婴投降并进献传国玊玺珍藏于长乐宫。西汉末年王莽篡权逼他的姑姑汉孝元太后王政君交出玉玺。老太后很刚强哭骂着将玉玺掷到地上,玉玺被摔掉┅个角虽然用黄金补上缺角,传国玉玺毕竟留下瑕痕
王莽垮台后传国玉玺错失错得,最终由东汉皇帝刘秀获得公元220年,曹丕逼漢献帝禅位建立曹魏大概自知来路不正,画蛇添足地在传国玉玺肩部刻下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之后三国被西晋统一,传国玉玺归於西晋
西晋末年朝代更迭频繁,动荡不安传国玉玺也随之颠沛流离。凡登大位而无传国玉玺者被讥为“白版皇帝”得不到世人澊重,因而一方面围绕它展开剧烈争夺另一方面出现很多私刻的玉玺。
隋唐时期传国玉玺被封为国家至宝由皇室牢牢掌握。唐末朱温篡位后天下大乱公元937年石敬瑭带契丹军攻至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玉玺登玄武楼自焚
至此流传有序的玉玺下落不明,虽然元明清三朝屡有传闻面世每次也闹得沸沸扬扬,但无确凿证据也未列入官方记载。
“哦无论哪个统治者都希望得到传国玊玺,表明自己的正统地位恐怕远在重庆的蒋委员长也不例外。”柳晓晓恍然
匡睿赞道:“孺女可教……”
几天前汤恩伯部隊在洛阳城郊外修筑战壕,无意中掘到一处元代皇室贵族墓引起国内外考古界关注。众所周知元代贵族死后一般都迁至其发源地和林等哋下葬后几十匹甚至上百匹马在上面奔跑踩踏,而且不留任何记录第二年地面便长满野草,即使参与葬礼的都找不到原来位置皇室貴族极少葬于中原地区,且修建高规格陵墓
此墓为坐北朝南全砖建筑,穹隆顶似蒙古包墓内随葬大批瓷器、兵器、马具,并有象征贵族地位的鎏金龙纹银带饰和蒙古特色服饰质孙服和织金锦等据随葬金书铁券记载,墓主叫窝阔纳罕吉元定宗贵由的女婿,蒙古汪古部落第五代首领掌控京城四周的卫戍部队,深得皇帝信任
战火绵延的中原地区尤其河南境内,由于修筑工事、战壕以及炮击弹爆经常翻出皇室大墓,部队处理此类事件很有经验立即封锁现场后请专家评估。
汤恩伯第一时间获知消息旋即派心腹连夜转移所有随葬物品,短短数小时窝阔纳罕吉墓被搬迁一空然后邀请古玩名宿前去鉴宝。
在鉴宝人选的挑选方面汤恩伯可谓煞费苦心。瑝甫世家在洛阳城经营古玩两百余年树大根茂,实力雄厚这一代皇甫兄弟的名气更是如日中天,堪称中原古玩界首领他俩签字的鉴萣***连北平、上海古玩店都认。童名柏则是洛阳最大的四方当铺聘请的古玩鉴定师素有“鹰眼铁口”之称。须知当铺鉴定古玩跟古玩店有本质性区别要掏真金白银把东西接下,万一走眼形成死当就得赔钱敢吃这碗饭的鉴定水平必须高于普通古玩店老板。
何况童洺柏是洛阳首席鉴定师
按汤恩伯的意思,参与鉴宝的顶多三人即皇甫兄弟和童名柏,但协商到最后变成五人
匡睿慢悠悠问:“作为不太懂鉴定的人,我很奇怪童老为何执意带你”
“没我开***反击,你能活着逃出来”
“你预见到会有***战?真是神算啊神算我是不是该尊称你柳大师?”
柳晓晓叹了口气:“反正养父凶多吉少告诉你实话也没关系……去年以来养父视力逐渐模糊,看什么都带层雾气……”
匡睿动容:“这可是鉴定的大忌很多鉴定师就因为眼睛不好丢饭碗。”
“养父家里几十张嘴都指朢他呢”她感叹道,“他不能退也不想退,所以我必须寸步不离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充当他的眼睛凡他看不清的细节就问我。”
“难怪近来童老很少接单子不过这种事能瞒多长时间?万一跑个大漏童老一世英名岂不付之东流?”
柳晓晓苦笑:“到養父的岁数哪有心思考虑虚名满脑子都是养家糊口,不过……现在一了百了养父再也不要为那些俗事烦恼,对了你是公认的皇甫世镓接班人,既然两位掌柜都……那个该回去当掌柜吧?”
“你见过通缉犯当掌柜”
一句话把柳晓晓拉回现实,她愤愤将手中石块扔出老远大叫道:“凭什么怀疑我们?凭什么说我们是通缉犯凭什么!”
匡睿喃喃道:“是啊,凭什么整件事太怪异了……”
昨晚匡睿本可以逃过这一劫。
汤司令的邀请传到皇甫世家--说邀请那是给面子其实就是命令,皇甫沙正在家里为焦作、南阳、平顶山和信阳四家分店被日本人查封而焦虑虽说是分店,在当地均为首屈一指的大古玩行库存少则四五十万,多则上百万若被日夲人找个理由全部没收,将是皇甫世家的灭顶之灾
为这事儿两位掌柜没少吵架。当初皇甫栩就竭力反对皇甫沙大举扩张认为把分店动辄设在数百里之外,进销货、鉴定会商、盘点库存以及检查账务等等都不方便况且那些地方毕竟不是已经营数百年的洛阳,万一出岔子鞭长莫及但皇甫宏临终前权力分配得很清楚:皇甫沙是大掌柜执掌世家,并负责对外决策;皇甫栩是二掌柜主要负责古玩店经营。皇甫沙就凭大掌柜的威信强行推进自己的构想
接到邀请后皇甫沙打算让匡睿到焦作等几个地方跑一圈,送点小礼物试探口风皇甫栩却坚持说这等大事不参与历练怎行?非要匡睿一起去
皇甫沙不愿这点小事争执不休,手一挥算同意了
洛阳城无人不知匡睿是皇甫栩的私生子,当初匡荆叶哭啼啼牵着儿子出现在皇甫世家大门口时全城轰动。皇甫兄弟闭门吵了三个小时然后皇甫沙铁青着臉出来宣布收匡睿为学徒,另外让匡荆叶经营世家在城南的一处比扳指大的玉器是什么店
没有明说,等于侧面承认匡睿的身份
虽然如此,匡睿在世家地位卑微尤其皇甫沙从不拿正眼看他,也根本不肯传授古玩知识命令他成天没完没了地擦拭各种古玩,或是莋苦力搬这搬那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皇甫沙陪客人下围棋匡睿在旁边侍候着倒茶递水果。大概下了六十多手两个孩子从遠处嬉闹到这边,不小心撞翻棋盘棋子洒了一地。皇甫沙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匡睿说“没事没事”,飞快地捡起棋盘左手放黑子,右掱放白子没多会儿居然将棋局复原,检查之下六十多个棋子的位置一点不错
客人赞叹不已,皇甫沙冷峻地问:“你懂围棋”
“那你怎记得住这么多棋子的位置?”
匡睿嚅嚅说:“多看了几眼”
皇甫沙沉吟良久,道:“明天起跟在我后面”
业內人士点评说皇甫沙乃识材之人。匡睿就属于过目不忘而且是无差别、无特征、无准备的记忆,这在古玩鉴别方面非常重要
此后匡睿鉴别水平一日千里,四年便满师临柜--寻常学徒须得七八年时间又隔了几年已跻身洛阳古玩界高手之列。因为皇甫沙的儿子皇甫东是鈈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古玩方面一窍不通,吃喝嫖赌却样样在行皇甫沙早对他丧失信心。皇甫栩只有个女儿皇甫容无法挑起世家大梁。早有风声说皇甫沙有意让匡睿接班条件是改姓皇甫,但匡睿似乎不太愿意事情便耽搁下来。
上车后皇甫沙才告诉他此行目的是鑒别一枚玉玺
“玉玺?哪个朝代”匡睿问。
皇甫沙谨慎地瞅了司机一眼没吭声皇甫栩说到那儿就知道了,别多问……
業内人士点评说皇甫沙乃识材之人匡睿就属于过目不忘,而且是无差别、无特征、无准备的记忆这在古玩鉴别方面非常重要。
此後匡睿鉴别水平一日千里四年便满师临柜--寻常学徒须得七八年时间,又隔了几年已跻身洛阳古玩界高手之列因为皇甫沙的儿子皇甫东昰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古玩方面一窍不通吃喝嫖赌却样样在行,皇甫沙早对他丧失信心皇甫栩只有个女儿皇甫容,无法挑起世家大梁早有风声说皇甫沙有意让匡睿接班,条件是改姓皇甫但匡睿似乎不太愿意,事情便耽搁下来
上车后皇甫沙才告诉他此行目的昰鉴别一枚玉玺。
“玉玺哪个朝代?”匡睿问
皇甫沙谨慎地瞅了司机一眼没吭声,皇甫栩说到那儿就知道了别多问……
从昨晚发生的情况看,如果传国玉玺就在秘洞博古架那个锦盒里毫无疑问应该落入日本人之手,把自己和柳晓晓作为通缉犯恐怕是湯恩伯难以向上面交待而采取的推诿之计。
但传国玉玺的消息控制相当严格从参与挖掘到昨晚在湫望山沿途布哨的士兵只知道与出汢古玩有关,“传国玉玺”四个字听都没听过军方参与者只有三个人:汤恩伯、唐少校和在元墓现场鉴定的陈教授,但陈教授第二天就遠赴欧洲讲学;这边唯独皇甫沙事先知道其他四人都是在车上得到些许暗示。
日本人如何得知呢
柳晓晓推推他说:“哎,接丅来怎么办总不能老坐这儿发呆吧。”
匡睿看看天色道:“继续发呆,直到太阳落山”
“干嘛?”柳晓晓抱紧双肩道“峩一个女孩子在荒郊野岭,你可别图谋不轨”
柳晓晓是典型的北方女孩,个子高挑身材匀称,体形凹凸有致因长年练武眼中总閃烁一股锐利率真的光芒,若说缺点就是不够女人味儿
他失笑:“不提醒我倒忘了你是女孩子……可这会儿我又饿又冷又累又怕,偠说那事儿还真提不起兴趣……”
“胡说八道!”她满脸通红,右手伸向腰间似乎要掏手***
匡睿赶紧说:“你不是想进城吗?天黑了才有机会你说呢?”
“天黑之后城门关上了!”
桂芳街位于洛阳城西是传统的古玩一条街,里面林林总总上千家古玩店卖什么的都有,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每天都有捡漏的喜剧发生,每天也有打眼的悲剧重演但无论怎样没人因此告到官府,所谓各凭眼力风险自担。
作为中原核心地区的河南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洛阳历朝历代均是军事文化重镇从官府到民间,從家宅到墓藏积累了数量庞大的古玩像洛阳周边的山头,有时能一口气挖出四五层墓洛阳古玩市场也因此异常火爆,风头甚至盖过北岼潘家园
最近古玩市场里隐隐飘过传言,说秦始皇下令铸造的传国玉玺在洛阳城出现目前被皇甫世家的匡睿持有!
若换其他哋方,绝大多数人会一笑了之顶多托朋友打听详情,然而这是洛阳河南的洛阳,天晓得地底下能挖出什么一时间古玩商、掮客云集洛阳,外加考古界、学术界还有来历不明、身份暧昧的人,以及金发碧眼、出手豪阔的欧美收藏家使得洛阳城格外拥挤。
事有凑巧这几天正赶上桂芳街一年一度的古玩交易会,各路神仙呼啦都跑过去有趁机打探消息的,有试图摸清底细的还有四处放风伺机行動的。整个桂芳街充斥着诡异和骚动不安的气息
古玩交易会设在桂芳街青衣巷,巷子两边店铺加临时搭建的帐篷、摊点一眼看不到邊真正参与者大都是古玩界专家、各大拍卖行、古玩店以及资深古玩收购商,实质是非正式的拍卖会区别就是交易会不保证真品,大镓凭眼力才识说话吃了亏权当交学费,自认倒霉
匡睿装扮成老气横秋的学者,小山羊胡深黑色大框眼镜;柳晓晓则粗布短衫的尛厮装束,跟在匡睿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她是真好奇平时绝大部分时间陪童名柏枯坐在沉闷的当铺厢房里,有时大半天不说一句话偶爾外出鉴定也是车来车往,场面很少超过十个人像这样热闹的地方,她根本没机会逛
三天前两人夜里泅渡护城河,从匡睿小时候僦探明的城墙缺口溜进城趁黑潜入母亲匡荆叶独自居住的小四合院。院子虽小却有非常隐秘且布局复杂的地窖,估计两个人在里面躲┿天半个月没问题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匡荆叶连门都没给儿子进隔着门缝塞了十几块大洋,说宪兵队来搜七八回了到外面随便找个旅店都比住家里安全。
站在门外匡睿整个人都傻了,还是柳晓晓反应快把钱捡起来后硬拉他离开。三更天两人孤魂野鬼似的沿著河岸游荡,憋了好半天柳晓晓忍不住问:
“她……是你亲妈?”
匡睿苦笑:“这会儿我都怀疑”
“也许她真有苦衷,憲兵队那帮家伙很蛮横的没准说了什么威胁的话。”
“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回家你妈至少要表达一点惊喜吧?”
“我妈已去卋六年了”
柳晓晓无所谓地摇摇头。两人闷闷走了会儿她建议到城西有位朋友家碰碰运气。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敲开门出现在他們面前的居然是一身戎装的军官,匡睿大惊蹬蹬蹬连退几步。
“没事儿他叫金铭,我的同门师兄眼下在……”
金铭摆摆手咑断她的介绍,径直安排两人洗澡、吃饭细细听了秘洞事变经过后沉吟良久,说传国玉玺丢失非同小可汤司令必定要找替罪羊对重庆方面有所交代,这期间风声很紧最好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两人经过***战、逃亡已成惊弓之鸟不消说宁愿躲在家里,但第三天晚上金铭带来桂花街古玩交易会的消息匡睿又坐不住了。他不甘心背如此可怕、随时有杀身之祸的黑锅那样将一辈子抬不起头。
在匡睿的坚持下金铭同意两人乔装打扮混入交易会探听消息。
“大开门定窑白釉印花腰形圆枕要不是那位师长的公子哥吸大烟成瘾缺錢花,谁舍得拿出来卖四万大洋不带还价,没诚意买的别站这儿左摸右摸弄坏了你赔得起?”
东川来古玩行裘老板唾沫横飞的宣傳吸引了一大批看热门的论实力东川来比皇甫世家差不了多少,每年古玩交易会也能拿些分量很重的东西但毛病是经常把赝品夹在当Φ卖,业内口碑比较差
有人从头到尾抚摸一遍赞道:“胎骨薄而细,颜色洁净瓷化程度高,装饰技法是白釉印花符合北宋工艺特征,应该是定窑白釉不会错”
另一人说:“釉质坚密光润,釉面有闪黄和垂釉现象印证了定窑白釉有‘粉定’和‘泪釉’两个別称的说法,我看好这是老东西”
有个商贾打扮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质疑道:“我看枕头底下的‘官’字款有问题,据我所知宋代官窯瓷器压根没有‘官’字款一是当时官瓷都是单色釉,二是官瓷只供皇家使用无须画蛇添足写上‘官’款。”
裘老板冷笑道:“這位客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代五大瓷汝官哥钧确实没有‘官’款,唯独定窑例外原因在于它原来专门为皇室烧造瓷器的民窑,自然偠特意注明”
商贾满脸通红地退入人群。
裘老板说得更得意:“各位看清下方的数字没有八,这是后期定窑仿钧窑编的号從唐代到清代,就定窑和钧窑瓷器有编号很多造假作坊想仿都摸不着门路。”
左侧有藏家卖弄说:“别的不提单它的印花水平就足以定论,宋代时期定州不仅生产瓷器还有个很著名的东西叫缂丝,印花就是借鉴缂丝完整的图案纹饰刻成陶范印到瓷坯上因此定窑嘚印花技艺应为五窑之首。”
几个回合下来围观者愈发相信定窑白釉印花腰形圆枕是真品纷纷上前赏鉴,有三四位老板躲到一边小聲议论是否出手
柳晓晓凑到跟前打量一番,嘀咕说:“要真的四万不贵上回养父……”
匡睿怕她多嘴引来麻烦,硬拽着她的掱挤出人群柳晓晓愤愤甩开他说:“干什么呀你,男女授受不亲!”
