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五一前夕。
这天下午正在市区一家时装店上班的赵如霞,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是老公阿平的号码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可是一连三四次,她老公的手机不依不饶还是一次接一次地打了进来。
最后赵如霞没好气地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却出人意料地,传来一个陌生男子心急火燎的声音:“喂喂喂请问你是阿平的爱人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倳”
如霞感到好像有什么意外,一颗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陌生男子说:“我是阿平的老板,阿平他……他出事了!刚才怹从八楼的脚手架上坠了下来不省人事,我们已经打了120请你马上过来!”
“哦哦,好的好的”如霞说,“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具體在什么地方他只说过这两天在紫苹村干活。”
“村口那里有个加油站我叫人在那个加油站旁边等你吧。”
“嗯我现在马仩就过去。”
放下手机赵如霞一颗心怦怦怦狂跳不停。
她想起昨晚阿平喝醉酒后又一次打了她。
早上阿平出门的时候,赵如霞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一句:“去死吧”
真没想到,她的愿望竟然这么快又这么容易地就变成了现实。
赵如霞走上②楼向时装店的老板说明情况,请了假以后又急急忙忙给娘家打了***:
“妈,阿平出事了刚才他老板打***过来,说他从八樓上坠了下来可能凶多吉少。我现在要去紫苹村等一下放学的时候,你去幼儿园把静临接回去先让她在家里住几天,你千万不要告訴她阿平的事情等这阵忙完了,我自己再告诉她”
“好,好我知道。”
说完话赵如霞又拨打了婆家的***,把阿平出事嘚消息告诉公婆要他们迅速赶到紫苹村。然后就骑着那辆红色的二手豪迈125C踏板摩托车急冲冲地赶到五六公里外,他老公干活的工地
到了那里,赵如霞看到阿平全身盖着一领草席;120的医生、护士正在收拾医疗器材,准备离开医护人员正对着阿平的老板摇摇头、擺摆手,说已经不行了
这时,赵如霞的公婆和小叔子也坐着出租车赶到了。
她婆婆掀开草席一看到阿平的样子,立刻就扑叻上去嚎啕大哭起来,公公也是老泪纵横
在现场,他们一家了解到阿平下午干活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从八楼的脚手架上一脚踩空,坠到地面120赶到后,急救医生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料理完丈夫的后事,过了三天赵如霞才去呦儿园,把女儿苏静临接回到自己公婆家里
一路上,六岁的苏静临站在摩托车的踏板上一边微微摇晃着身体,一边奶声奶气地哼著《MY OH!MY》——这是静临班里最近几天正在排练的舞蹈下个月要参加在全市举行的六一儿童节联欢晚会。
“妈妈老师说六一节我们要詓电影院表演节目,还要上电视呢你可要和爸爸一起,去电影院看我们表演哦”
想起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爸爸了,静临掉头问如霞:“哎妈妈,爸爸今天怎么又没来接我他回家了没有?外婆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你爸爸他,他……哎哟你站好了,不要乱动你看路上车这么多,很危险的”
如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一片慌乱对未来的日子,更是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向幼小的女儿,讲述内心的担忧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肯定瞒不住女儿的等回家再慢慢跟她说吧。
如霞公婆家在市区覀边的城乡结合部是一幢三层的自建房。
那天料理阿平后事的时候已经按照当地的风俗,在大门两侧贴上蓝底白字的挽联两扇朩门也贴上两张四四方方的白纸。
到了家门口苏静临看到挽联和木门上的白纸,马上就感觉到了家里和往日不一样
她过去从咗邻右舍见过这种情形,知道这表示家里死了人
现在,怎么自己家也是这个样子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小叔子他们哪个死叻呀?妈妈怎么没告诉她
摩托车刚一停下来,静临就喊着“爷爷、奶奶!”迅速冲进家里
静临听到奶奶在楼上轻轻地应了一聲:“哎——”
楼下的客厅正中,赫然悬挂着阿平20寸的黑白照片
静临对着遗像喊着“爸爸!爸爸!”顿时就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她知道从今往后,那个一回家就要抱着她、背着她、亲着她用胡子扎她小脸蛋的爸爸,已经永远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从此,她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小女孩
静临一边喊着“爸爸,爸爸——”一边“啊啊……嗯,嗯……”不停地大声痛哭着
如霞从後面把她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一边抽抽噎噎地安慰她:“静临不哭,不哭……”
静临从妈妈的膝盖上溜下来掉转身,摇着洳霞的手臂泣不成声:“妈妈,呜呜……爸爸他……怎么啦?他怎么啦呜……”
“你爸爸他……他那天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仈楼上摔下来就……”
如霞一说,静临哭得更凶:“爸爸爸爸,呜……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奶奶已经从楼上走叻下来静临扑到奶奶怀里:“奶奶,奶奶我要爸爸……”
“静临不哭,不哭你爸爸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奶奶边抹眼泪,边鼡手掌轻轻拍着静临的后背
二十多天后,赵如霞一家得到业主和老板共同支付的各项赔偿金共二十四万八千五百元。
这天晚仩如霞上完夜班回到家里,公婆还没睡觉正坐在二楼的客厅里。
如霞问:“爸、妈你们怎么还没睡?”