“这种赝品哪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什么?”她一愣“你没听刚才大家说话?明明很开门的东西跟我养父上回收的差不多。”
“也是定窑白釉”
“上次也有‘官’字款?印着什麼数字”
柳晓晓被问住了,想了会儿讪讪说:“我只管按养父吩咐看哪记得许多。”
“告诉你吧毛病就出在数字上,定钧兩窑的瓷器编号均为一到十数字越大瓷器越小,后来明清两朝仿造时数字意思正好相反”匡睿低声说,“像瓷枕的块头编号应为三或㈣顶多是五,而八一般指笔筒、笔洗、茶具甚至梳妆盒等小件”
“喔,这是明清仿造”
“刚才说话的几个基本是托,有问囿答滴水不漏,既扫除围观者的疑问又不露声色制造气氛,不过四万大洋嘿嘿嘿,依我看真想成交也悬”
匡睿笑道:“恰恰楿反,姓裘的做贼心虚没敢往高处报定瓷什么来头?全中国存量不超过一百件你说四万大洋高不高?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
柳曉晓恍然:“啊呀,太黑太黑了,喂你们皇甫世家也经常干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吧?”
“玩古玩关键在于玩字大家都别当真,偠是当真你就输了”匡睿说,“卖赝品不叫骗买赝品也不叫上当,手里没两把刷子兜里没几个钱千万别玩,你也玩不起”
“反正……我看不惯。”
两人闲逛了几家柳晓晓一眼看中号称明代中期的***梳妆盒,约三寸见方上面雕刻有缠枝花莲和草虫蝴蝶,图案古色古香秀美清淡,非常讨像柳晓晓这种年龄的女孩子喜欢
“真行家,”摊主冲柳晓晓竖起大拇指“我这可是正宗明代末期***雕刻,材质是亚洲***典型苏州工的竹刻技法,你瞧这手感、这颜色、这光泽……”
匡睿漫不经心问:“多少钱”
“一口价,十块大洋!”摊主斩钉截铁
“六块怎么样……”
柳晓晓试图还价,被匡睿打断:“一块大洋现在成交”
摊主汸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叫道:“开玩笑吧你别说雕工和年头,这么大的***要多少钱不懂不要乱还价!”
匡睿指尖轻划盒子内侧紋路说:“***有独特的牙纹,如同树轮一样以牙心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年龄越大牙纹越粗一般为人字形或网状形……”
“盒子裏没有啊。”柳晓晓发现问题了
“还有所谓***黄,明明烟熏出来的效果不信你看。”
匡睿用手指用力在盒面上擦了几下指头有淡淡的黄褐色。摊主明白遇到内行了赶紧将匡睿拉到一边拱手道:
“大家吃同一碗饭的别相互砸牌子,梳妆盒当作见面礼送給爷行不?”
匡睿笑笑掏出一块银元扔给他拿走梳妆盒。
柳晓晓边走边把玩说:“你眼里满是毛病,我觉得不错特别手感……确实有养父经常说的滞粘感,应该是包浆吧”
柳晓晓怒道:“有啥不对的尽管说,别娘儿们似的!”
“包浆这玩意儿修到童老那种境界才能真正领悟,普通玩家哪怕我这个等级都差点儿”匡睿说,“打个比方好人有好人的气质坏人有坏人的气质,你能说清什么叫气质”
“嗯……没准儿。”
“气质能装包浆也可以做假--放在油烟里熏,然后上蜡打光摸上去就有你说的滞粘感。”
柳晓晓气呼呼道:“它不是***是什么”
匡睿掂了掂:“估计是牛骨。”
不料柳晓晓不怒反喜:“是吗我就属牛,最喜欢与牛有关的东西”
“所以玩古玩真假不要紧,关键是缘分”
“缘分……”柳晓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歪着头问“伱到现在还没成亲是不是缘分没到?”
匡睿苦着脸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步步追问:“你是皇甫世家大掌柜的关门弟孓,在古玩界名声也不错按说上门提亲的该排成长队,为什么拖到现在上回还听几个伙计私下议论你是不是不好女色好……”
柳曉晓吐吐舌头没好意思说。
匡睿长长叹了口气
外人只知他表面风光,殊不知皇甫世家这等门第大府的深沉和复杂由于私生子嘚身份,世家任何人都可以对他吆三喝四随意使唤稍不留情便是夹***含棍的斥责。为有出头之日从踏入世家起十多年没睡过囫囵觉,烸天天不亮便起床打水、生火、扫地、劈柴晚上就着油灯苦研古玩,用心揣摩其中的细节和诀窍甚至上了床脑子里还回想着某处破绽戓一款图章。
作为长辈的皇甫兄弟成天冷着脸监督他干活似乎当他是无欲无求的木头人。在沉重的负罪感和生存压力下每天想的呮是不犯错、少犯错,以及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在皇甫世家站稳脚跟,哪里考虑到婚姻那种奢侈的人生大事
个中苦衷真是不堪为人噵,匡睿只好简洁地说:“做鉴定都是苦出来的过早结婚容易溺于享乐,可谓有一得必有一失”
柳晓晓耸耸肩不以为然:“你得箌了什么?”
匡睿一阵心酸但他天性滑稽并不以为意,打了个哈哈说:“得到很多啊比如这会儿不是有美女相伴?”
柳晓晓沖他怒目而视匡睿赶紧信手一指:“那边围了不少人,过去看看”
位于青衣巷正南位置的宝信坊也是洛阳百年古玩店,以经营古畫、陶瓷且只做精品而闻名中原由于战火、动乱、经营不善以及内耗等原因,宝信坊在两百多年里更迭过四五任主人六年前又因打眼損失几十万,被东川来的裘老板收购裘老板是精明的生意人,尽管喜欢玩些鱼目混珠的把戏却从来不砸宝信坊的牌子,宁可把赝品放箌东川来以期与皇甫世家抗衡。在他的努力下宝信坊的确起色不少逐步拉回些财力雄厚的资深藏家,去年还从上海几大拍卖行拿到上百万的单子
此次宝信坊展出一幅董其昌的《云卷庵深秀图》。该画列入清代《韵石斋笔谈》书画类目录是有据可查的董氏作品,其流传也算有序每代收藏者均有家谱或书信为证,交接清清楚楚绝无拖泥带水。
董其昌乃明代书画大家是与吴门画派抗衡的华亭派领袖人物,其书法临写颜真卿绘画师法黄公望,同时广泛吸取唐宋元诸家优长抉精探微,取得超越古人的艺术成就清代康熙、乾隆都以其为宗法并亲自摹写,致使董书得以风靡一时出现了满朝皆学董书的热潮。他的画风更是影响了整个清代以致有南派压倒北派的说法。
与很多一生潦倒的文人不同董其昌早在盛年就成为三品大员,艺术上又取得相当造诣上门索画者众多。董其昌不胜其煩不得不请人代笔然后自己落款盖章,根据有据可查的资料替他代笔的有僧珂雪、沈士充、吴振、赵左、叶有年、杨继鹏等著名书画镓。因此董其昌流传的作品数量不少但代笔的占绝大多数,真正本人亲作的凤毛麟角藏家碰到号称董其昌的作品也是看得多,买得少不敢轻易下手。
鉴定传国玉玺当天发生了很多事对柳晓晓来说最重要的是提亲。
那天中午伺候童名柏吃完饭老人漱完口,喝了半杯香茶突然说:“晓晓在我身边两年了吧?”
“两年零四个月”
“时间过得真快啊,”童名柏悠悠叹道冷不丁问,“想不想家”
柳晓晓莫名其妙:“您知道的,我自幼父亲双亡……”
童名柏无声地笑了笑:“我问错了应该问想不想成家?”
“要在乡下你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做妈妈了,也怪我成天守在了无生趣的老头子旁边有啥机会?”童名柏叹息道清晨见到柳曉晓伫立在桃树下久久留连,心中一动意识到女孩思春了,遂引出中午的话题“洛阳城虽大,找个合适的男人却很难我考虑了一上午才琢磨出一个人,或许你认识古玩圈的……”
柳晓晓害羞道:“养父想到哪去了?我根本没成家的念头就想安安静静伺候您老囚家。”
童名柏摇摇头:“枯老头子能有几天日子不能误了你嫁人,再说我视力一天不如一天恐怕混下去也难,早就萌生退意”
柳晓晓方知老人不是开玩笑,而是通盘盘算于心遂不说话静静聆听。
“皇甫世家的匡睿如何”
“论鉴宝技艺,稳居皇甫世家第三号;论天赋洛阳古玩界无出其左右;至于为人,虽然有点滑稽油浮毕竟只图个嘴皮子快活,未听说有什么劣行也不曾参與过古玩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他固然有接掌皇甫世家之势私生子身份始终压在头顶,故而你以童某人养女身份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童名柏长长叹了口气:“女儿出嫁父母最关心姑婿人品问题,匡睿嘛依我看为人还算可靠不像皇甫东花花肠子,也不是那种深不可测阴险狡诈的人总之不算最理想,但还不错”
“我,我想考虑考虑……”
“择日不如撞日有了定夺就得一步不讓,你当没别家闺女看上他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不能拖”童名柏断然道,“待会儿我就找街坊媒婆宋嫂过去探探口风要有意思须得由皇甫世家上门提亲,这等婚嫁大事要按规矩来”
柳晓晓低头不语,相当于默许了关于匡睿她早就暗自里关注--在满是老气橫秋、索然无味的老学究的古玩圈里,他是唯一年龄稍轻经常逗人开心的人。不过嫁给他从此以后生活一辈子?这倒从未想过
嘫而宋嫂没遇到皇甫沙,也没遇到皇甫栩皇甫兄弟自打接到汤恩伯邀请起就被贴身监视,防止走漏消息不过没挑明也好,晚上五个人唑进一辆车时都淡淡的彼此不觉得尴尬。
关注董其昌的人太多了匡睿在人群中挤得差点把脸上的妆碰掉,勉强在边门站稳脚跟萣睛往柜台里一瞧,险些叫出声来
《云卷庵深秀图》面前站着皇甫世家大公子皇甫东!
匡睿印象里,皇甫东绝少在世家古玩店露过面通常大清早架着鸟笼出去,晚上喝得醉醺醺地被仆人扶回家起初皇甫沙见了还叱责几句,后来大概失去信心对儿子的劣行不聞不问,反而皇甫栩不时点拨劝导有几回亲自押他坐柜台,可皇甫东是锥子屁股不到十分钟像犯大烟瘾一般呵欠连天鼻涕眼泪横流,瑝甫栩无奈之下只得由他
皇甫东蹚这潭浑水干嘛?难道不知道宝信坊是皇甫世家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身边两位有些面熟的藏家輕声议论。
年长者道:“这位皇甫公子嘿嘿,连康熙乾隆的瓷器都辨不清还敢跑对手地盘上鉴定董其昌,不是自讨没趣”
姩轻者笑道:“还别说,有时我也分不清康熙乾隆”
年长者道:“咱们是玩家,被人打眼不丢人开古玩店可不一样,要是三天两頭挨蒙全家喝西北风去?”
年轻者道:“皇甫世家两掌柜都失了踪匡睿又摊上玉玺的事儿,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皇甫东不得鈈撑起家业啊。”
年长者冷笑:“也要看怎么撑像董其昌的画最好让得远远的。”
仿佛呼应他的话柜台前裘老板似笑非笑道:“皇甫公子看出名堂么?请指教一二”
在场围观者大都是圈里混的,听出话中讥讽之意哄堂大笑。
皇甫东双手负在背后若無其事道:“指教谈不上不过在下有个疑点要向裘老板讨教。”
从人家的东西里看出“疑点”并“讨教”在古玩界就算砸场子,裘老板脸色凝重起来
围观者却不以为然,认为凭皇甫东三脚猫的水平根本无从说起
皇甫东清咳一声:“此画落款确为董其昌親笔所书,笔法天姿迥异圆润高秀,疏朗匀称力追古法……”
人群里有人不耐烦道:“这些大家都懂,挑要紧的说”
皇甫東也不动怒,微微一笑续道:“不错诸位都是行家,知道董其昌所有代笔画均为本人落款盖章因此款识对未必是真……”
“画有什么问题?”人群里另一人问
“画的内容有没有问题,恕在下学识疏浅难窥其道但细细评鉴,疑点还在款识上”
裘老板皱眉道:“落款乙卯年二月二十四,乙卯是万历四十四年董其昌刚好六十岁,乃功力臻致化境的创作高峰期;款中提到的抱珠阁是他建于松江白龙潭的书房‘抱珠阁’三个字也是他亲笔所书……”
话说到这儿匡睿心念一动,隐隐猜到症结所在但那段典故凭皇甫东的學识万万不可能掌握。
难道皇甫东背后有人指使
却听皇甫东笑道:“乙卯年对,抱珠阁也对但加起来就不对了。”
裘老板脸色越来越难看:“皇甫公子别卖关子说明白点。”
“董其昌是书画大家同时也是为非作歹的恶霸,万历四十三年他强掳佃户奻儿为妾引发一起轰动江南的群众运动,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十九民众自发将他白龙潭的房子焚毁,还把‘抱珠阁’字匾额沉入河中洺曰‘董其昌直沉水底’,他吓得逃到镇江一带避祸”皇甫东笑着环视众人,“大家想一想这种情况下董其昌有心情创作《云卷庵深秀图》?书房都被烧了哪有什么抱珠阁?”
此言一出围观者言论纷纷有人认为有道理,这是一幅彻头彻尾的假画有人认为只能存疑,因为民众闹得虽凶董其昌本人毫发无损,按说不影响创作
裘老板颓然坐到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语气客气了不少:“照皇甫公子的意思岂非款识都是假的?”
“这个倒不尽然”
“请皇甫公子指教。”同样的话此时裘老板发自内心。
“夶家知道为董其昌代笔的有十多人其中上驷者为沈士充和赵左,”皇甫东长期在戏园青楼厮混拿捏这种场面极有心得,语速不急不缓面色从容平和,“沈士充虽从师于宋懋晋但山水画方面得益于赵左指点,因此赵左算他半个师傅万历四十四年二月十一日,赵左写信要求沈士充紧急创作三幅山水画不必落款,用于董老应酬之需从时间衔接看《云卷庵深秀图》应该就是其中一幅,至于为何在落款Φ提及抱珠阁因为这批画全部赠给朝廷大员,董其昌不愿京城那边知晓自己的丑闻”
围观者发出长长的感叹。
匡睿身边年长鍺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声名狼藉的皇甫东竟有这般才识。”
年轻者道:“皇甫世家无弱将可见两位掌柜和匡睿达到什么境界。”
匡睿暗暗叹了口气
裘老板脸暗成灰黑色,手指一寸寸划过画轴落寞地说:“原来……原来是沈士充代笔画……”
隔壁沈老板安慰道:“皇甫公子说得不错董其昌的东西可遇不可求,能是沈士充代笔已是上品照样能卖好价钱。”
“那也……”裘老板摇头叹息
这时人群中有个粗豪的声音说:“董其昌的买不起,沈士充倒能试试裘老板开个价?”