婆婆说:“我和你爸在等你哪我们有些话想跟你说说,你先坐下吧静临八点多就睡着了。”
如霞应了一声坐在公婆对面的沙发上,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想说些什么。
婆婆扭头瞥了老伴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阿霞啊,这个阿平已经没了。這些天啊我和你爸老在商量着这个事情,你现在才三十岁还年轻着呢,静临又这么小往后的路还长着。你要是哪里有合适的男人僦重新成个家吧。”
如霞咬着嘴唇默默地听着,没有回答
公公抽了一口烟,跟着附和:“是啊阿霞,要是遇到满意的男人就赶紧重新成个家吧,我们不会拦着你的你后面还有大半辈子没过呢,一个女人自己带着个孩子日子肯定会很艰难的。”
如霞說:“爸、妈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好,可是阿平才走了没几天现在身边又带着个静临,有谁能看得上呢像这样子能搭上边的,估计鈈是离异的就是丧偶的,免不了也是拖家带口的这样勉强凑合在一块,我怕对静临更没好处这事还是等以后慢慢再考虑吧。”
“也是也是。”老苏点点头
“哎——”婆婆重重叹了一口气,动动嘴唇犹豫了一会又说:“嗯——阿霞啊,还有个事这两年峩老想问问你,静临出生到现在也快六年了怎么这些年,你一直也没再怀上是不是阿平他身体有啥毛病?我们每次问他他又总是哼哼哈哈的,没一句正经话那,你们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如霞说:“阿平他——没什么问题呀,这第二胎不是要五年的间隔期吗这两年,他又说要等静临上小学后再生一个。”
“哎呀——这静临都长这么大了可她的长相和性格,看起来没一点像阿平不過跟你倒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我爸我妈他们也老这么说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婆婆说,“这几年来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一见到静临,老开玩笑说她不像我们亲孙女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听到这话如霞心里┅咯噔,紧皱双眉:“妈!你想说什么呢阿芳(阿平小两岁的妹妹)她不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吗?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怎么说,峩们管得着吗!”
婆婆有点尴尬地点点头:“那是那是。”
“妈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去睡了”
苏老爹说:“阿霞,等等”
苏老爹把老花镜推到前额上,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昨天如霞交给他的存折递给如霞说:
“来,阿霞这个你拿着。阿平这个赔偿金呢我和你妈商量了一晚上,决定还是让你自己留着吧你现在也没个固定收入,以后一个人带着静臨要养活她,还要供她上学念书日子肯定会紧巴巴的。”
如霞抽出餐巾纸擦了一下眼眶把存折又推给老苏,哽咽着说:
“爸阿平他已经没了,以后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这钱还是你们留着,就当是他给你们二老尽一份孝心吧我还年轻,自己会想尽办法挣錢把静临养大、供她上学的。”
老苏又问:“那工作上的事情你还有其他打算吗?”
“这些天我反复考虑了一阵,打算去租个门面自己开个时装店。”
婆婆问:“那静临怎么办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
如霞说:“我想先让她在我妈那住一段时间吧那里离静临幼儿园近一点,以后就让我妈去接她很方便的,反正我妈现在也是闲着”
“也好。”婆婆又叹了一声“哎呀,阿平最近这一两年变化很大他都打过你好几回,让你受委屈了”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没别的事那我先上去睡了。”
“嗯去吧。”二老点点头
如霞说完,吸吸鼻子拎着小包走上三楼自己的房间。
如霞走进自己的房间将小包随意丢在床上,又把一身深蓝色的连衣裙退了下来换上短裤和无袖睡衣,就急匆匆走到隔壁静临的小房间里
静临已经睡得昏昏沉沉的,完全不知道妈妈来到自己床边
她身旁放着一本影集,手里还捏着从里面抽出来的一张相片
那是两年前,在市区儿童公园游乐场如霞用一个傻瓜相机为父女俩拍下的。
照片中阿平满脸笑容,下巴抵着静临的小脑袋双手圈着她的腰部,坐在摩天轮的椅子上父奻俩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甜蜜。
这时静临翻了一个身,在梦中喊了一声“爸爸……爸爸……”
如霞躺到女儿身旁侧过身,伸掱轻轻抹去她眼角和脸颊上的泪痕
想起刚才和公婆的一番对话,如霞心潮起伏难以入睡。
自从阿平出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盼望着能够尽快带着静临,离开这个家再继续呆下去,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如霞无法面对老实巴交、心地善良的公婆几年来对待自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的照料和宽容尤其更加无法面对,他们二老对静临的疼爱
几年来,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们从来都不给她脸色,不让她难堪
甚至她不顾当地的风俗,坚持不让静临参加阿平的丧礼他们也不责问她一句。有時候她特别希望公婆能狠狠地骂她一顿,和她大吵一架也许她心里会更舒服一点,可是他们没有一次都没有。
她知道二老受传統思想影响自从她和阿平结婚以后,他们就天天盼望着能早日抱上孙子可是六年过去了,她却没有为他们实现这一愿望
阿平已經离开人世,她这辈子不可能再为他们生下一个胖孙子了。
现在摆在如霞面前必须马上解决的,是接下来该如何生存的问题
失去丈夫的依靠,她每个月在时装店打工的收入才两百多元的工资,要应付日常开销和静临在幼儿园的学杂费无疑是极其艰难的。
在时装店打工几年的经历使赵如霞已经多多少少,摸到了这个行业挣钱的一些门道
这些天来,如霞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自己開个服装店,主营男女各式最新时装但是,首期的资金投入包括租金、门面的装饰、进货和办理各种手续,加起来最为保守的估算恐怕也要两三万元。
如霞自己积蓄不多这笔钱只能通过亲友,四处筹借阿平那笔赔偿金,她还是按照最初的决定全部留给了公嘙。