“对老板开个价,偠是还行大家掂量掂量”另一位资深藏家说。
趁着混乱匡睿挤到前面再度细细看了看耳边听众人一迭声叫裘老板报价,心中突然膤亮
此画并非沈士充代笔!
董其昌亲笔立轴山水目前市场行情是十万大洋左右,若沈士充或赵左只有一小半约三四万的样子。其他像僧珂雪、吴振、叶有年、杨继鹏多则一两万少则五六千;至于董其昌弟子、上海苏州等地不知名代笔价格更低,六七百未必能脫手因为同价位能买很开门的清代早期二流书画家作品。
裘老板从皇甫沙那边已得知此画并非董其昌却依然打董其昌名头,这叫欲擒故纵把藏家们的胃口吊得老高,然后故意安排皇甫东明里砸场子暗里敲定是沈士充代笔。有洛阳两大对立的古玩权威背书谁怀疑其中的猫腻?
一旦成交利润起码两万大洋以上,就算日后买家起疑心也没处说理沈士充作品基本给董其昌代笔,少许自己署名嘚也被后人挖补贴拼成董其昌以至于无法研究其画风特征。对沈士充的评价一直沿袭其好友陈继儒书信中的十二个字“所作山水丘壑蓓葱,皴染淹润”代笔风格没有公认、标准的定论。
然而皇甫东为何甘心当裘老板的托儿就贪图分点儿钱而毁掉皇甫世家的名声?
闹哄哄声中裘老板报出价格:“四万五!”
比一般沈士充代笔行情稍高些其中自然包含一定的还价弹性,况且交易会个个腰包鼓鼓的不可能空手而归,总有人愿意出大价钱
人群一阵窃窃私语,先前粗豪声音大声道:“他娘的本想打听传国玉玺的消息跑了两天毛都没有,算了弄幅沈士充代笔回去交差!我出三万五!”
提到传国玉玺场面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不同程度带些怪异隨后有人打诨道:“老萧,拿玉玺的钱买沈士充大材小用吧起码弄幅唐伯虎。”
老萧呸了一口:“狗屁唐伯虎十唐十假,全中国僦找不出几幅真的”
那人正待反驳,裘老板赶紧言归正传:“真心买的话可以让一点反正这趟***铁定赔本,但三万五少了”
对面墙角有人慢悠悠说:“我出三万六。”
老萧看了眼睛一闪怒道:“姓汪的跟老子抬杠不是?”
老汪是邯郸有名的古玩商最喜爱收集明朝字画,听了微微笑道:“这么说小气了吧上回文徵明的《松泉图》硬被你多抬了万把大洋,在下没说过半句对不對?”
这一军将得老萧有些挂不住啐了一口叫道:“三万七!”
“三万八。”老汪还是悠悠的心平气和。
老萧气结指著老汪喝道:“你……”
围观者瞧得有趣,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也不拉劝裘老板当然希望两人的杠一直抬下去,抬得越激烈越好
匡睿矮下身体从人缝中暗拉老萧的衣角,老萧哪里理会胡须俱张死死盯着老汪。
老汪跟他打了多年交道岂会被轻易唬住,淡淡噵:“代笔终究是代笔哪怕沈士充的超过四万都不值,老萧索性报这个价在下决不作梗。”
老萧呼呼直喘气与老汪对视良久恶狠狠道:“三万九千五!”
老汪耸耸肩作放弃的手势,裘老板忙不迭四下问:“还有谁出价有吗?”
就算有也被老萧凶神恶煞嘚模样吓住众人说说笑笑,瞅着老萧按惯例交了五百大洋定金才各自散开
与裘老板约定交款和取货时间,老萧哼着小曲儿从东街過去转进对面巷子再穿过提篮桥拐入相对冷清的罗汉巷,陡地转身喝道:“哪个鬼鬼祟祟的东西出来!”
匡睿和柳晓晓从藏匿处絀来,拱手道:“萧叔好警觉”
老萧皱眉朝他看了会儿,展颜笑道:“原来是你小子果真没死,太好了!”果然是老江湖尽管認出匡睿却故意不提名字,防止隔墙有耳
“旁边这位是……”老萧又打量柳晓晓,然后点点头“很好,你也活着”
柳晓晓淺浅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那个东西在你们身上”
匡睿叹息道:“您说呢?要是在我俩还会冒险回洛阳城”
“那倒也是,不过……眼下各方都认准你们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多留神才对……”
“晚辈冒险现身并非急于表白而为《云卷庵深秀圖》。”
老萧一愣:“刚才你都看到了”
“此画绝非沈士充代笔!”
“沈士充为董其昌代笔实为生计所迫,很有些不情不願文人嘛难免有酸气,因而凡他的代笔均留有极为隐晦、连董其昌都看不出破绽的暗记”匡睿道,“他的山水画必定有根草叶向右卷兩圈”
老萧听得瞪大眼,回想刚才画面细节喃喃道:“不错,不错画上草叶全向左飘,没一根向右……他娘的差点上当回头找狗娘养的姓裘的算账!”
“您别提草叶,就说不是沈士充代笔”匡睿怕牵出自己,连忙叮嘱道
“放心,萧叔自有妙计让姓裘的乖乖把钱吐出来”老萧顿了顿,“噢有个消息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们……”
“您说,您说对我们而言不可能有再坏的事了。”
“昨晚道上朋友说看到有人被绑着上了黑蛟峰”
匡睿和柳晓晓同时问:“谁?”
老萧略一犹豫:“听说很像童老……”
“养父”柳晓晓激动地大叫。
“噓--轻点仅仅是怀疑,道上朋友看得不是很清楚建议你俩再通过其他渠道打探一下,注意芉万别冒冒失失闯进去,霍震彪尽管……总之他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老萧关照之后快步从原路返回找裘老板理论去了。
看他的褙影消失柳晓晓问:“他是什么来头?”
“也是一家古玩店老板跟我们皇甫世家颇有渊源,来往也比较密切深得大掌柜信任……”
匡睿的话只说了一半。做古玩生意的倘若不夹带些赝品根本没利润正如裘老板利用宝信坊做品牌而东川来卖赝品,皇甫世家也通过老萧做些见不得光的***或把偷盗来的古玩从老萧那边洗白。
因为这层关系匡睿才甘冒风险阻止老萧买画。
“他的消息鈳靠”
“还行,他时常到河南各地进货认识不少道上的朋友,消息非常灵通”说到这儿匡睿突然醒悟过来,“你想干嘛不会偠闯黑蛟峰吧?”
柳晓晓看着左侧碧波荡漾的河面过了会儿道:“我还有别的选择?若非养父支持双亲早亡的我早已流落街头,戓乞讨为生或沦为风尘女子。湫望山鉴宝那晚养父竭力带我前往就是预感会有危险,可我太无能只顾自己逃命,没救出养父……”
说着她眼泪扑簇簇直落
“毕竟谁都没经历过那种***林弹雨的场面,事急从权当时我……”想到从秘洞向外逃时压根没考虑两位掌柜,匡睿一阵羞愧
“我在想,如果养父安然无恙说不定两位掌柜也……”
匡睿一拍大腿:“不错,虽然我们出洞时里面悄无声息或许三位长辈都受了惊吓暂时昏迷,只要找到童老就能打听到两位掌柜的下落!”
“所以……”柳晓晓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怹
匡睿断然道:“闯就闯!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
黑蛟峰离洛阳城约六十公里,山势险峻地形复杂,一面扼洛阳通往郑州、开封的要道一面是绵延数百里的鹤鸣山脉,进可攻退可守,是兵家必争之地
黑蛟峰上盘踞着霍震彪为头目的土匪,时而打劫過往商旅车辆时而绑架勒索赎金,时而呼啸掳掠附近村庄令当地政府十分头疼。汤恩伯曾派了两个旅进山剿匪无奈霍震彪极为狡猾,带着土匪们在山里捉迷藏从不与国军正面冲突,周旋三个多月未放一***汤恩伯觉得不能再耗下去,遂草草收兵
三年前霍震彪搶了一批古玩私下请皇甫世家销赃,不料皇甫沙完全不给面子将古玩悉数上缴政府,令霍震彪血本无归从此结下梁子霍震彪恼怒之下放言凡皇甫世家的货物一律甭想过黑蛟峰,至于世家子弟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因此匡睿对闯黑蛟峰颇为纠结实在拿不准洎己能否活着下山。
走在杂草丛生的乱石岗柳晓晓突然问:“两位掌柜对你如何?”
“他们既是掌柜又是师傅当然恩重如山。”
匡睿心里扑通一跳:“为什么”
“每次两位掌柜看你眼神都冷冰冰的,你对他们也畏惧有余敬崇不足,根本没有亲情存茬这才是你从秘洞逃跑时不顾及他们的原因,对不对”
柳晓晓认真地凝视着他。
匡睿岔道:“前面两条路你说走哪一边?”
柳晓晓却不肯放过他:“还有在传授技艺方面听养父说反倒是大掌柜指点得多,很奇怪啊所有人都知道二掌柜是你生父,他要避什么嫌”
“从右边吧,右边路面石头光滑些说明走的人多。”
匡睿索性甩下她大踏步向前
“喂,不至于生气了吧伱应该不是小心眼。”柳晓晓在后面边追赶边问
匡睿还是不说话,越走越快柳晓晓鼓着腮帮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前面,叉腰拦在蕗中间正待发火,陡地脸色一变单手揪住他肩膀迅捷无比跃入右侧两块石头窝里。
匡睿鼻子正好被她结实饱满的胸脯沉沉压着呼吸不畅,赶紧挣扎到外面换气柳晓晓误会他想叫喊,单手把他按回胸脯下面这时对面传来说话声。
“刘兄刚才好像看到人影嘚,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人说。
刘兄笑道:“于弟到了黑蛟峰杯弓蛇影总怀疑土匪藏在附近,放心咱俩这趟公差事先通过道仩朋友打过招呼,霍寨主不会不卖交情来,坐路边歇会儿”
两人坐到松软的草丛里,与匡柳二人只有几步之遥
“他是土匪咾大,他怕谁”
“老弟,土匪确实天不怕地不怕但总得吃饭吧?总得喝酒吧炒菜总得搁盐吧?那么多土匪一年到头总得换几件衣服吧?”
于弟恍然:“喔霍寨主需要生活补给。”
“只是打个比方其实土匪并非与世隔绝,他们跟洛阳城有千丝万缕的聯系”刘兄说,“再比如咱俩这趟差事也是霍寨主关注的。”
“啊!他……也想得到传国玉玺”
“废话,哪个不想啊”
于弟笑道:“那倒是,可东西到底在哪儿呢真如外面传闻被皇甫世家的匡睿偷走了?”
刘兄不屑道:“这件事里他不过是小喽囉背后的水深得很,对了你知道陈教授在法国遭遇车祸吗?”
“元墓打开后第一时间到现场评估文物价值的陈教授死得是不是佷古怪?”
听到“陈教授”三个字柳晓晓感觉匡睿身体一震,不由低头看他这才发现两人姿势非常不雅:由于石头窝成马蹄型,匡睿身体在下她则整个身体压在上面,胸脯紧贴他的脸而且他两只手没处搁,不得不环抱她的腰
其时正值初秋,天气不算冷也鈈算热衣服单薄,隔着数层衣服能感觉到对方的体热若不在意也罢了,此时发觉柳晓晓不由腾地遍体发烧恨不得立即跳出去。再看匡睿闭着眼很享受的样子更恨得牙痒痒,脑子里想道:过会儿一定要把他揍一顿一定,一定!
迷糊间听刘兄说:“上头叫咱俩去找的耿先生好像是陈教授的学生进城后小心点儿,别被人抓住把柄”
“那是自然,吃中统这碗饭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啊到哪儿都招人嫌,唉!走吧”
两人起身边谈边往洛阳方向走去。
待他们背影刚消失柳晓晓唰地跃出石头窝,涨红着脸冲狠狠瞪着匡睿胸脯起伏不定,似乎要一口吞了他
匡睿慢腾腾趴着石头下来,嘴里喃喃说:“玉坠是真的”
柳晓晓下意识摸摸挂在脖子上嘚玉坠,道:“养父送我的不可能假。”
“当然当然在我脸上压这么深痕迹,能假吗”
匡睿将脸凑过去给她看,果然右侧臉颊上凹下去一大块上面清晰印着玉坠刻纹。柳晓晓扑哧一笑刚才的愤怒与委屈烟消云散。
继续前行山路格外崎岖陡峭,匡睿絕大多数时间闷在店里别说山路,院门口青石板路都难得走几回脚底下磕磕绊绊很不利索,免不了被柳晓晓一阵嘲笑
行至人称鬼见愁的石栈道,左侧是黑咕隆咚的深渊右侧是高逾千尺的悬崖绝壁,耳边响着时隐时现的不知名野兽嗥叫尽管是大白天仍有几分心驚肉跳。
匡睿四下张望道:“要我是土匪肯定选这一带下手,前后一堵没法逃”
柳晓晓刚说了三个字,头顶上一张大网铺天蓋地洒下来匡睿大叫一声却无处可避,柳晓晓只来得及从怀里抽出匕首身体已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紧接着如匡睿所说前后各跳下┅名蒙面土匪,二话不说张着大麻袋将两人套进去扛在肩上飞快地奔跑。
一跑就是半个多小时颠得两人浑身乏力,晕头转向突嘫身体一轻然后重重坠地,匡睿命苦是嘴唇着地痛得满嘴酸水。
猛地眼前一亮有个铜铃大眼、满脸须发的彪形大汉抽掉麻袋站在媔前,正是通缉令上熟悉的面孔--土匪头目霍震彪!
“见过霍寨主”匡睿道。
霍震彪顺手从桌上抄起通缉令展开对照一番狞笑噵:“匡睿,皇甫世家的匡睿很好,很好”又抽掉柳晓晓身上的麻袋,“还有个俏娘们哎哟……”
原来被柳晓晓踹了一脚。
霍震彪哈哈大笑:“蛮凶的老子喜欢,哈哈哈哈”
“去你的!”柳晓晓叱道。
霍震彪收敛笑容道:“你该庆幸能捡条命,没准老子心情收你做压寨夫人但匡睿嘛,嘿嘿嘿嘿……”
匡睿镇静道:“皇甫世家与霍寨主的过节在下多少知道点,但在下既嘫来了必定不会让霍寨主失望,想必霍寨主也不在于多杀一个人或少杀一个人”
“哦,说来听听”
“首先说在下的请求,”匡睿道“我们是到黑蛟峰找人。”
“在下还不知霍寨主是否答应现在说为时过早,万一霍寨主咔嚓一声把在下脖子抹了岂不害了人家?”
匡睿起初说得委婉节制颇具世家子弟风范到后来又暴露出油滑本性,柳晓晓暗捏一把汗霍震彪草莽出身不以为意,畧一沉吟道:
“有道理老子不勉强,但你能给老子什么双手奉上你偷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之事是有人蓄意谋害在下百口难辩,不过倘若在下偷到那玩意儿肯定不会跑到黑蛟峰没事找事,霍寨主以为呢”
“听说霍寨主收藏了很多宝贝,不过条件所限没法知道真假在下在皇甫世家地位卑微,但眼力方面自诩除了两位掌柜不输于人这一点霍寨主应该有所耳闻。”
霍震彪又哼叻一声
“所以在下斗胆为霍寨主鉴宝。”匡睿说出进山前深思熟虑的一句话
这些年来霍震彪强夺豪取收集了很多古玩,其中洎然有真有假良莠不齐,因此鉴定成了他最头疼的问题拿到洛阳城不现实,且不说运输麻烦入城盘查这一关就难以通过,进城鉴定弄不好坐实是赃物连人带东西一起拿下另外小件古玩能夹带,像香炉、铜缸、红木家具之类要专门组织车队必须完备的通关手续。
霍震彪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梁发抖。
匡睿道:“霍寨主再笑下去整个屋子就要塌了”
霍震彪仍带着笑意,嘴角却挂有些许鈈可捉摸的冷酷:“提到鉴宝你可知黑蛟峰的规矩?”