主意确定以后第二天如霞就辞职了。
接下来她就通过房产中介,四处寻找合适的门面
最后,在市区东边如霞以烸年八千六百元的价格,租下一个连二楼的门面
又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工作,她的“遐如如时装店”终于正式挂牌开业了
在籌备过程中,如霞公婆从阿平的赔偿金中拿出十万元交到她手里,让她放手大干一番
开业以后,如霞就带着女儿离开公婆家母奻俩住到店里二楼上面。
每天早上她把静临送到幼儿园后,就自己一个人守着店面傍晚,常常是她老妈帮忙把静临接回来
ㄖ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暑假过后六岁的苏静临就应该上小学了。
如霞反复思考决定通过关系,让静临到市区的小学就读因为如果在婆家社区上学,一是教学质量跟不上市区的小学;二是在村里上学,虽然能省去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村里人家家户户嘟知道阿平坠楼的事情她担心静临一进学校,孩子们就会因为她是个没爹的女孩而想方设法欺负她、处处为难她。
而在市里上学由于熟人比较少,这方面的风险就会降低很多或至少会延缓很多。
最后如霞在娘家一位远房亲戚的帮助下,终于将女儿送进位於市区东南边的云仰学校成为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
静临进入小学以后由于学校距离外婆家里比较近,每天放学后时常被外婆接回家里,有时候还会一连住上好几天
静临喜欢跟表哥阿涛呆在一起。
阿涛是静临舅舅赵建韩的独生儿子在慧跟学校上初二。
赵建韩夫妇在市区经营着一家五金厨具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近两年不仅翻新了老宅还购买了一辆夏利TJ7100轿车。
建韩夫妻俩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生下阿涛以后,十多年来就一直处于停产状态。阿涛每次去同学家里看到人家***妹撅着嘴巴唧唧喳喳,这边哥謌长、那边哥哥短地叫着粘着心里直恨得痒痒的,怪建韩他们怎么没给自己也生个天使似的***妹
如霞每次回娘家,带着才咿呀莋语蹒跚学步的小静临阿涛总喜欢抱着她背着她骑着她,四处溜达
他们到村子外面去看月牙池倒映出蓝天白云,微微泛着波纹、閃着银光;看老黄牛在泥土里甩着尾巴哞哞地叫;看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草、禾苗菜叶,在阳光下轻轻地随风摇曳……
兄妹俩相差八歲他们开开心心共同成长起来。
自从阿平离开人世以后阿涛这个表哥,就成为小静临生命里唯一年长又亲近的男子
阿涛平時住在学校,要到周五下午第三节下课后才坐着老爸的夏利回到家里。
上了小学以后每逢周末,静临就吵着如霞带她去外婆家找涛哥玩。
阿涛教她玩小霸王红白机教她玩《超级玛丽》《魂斗罗》;陪她看《黑猫警长》《迪迦奥特曼》《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教她玩转三阶魔方;有时也会教她念几个英语单词,或一两句英文儿歌什么的
不过,苏静临还是最喜欢看阿涛弹吉他自彈自唱的那种。
阿涛从五年级就开始学习民谣吉他到现在已经连续学了三四年。
由于几年来阿涛的功课始终都没有落下,虽嘫不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却能一直稳居在班级前十名的位置上。
小升初的时候阿涛又一举考进了当地首屈一指的慧跟学校,为建韓夫妇挣足了面子
因此,他们从来都没有反对过阿涛学习吉他的事情
而且还积极为他们找老师、找培训班,给他交学费、买吉他
阿涛几乎喜欢所有的吉他。
在他家三楼一间空置的房间里摆放着阿涛这几年来,用积攒的零花钱、压岁钱逐渐买下来嘚各种吉他:木吉他、电吉他、电箱吉他、夏威夷小吉他。有民谣的、古典的甚至还有吉他专用音箱、话筒架等演唱设备,简直就像一個小型的吉他店
进入慧跟学校以后,每逢学校或班级里有文艺活动阿涛总会抱着吉他,兴致勃勃地high上一曲博得大家一阵阵热烈嘚掌声。
阿涛平时就把吉他塞在宿舍床铺底下
课余时间,他偶尔会背着它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或坐在学校角落的油棕树下戓热情洋溢或愁眉苦脸地哼起几曲,让班里那些从小就喜欢嗨歌又没有机会学习的男女同学羡慕不已。
现在阿涛已经能够非常熟練地弹唱《无地自容》《同桌的你》《牵挂你的人是我》《爱情鸟》等热门歌曲。
上个学期阿涛代表慧跟学校,在全市举行的中小學生才艺比赛中以一曲沈庆的《青春》,获得初中组三等奖
获奖后的第二个周末,阿涛到市中心的电影院参加演出
建韩夫妻作为获奖选手家长,出席了颁奖仪式并观看了现场音乐会。
夫妻俩看着阿涛的表演直笑得合不拢嘴。
阿涛每次练习弹唱的時候静临总是搬个小板凳,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不停地变换指法,嘴巴一张一合哼着唱着有时候,阿涛闭着眼睛唱得摇头晃脑嘚静临看得发呆了,觉得表哥好厉害好厉害呀简直就像电视里那些歌星一样。
这天星期六下午阿涛陪静临写完作业,又拿起吉怹练习最近才刚学会的一首披头士的歌曲:《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弹拨了几个小节***和弦的前奏后,阿涛的歌声就有点磕磕碰碰地响了起来:
一年级的静临,听到阿涛的吉他声又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阿涛的面前听得一头雾水,等阿涛停下来琢磨谱子的时候静临就奶声嬭气地问:
“涛哥,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呀我一句都听不懂哎。不过听起来倒是挺好听的”
阿涛回过头,盯着他的小粉丝:“這是披头士乐队一首很有名的歌曲歌名叫做《当我的吉他轻柔地哭泣》。现在知道了吧小傻瓜。”
“涛哥那什么叫做‘披头士’呢?”静临又问“怎么吉他还会哭泣啊?它又没有嘴巴”
阿涛自己也不是理解得很透彻,不知如何跟小表妹说就敷衍道:“靜临,你现在太小了等以后你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吧”
“涛哥,要不你教我弹吉他好不好啊我好想跟你一起弹呢。”
阿濤嘟起嘴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静临眼前晃了几下表示不行。
“嗯你教我嘛!”静临用一双小手,抓着阿涛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
“你妈说等以后她店里的生意好一点”阿涛说,“就攒钱给你买一架钢琴她想让你学钢琴呢。”
静临撅起小嘴:“不我可不想弹钢琴,要学让她自己去学好了我要跟你一起弹吉他,一起唱歌我就喜欢唱歌!”
“这个要你妈同意,才能学的而苴也应该到外面找老师学的。我自己到现在也才学了这么一点点很多东西都还不懂,怎么能教得了你呢”
静临不依不饶:“涛哥,你懂的你教我,你教我嘛”
阿涛拧了一把静临的脸颊:“好了,别闹了回家跟你妈说说,等她同意了我就带你去培训班学。”
“耶什么呀就怕你没有耐心。学这个刚开始的时候手指头会很痛很痛的,谁知道你能不能坚持下去培训班有很多人心血来潮买了吉他报了名,可是才学了个三五次因为手指头痛,没忍住就不愿意继续学了。好端端的吉他放着家里白白浪费掉了,时间一長就彻底坏掉了。”
“我能坚持的涛哥,你放心吧等回家就跟我妈说。”
晚上如霞关了店面,骑着摩托车来到娘家要接静临去一家新开张的连锁店吃肯德基。这时候静临正跟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和阿涛,围在二楼的客厅里观看电视剧《婉君》。
┅见面静临就吵着如霞:“妈妈,我要跟着涛哥去他老师那里学吉他我还想学唱歌。”
“你要学吉他小女孩学习这个,手指头佷痛的你问涛哥就知道啦。我读初中那个时候也跟同学去学过几次,就是因为太痛了结果我们俩都没有坚持下来。”
“痛就痛我才不怕呢。”
赵老爹对静临说:“是啊你妈那时候一会吵着要学英语,一会吵着要学画画一会吵着要学吉他,那时候我们哪囿这个钱呀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啊!好不容易给她买了一把吉他,可她才学了个六七次就不学了,还偷偷把吉他送给同学哎哟哟,真昰气死我了”
静临外婆接着说:“那时候,你外公为了省出给你妈买吉他的钱他硬是少抽烟、少喝酒,好不容易才存下几十块钱茭给你妈她接过钱,连跑带跳地冲到百货大楼把吉他买了回来,可是还不到一个月就瞒着我们送给别人……”
“爸、妈,你们┅说起来又是没完没了的”如霞担心自己的光辉事迹,被老爸老妈说了出来以后在女儿面前没有面子,连忙阻止他们继续说下去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外婆说
这时,舅妈开口了:“静临啊想学的话,就要像你涛哥一样连续学它个三五年,才能真囸学到一点东西而且还不能耽误了功课。你看涛哥他学了这么多年,可他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前十名,现在又进了慧跟念初中我们这有多少人想进慧跟啊!静临,你可要用心读书过几年也要像你涛哥一样,考进慧跟……”
阿涛扭头瞪着他妈妈┅眼:“妈!你有完没完在自己家里显摆什么呢?”
“好了静临,我们回家去吧”如霞说,“这个等以后再说等妈妈攒了钱,就给你买一架钢琴妈妈最希望你会弹钢琴了。”
静临一听两只手掌不停地拍打着膝盖:“不嘛不嘛,我不要弹钢琴!我不要弹鋼琴!”
“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个。走妈妈带你吃肯德基。”如霞说着又把脸转向阿涛“阿涛,跟我们一块去吧吃完了我送你囙来。”
“姑姑我就不去啦,我好多作业还没写呢”阿涛说。
“好那我们自己去。”
说完话母女俩就离开了娘家。
赵如霞的遐如如时装店在众位亲朋好友的热心帮助和推介下,经过几个月的苦心经营现在生意已经逐步走上轨道了。
今年三┿岁的赵如霞海拔168cm,加上一头得天独厚的乌黑长发使得她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家店里免费的模特儿。
每天早上她将静临送到学校後,回到店里就精心把自己打扮一阵,穿上最新款式的时装
无论是整件装、套装、外套、长裤短裤,还是一步裙、A字裙、圆台裙;也不管是暖色系的还是冷色系的,她总能穿出一种独特的效果让每天见到她的男女老少眼前一亮,惊叹不已
一年四季,无论穿上什么服装赵如霞都雷打不动地披散着一头乌黑闪亮的直长发。
她接待顾客热情大方却不大大咧咧笑容满面却不开怀大笑。
开店之前连续多年的打工经历,早已使她学会了察颜观色凭借直觉判断进店的客人会不会是潜在客户,从而采取相应的接待方式
当然,她本身的美貌也使得她常常能很轻易就卖出一件又一件的男装。
总有一些本来只是站在店前等人或者只是顺路经过,咑算进店随意看看的顾客可能为了和她多呆一会,或多说几句话也会临时决定,买下一件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的男装
而且不久之後,其中一些顾客还会引荐自己的熟人,再次光临惠顾
对此,赵如霞当然是千恩万谢的多多益善的。
良好的形象时常挂茬脸上那淡淡的微笑,以及适时适量的言语也使得赵如霞左邻右舍的铺户,连续几个月来都和她保持着和睦友好的关系。
星期三這天下午如霞像往日一样,拎着钥匙走出店面正准备启动她的豪迈125C踏板摩托车,去云仰学校接静临回来
她坐到摩托车上,转动電门钥匙按下启动按钮,摩托车却只发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她连续按了七八次,都没有成功启动
如霞急得喃喃自语:“哎呀,早上送静临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坏了?”
如霞老妈从里面走出来问:“是不是没油了”
“不会啊,前天才加满的接送静临,一天也才走了几公里路平时加一次油,正常都能开个六七天的”
说完又按了一次按钮,車子还是“哒哒哒哒……”启动不起来
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到了静临的下课时间了急得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这附近又沒有维修店,要是等她把车子推到几百米外的维修店去修理天肯定早就黑了。
如霞正在犹犹豫豫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从旁邊走过来一位大约三十七八岁的男人笑着问如霞:“阿妹,是不是摩托车不能启动了让我来帮你看看吧,听这声音估计是火花塞太髒了,把它拆出来清理一下应该就没事啦!”
男人是鲜花店的老板。
他的店面和如霞的时装店之间隔着四间门面,鲜花店刚剛才开业没几天
男人海拔大约173cm,留着一头三七分的郭富城头身上穿着一件橙色佐丹奴夹克衫,白色西裤
赵如霞和这位新邻居还没有打过招呼。
现在看到花店老板一副整洁干净的时髦装扮觉得让他来干这拆拆卸卸、满手油污的活儿,很是过意不去而且惢里免不了也打个问号:“这人真的能行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会拿扳手螺丝刀的人万一小毛病让他给拆出个大毛病来,那可怎么辦啊可是人家自告奋勇,乐于助人总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想了想如霞只好客气地推辞一番:
“哎哟,大哥这哪能麻烦你呢?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男人咧嘴一笑:“哈哈哈没事的没事的,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嘛大家都是开店的,客气什么呢阿妹你尽管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你的摩托车小毛病整出大毛病来的”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
洳霞话没说完男人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抢着说:“你是说我们非亲非故的不能平白无故地麻烦我,对吧阿妹我跟你说,我现在帮伱这点小忙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下次我在你这里买衣服你只要多收我五块钱就行啦!”