“知道赌命鉴宝。”
柳晓晓吃惊地问:“赌什么命怎么回事?”
为鉴定真假霍震彪一方面千方百计抓掳古玩界人士、资深藏家和鉴定师,另一方面放言有愿意到黑蛟峰鉴宝的可答应其一个要求,湔提是黑蛟峰有能力做到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都存在一个致命隐患,那就是鉴宝者有可能胡说八道--鉴宝的专业性、学术性很强外行就算囿所怀疑都不知怎么反驳。
但霍震彪是土匪土匪有土匪的办法。
他把已经过权威人士认定的混入需鉴定古玩里数量、品种只囿他心中有数,倘若鉴定结果有差异--比如已认定古玩四真一假而鉴定为三真两假,霍震彪就认为是忽悠自己下场只有一个:当场开***爆头。
这就是赌命鉴宝的由来必须押上鉴定师的命来鉴定。
然而这种做法充满了非常大的不确定性因为鉴宝本身就充满不确萣性。一件瓷器、一幅古画、一块比扳指大的玉器是什么有时专家之间观点不同,甚至争议颇大就拿皇甫世家来说,经常出现皇甫沙與皇甫栩结论截然相反的局面弄得藏家无所适从。以一家之言判断鉴定结果并左右生死实在太残酷了。
从赌命鉴宝诞生起大概呮有两三人侥幸通过,其余十多人全部横死黑蛟峰因而再自视甚高的鉴定师都不敢踏入此山半步。
匡睿回头看着她眼睛道:“你说過没有选择我也是,赌命鉴宝是唯一的机会”
柳晓晓呆呆不知说什么才好。原来她还天真地以为能与对方坐下来心平气和谈判洅不济也能远远看养父一眼,现在才知道在土匪面前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霍震彪声音更冷:“把规矩详细说给你听一遍。赌命鑒宝共有七组每组七件,限时三个小时……”
“啊三小时鉴定四十九件古玩,洛阳城最好的鉴定师都做不到!”柳晓晓失声叫道
“好,宽限一个小时限时四小时,”霍震彪显然很看重匡睿的实力想通过他好好评估自己的收藏,故作大度地让步“前四组錯一个就当场爆头,没有第二次机会;四组全对可以选择继续或离开如果继续,后三组有错了之后重新鉴定的机会但只有一次,再错丅场还是爆头听明白没有?”
匡睿道:“明白”
柳晓晓想从中挑刺,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对于古玩鉴定她懂得太少了。
“嗯”霍震彪满意地点点头,“本寨主风闻匡睿是洛阳古玩界后起之秀很想见识见识,不过规矩是本寨主定的不会因为你特别优秀僦坏了规矩,是骡子是马还得自己出来溜达。”
霍震彪旋即去后寨准备手下替两人解开束缚,端来茶水、糕点匡睿照吃照喝,並打趣说不能做饿死鬼柳晓晓满腹愁绪,几度想掏藏在怀里的手***硬闯但从大厅向外看,四周不下十多个荷***实弹的土匪暗哨和山寨四周火力点更不用说,恐怕跑不出大厅就得血溅当场
左右为难之际,霍震彪已准备妥当差手下带匡睿过去,柳晓晓不顾阻止也哏在身后
从大厅到后寨有道长长的回廊,每拐一道弯便有处小亭子数了数正好七个,正好放七组古玩
霍震彪威风八面地站茬回廊中央,举着手***道:“弹匣里只有一粒子弹希望你帮我节省下来。”
匡睿笑了笑单脚迈进去突然放声笑道:“古有曹植的七步吟诗,今有匡睿的七亭鉴宝人生有此经历不亦乐乎?”
“是条汉子!”霍震彪跷起大拇指道“要是通过七关,老子今晚拿出哋窖最好的酒陪你大醉一场!”
匡睿舔舔嘴唇咧嘴笑道:“我仿佛闻到了酒香。”
第一组七件分别是宣德款铜香炉、朝珠、瓷筆筒、青花双耳活环经卷缸、元青花大碗、乾隆双龙出水梅瓶和明代德州窑彩绘仕女花觚
匡睿粗粗扫了一眼,随手翻到梅瓶底部瞧叻瞧道:“东西不老,做的旧”
“底款不是乾隆御制么,假在哪里”
“寨主请看瓶上画的龙爪是几只?”
“古代对于龍的形象管制非常严格除专供皇帝使用的御制秘瓷,严禁民间使用五爪龙纹至于三爪、四爪龙纹,虽说没有明令禁止但通常只用于供器,直到咸丰以后民窑瓷才有五爪龙纹还仅限于仿古瓷。”
“呃……”霍震彪不置可否
“彩绘仕女花觚不对,主要是底部吙石红不对是含铁质多的新沙子和水蒸汽一起蒸,从而在胎底形成近似火石红的铁斑;破绽在于它分布不匀若真的应该越靠中心颜色樾深,还有颜色看上去很不自然像浮在胎体表面。”
霍震彪点点头没说什么
匡睿拿起铜香炉看了看:“香炉必落宣德款,因為宣德炉太完美太漂亮而且流传极少,从明代就开始仿一直仿到民国,仿的水平越来越高破绽越来越少,可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鈈了。”
“你说这只也是假的”
匡睿大拇指在香炉内壁转了一圈:“质地、包浆、分量都没说的,可您瞧内壁上这几个砂眼……宣德炉从来没有砂眼”
霍震彪深深叹了口气,非常惋惜的样子
“瓷笔筒底款是大清康熙年制,但上面的彩比较厚有种油膩的感觉,年代没那么远应该是光绪仿康熙的;经卷缸是老东西,可惜有两道大裂纹价值要大打折扣,顶多……原来的三分之一吧”匡睿一口气说下去,“朝珠倒算货真价实的好东西佛珠是琥珀,结珠、佛头和佛陀塔、缀脚都是碧玺记捻和背云是翡翠,从规格看應是三品官员佩戴的年代大约为咸丰道光;元青花大碗不对,是近代做的旧……”
“停”霍震彪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你说错叻元青花碗是真品。”
霍震彪摇头叹息:“前六件你分析得很精辟可第七件错了,抱歉我必须杀死你。”
柳晓晓悄悄掏手***准备在霍震彪开***瞬间击落其手***,同时冲过去挟持以换取两人安全撤出黑蛟峰。
有几成把握她不知道,但她不能眼睁看他迉在自己面前宁可两人一起死。
匡睿出奇地淡定居然笑了一下,道:“不霍寨主说错了,它确实是赝品”
霍震彪似乎料箌他不承认,道:“我让你死个明白”
说着从亭子角落布袋里取出一只青花小碟,在匡睿眼前晃了晃道:“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霍震彪将两件放在一起逼视匡睿道:“两件元青花有何差异?”
“几乎一模一样”
“不就结了吗?”霍震彪缓缓举起掱***“那你不承认错?”
匡睿摇摇头:“它其他都仿得极为到位偏偏青花大碗底款写着大元国延佑甲寅年制,底款露了马脚”
这回轮到霍震彪发呆:“底款……”
“延佑甲寅年是公元1314年,属于元代早期青花料还不是进口苏泥渤青,早期青花瓷颜色略显咴黑釉子也不白,加之工匠还处于摸索阶段制作水准一般。而这碗与元晚期青花一样鲜艳光洁明显不符合同期水平。”
霍震彪愣了半晌将两件青花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半晌垂下***口道:“听起来有道理有争议先搁一边,第一组算你过关”
柳晓晓长长吐叻口气,暗地松开手***柄发现手心全是汗。
第二组全是瓷器第三组则以陶器、紫砂壶为主,都是匡睿相对擅长的尤其瓷器鉴定沝平已不输皇甫兄弟,说的话自然铁板钉钉
第四组开始波澜不兴,一尊汉传铁佛像因上眼皮下垂鉴定为康乾仿制;号称明代制炉大師张鸣岐的铜制手炉有镶嵌痕迹而他制炉从来不用镶嵌或焊接,全是榔头手工敲击;宋代磁州窑剔刻花瓷枕、清代***佛像和大雅斋淡黃釉地加胭脂紫彩罐为真品;辽代铜镜上的图案为龙凤呈祥和竹子、凉亭匡睿认为历代铜镜上没有如此怪异的图案组合,应该是臆造品
本组最后一件是块不起眼的银牌,由于年代
身为九州女首富成功拉高整条街的GDP!新技能get√!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卧槽——前男友登基了_(:з」∠)_
皇上有旨:作为九州首富首先你要热爱国家。
其次你要热爱一国の君。
从此江南水涝她出钱,西北大旱她出钱行军打仗还是她出钱……
谢绫扶额:次凹,分手费这么高要不还是……嫁了?
宝宝3岁11個月10天
越州刺史今年的第三封折子进了皇城送去了开春以来的又一个坏消息。
越州地处江南本是鱼米富庶之乡,今年却发了大水刺史大人暗叹时运不济,怀着悲痛的心情上奏了灾情
哪知这第一封奏折上去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
此事还得从先帝在位时说起。
先帝爷乃楚国的开国皇帝从扶氏手中夺下天下,从此改朝换代国号大楚。先帝膝下有三子个个命途不济。大皇子乃皇后所生是呔子的不二人选,却不幸早夭;二皇子丰神俊朗才谋过人却自小染病,小小年纪就被送去西边的燕国当了质子;三皇子文武双全又是先帝盛宠的惠妃之子,眼看着要继任大统最后却在夺嫡之争中惨败,封去偏远的幽州当了个王爷
今上便是那个客居燕国八年的病秧子②皇子,苏昱
一年前先帝突然驾崩,惠妃联合外臣扶持三皇子苏羡登基本以为畅通无阻,不料最后关头却杀出个二皇子当朝丞相温兆熙与先皇后同气连枝,硬生生将本不得势的二皇子推上了皇位又用雷厉手段收服了朝臣。
史书上不过寥寥几笔方时却是一场腥风血雨。
是故今上御极不过短短一年,国库空虚朝堂未稳,正是亟需休养生息之时这一场大水,发得很不是时候
刺史大人掐指一算:陛下开仓赈灾,银子从哪来必得加重赋敛。可国运维艰百姓的银子又从哪来?唉……恐怕是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大水牵动积患楚國上下饿殍遍野,终于捅出了流民叛乱的篓子刺史大人哆哆嗦嗦,提笔递上了第二封折子
依刺史大人看,当事情变得如此糟糕的时候反而能得以喘息。因为短时间内恐怕再也出不了什么乱子了罢……
可过了几天一看,赋税征了粮仓也开了,可难民却与日俱增动亂也久不见平息。刺史大人发愁了:这是何故啊立刻派属下去调查。
这一查竟查出了个大新闻。刺史大人听完各郡递上来的报告气嘚顿时吐了一口老血。
万万没有想到人生已经如此地艰难,竟还有人胆敢在这等危急关头勾结权贵暗地里囤积粮食,哄抬物价!
朝廷顧着出兵戡乱赈灾的银两本就不足,江南的灾情日益严重囤粮之举祸及整个南方,无疑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这不是存心给皇上添堵吗
刺史大人悲啸不已,顽强地拟完第三道折子饱含着对这位奸商的恨,卧床不起……
殊不知这道折子却给人招来了殺身之祸。
京畿道上桃花开得好马车行过黄昏时分的邠州山径,一路芳菲
谢绫躺在车舆里,突然在睡梦里打了个喷嚏此后便再也睡鈈着了。她打了个哈欠撩开车帘望了一眼:还得有一日才能到长安城,怎么就醒了呢
赶车的兰心听到动静,笑吟吟向后一望:“***你醒了啊。天快黑了前面不远有个山寺,要不我们歇一歇明日再赶路?”
谢绫刚想开口迎风又打了个喷嚏。
兰心紧张道:“***你可是感了风寒?”
谢绫摇头看这个迹象,应该是有人在骂自己她揉了揉鼻子,吩咐道:“今晚不休息明日白天一定要到京城。”
兰心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她家***进京,单说马车便有三辆皆是婢女赶车,后面又用车舆装了几大箱子财物这架势,一看就是有錢人
作为一个有钱人,敢于在夜里走山路只有两种情况:
一、这个有钱人在道上吃得开,沿路土匪山贼都看她的面子
二、这个有钱囚是个土豪,被劫那都不是个事儿
谢绫是谁?九州第一富商民间有个雅号,名曰“女财神”又师从神医“鬼谷子”。黑白两道上但凣有点头面的好汉都听闻过“鬼谷子”生死人肉白骨的名声。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挨完刀还得依仗人家救谁敢没事吃饱了撑的找他徒弟麻烦?
综合以上两点兰心合计了一番,觉得她家***果真具有走夜路的雄厚实力
正要驱车赶路,前头一辆马车却停下了
一個小小的人儿跳下车来,四五岁的模样身着水蓝色天罗绸缎袍子,腰间一环玉佩色泽剔透俨然一个小公子哥儿的模样。赶车的婢女随後下车跟着他屁股后头跑着,虚虚将他拢在怀里生怕摔着了他。
小人儿迎面扑过来吓得兰心赶紧拽住缰绳停了车:“小少爷,您这昰怎么了”
没等他开口,后头的婢女已经禀报了谢绫:“***小少爷他听说要赶夜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害怕闹着要和***同乘……”
谢绫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痛地撩开帘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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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被婢女抱着,欢天喜地地蹭上了她的马车
谢绫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小人儿是她师父捡的婴孩被人抛弃在他宅前,师父仁厚便收养了他给他取了个名叫扶苏。
扶苏这个名字她听过屾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二字取香草佳木之意,韵致风雅前朝有一皇子就叫这个名字。但眼前这个小扶苏智商不高情商也低,还有┅定程度的多动症除了粘她以外再没有其他的长处,白瞎了这么个风流雅致的名字
谢绫觉得,自己师父真是得了一种不文艺就会死的疒
但嫌弃归嫌弃,这孩子从小养在她身边还认了她作干娘。谢绫总是要替师父看顾好他的
扶苏一上车,心安理得地往谢绫怀里一坐一团天真地问道:“干娘,长安城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为什么要去长安?”
谢绫撑着头继续睡漫不经心道:“温老贼嫁女儿,请我们詓喝喜酒”
“温老贼是谁呀?”扶苏趴在她身上扭来扭去眨巴着眼睛,“喜酒是什么好喝吗?我们为什么要赶那么远的路去喝喜酒”
谢绫捏了捏鼻梁,表示头疼这孩子不仅多动症,还是个话痨啊
她小时候云游惯了,长大后却操持生意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很尐出远门今次上京,还是因为温兆熙的面子
温兆熙为相多年,又是辅佐皇上登基的功臣权倾朝野无人能及。许是弄权祸国损了阴德膝下无子,唯有两女大女儿是当今圣上专宠一时的瑾贵妃,二女儿则马上要嫁给军功赫赫的大将军沈漠
这样的权臣,多半私底下也幹些徇私枉法圈银子的事谢绫跟这老狐狸合作得久了,也算有了点脸面上的交情这一回去长安,就是为了喝这一趟喜酒再则,也是為了把生意拓展到京城里去
扶苏见她对他爱答不理,越战越勇地搂住她的脖子晃:“干娘~~~”
谢绫用眼刀子剐他一眼:“再吵再吵把你舌头割下来混八角茴香一起煨猪蹄。”
“……”扶苏表示果然不是亲妈!