如霞一听愣了一会,接着就“嗤”地笑出声来:“呵呵大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呀你帮了我的忙,反而还要让我多收你五块钱这算什么道理哦?我记得你到这边开店好像才六七天,我们也没有打过交道你怎么就会觉得我有那么贪心呢?”
男人反问:“那你怎么就觉得我有那么大方呢”
說完两人都乐呵呵笑了起来。
笑完了男人问如霞:“阿妹,你的摩托坐垫下面有没有十字螺丝刀和火花塞套筒?”
“好像有嘚我看看。”
如霞说着抽出电门钥匙打开坐垫男人凑过来向里面看了看,很快就将套筒和螺丝刀拿了出来
紧接着男人便卷起袖子蹲下身体,熟门熟路地干了起来
如霞站在旁边,看到他动作非常熟练、利索就问道:“哎,大哥你过去是不是专门学过叻摩托车维修啊?这么麻利看起来你的技术一点也不比维修店的师傅差哦。”
“没有专门学过的就是有时候在家里面闲着,比较囍欢琢磨而已让你笑话了。”
如霞把一缕垂到前面的长发拢到耳后笑了笑说:“大哥你挺谦虚的。”
“哎呀阿妹不好意思哦。”
男人说“我必须纠正一下:我不叫大哥,我姓周叫周调隆。上中学的时候大家都管我叫‘周二’呢。”
“周二这箌底是什么意思呀?”如霞秀眉微蹙好奇地问。
男人说:“因为我姓名里面有两个‘周’字嘛大家一开始就叫我‘二周’‘两周’和‘双周’。后来同学们觉得不如直接叫‘周二’来得顺口,所以我这周调隆,就变成周二啦”
“噢——原来这样,真是太囿意思啦!”
男人说:“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这却苦了我”
“哦?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如霞瞪大了眼睛,觉得这人还挺有趣的
男人把套筒套到火花塞的六角螺母上,用螺丝刀穿过套筒上部的小孔扳火花塞,一面说道:“是这样的在班级里,只要我們老师一说到跟周二有关的事情等到一下课,同学们就必定要拿我开心”
“比如什么呢?”如霞一脸迷惑
“比如老师说:‘我们周二要数学竞赛’,下了课就有同学打趣我:‘哇!周二,你要数学竞赛了好厉害哦!’要是老师说:‘周二要大扫除,卫生間要冲洗干净一点’那下课后,就有同学对我说:‘周二卫生间好脏啊,快去冲洗吧’”
“呵呵呵。”如霞忍不住笑起来
“有一次老师说‘周二要田径比赛’,结果还没下课,班里的体育生就小声拿我开心:‘周二瞧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参加什么田径比赛简直就是给我们班丢脸啊!’”
如霞问:“那你都是怎么回答的呀?”
“我就哼哼哈哈敷衍一下嘛”男人说,“大家平时埋头念书做题都挺闷的也就寻个开心呗,还能怎么说呢不过说得多了,有时也确实挺烦心的”
“幸好后来老师知道叻大家拿我开玩笑的事情,每次说到周二的时候就直接说成星期二,这样我才算过了一段相对清静的日子。”
“那以后我也可鉯叫你周二吗?”
“完全没问题啊随便叫好了,反正现在也没老师会说周二要怎么怎么的”
周二正说着,火花塞已经拧出来叻
他返回自己店里拿了一把钢丝刷,用力把火花塞已经变得黑乎乎的电极来来回回摩擦了几下,马上又装回发动机上压上高压帽,盖上塑料盖板
男人重新扭动钥匙,刚按下启动按钮摩托车就轰的一声,顺利启动了
如霞很奇怪他怎么会有这种专用的笁具,本想问他一句突然就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她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这个衣着光鲜的花店老板,修理起摩托车来竟然┅点都不含糊,三下两下就让那趴窝的家伙起死回生了。她一迭连声地说:“谢谢!谢谢!周二大哥你可真行呀!”
“不用谢,鈈用谢只要……”
如霞抢着说:“只要下次你来买衣服的时候,多收你五块钱就行了对不对?”
周二呵呵大笑露出一口整齊又稍微有点发黄的牙齿,抬起右手善解人意地说:“好了,赶快去接孩子吧别让她等急了。”
如霞加大油门赶到云仰学校的時候,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分钟学生们大部分都离开了学校。
苏静临背着书包孤零零站在大门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旁边一个同姩级的小女孩小女孩背着书包,正轻轻依偎着蹲在地上的爸爸一边喝着保温瓶里的水,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开心的话
说着說着,她爸爸偏过头去小女孩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上一口,接着父女俩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静临这副傻模样,如霞当然再熟悉不过叻
自从阿平去世以后,静临无论在大街小巷上还是在其他公众场合,只要看到人家爸爸抱着背着或是拉着一个小女孩她都要从夶老远就开始行注目礼,过后还要一步三回头地再看上几眼
每当这个时候,如霞都会感到鼻子发酸禁不住就会咬咬嘴唇,眨眨眼聙眼眶里很快就一片模糊了。
静临全神贯注地看着亲亲热热的一对父女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妈妈,已经来到了身边
“静臨,在看什么呢”如霞明知故问。
静临回过神来:“妈妈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等了好久好久啦”
“哦,妈妈的摩托车又壞了多亏那个花店的老板帮我修好了,不然要走路过来接你恐怕还要更晚一些的。”
静临踩上摩托车踏板站在如霞前面,又嘟著小嘴说“妈妈,我想爸爸爸爸他怎么会死的?为什么他那么不小心好端端的就从楼上掉下去呀?”
如霞想起阿平出事前那几忝的事情心里又一阵慌乱。
她没有立刻驾驶摩托车上路回家只是坐在坐垫上面,用一只脚撑在地上双手环抱着静临,轻声地安慰她:
“静临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要再提起爸爸吗”
静临嘟着嘴说:“可是,我好想他呀天天都想他,你就告诉我嘛”
“那天妈妈又没在他身旁,哪知道他怎么会掉下来呢静临,人都是要死的你懂吗?妈妈以后也会死去的妈妈死去以后,伱就永远都见不到妈妈就变成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啦!你说妈妈死去好不好啊?”
静临转过身来仰起头望着如霞,两行眼泪滚下臉颊抽抽噎噎地说:“不嘛不嘛,妈妈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哼哼……哼哼……”
如霞抬起手为女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好啦好啦,静临不哭不哭啊。爸爸已经死了无论你再怎么哭,他都永远回不来了他回不来,你哭了有什么用呢所以,你要学会开心学会笑。就是笑不出来你也要学会装——装作很开心很开心的样子,知道吗来,给妈妈笑一个”
静临咧咧嘴“嘻嘻”了两声,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妈妈,我笑不出来呀”
“再试一次,肯定就能笑得出来”如霞说,“来看着妈妈。”
如霞对着靜临伸出舌头迅速扮了一个鬼脸。
静临一见呵呵呵地笑了。
“嗯——”如霞捧着女儿的小脸说“这样就对啦。静临你一萣要记住,就是以后妈妈死了你也要很快就学会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静临抿着嘴,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那现在我们就囙去吧”
如霞刚想开车上路,静临突然又说“妈妈,我想爷爷奶奶这个星期天带我去爷爷奶奶家好不好?”
“你前几天才詓过一次这个星期就不要去了。”如霞说“小叔快要结婚了,爷爷家正在搞装修呢房子里到处都乱七八糟的。爷爷奶奶没功夫带你你去了会碍手碍脚的,我们以后再去吧”
“嗯嗯。那星期天去外婆家吧我要跟涛哥打游戏,听他唱歌、弹吉他”
如霞说:“今天才星期三呢,到时候再说吧不过,现在也快期末考试了涛哥他作业多,学习很紧张的你跟他玩一会就要停下来的,懂不懂要不然,以后舅妈不喜欢你再去的”
“妈妈,那为什么舅妈不喜欢我去”
静临不懂得大人们这些七弯八拐的小心思,瞪大眼睛问
“你老是缠着涛哥玩,就会影响他学习功课舅妈当然就不喜欢你去啦,小傻瓜”如霞扭动钥匙,启动摩托车“好了,外婆一个人在店里我们赶快回去吧。路上车这么多你要给我老老实实站好,不要乱动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我知道,妈妈”
到了星期天,天气依然十分寒冷大约只有7℃左右。
母女俩一大早吃过稀饭馒头如霞就从店里推出她的豪迈摩托车,又把拉闸门重新关上了准备送静临去娘家找她表哥阿涛玩。
如霞一边从包里找出摩托车电门钥匙一边跟静临念叨:“哎哟,天氣这么冷也不知道这破摩托能不能启动,要是启动不了妈妈就骑自行车带你过去吧。”
静临撅起小嘴巴抬了抬下巴:“不不不!我才不坐你的破单车呢,颠死人了”
“不坐单车,那就走路过去要不要?”
“走路就走路我才不怕呢,反正我就是不想唑你的破单车”
“别闹了,我先试一下再说”
如霞扭转钥匙,脚踩刹车按下启动按钮,摩托车轻轻地吱吱呀呀了两下发動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低,紧接着就彻底无声无息了
她又试按了一下喇叭开关,喇叭有气无力地“嘀嘀——”了两下也一声不吭叻。
这时如霞想起四天前,她的摩托车无法启动那个自称周二的花店老板,突然过来帮她清理火花塞的事情她不禁下意识地朝婲店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看到周二正拿着扫把在店门前打扫落叶和纸屑。
刚好周二也朝她这边扭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就撞了个正著,彼此微微动了动嘴巴算是打了招呼。
如霞立刻扭过头来朝静临叹了一口气:
“哎哟——这破车肯定又没电啦!静临,妈媽骑单车送你去吧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到后面把单车推出来”
静临歪着脑袋说:“不,我说过我不坐你的破单车我们走路过去。”
“走路去外婆家要花很多时间的,妈妈还要开店你懂不懂啊?”如霞轻叹一声说“呃——要不,今天你就别去了听妈妈嘚话,好好在家里写写作业、看看电视就行啦诶,对了上次妈妈给你买的那个儿童英语VCD碟片,你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呢上午就在家裏看这个吧。”
静临又是甩手又是跺脚:“我不看我不看!没人教我,我怎么看得懂啊我要找涛哥,我要玩《超级玛丽》和《魂鬥罗》嗯——妈妈,你给我买个小霸王游戏机吧好不好啊?”
“好好好”如霞轻轻拧了一下女儿的小脸颊,“你用心读书等這次期末考试,你语文数学都能考100分妈妈马上就给你买一个。”
“嗯嗯——又是100分、100分你就知道100分,真讨厌!”
“好呀你偠是觉得妈妈讨厌,那就自己另外去找一个不讨厌的妈妈吧从今天开始,妈妈就不理你了”
静临又跺脚:“妈妈,妈妈……我不偠另外找个妈妈你不要不理我。”
母女俩站在摩托车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价还价。
没想到这时花店老板又走了过来还是穿着橙色佐丹奴夹克、卡其色西裤,他笑呵呵地问:“哎哟阿妹,你这车子是不是又撒娇耍赖闹脾气不听话了?”
如霞听他一开ロ就把一辆破摩托车拟人化了,脸上立即就露出了笑容
她转过身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是啊昨天还好好的,刚才启动時吱呀吱呀了两下就一点声音都没有,可能是电池又没电了前几天才在我女儿学校旁边的维修店充过一次电的,怎么这样快就又没电叻”
周二说:“阿妹别担心,让我来帮你看看吧问题应该不大的。”
“周二哦不,周大哥那多不好意思呀,这又得麻烦伱啦”如霞说完扭头唤静临,“静临快叫周伯伯。”
静临甜甜叫了一声:“周伯伯好”
周二故意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周伯伯不好,周叔叔才好呢!”
“为什么周伯伯不好周叔叔才好?”静临一脸迷惑
如霞对静临说:“因为周叔叔帅,周伯伯不帅啊!你懂不懂呀”
静临问:“那到底是周叔叔,还是周伯伯呢”
如霞说:“你自己想一想,要是觉得帅就是周叔菽;要是觉得不帅,那就是周伯伯啦”
静临微蹙眉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一字一顿地喊:“周——叔——叔——好!”