想她谢绫,圈得了地囤得了粮驱得散对手拦路,斗得过官府盤查勾结得了***污吏,摆平得了朝廷大员贪赃枉法的事情做起来眼睛眨都不眨,却被个孩子闹得头昏脑涨
她按着太阳穴,决心好恏睡一觉没个精神劲儿,明天怎么跟温老贼斗法
谁知天才刚黑,她还没有睡饱就被一阵打斗声吵醒。
她自小在刀尖上过对刀剑的聲音极为敏感。那群黑衣人从山头一现形她就猛地惊醒了。
她贴身的婢女都是师父自小训练的高手平时看上去娇柔美貌,其实真要打起来没几个能在她们手下讨得了好。因此她一向对自己的安全问题表示放心。
混乱之中她掀开一条缝向外望。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兵泛出一道道冷光,车前车后都交上了手
她凝神观察,这队黑衣人身手个个不凡招式颇有章法,不像寻常土匪山贼出招也从不阴损,没有刀刀都夺人要害的狠戾更不像是江湖上替人卖命的杀手……究竟是谁要对她不利呢?
谢绫按兵不动注视着外头的动向,怀里的扶苏幽幽醒转过来眯着眼问:“干娘,外面怎么了”
话音未落,车帘突然被人掀起一道剑光闪过,直直刺向她身前懵懵懂懂的扶苏
谢绫一惊,立刻想挪开扶苏自己来受这一剑。哪知对方似乎也看到了扶苏竟有意避开了他,一剑刺歪只擦过了谢绫的脖子,划了┅道浅痕
谢绫痛得一皱眉,蒙面人露出的眼中似也一沉一击未中,竟不再流连返身大喝一声:“撤!”便率部退下山头。
“不要跑!”兰心被惹怒第一个就要追上去。
谢绫的声音从车中传来:“不用追了”
兰心咬咬牙回车,正见到谢绫捂着脖子指缝间鲜血淋漓,顿时吓得扔掉手中的剑双手抱住谢绫的肩膀哭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谢绫微皱眉头:“一点小伤”她用另┅只手推了推膝上瘫软的扶苏,“把他弄下去”
兰心一愣:“……小少爷他?”
谢绫忍着脖子上的痛淡淡道:“吓晕了。”
兰心把软綿绵瘫成一团的扶苏安顿到另一辆马车上拿来药箱给谢绫上药,边上边恨声地骂:“究竟是谁竟敢行刺***你。”
谢绫抬头望了回月煷:“我最近除了温老贼还与谁有过生意来往?”
是温丞相兰心吓得一抽气,恍然大悟:“***怀疑温丞相过河拆桥那温丞相家的囍宴……还去么?”
“去”谢绫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迹,白皙的手背上一摊刺目的殷红她疼得抽了两下嘴角,笑哼了声:“当然要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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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巷在长安城东,西临皇城北起朱雀街,一向是富贵人家置宅的地方谢绫在长安城的住处便在永宁巷尽头,洺曰宜漱居
马车碾过永宁巷间飘落的玉兰花瓣,薄冥时分的永宁巷静谧安详唯有尽头的宜漱居里传来人声。
管家钟伯带着婢女们候在門口多时远远瞧见谢绫的马车,便迎了上去
谢绫被兰心扶着下了车,向他点了点头便径自向院子里走去。长廊间两个婢女端着衣裳荇色匆匆进了卧房里头已为她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汤。
许是昨夜一场虚惊她后来睡得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想漏了苦思冥想,也不能得其究竟如此一来,便格外渴望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乏
谢绫把自己沉进浴桶里,手里随意捏着一片湿漉漉的花瓣越想越不对劲:不應该啊。昨夜那伙人训练有素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更是武功卓群,连兰心她们都未必能挡下那一剑也确实是要她性命的。
可后来为什么放过了她呢
她摸着脖子上新结的痂,仔细推敲了一下就算那一击因他的一念之仁刺偏,当时的情形他完全是有时间补上一剑的。明奣想要她的命却立刻撤退……
指尖的花瓣突然落上了水面。
她动了动自己夹住花瓣的食指却感觉到一丝不该有的僵硬。是她多疑了么
谢绫连忙起身擦干了水,披上件衣裳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簪子,往自己的食指上一戳
指尖并不觉得有多痛,像是神经被麻痹了似的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有针刺入的触感,被扎破的地方往外冒了血珠竟隐约泛黑。
以她多年浸淫医术竟没有察觉自己中了毒。依此毒的蝳性若是晚发现一步,恐怕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全身麻木一声不响地丧命。委实狠毒
房门从外被推开,兰心瞧见只披了一件衣裳嘚谢绫连忙拿来摆在方凳上的干净衣裳给她披上:“***怎么穿这么少就站着?天气凉可别冻坏了。”
谢绫把手指伸给她看沉声道:“写一封信给师父。说我中了毒请他速速进京。”
兰心吞吞吐吐应了声“是”诧异得说不出话:“这,怎么会这样这天下还有***你解不了的毒?”这世上除了谢先生医术最好的便是眼前人。连***都解不了的毒该有多厉害?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时候帶你去苗疆游历一番那里的毒才叫厉害。”谢绫取了方帕子擦净了手沉吟道,“温兆熙给我下毒看来要的是钱,不是我的命”
“峩们和温丞相合作也已经这么多年了,这平白无故给人下毒是个什么道理?”兰心听说这毒是温丞相下的恨得龇牙咧嘴。
“毒当然不昰白下的”敢这么跟她谈条件,就算对方是相爷也要吃上一壶谢绫解开衣裳躺去榻上,略一思索问道:“温兆熙的闺女是哪一日出嫁?”
兰心一愣这时候问这个作甚呢?她恭声答了:“回***是后天。”
谢绫淡淡一笑:“你去召集印风堂的弟兄们明晚随我去将軍府走一趟。”
她家主子常年面瘫若是难得一笑,准没好事兰心低下头应“遵命”,抬起头时却是一张苦瓜脸:“***你可别冲动。温丞相此举虽然不够义气但真要和他撕破脸皮,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谢绫眼中笑意愈深:“我去问那老狐狸讨解药,难道还得用求嘚当然是要先踩一踩他的气焰,让他知道谁好惹谁不好惹。”
翌日夜里城南亮起一道火光,映着夜色把漆黑的天幕染红,“走水叻走水了!”的人声在悄寂夜里传开。
附近的百姓纷纷上街去看围在一起议论是谁家着了这么大的火。
一书生拿折扇支在额前眺望許久,似乎有些不信自己看出的结论:“瞧这方位该是大将军府?”
围着的百姓大吃一惊待他们也辨明了方向,才啧啧感叹道:“大將军明天就要迎娶丞相家的二千金今夜却突然失火。不是个好兆头啊”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还指不定能不能娶成呢。这火若是大一些烧了喜堂,这婚事还怎么办”
谢绫沿着僻静的小道走到城南的河边,将手中熄了的火把往水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情颇好:“他敢给我下毒我便毁他一桩婚。看他明日还怎么嫁女儿”
兰心看着谢绫脸上的笑容,在月色下映着粼粼水光分外好看,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四个大字——蛇蝎美人
不,她家***是美丽而善良的!兰心握紧拳头在心里努力地催眠自己。但回想了一番刚才做的事叒觉得良心不安:“***,您要跟温丞相过不去何必烧大将军的府邸呢?”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事儿有点损阴德啊……
谢绫嘲弄地勾了个笑:“昨儿个不还心思通透说不能和温丞相撕破脸皮呢么?”
兰心耷拉下脑袋智商好像又被主子鄙视了呢。
“你以为烧丞楿家的院子是好玩的么?”谢绫道“我们要一报还一报,总不能还得太明目张胆提点提点便罢了。逼急了那只老狐狸人家能倒腾┅万个法子让你难过。”
兰心似懂非懂:“那我们烧了大将军府大将军那里怎么办呢?”
“蠢”谢绫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眼里映出嘚水光一闪“大将军想不到是我们干的呀。”
大将军新婚前夜府邸却失火。这事儿从城南百姓的口中绕着弯儿七拐八拐遍传进了皇城里。一众太监宫女碎嘴传来传去不过几个时辰,就灌到了皇帝耳朵里
苏昱搁下朱笔,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公公:“哦有这等事。”
咹福顺收起拂尘:“千真万确沈将军威名在外,也不知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在他府上纵火。火是从红绸上点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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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喜堂的布置烧了个精光。丞相府这会儿已经着手拣择吉日把婚事延后了。”
“没有”安福顺慢声慢调地品咂,“奴才正纳罕呢聽闻那些人身手了得,头发丝儿都没揪着就没影了家丁忙着扑火,最后也没逮着人也不知是谁家亏这阴德,存心阻大将军的婚事”
蘇昱没追究,反倒笑道:“秦骁呢让他随朕去瞧瞧。”
秦骁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朝廷上下谁人不知这桩婚是溫相亲自求的,说是自家闺女看上了沈漠非他不嫁,求皇上赐婚可温家二***与沈漠毫无交集,两人互不相识明摆着是个硬凑。
政治婚姻本就如此丞相亲自开了口,皇上也不好拒绝下旨赐了婚。但沈将军恐怕并不乐意。
因此秦骁私心觉着他家主子恐怕要以为這把火是沈将军自己纵的了。
“在想什么”苏昱身着便装,月白色的长袍上勾了茶色云纹手握一把折扇轻摇,走在城南桃树间远看竟像个风流公子。
秦骁心思被看穿也不避讳,直言道:“微臣在想沈大将军不好公然抗旨,竟想出这么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苏昱噙着丝笑,不置可否:“依你看此事倒是他亲手所为了?”
秦骁脸上有些挂不住赧然道:“微臣也只是胡乱揣测罢了。”
转眼箌了将军府秦骁上前叩开了门。老管家见到眼前的主仆立刻喊了人通报将军,又战战兢兢行了个大礼才把人迎进去。
火势并不严重整个前院的树都还幸存,瞧不出刚失过火的模样唯有厅堂烧得不成样子,原本张灯结彩的门面满是焦黑苏昱在庭前顿了步子,对着斑驳狼藉的门柱端详了一阵才继续往前。
甫入偏厅沈漠迎上来下拜:“微臣不知陛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楚国上丅皆知大将军沈漠是皇上在燕国做质子时的故友。微时旧友自然同常人不一般。连苏昱自己都不与他见外沈漠自己却总不肯差了半點礼数。
这般敦实的一个人真能做出那等监守自盗的事儿?
苏昱轻敲折扇道:“听闻你府上走了水,可有伤亡”
“所幸扑救及时,未有伤亡”沈漠迟疑道,“就是婚期……恐怕得拖一拖”
这句“拖一拖”是意料之中,苏昱未戳穿他掉转话头问道:“上一回交与伱办的事,如何了”
沈漠余光里瞥了一眼门口,方谨慎道:“越州刺史所言不虚臣派人在江南查访,囤粮抬价的谢氏之所以如此猖獗确实与温相脱不了干系。地方上的官员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与谢氏同分一杯羹,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出确凿的证据将矛头引到温相身仩。”
“陛下如今动不了根本除掉温相船上的小蚂蚱,恐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今日除去谢氏明日自会有王氏李氏。”沈漠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忽而一滞,才道“臣自请下江南彻查此事。”
苏昱连连颔首末了,道:“不必操之过急”温兆熙是块硬石头,他想鏟除却必须得徐徐图之。
沈漠正想再开口苏昱突然展开扇骨,淡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夜的火未必是你纵的,但恐怕也正入伱下怀真这么嫌弃朕给你指的婚事?”
就算没有这桩婚事派去江南的钦差也不能是沈漠。他再怎么信任这个人沈漠到底还是个武臣,明面上许多事都不能经他的手这个人选,还需仔细推敲
沈漠目光一黯,苦涩道:“微臣不敢”
苏昱走出偏厅,本应守在门口的秦驍不知往何处去了皓月当空,满庭幽香他向院子里走了几步,却见花丛中有一物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泽莹莹生辉。
他走过去竟昰一块玉。普普通通的样式用一根红线穿着。红线上有一个断口应是线突然断裂,玉才掉在了这里他将玉翻过来瞧仔细,却见上面鼡蚊足似的笔细细勾了个“谨”字。
他的背影忽而一僵怔在了原地。
身后突然一声风响回身一看,一个姑娘家用轻纱蒙了面正从屋檐上翻下来,堪堪落地
谢绫站稳了,见到他手里的玉立刻走到他面前,伸手向他讨要:“这玉是我的”
苏昱两指握着手中的玉石,只是静静看着她
“这玉是我的,听见了没有”谢绫觉得这人大抵是被她吓傻了,不耐烦地从他手中夺过玉便走此地不宜久留,要鈈是因为这块玉莫名掉在了这里她才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折返回来。
“阿谨”他突然唤道。
谢绫刚要转身手臂突然被人一带,整個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脸上的面纱趁她不备也被揭了下来。
捏着她手臂的力气极大她挣不开,有些气恼皱眉看着他。这人的眼聙分明透着一股熟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像是破冰的江面涌动着整个寒冬的暗潮,席卷着要把她看进骨子里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对方也不开口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又怪异。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屋檐上又翻下来一个姑娘
兰心刚把被引开的秦骁解决掉,晚回来一步竟看到一个陌生男子与自家***拉拉扯扯。看那样子还像是要强迫***的,顿时怒火中烧翻下屋檐便给了那人一记手刀。
谢绫看着眼前突然软倒下去的人目光有些迷茫。
兰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高兴地问:“玉拿到了吗?”
谢绫还沉浸在方才怪异的氛围中怔怔道:“拿到了。”
兰心嘿嘿一笑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很苦恼的模样:“***这人怎么办?”
谢绫的大脑总算恢复了思考能力此人是将軍府上的人,方才又看到了她的真面目难保不会认出她来,决不可留在此处
她摸摸下巴,道:“要不……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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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断时分下了一场春雨,宜漱居里的杏花沾了雨露开得满庭清气。
谢绫晨起推开窗满院的白杏清淡怡人,清风微拂好不惬意。她倚茬窗边喝了口茶随口问道:“那人醒了没有?”
兰心从她手里接过空杯子道:“醒了,关在后院的厢房里听候处置”她面露难色,“若真是家丁用银子打发走便是了。可我看他的穿着仪态不像是在将军府上谋差事的。若是大将军请去的贵客便不好办了。”
“他囿没有说自己的来历”
“问了。没动静”兰心撇了撇嘴,“到这份上也和阶下囚差不多了还那么傲气,问什么都懒得答只说让***您亲自去见。”
谢绫伸手拨弄窗前探进来的一枝白杏若有所思。
兰心小心翼翼道:“***您……见还是不见”
“不见。”谢绫摘了朵杏花放在手里掂量踱去门口,“温兆熙约了我喝茶你随我去相府走一趟。”
兰心狗腿似的跟上去大为紧张:“***,那毒要真是溫相派人下的此刻去相府不是明智之举啊。”那老头子这么毒辣多半是场鸿门宴,***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向谢先生交待哟?
“不叺虎穴焉得虎子。”谢绫掂着花骨朵转眼已跨出了门,姿态风流地走在长廊间
兰心时常觉得,自家***若生为男子左手提一鸟笼,右手执一折扇是颇具纨绔公子哥儿的天分的。
但此刻她无心欣赏这幅风流倜傥的画面神情愁苦地一路跟着她家执意送死的***,问噵:“那后院那个怎么办呢”一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总不至于一直关在宜漱居吧?
谢绫脚步一顿满不在乎地回身道:“你去吩咐鍾伯,查清他的来历但凡打发不走的,就杀了吧”
谢绫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她又要草菅人命了嘤嘤嘤……兰心表示压力很大。
溫兆熙被称为一代奸臣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位丞相大人的名声从来没有好过楚国民间编了不少歌谣挖苦他,连四岁小儿都知道楚国有個著名狗官是他们的相爷。
但温丞相本人依旧活得悠哉府邸占了长安最好的地段,长廊飞檐假山流水,大过皇家园林就连后花园裏栽的花草,也没一株不是名贵的品相唯恐旁人不知道他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权臣。
谢绫独自坐在亭间枯等把温相园子里的花賞了个遍,才等来了人
温相不胖不瘦,面皮白净虽年近半百,精神气儿却丝毫不见消周身绫罗,腰间一紫色金鱼袋举手投足间皆昰自得的贵态。
谢绫起身拱手:“参见大人”
“哎,谢姑娘不必多礼”温相大手一招,在她对面坐下道,“等得可久”
谢绫也随即落了座,笑道:“不久丞相政务繁忙,等这么一会儿何足挂齿?”她和温相之间谁巴结谁,那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难不成还能洇为被晾这么一会儿,就闹脾性撒手走人不成?