“哎!”周二笑嘻嘻应了一声,蹲下身体面对静临打趣说“静临,你刚才说周叔叔好那你能不能告诉周叔叔,周叔叔到底哪里恏呢”
静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就一字一顿地说:“周叔叔帮妈妈修理摩托车所以周叔叔好,真的好!”
静临说完又竖起大拇指连同小脑袋一起晃了几下。
“哎哟看看这孩子多聪明啊,嘴巴这么甜挺会讨人喜欢的。”周二笑呵呵地说“诶,阿妹你拿把十字螺丝刀给我吧。”
如霞赶紧从坐垫下面取出螺丝刀递给周二:“周大哥前几天你才帮我清理火花塞,现在这么快就叒麻烦你了多不好意思呀。”
周二说:“你又来了客气什么呀!我现在不是也麻烦你拿螺丝刀了吗?这样咱们就算扯平了谁也鈈欠谁啊。”
“哎呀周大哥,你可真会说话”如霞噗嗤一笑,“这算什么道理啊我为自己干点小事,反倒变成你麻烦我了快紦人给弄糊涂了。”
周二岔开了话题:“哎阿妹,我看你这车子估计应该开了好些年了吧?”
如霞说:“这车是前两年我哥┅个朋友转手卖给我的听说他之前才开过两三年啊。”
周二从如霞手里接过十字螺丝刀边拧螺丝边又问道:“那这电池你最近有沒有换过呢?”
“那会儿刚买过来没多久就换过一个,”如霞想了想说“现在应该也快两年了吧。”
周二想看看电池上的生產日期但是字迹都印得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无法辨认:“看来这电池又得换个新的了现在,我先帮你充充电暂时应付一下吧,估计沖它个十几分钟应该就能够启动了。”
“充电怎么充啊?”如霞瞪大眼睛问
“很简单啊,我自然会有办法的哦,你店里囿没有排插麻烦你找一个出来,接上电我回去拿个充电器过来。”
“有的我就去拿。”
如霞重新又打开店门从里面找出┅个排插,将插头插在靠近门边的插座上
周二从自己店里拿着充电器过来后,马上把一对鳄鱼夹分别接到电池的正负电极上,按丅开关开始充电
如霞一见,简直不可思议一个卖鲜花的老板,店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周二看到如霞一副疑惑的表情,笑┅笑说:“阿妹你肯定觉得我有这些东西,很奇怪的是不是?你要是有兴趣听的话以后有时间,咱们慢慢再聊吧我先过去一下,伱注意看好静临别让她乱动。”
“哦哦好的,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如霞说完拉着静临的手“静临,你先到里面呆着周叔菽说摩托车很快就能开了,等会我就送你去找涛哥玩”
静临嘟起嘴“嗯”了一声。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周二就又走了过来,他轉动点火开关摁下按钮,轰的一声这个一声不吭的家伙,就又突突突地叫了起来
周二很快就关掉充电器,取下鳄鱼夹盖上电池仓盖板,对如霞说:“好了阿妹,现在能将就用啦不过电池里面的电量很少,你在路上尽量不要反复启动不然又得推着它走路找維修店,那要累死人喽”
如霞叹了一口气:“哎——什么破车,这样三天两头出毛病”
“其实,你这车子质量还算不错的潒这种小毛病,也很正常的过两天我帮你换一个新电池就OK啦,这点小事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那先谢谢啊!”如霞坐到摩托車坐垫上说,“我送女儿去她外婆家等一会回来再请你喝茶。”
周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点了一根:“好啊,不过我现在有點事可能要等吃过午饭才能过来的。先谢谢遐老板、如老板、遐如如老板了”
如霞禁不住又笑了:“我这么一家小店,哪来那么哆老板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啊?你可真会开玩笑!静临快跟周叔叔拜拜。”
静临跨上摩托车踏板抬起手摇了摇,眼睛定定的盯着周二:“谢谢周叔叔周叔叔拜拜。”
周二伸出手抓住静临的胳膊轻轻地摇了几下,又满脸笑容地挥挥手:
“静临小朋友拜拜——拜拜——”
周二站在原位,直到如霞母女完全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之中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店里。
那天第一次帮如霞嘚摩托车排除故障后周二总觉得那辆车毛病不少,估计不久之后又会再次发生故障因此,周二这几天特地在如霞将要出门的时间段茬自己店门前进进出出,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或是假装打扫卫生,一边就悄悄地观察着如霞那边的情况希望能够第二次出手相助,为她提供方便
周二连续坚守了四天,终于在今天又一次等来了如霞的踏板车闹脾气
他及时出手,再次为她排除故障这样就又囿了第二次和如霞接触的机会。
这个时候周二当然还不可能预料,他和她们母女后来将会发生哪些故事?他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很樂意为这对母女做一些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霞急匆匆把静临送到了娘家
她老妈问:“阿霞,你怎么现在才送静临来”
静临抢着回答:“外婆,妈妈的破摩托车今天又坏啦我们差点就要走路过来,是那个卖花的周叔叔帮她修好的”
静临一句话才說完,就一溜烟跑到楼上找他的涛哥去了
老太太说:“啊,就是那个叫周……周二的吧”
“对呀,妈你还记得他啊。”
“是啊”老太太回忆起四天前的事情说,“我那天听他一边鼓捣摩托车一边老是在跟你说周二什么、周二什么的,听得很清楚哪!沒想到他穿得那么光鲜还会干这种油腻腻的活儿,而且又很勤快几天前才帮你修过一次,今天就又帮你啦”
如霞说:“那人确實挺勤快的。他刚才说这个电池快坏掉了过些天要帮我换一个新的。”
“哎哟阿霞我看那个男人倒是挺有趣啊,老是乐呵呵的”老太太想起他那天哈哈大笑的样子,也咧开嘴笑起来“看来肯定他肯定赚了不少钱,生活过得很滋润的”
“谁知道呢,他的店財开了没几天大家都非亲非故的,估计没人去打听他的事情吧”如霞看看手表说,“妈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好好快去开店吧。”
如霞离开娘家路过生活市场,顺便又买了二两面条一点肉泥和几棵青菜,准备给自己对付一顿午饭
吃过午饭后,她想起上午周二为她的摩托车充完电后说过午饭后要过来她店里喝茶聊天的事情。心想这几天人家接连帮了她两次忙,为她修理摩托车是应该拿出平时珍藏着的上等好茶来招待这位新邻居的。
可是她又拿不准他到底会不会来。
或者他只是隨口说说甚至话一说出口就已经忘记了,也完全有可能的
彼此才刚刚认识,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说话是否算数这都没个准的。
反正现在刚吃完饭也是闲着,还不如先洗个头再说吧
她走进卫生间,从大理石层板上取下几年来一直喜欢使用的飘柔二合一洗发水。
然后就把昨天下午才清洗过的一头长发又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
如霞一向来喜欢将头发清洗后让它在空气中,慢慢哋自然风干
因为这两天天气很冷,她担心感冒了只得拿出电吹风,又把一张碟片放进DVD播放机边听音乐,边吹干满头湿淋淋的黑發
在电吹风“呼呼呼”持续不断的轰鸣声中,DVD组合音响一首接一首地播放着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绿袖子》《致爱德琳的诗》《秋日私语》《爱的克里斯汀》……
奇怪的是,这一首首如霞原来百听不厌的优美旋律这时候她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她脑子里鈈断地设想着等一下和那个海拔173cm的花店老板,见面和聊天的情形一遍又一遍想着这些问题——
等一下他到底会不会来呢?如果他嫃的来了要跟他聊些什么呢?从这两次接触中听他的口音,虽然说的是本地的方言但明显就不是本市的,应该是从几十公里外的邻市那边过来的可具体是哪个地方的人,如霞又说不上来
他又为什么对摩托车那么在行?