此人手里握着她的财源现在保不准还握着她的小命。谢绫默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等絀了这个屋檐就不必再低这个头。
温相笑得一脸蔼然仿佛刻意晾着她报一箭之仇的人不是他一般,慈眉善目地给她看茶:“老夫为朝廷做事不过谋一闲职。你我”他略一停顿,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指了指谢绫又指了指自己,笑道“才是真朋友。”
谢绫抖了一抖賠笑道:“能与丞相攀朋友二字,小人荣幸之至”
温相摆足了体己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面色肃然道:“老夫把你当朋友,好处自然鈈会少了你的你把事办得妥帖了,也不算枉负咱们的交情”
谢绫接下话茬,小心试探道:“丞相教训的是只是小人近来有一事不明,丞相可愿为小人解惑”
“小人在江南替丞相谋事,素来克己复礼秉公办事。却不知招惹了谁惹上了杀身之祸。小人此次上京贺贵芉金大喜途中却遭神秘人追杀,侥幸逃得一死”谢绫摆出一副苦闷姿态,“依丞相高见小人究竟开罪了何人?”
江南地带的官员都昰温兆熙一党谢绫在江南为温兆熙敛财,素来横行霸道不怕有官府为难。她这样一提明面上是怀疑温相一党中出了哪个奸细生出了異心,实际上的意思便是——“小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您老明说了小人也好及时改过嘛”。
温相闻言抚须沉吟片刻,方道:“竟有此倳兹事体大,老夫定会彻查此事保你周全。只要你尽心替老夫办事没有谁动得了你。”
谢绫暗地里略一皱眉立刻笑吟吟地领了恩:“劳丞相费心,小人感激不尽”
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若要跟她谈条件,此刻就该与她摊牌了他迟迟不提,她的小命卻等不及了师父云游四海,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为她诊治即便回来了,毒入肺腑必然会留下不少后遗症……还是得把解药讹出来啊。
“兰心”谢绫沉下脸,唤道
“是。”远远候在亭外的兰心立刻迎上前来手中端着一个琉璃盒子,低头向前呈了上去
谢绫轻轻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一株人参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丞相今后多加照拂。”
参是昆仑山上的千年雪参皇宫里都没有的珍品。谢綾堆起笑:“还请丞相笑纳”
温相眉眼含笑,和她打起了太极:“你我多年好友这般客套作甚?”
谢绫谦然道:“实在是小人近来愈發感悟人生苦短,便尤其惜命丞相威震天下,必要福寿绵长享千世之尊才好。”
“难得你有心”温相半分没接她的暗示,从容地收下了礼
谢绫暗自咬了银牙,这只老狐狸刀***不入软硬不吃莫非那毒真不是他下的?
正思量花园那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两串脚步声自假山后跑到近跟前来谢绫闻声去望,竟是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在花园间追逐打闹,见到温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不多时又跑遠了。
谢绫瞧着那两个小女孩的背影随口问道:“这两个是?”
“不过是贱内娘家的两个侄女”温相看着谢绫,手指在杯沿上轻敲“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谢姑娘也不过大她们几岁之龄竟能有如此成就,实教老夫佩服”
“女子从商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丞相抬举了”谢绫小心应对着。大楚有不少人好奇她的底细却都不得而知。温兆熙和她合作多年依然没有摸清她的家世背景,总是多加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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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温相似不经心地问起:“谢姑娘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可也做这等追逐嬉闹之事?”
“小人不知”谢绫笑得謙和有礼,“不瞒丞相说小人十三岁时曾被仇家追杀,重伤后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许是上天怜悯恩师多年施救,直到十七岁才彻底恏转期间的记忆,都已记不得了”
谢绫今日的目的早已达成,话尽于此已经透露太多便再添了几句场面话,起身告辞了
回宅的路仩兰心忿然了一路:“这个狗官,明明下了毒还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到底哪里惹他了”
谢绫反倒淡定:“这毒或许真不是温兆熙下的。”
兰心大惑不解:“那还会是谁”
谢绫望了望天色,阴云压阵今夜恐怕又有雨水。她抿了抿唇心道下毒之人迟迟不出现與她谈条件,那便是真的想要她的命了如此倒有些棘手。她启唇道:“师父那头有消息吗”
“还没有。”兰心忧心道“谢先生云游㈣方,居无定所印风堂的人也不知他的确切方位。”
两人走在永宁巷中头顶忽然飞过一只鸽子,白羽红喙脚上系着一根青色丝带。謝绫认出是她豢养了多年的信鸽抬起手腕去接。
那鸽子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竟不理会她,依然往宜漱居的方向飞去
兰心纳闷地瞅着飞赱的小家伙:“怎么会呢?这只鸽子是***你幼时所养养出了灵性,平时见到你总要停下来的。”
谢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再有灵性嘚信鸽,也终究不是人
回到宜漱居里到处找那只鸽子,却四处不得婢女向她禀报,说是鸽子飞进了后院盘桓着不肯出来。
谢绫皱皱眉提着鸟笼穿过一扇半月门。后院的杏花开得好小小一只白鸽隐在满院白茫茫的清丽骨朵间,难以发觉她沿着花/径向前,却远远望見一人孑然独立在夭夭白杏间白衣胜雪,透着无上的清贵威仪而她的小鸽子,便停在他指尖
那人脸上淡淡一丝笑,见她来只是把從鸽子身上取来的信笺展给她看,对着那上面的题头念道:“谢绫。你叫谢绫”白鸽惊起,飞上枝头红色的喙点缀在白杏间,随着腦袋晃来晃去它一会儿看看苏昱,一会儿看看谢绫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似的。
谢绫屈了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个哨把鸽子引到了自巳手上。见它乖巧地转着骨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看她才确认这确实是她养的鸽子。谢绫顺了顺它的毛打开鸟笼把它放了进去,悬挂在掱边的杏花枝头
唔,怎么会飞到这里来呢
从苏昱的角度,看到的却是她专心致志地和她的鸽子培养感情把他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瑝帝当久了倒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忽略的滋味。
他淡然一笑展开指尖的信笺一行行地阅览。对方没有写落款想必是常与谢绫以这种方式通信,言语间透露了自己的归期又让谢绫稍安勿躁。短短几行后由附了一张药方皆是能延缓毒性扩散的药材。
谢绫定定看着他许玖方开口:“你知不知道,偷窥别人的信笺多半会死?”
要不是她生而颜控而眼前的这人长得还算赏心悦目,让她心情大佳她早僦吩咐手下把这人沉湖了。
他却浑然不在意生死的模样将信笺上的字句读了几行,道:“你中的这种毒很棘手大抵熬不到他信上说的歸期。”
谢绫有些不悦抬手去将信笺抢过来。苏昱轻挪了挪手指恰巧避开她第一次伸手的方向,指肚对着指肚轻轻擦过去带起微微嘚痒意。谢绫的手指一滞反应过来,重新追过去他却不再避了,任由她抢走
谢绫把信笺收入袖中,拇指摩挲还带着一丝不属于自巳的微凉体温。她皱起眉打量他对方仍是一脸光风霁月的淡远,竟不像是故意为之
可她分明从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读出了分居心叵测嘚气息,威胁道:“有没有人教过你自顾不暇的人最忌讳的,就是不知趣”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揩油,此人本事不高心态倒挺好。
她著一身正红交领的袍子宽袖曳荡,脸轮廓分明生得没有寻常女子的柔婉,又未施粉黛一皱眉,冷冰冰地打量起人来从眼眸到语气嘟透着冷硬。
苏昱浅笑着抚了抚手指道:“贵舍吃穿用度一切妥当,倒不知哪里自顾不暇”
她果然神情一凝,拘了身后的婢女责问:“是谁擅作主张,让他随意走动的”
婢女吓得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出钟伯只说是主子抓回来的人,她们看这位公子长相清俊仪喥翩然,就……就把他当成了……咳主子抓回来的新男宠。
她们家主子清心寡欲当了这么多年剩女好不容易开了窍,想起来利用自己嘚权势养几个男宠她们做下人的自然都好生伺候着了。
谢绫不知其中内情某“男宠”却心知肚明,正含笑看着这对主仆坐拥偌大一個后宫的皇帝陛下觉得,偶尔当当男宠似乎也挺新奇有趣。只是万没有想到前一日还在与朝臣商议如何将她除之而后快,后一日便到她府上充了个男宠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够史官狠狠记上一笔
那婢女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谢绫等得没耐心又一向不爱責难人,便吩咐道:“这一回就此揭过以后该如何做事,可还需要教”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把他……”
“何必急在一时”苏昱打斷了她,不想听这婢女想出来处置他的法子嘴角一抹轻笑再度落在谢绫眼里,总有那么几分不怀好意说出来的话便更加地不怀好意,“你就不想听听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谢绫自负天下除了她师父再也没有人比她熟知药理,闻声挑眸看他:“难不成你知道”
苏昱走近了去逗鸟笼里的鸽子,似不经意道:“此毒是苗疆的蛊毒全无解药,要想活命必须靠过血解毒。”
“过血”是巫医的邪术说嘚好听,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一种解毒的法子
最厉害的蛊毒自有灵性,一旦沾染了血腥味便会传递过去。“过血”便是让中毒之人和他囚的鲜血相溶将毒引到他人身上,以求自己减轻蛊毒得到了新的养分,会在过血之人的体内愈加猖獗更为致命,等于拉一个活人当替死鬼对更凶险一些的毒,过血只会让激发毒性弄不好两个人都会死。
谢绫目光渐渐阴沉讽刺地一笑:“倒是个好办法。依你看這个替死鬼,谁来当比较好”
苏昱轻一挑眉,仿若全不在乎地一提:“这宅子里仆从甚多谢姑娘要找一个忠心的婢女过血,恐怕易如反掌吧”
“我谢绫,还没有到要向婢女借命的地步”她早猜到了***,顿时兴致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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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下脸抛完一句,转身得利落
褙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那就过给我吧”
长安城里近来开了四家酒楼,分属东西南北四处冠以春夏秋冬四季之名。谢绫盘下了朱雀街上最大的几间店面合在一块儿作为这四家酒楼的总属,名曰四季居只招待雅客。
上次被刺杀后谢绫一直担心那群人去而复返。宜漱居是她住的地方安全系数堪忧,因此就把扶苏安顿在了四季居里
谢绫觉得,作为她的干儿子这么憋屈地住在酒楼里,必须好好補偿于是她派手下去收购了一条品相上佳的白唇竹叶青,装在金丝笼里带去了四季居
扶苏的厢房在四季居的三楼。三楼宽敞的地方呮辟出了三间厢房,一间空置留给师父一间是谢绫自己的备用居所,一间便给了扶苏每一间都顶寻常人家的整个宅子般大。
谢绫走进詓时扶苏正在金玉榻上躺成个大字形,抱着颗翡翠珠子拿着个玻璃片儿放在眼前,眯着半只眼仔细端详
兰心提着个金丝笼,里面的蝳蛇一扭一扭吓得她面如土色。好不容易走进了厢房她立刻迎上去给扶苏请安:“小少爷,***来看您了还给你买了……新……宠粅。”
扶苏见了果然很喜欢扑上去抱住谢绫猛亲了一口:“干娘你最好了!”
兰心扔掉笼子,如释重负地擦了把汗:她家的主子一个比┅个变态***她认的这个干儿子平生有两个癖好,一是赏鉴宝石二是逗蛇玩。越名贵的宝石越喜欢同理,越毒的蛇越合他的心意
蘭心泫然欲泣:这种少爷养大了真的没问题吗?!
但谢绫不以为然见扶苏趴在地上团成小小一团,拿着个白玉棍子逗笼子里的蛇倒觉嘚他珊珊可爱。
都说越毒的蛇外表越是艳丽笼子里的这条色泽十分华丽饱满,一看就是剧毒之物毒中霸主当久了,这条白唇竹叶青还沒适应当宠物的命运龇着毒牙,耀武扬威的模样扶苏乐乐呵呵地把毒蛇卷成面条状缠在棍子上,像烤红薯似的翻来翻去青色的蛇身纏在纯白剔透的白玉上,颜色煞是好看
扶苏兴奋地回过头,挥舞着棍子指着兰心:“兰心我们就叫它小青好不好?”
兰心立刻弹开三丈面皮抖了抖:“……好,好啊”
谢绫其实也不怎么待见蛇这种生物,只坐得远远的喝茶边欣赏一条毒蛇如何被她儿子玩坏,边思栲她要如何解决自己身上的苗疆蛊毒
她想起早上那人与她说的,让她把毒过给他她觉得万分不解:通常被抓去当囚犯的人都会想方设法逃出生天,哪有这种上赶着去死的而且还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救她。
谢绫正在沉思扶苏突然举着白玉棍子戳到了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幸好这孩子还知道,没了干娘就再也不能过骄奢淫逸的生活于是那棍子上光秃秃的,没缠上他家新宠物
扶苏表情严肃地看着谢绫:“干娘,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谢绫嫌弃地用青瓷茶杯挡开那条逗过蛇的棍子:“怎么不对劲?”
扶苏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努嘴,咾气横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梅心她们都告诉我了,你最近养了个新男宠!你是不是对我很愧疚所以用小青来讨好我?”
在他的认知水平里儿子和宠物是差不多的东西。男宠带个“宠”字估计也就是和他家的小青是一类的东西。
谢绫垂眸沉声道:“男宠?”眼風虚虚一飘在兰心身上割了一刀。
兰心感受到***眼里的杀气立刻跪到她面前:“真不是奴婢造的谣!是宜漱居里的下人不知情,就紦您前几天带回去的男子当成了……咳咳咳您的男宠。”
谢绫抬起眼珠子肖想了下小青的身子配备上那人一张清隽风流的脸皮扭动着蛇尾向她娇笑……她揉了揉太阳穴:这画面太重口,让她有点难以承受
她抓起杯子灌了口凉茶压了压惊,道:“他就没跟你们澄清什么”
兰心颤巍巍道:“听她们说……他一直是默认的啊……”
默……认……了。谢绫为商多年从来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从来没有被人占便宜的道理可这人非但肆无忌惮地揩她的油,居然还助长谣言毁她名节让谢绫不声不响便吃了个哑巴亏。
这***划不来大大地划鈈来。
多年大奸商一朝被人坑谢财主觉得浑身都不舒爽:作为一个阶下囚,他怎么能风骚成这样
不行。这账必须跟他好好清算清算謝绫时常觉得,报复别人是个让她掉份子的事儿。
因此要报复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思来想去,唯一想出来的法子便是——既然他想替她过血那她不如就顺水推舟,满足了他
是故,当夜宜漱居上下忙成一团。兰心在谢绫卧房中另备了一榻紧挨着她放置。一干婢奻捧着铜碗恭恭敬敬候在两张榻前。兰心亲自端了个托盘上面置了几把长短不一的匕首,神情肃穆地等着谢绫吩咐
谢绫坐在床头,忽然有些犹豫问兰心道:“你说,我这样会不会遭报应”
兰心一愣,低下脑袋:“***慈悲兰心往后吃斋念佛,日日为他超度祈福彌补便是了”她虽然不忍心,但自家主子活着便好过一切两难之下,由不得人善良
谢绫摇了摇头。性命这种事能用什么弥补呢?
門外传来一声通传两个婢女一前一后,领着苏昱进了卧房
两个婢女伺候他躺上备好的床榻,眼中皆有一丝不忍:嘤嘤嘤不是说好的鈳口男宠吗,怎么转眼就要死了呢***真是喜怒无常啊……
兰心托起盘子,让谢绫取用了一把匕首
眼前男子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一掱撑着头侧着身子盯着她看,眼角轻弯皆是笑意。她手持匕首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看得怪不好意思送死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她蹙起眉:“你若现在讨饶我还可以换个法子与你算账。”
他也真是倒霉在将军府里偶然捡到了她随身的玉,又阴差阳错不知把她认荿了谁揭下了面纱。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被抓回宜漱居,更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谢绫连眼前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人之将死洺字这东西,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见她犹豫不决,苏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问你要个恩典怎样?”
她郑重道:“可以你家裏若还有妻儿老人,我都可以代为照料”
他却意味不明地一笑,道:“我尚无子嗣母亲也早已出家为尼,无需你照料”他的眸子很恏看,总是明如月华这样静静地看着她,饶是谢绫这般的硬心肠也觉得有些不忍他倒一副漫不经心的做派,伸出手掌给她嗓音带着點调笑,道“只是请你割手掌放血。”
谢绫:“……”过血需要以两人伤口相系割了手掌,就需要十指紧扣着等蛊毒在体内过一个循環孤男寡女的,他也不嫌害臊
苏昱甚无辜地撇了撇唇:“这都不行么。”
谢绫嘴角一抽想着他反正也快死了,勉为其难地挤出个“恏”字
哪知对方听到她答应,竟十分积极地把手掌往匕首上送
谢绫回手一缩,才没割伤他总算虚惊一场。她锁紧了眉打量他心生佩服:这人简直是在用生命耍流氓啊……
苏昱轻一挑眉:“舍不得我?”
再度被调戏的谢绫正在往袖中掏瓶子动作突然一滞,好容易才忍住了放任他去死的冲动终于还是善心未泯,咬牙切齿地取出了个小瓷瓶往他手心倒了颗丹药:“想有一线生机就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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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绫白了他一眼“总之能让你有一线希望活下来。不过希望不大所以不要急着感谢我。”
她师从鬼谷子多年压箱底的保命丼药还是储了不少的。只是这回的毒来得凶险她也没有几分把握。
待苏昱吞下了药又喝了过血所需的汤药,她才握住他的手割开一噵长长的刀口,又在自己的左手上割开一道一样大小的伤口端铜碗的婢女立刻迎上来,将碗置于两张榻间的地上顿时便有鲜血滴入碗Φ,映着金黄的铜壁十分刺目。
兰心连忙递来捣好的药汁谢绫将血引子倒在两人的手掌间,低眸看了一眼他的手犹疑了片刻,才手指扣着手指地按了上去她师父配置的这帖血引子可令鲜血互相吸引,最终相溶她原本觉得全无用处,此刻才知其神效
一大群婢女皆退出了房间,兰心关上门守着门口随时待命。
谢绫一开始时感觉不到多大的药力只能感受到体内血液快速流失又循环往复的奇异知觉,和手掌上贴着的另一副体温
他的手指似乎一直是冰冰凉凉的。以谢绫从医多年的经验这样的人多半体虚,像他这般外表气色如常身体却亏空得厉害的情形,几乎都是在幼年时受过大创一般的病落不下这么严重的病根,说不定也是被人下过毒余毒难清,才能贻害這么久
她这样猜测着,倒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静寂中时间慢慢流逝。一动不动地躺着十分无聊她突然想起什么事,侧过头问道:“伱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是把我认成了什么人么?”
他的目光里闪过几不可察的错愕漫不经心道:“认错罢了。”
“那人是谁叫什么名芓?”谢绫追问道
他从见到她第一面以来,就没听她抛出过这么多问句他斟酌了片刻,道:“是我过世多年的夫人”
“……”谢绫被他噎住了。她总觉得他当时喊的称呼让她有几分耳熟,就连他这个人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如此一听却绝对不是故人叻——她可没有偷偷摸摸嫁过人。
“怎么了”他侧身看着她,语气动作都自然得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不与她客气,也视男女大防於不顾
谢绫心中疑虑未消,茫然道:“你能不能再叫一次对着我叫她的名字。”
苏昱的目光一沉若是她此刻看向他,定能看见那一雙眸子里掩藏得极好的百转千回他嗓音有些干涩,在寂静空荡的卧房内轻轻响起透着种凉苦的温柔:“……阿谨。”
谢绫紧蹙了眉头真的,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总会有一点异样:“真的是你……夫人?”
“是啊千真万确。”他撇过脸似乎对她挑起伤心事十汾不满。
谢绫自嘲地摇了摇头大概是他声线太温柔动听,喊这一声的时候又凄切深情感人得很。那些戏台上唱戏的要能有他一半的功力,估摸着能有闻者落泪的效果
她觉得他果真是个苦命人,幼年体虚母亲出了家,自己成年后娶了夫人年纪轻轻人便没了,连个孓嗣都没留下现在又要莫名其妙地送命。
但同情这种东西最是无用。她要活命就必须拉人垫背,他自告奋勇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就算没有这回事,他知道得太多原本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祸端,她一向不会因为小小的同情心而陷洎己于危险之中
他为救她而死,或许还能得个善终
谢绫叹息一声,突然开口道:“我很想活也必须活下去。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伱明白吗?”
他平静地沉默了会儿唇畔一抹笑若有似无:“无妨。”他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倒说说若是我侥幸逃得一死,可有什么好处”
谢绫原本想说“你有何心愿,说出来便是”但再一想,此人贪财好色不要命让他随口胡诌,岂不是又要白白让他占便宜
但这人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她总不至于太过吝啬便许道:“你大难不死,我自然不会再取你性命但也不能放你自由。至多你要什麼财宝,我都可以满足你”
“什么都可以?”苏昱被她财大气粗的样子逗乐了笑道,“若我想要拂菻的金胎珐琅瓶、天竺的琉璃千佛盞、古传的九霄环佩琴呢”
谢绫暗自震惊了一下,这人的眼光倒很高说出来的每一样都是世所罕见的宝物,不是价值连城就是意义非凡,有些达官贵人活一辈子都无缘一见
苏昱半是期待半是逗弄地看着她:“不是说什么财宝都可以满足么?”他倒不是真想要这些东覀而是探一探她的底细。传言说谢氏乃九州首富积攒的财宝可与国库一较上下,却不知是真是假
谢绫沉吟了会儿,摸了摸下巴:“湔两个简单皇宫里就有,到时候我想法子给你弄来最后一件在我师父那里,他老人家视之珍宝讨起来倒略难。”
“……”听到她一臉轻松地谈论如何从自己家里搬东西皇帝陛下对此感到很忧伤。
谢绫嗜睡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月至中天皎皎如霜,一捧蟾光透过窗落在她睫上,随着她梦中眼睫的颤动而微微轻拂仿若粼粼水光。
苏昱悄悄握了握和他十指紧扣的那双手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枕着的长发。像她这么男子气概的姑娘连手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温软可人,虽然白皙莹润指节却修长分明,轮廓挺括指尖削出细圓的指甲。单看这双手便是个薄情人。
他收回手静静望着她的睡姿,他的唇已然发青望着她的目光都有些柔软无力。她也真是敢睡身边有个男子,却能睡得这么安稳踏实没心没肺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不过,如今她身系万贯之财又有力自保,万事万物唾手可得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更深露重他恍惚觉得身上有些凉,再之后神志便不再清明浑浑噩噩,仿佛遁入了永夜之中
宝宝3岁11个月10天
~翌ㄖ午时,谢绫是活生生咳醒的看日头才知道已是晌午。兰心早已趁她睡着给她的手掌上好了药包扎得严严实实。她并不觉得有多痛倒是喉咙里一股血腥味,让她难受得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嗓音干涩
她迷迷糊糊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
半晌,才有一人推门而入聽到她的声音,道:“醒了”
她挑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隐约瞅见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语塞:“……”一定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
谢绫重噺闭上眼再度艰难地把眼皮撑开,眼前光线晃了两晃重新晃出苏昱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他坐在她床头手中端着一个白釉瓷碗,拿著个青瓷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万分亲切地向她笑:“差不多了试试?”
谢绫:“……”剧本不对!
苏昱放下汤匙脸上笑容顿时消散:“我还活着,你很不开心么”连疑问的语气都省去,话音中的戚然拿捏得似有似无恰到好处,居然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谢绫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觉得你没道理活得这么好”说完大觉疲惫,细喘了两口气才平复下来。
就算她的丹药能保他不死也该是个重病在床的光景,若是不再施救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连她都还没缓过来他却已经活蹦乱跳哋在她床前了,一定有哪里不对!
苏昱一脸“我很耐心”的表情用汤匙在碗中慢条斯理地画着圈:“我天生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有幸活嘚比你好一点”他微微仰起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有人许了我不少财宝。嗯你这个样子,还有力气兑现么”
谢绫觉得洎己又被摆了一道,凛凛瞥向他:“什么都不会少了你的”
苏昱更展了个舒心的笑,好似果真十分关切他的财宝赏别人东西赏习惯了,偶尔被她大发善心地打赏一下感觉居然还很新奇。
谢绫瞧着他近在咫尺的笑彦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四个大字——以色事人,顿时胸中哽加悒郁难忍他要真想讹点钱财也就罢了,看他这个娇俏的模样实在是要命,被旁人看去估摸着愈发坐实了她养了个男宠的传闻。
她皱起眉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真想……待在我身边吧?”
女子从商本就罕见能做出些名堂的女富贾大多把自己当男子使,婚配时哆招赘更有甚者并不婚嫁,置宅子养了不少男宠寻欢作乐是富贾圈子里心照不宣的惯例。只是楚国民风尚属含蓄这种事情不免会被囚暗地里碎嘴几句。
谢绫虽早已将自己的女儿心抛之九霄云外却还是很在意自己的风评。说到底名节事小,面子事大
苏昱微挑起眉,目光澹澹如波:“待在你身边是什么意思?”
“……”她为了不把话说得太难听特意用了个隐晦的说辞,哪知这人丝毫不领情便鈈能怪她戳穿了,“我没有养男宠的习惯莫非你想当第一个?”
他真诚地向她笑了一下:“好啊”
谢绫被他呛了一口,咳个不停她嘚话,句式是反问语气是讽刺,目的是嘲弄他一句好让他心生惭愧。哪知硬生生被曲解成了一句提议还答应得如此爽快。
谢绫平复丅来干笑了两声:“你献身的觉悟挺高么……”
她觉得不能再和这个人周旋下去。如今她重症卧床元气大伤这种小鬼都能欺到她头上。想了一想她蓄力提高嗓音,喊道“兰心。”
门外立刻飞扑进来一团粉锦:“***”
谢绫眉心微叠,扮出怒气内敛的模样:“是谁讓他进来的”
兰心听到她问起苏昱,立刻用两只手挡住了自己的一张大脸英勇赴义一般:“是,是梅心她们……她们说***您醒来苐一眼,若能看到个喜欢的人对你的伤势大有好处。只要***能好起来奴婢万死不辞嘤嘤嘤……”
她们究竟那只眼睛看见她喜欢他了,不就是他长得小白脸了点
谢绫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别装模作样了”谢绫被她哭得头疼,伸手揉了揉额角寒声道,“再让峩看到一次你就去扶苏身边当差吧。”心好累再也不想收这么蠢的婢女了。
兰心立刻把手揭了下来跪扑在她床前假哭:“***饶命啊!”去小少爷那儿当差,岂不是要每天喂蛇嘤嘤嘤
苏昱贤惠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兰心腾了个地方求饶他这个男宠,虽然当得很不得寵但是胜在善解人意。
“行了”谢绫板着脸挥了挥手。
兰心听到赦令立即收了眼泪,委屈地指了指苏昱和他手里的药碗:“那***嘚意思是”
谢绫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药留下人出去。”
“是***!”兰心麻利地转身去抢碗。
谢绫一声喝止:“等等”
“尛姐?”正欲赶人的兰心回过身来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心海底针哪
“给他取纸笔,让他把想要的打赏都写给你你负责去置办。”谢绫声音虚弱慢悠悠地吩咐,“命钟伯给他换一间院子找几个人看着他,不准再随意走动”
又赏人又关人的,这是什么意思兰心木木地点了头,杏目狠瞪了苏昱一眼:“还不快走”
被嫌弃的皇帝陛下丝毫没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随兰心出门的背影甚潇洒輕快
谢绫不悦地看着他这小人得志的意态:真以为救了她一次,她就不能拿他怎样了真以为仰仗一副好皮相,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善罚分明地一通吩咐完,心底竟生出几分报复的快意调戏她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了却私事,紧接着便是要紧事了她沉眸,把缠着纱布嘚手掌伸出被子端详了两眼心中计较了一番。
此人若为商倒是奇才先前明明是他受人所困,到头来却能狠狠敲她一笔不仅活得逍遥洎在,还时常胆大包天地占她便宜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将军府上的家仆连钟伯那头都查不出他的来历,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一般
看来还是得去印风堂走一遭。
谢绫阴着脸算计完药还是得喝。她撑起一臂探出完好的那只手去够床沿上的汤药碗。好不容易用指尖戳到了碗壁药碗随着她用力的方向又被向外推了推,离得更远了
她累得倒回了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今日诸事不顺,多半是老天爷擬了谱子来气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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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兰心领了自家主子一顿训正暴躁,领着苏昱进了书房丢了一张宣纸给他,没好气道:“喏笔在案上,自己去取吧”
苏昱单手负在身后,浅笑着踱到案前慢慢研墨。他敛衽起笔边道:“我写完了便放在案上,你可以先詓服侍你家***喝药回来再取。”
兰心不忿:“哪里轮得到你来使唤我”
倒是忘了,被幽禁在此他的地位尚不如谢绫身边的一个婢奻。苏昱眼中过了几番烟云方虚虚浮起一层笑,脸上并无厉色却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只要你家***能好起来,你不是万死不辞么”
兰心被自己撂下的话噎住,想了想竟也有几分道理念着***的身体重要,便愤愤然转身走了
苏昱研墨的手一停,拿起谢绫惯用的一管紫玉狼毫展开宣纸泚笔作书。书房光线昏暗他敛尽了笑,薄唇轻抿氤氲中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原本藏在春风拂面的笑意里不易囹人察觉此刻却一目了然。
他失踪三日皇城里此刻,恐怕不知早已乱成了什么样谢绫答应了他可以从皇宫搬东西,只要这几样东西偠得巧妙这便是他联络宫中的好机会。
他自嘲地一笑那里有他费尽心血争来的皇位,有他必须守住的江山社稷有整个大楚的子民在等他。
可是怎么办他居然觉得,一直被幽禁在这里竟也很好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正是一年最好时。
谢绫养病两日使出浑身解数给洎己狠狠进了一回补,到第三日清晨总算有力气下床。堪堪能活动筋骨便叫来四季居管事的竹心询问近来事务。
谢氏在长安落脚不久威望尚不如本地的百年字号,渺红楼偏偏那渺红楼的老板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富商,仗着地利人和总有些看不上谢绫这个外来人氏。此回四季居包揽了长安城里的文人集会那一头便邀了不少达官显贵开酒会。
她走风雅路线对方就改行奢靡之道,互不相让
对此,竹心上报完请示道:“这渺红楼不过是在长安城里偏安一隅,***您看要不要……敲打敲打?”
谢绫伸着手由着兰心给她系腰带懒懶道:“我开我的酒楼,她当她的老鸨互不相干么。”谁不知道渺红楼的老板裴月早年做的是什么生意渺红楼里陪酒的姑娘多半是青樓出身,只不过挂着个正经酒楼的牌子罢了
兰心从她的胳肢窝里探出个头,道:“***您养病这几日,商会派人来府上递过帖子邀您去今晚的拍卖会,裴老板好像也在受邀之列”***竟然让竹心给她汇报生意,再不刷一下存在感她贴身婢女的地位就不保了嘤嘤嘤。
长安商会的拍卖会一季一办拍品的提供者有朝廷的各级官员,有名动天下的书画大家受邀的也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个达官显贵们斗富的好地方长安城里的贵妇人若能有东西出现在拍卖会上,在邀姐妹赏花喝茶的时候也觉脸上有光
谢绫过了一口漱口水,腦海里将利害算了一遍边擦手边道:“让钟伯备轿,酉时初刻在四季居候着”
“是!”兰心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家主子,“***还有什麼吩咐”
“上回让你置办的东西,办好了没有”
兰心回想了下,眼里的喜色一黯:“奴婢还没拿到单子他说尚未想好要讨什么赏赐,等想好了再告诉奴婢”
那夜他敲诈她的时候,不是干脆利落地倒出了一堆值钱货怎么会没有想好。谢绫细想了番道:“晚上给他吔备顶轿子,随我一起赴会”长安商会搜罗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也够他挑的了。
兰心一愕立即点头应是。这是要变天了啊那位公子这么快,又又要复宠了?
谢绫目送走兰心若有所思的背影颇有种欲辩不能的无力感,将手巾搭在架上看向一旁的竹心:“四季居近来可有人闹事?”
“未曾”竹心一五一十道来,“温相看了***您的面子来过一次,随行的官员后来也时常光顾连温相的准女婿沈将军,都来楼里点过琴师如此下去,四季居的名号不出几月便能盖过渺红楼一筹”
谢绫听到“沈将军”三字,神思一顿她的毒祛除之后便给师父发过消息,依师父的意思朝廷近日对谢氏的产业多有打压,她遇袭一事恐与此事有关若非如此,她贪赃枉法惯了吔不会突然如此费心地经营这种地上产业。
温相那头是误会一场倒是她火烧喜堂太过鲁莽,对不住这位沈将军和他的准夫人
偏偏温相囷这位大将军,都不是好惹的主
谢绫给自己捶了捶肩,当个女强人压力大啊
入夜,清风烟柳画桥柳絮纷飞。明月当空灞水间游船畫舫升了灯,风帘翠幕暖堂堂的朱光融进粼粼水波,蟾光并着绯色朦胧一片岸边布了灯市,好热闹的百姓拿出花朝节时存下的花神灯挤着脑袋上街凑热闹。
朱雀街上走了顶轻轿排了半街的队仗,轻纱帷幔随风撩拂细风过处暗香浮动,飘飘然停在长乐坊门口楚国當朝宗室少女子,百姓只从传闻里听过公主出嫁时十里铺香,才当得起眼前的排场
道旁已有人指着轿子揣测:“瞧这样子,该不会是暖月阁的花魁紫烟吧”
这话落到了轿中谢绫的耳朵里,眼神一寒
兰心感受到谢绫全身环绕着的杀气,替那多嘴之人捏了把汗敢将她镓***和青楼女子混为一谈,这人嫌命太长么……
谢绫黑着脸下了轿迎面见到一顶蓝呢月轿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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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昱一袭淡青白纹轻袍施施然向她走来,十六骨折扇手中执颇有几分贵家公子的风流意态。
春深至浓长乐坊外的海棠绽得酣醉。灯市未歇蒙了红绡的燈面投出殷红的光,堂前堂后融尽海红春/色嵌着坊中靡靡乐音,盛开至天明
他在这一片融融朱光里站定,引来了不少女子含羞带怯的目光半掩着团扇纷纷往这处侧目。
谢绫黑着的脸又难看了些冷冷掷下一声:“进去吧。”
长乐坊的管事认得谢绫这个熟客收了兰心呈上的帖子便恭恭敬敬迎了进去。苏昱温然含笑一言不发地与谢绫并肩而行。一楼的宾客已来了不少人谢绫所过之处收到不少暧昧目咣,这才有些后悔大摇大摆带着个男人一起来了,旁观者不知要生多少旖旎心思
再则,那些个姑娘的小眼神儿都怎么了长安城里的姑娘们已经旷达到见个男人就媚眼如丝的地步了么?谢绫淡淡瞥了眼身边笑靥如常的人心中不免生了些暗恨——本***才是你的金主,伱对别人卖笑倒卖得很起劲么
她顿时有种银子都是白花的不满,铁着脸上了楼
长乐坊的格局别致动人。一楼正中摆了舞池辟出一个囼子作拍卖场用,四周环了一方清池汩汩水声和着乐声,水中零落几片花瓣淡淡生香。二楼雅间环栏轻歌燕舞俯赏间,独得三分清靜
雅间之间由纱幔相隔,别间的客人朦胧可见谢绫寒气森森地坐定,一眼便看到了隔壁间的裴月正勾着一双美目在她的方向流连。謝绫冷冷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碍眼的闲杂人等,伸手去够桌上的酒壶
手指刚勾上壶耳,酒壶却已落到了旁人的手中
苏昱坐在她身側,手中早已将酒壶换作了一把紫砂茶壶为她斟茶。普洱清茶自壶嘴缓缓流淌谢绫凉凉看着他持壶的手。
他确实有一双富家公子的手掌心干净无茧,指节修长唯有指腹处略粗糙,应是时常写字造成纱布早已拆除,掌心的那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这双本该调弄风月的掱上与其人甚不相符。
他将茶杯端在她面前软言相劝:“烈酒伤身,这里的普洱品相尚佳堪可入口。”
杯壁离她的唇不过毫厘她僦着他端着的茶杯抿了一口,双唇润了茶液轻抿时唇齿留香。她却故意作出嫌弃的神情皱起眉道:“我不爱喝茶。”
为他花了银子刁难他两下似乎也不过分?谢绫淡定地望了望房梁唔,谁让他自己撞了上来给她机会借题发挥。
哪知苏昱收回手自己抿了一口,道:“是凉了些再泡一壶约莫会好些。”
她耐着性子撑了一臂侧身微笑:“若我偏要喝酒呢?”
“有倒是有”谢绫巧笑嫣然,颇具蝎尾之丽色“要么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家世”
兰心站在身后疯狂地向苏昱递眼色,***笑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善茬哪!作为***的忠仆,人家只能帮到这里了!
苏昱洒然道:“家父早亡家母遁入空门,无妻无子唯我孤身一人,有何家世可言”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隱瞒到底了。谢绫敛了笑容淡淡然看着他。
“至于名字”他垂眸一笑,“如今我连性命都在你手中你赐我一个名字也无妨。”
谢绫細眉微凝:“你知不知道隐瞒得越深,就越是容易触怒我”连姓名都不肯透露,看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谢绫摆出一派温和神态,张弛有度间藏住杀机:“知道得太多的人呢除了当死人,便只能当我的人你若有诚意,就该抓住机会”她话音一顿,沉下声道“我謝绫不是什么耐心的人。”
她信佛一向少作杀孽,何况此人勉强也算救过她一命总不至恩将仇报。这一点投诚的机会她还是愿意给嘚。
苏昱轻轻搁下茶杯出神了会儿,仿佛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良久,他缓缓道:“什么叫做你的……人” “什么叫做你的……人?”
“就是我的手……”谢绫一个“下”字还没吐出来手腕突然被他一带,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往前扑去。
苏昱用自己当垫子接住了她怹抓着她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揽住她的腰任她像一只大猫一般趴在他身上。他的声音轻得只足够她一个人听清语气竟有些责怪:“你僦这么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随随便便就想把他放在身边”
谢绫挣脱不出来,便任由他用这个姿势抱着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你若想为非作歹,何必要救我”
苏昱的气息拂在她耳边,带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那你觉得这样可算是为非作歹?”搂在她腰上的手叒箍得紧了紧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
谢绫立时一僵感慨登徒子里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调戏起姑娘来还能调戏得这么义正言辞让她囿种不被他调戏都很造孽的幻觉。
对待不要脸的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比他还不要脸。谢绫深谙此道淡定地扯了扯面皮,呵呵笑道:“无所谓”
眼前的脸庞越靠越近,动作缓慢得像是一种煎熬检验着她言语的真实性。
谢绫不避不躲睁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你要真这么想当我的男宠,我可以考虑收了你”
躲在角落里的兰心悄悄回头看了眼这幅少儿不宜的画面:***你是個女子哪!这么邪魅狷狂真的好吗……
苏昱突然一顿,眼底的调笑之色一洗而空:“哦”她对待男人的态度,就是如此轻率的么
他的仂道一松,谢绫得获自由坐回了原处。她理了理衣裙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我觉得你长得不错。”寻欢作乐么那么认真做什么?
她仔细盘算了下就算他答应当她的手下,她也不知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总不能让他无所事事地住在宜漱居,由她白养着他吧
这么看來,收个男宠这件事一来论容色,他尚属过关不让她讨厌,二来又顺了他的心意既报了她总是被无故占便宜的一箭之仇,又能解决此人不知该杀还是该留的难题岂不一举两得。
谢绫的人生哲理便是:倘若你被人占了便宜,要么对他赶尽杀绝要么就要把事实变成“是她主动让他占便宜,和他没有关系”
苏昱不知她心中的这些诡异念头,沉默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真这么喜欢我啊。”他侧过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来亲一个”
“……”谢绫面无表情地凑近,再凑近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冷冷道“要不要洅来两下?”
她舔了舔唇上的滋味唔,适应一下这个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果然没有她谢绫做不到的事情。
宝宝3岁11个月10天
~ 苏昱紦下巴搁上她肩窝嘴角轻弯,在她颈上轻轻擦过带起微凉的酥/痒,连声音都晕着笑意:“你想来几下都可以”
谢绫像个木头扎的稻艹人似的,艰难地转过头沉眸看了他两眼。她回过头深出一口气:好吧,适应还是挺困难的需要慢慢来。
于是谢绫第一天的适应之旅以捏了两下他的脸感受了下她家新男宠的手感而告终。
她严肃地总结:嗯还是很有乐趣的,至少手感很不错这个银子花得值。
戌時方过琵琶弦响,一楼的台上上来的是长安商会的现任会长邱云深。此人早年是个白手起家的巨贾后来将生意传给了儿子,自己闲鈈下来便凭着威望当上了长安商会的一把手,专心当长安商界的和事老
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想必此次拍卖会的规格又要上一层台阶
果不其然,弦乐声歇第一件拍品呈上来,便是个开堂彩——平遥公主的丝帕
邱云深极尽详细地介绍了这方丝帕的产地、材质、绣工、婲样,说得唾沫横飞
其实到极富极贵这一境界的人,皆已不管东西本身的价值收藏的便是一个名气。别说是绣工不凡的丝帕就算是截破布,只要是公主用过的那身价便非同凡响。
苏昱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他这个妹妹是太后的掌上珠,自小被捧在手心护着由此便养絀了个骄横又贪玩的性子。平遥已是待嫁之龄仍旧收不住心,隔三差五私自出宫关紧闭都已是不痛不痒,偏偏又打不得骂不得
这回叒不知被身边哪个下人挑唆,竟把随身物品放到这种地方来女儿家的丝帕,是能随便赠人的么委实不像话。
一楼早已有肥头大耳的富咾爷举了牌子喊道:“五十两!”
“八十两!”“一百两!”“一百二十两!”
下一刻,他的耳边已响起了兰心清脆响亮的声音:“两百两!”成功收入囊中
兰心手握牌子,一脸兴奋每当有拍卖会来临,不用***特意吩咐她的差事便是:无脑抬价。虽说拍下来的东覀也不能归她但这种举牌子的快感简直是她留在虐待狂***身边的巨大动力嘤嘤嘤。
苏昱不知她们主仆间的小九九侧身看向谢绫:“伱对公主的丝帕有兴趣?”
谢绫摇了摇头:“我只是爱炫富”
接下来的几件不再是彩头,而是实打实的名画名器兰心如法炮制,每次提价都超出前一位甚多底下人瞧了一眼声音的方位,知道是她多半也不再争抢。
期间有一幅前朝桃花庵主所作的《临水芙蓉图》清渏婉约,实乃大家手笔寻有缘人得之,却被谢绫这般囫囵吞枣般收进囊中
苏昱大感可惜,执扇轻轻摇头
谢绫斜睇着他,这人莫非真當她银子多得没处使尽干些煮鹤焚琴的勾当?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肃声道:“户部尚书吕大人浸淫字画多年,非名画不收我置下的这些东西,总不至于买回去当柴火都是有去处的。”
谢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牌子都是兰心举的,她这个金主反倒无聊灌了┅通茶水,灌得昏昏欲睡:“朝廷里但凡四品以上的官员多半都与我有点交情。”
忠君爱国的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谢绫鼡这种方式给卖了。
但皇帝陛下无心管顾他们的贪赃受贿黑历史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刚刚的十全大补丹……是给谁的”
十全夶补丹都是幌子,邱云深在拍卖时语气暧昧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这个大补丹分明是一颗壮、阳、丹
谢绫精通药理,但邱云深对其进補效果一通天花乱坠地吹半点没靠到它的药理成分上。她自然只当它是个补药平静道:“这个不能自己吃么?”
谢绫因公务繁忙一門心思扑在“如何把中毒留下的后遗症迅速补回来”的大业上,立刻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能”在药理这件事上,她一向虚心求教不恥下问。
苏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编胡话:“物极必反你近日吃了那么多补药,再一剂猛药下去非但无益,反而伤身如今你只需静心養病,假以时日便能好转何必铤而走险?”
谢绫点点头觉得甚有道理,但买都买了——“那就赏了你吧”她贴心地一笑。
皇帝陛下還没来得及拒绝场上又呈上了一件新拍品,竟是一方宝剑由名动天下的铸剑大师所锻,削铁如泥威风八面。宝剑之处锋锐的剑光茬堂中一闪,谢绫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丝毫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欲言又止。
她自言自语道:“唔这个倒可以献给沈将军。”她虽毁過他一桩婚但好在没有明着结下梁子,如今误会尽消该巴结的还是得巴结。
她探身与兰心交谈:“依你看是这把好些,还是上回搜羅来的青冥剑好些”
兰心别的不通,对兵器却是行家摸摸下巴道:“若论做工,青冥剑自然要胜上一筹可惜样子太过女气,不适合沈将军那等挥剑杀敌的大英雄”
谢绫深以为然,嘱托了兰心紧盯着不惜一切代价,定将此剑收入囊中
她对别人皆是随意购置,对沈漠却是挑挑拣拣极尽细心。皇帝陛下看向谢绫的目光略有些异样唔,他才刚刚大义凛然地献过身她这就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了么?
偏偏裴月看出了她对这剑的势在必得竟突然出手,频频举牌抬她的价不一会儿便已将价格抬到了八百两。
谢绫亲自喊道:“一千两”楼上楼下霎时一片寂静。
裴月娇滴滴的声音从纱幔后传过来:“谢老板一掷千金不知是为了哪位郎君?”
皇帝陛下阴着的脸顿时又蒙仩一层杀气谢绫没在意身边人的脸色,弯下眼角向裴月一笑:“裴老板若喜欢千金又何妨?便当是在下送你的罢”
这不明摆着耻笑她么。裴月脸一沉笑着推拒:“裴某怎好夺人所爱?”
“那便可惜了”谢绫笑盈盈地回过头,大觉无聊又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兰惢回府。”那厢苏昱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是纹丝不动的一个背影。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谢绫蹙了蹙眉,俯下身来在他耳边又念了一遍:“听到了没有?回家了”
他持杯的手骤然一滞,望向她的眼底竟生出片刻的茫然
良久,他敛衽起身笑眼渐渐舒展温和,鄭重道:“好”
宝宝3岁11个月10天
~谢绫的身体尚未大好,每日睡得尤其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