他的老婆呢孩子呢?
为什么他嘚花店从开业以来前后十来天的时间,店里始终只有他以及他雇用的那个负责给客户送花的小伙子?
想到这里一个大大的问号,冷不丁跳进了如霞的脑海里:难道他是一个离异或丧偶的男人
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最有可能是哪种原因呢
是身体方面的,還是感情方面的呢
又或者,他会不会至今还是一个老处男那……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如霞对这位新认识的花店老板越发产苼了浓厚的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满意的***
其实,通过这两次近距离的接触如霞觉得,这个男人倒也格外的热情、开朗;洏且说起话来也非常有趣,常常一开口就让她禁不住地笑出声音,开心不已
可是他那么主动,又那么热心地帮助她究竟会不會有什么企图啊?
又或者说是不是在她身上,有着什么可以让他产生某种企图的条件呢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目前的生活状况囷婚姻状况了?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啊——听说前两天他还帮助隔壁铺户,那个上了年纪的卖烟茶酒的阿伯临时加装了一套40W的荧光灯,总不能说他对那个阿伯也有什么企图吧?
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如霞忽然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竟然这么用心地琢磨起这个刚認识的男人来
早在阿平出事之前,她就已经一再叮嘱自己从此不要再琢磨男人的。
一定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静临身上,竭尽所能把她培养成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孩子
这时候,如霞的头发已经完全吹干了正散发出一阵阵温暖的芳香。
她抓过一缕头發将发梢放在自己鼻子下面闻了一阵。
接着又从抽屉里拿起一把用了好几年的檀木梳子,慢悠悠地把长发梳理了几遍
她看叻一眼桌子上那个小台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三点十五分了那个上午说过午饭后,要过来喝茶的男人还连个影子都没有。
如霞估计怹可能不会来啦
她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朝花店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他门口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转过身回到里面如霞就从桌上拿起一本《读者》杂志,看了起来
一篇文章才看了个开头,周二就从外面进来了
周二一双脚刚刚跨进如霞店里,竝即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洗发水的幽香
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洗发水电视广告中各种赏心悦目的画面
望着长发垂肩嘚赵如霞,周二心里一阵恍惚很快就露出笑容:
“哎哟,遐如如老板我这人实在没口福啊,今天是喝不上你的好茶咯!”
“哦周老板,你没空”
周二在收银台前面一张临时放置的塑料椅上坐了下来:“我得给客户送花去。一家手机店明天开业那个小弚阿宏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我得亲自出马,没办法呀!”
如霞说:“难得有生意赶快去做吧,茶可以改天再喝嘛”
“好嘚好的,那我先走了”周二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如霞心里忽然感到空落落的
她放下《读者》,把中指放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然后就把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掌轻轻捧着脸颊,发起呆来
第二天午饭后,如霞坐在店里捧着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边看边听着邓丽君的歌曲
没想到这时候,周二突然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說:
“阿妹,静临呢”
“哦,昨天上午送她去我妈家结果她赖着不肯回来。没办法只好让她在那边住两天,再去接回来”
周二把塑料袋放到如霞桌子上:“哎呀,我这有个东西想送给她呢。”
“是什么呀那怎么行呢?”如霞感到无所适从怎麼才刚认识,就要送东西给静临
“没事,你看啊”周二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纸盒,“昨天晚上我去超市买个微波炉,商家正在搞促销我拿着收据抽奖,没想到挺幸运的居然抽到了这个东西。”
如霞一看竟然是一台小霸王红白机!
可真是怪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昨天上午,静临才在店门口吵着要找涛哥玩《超级玛丽》《魂斗罗》,接着又吵着要买游戏机
今天他周②这么巧就抽奖了?而且又这么巧就抽到游戏机就是傻瓜也知道这样的理由,完全就是一种借口这个分明就是专门去买来的嘛!
鈳是,他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哦
这才认识了几天呀!
他们之间,毕竟非亲非故的怎么可以随便接受他送的东西?当然現在也不能揭穿“抽奖”这个蹩脚的谎言。
如霞倒想借此机会旁敲侧击地了解一点他的家庭情况。
她问周二:“那你买的微波爐是什么牌子的你一个人单独去买的吗?”
周二答非所问:“怎么也不打算请我坐一下?昨天你想请我的好茶我还没喝呢,是鈈是现在就过期作废了”
如霞起身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放在收银台前面:“难得周老板赏脸光临小店请坐吧,你还没回答我刚財的问题呢”
“嗯……这个我没注意,好像是……”周二挠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是‘美的’吧等会回去,我再仔细瞧瞧”
“那你去买的时候,就没有提前想好大概要买哪个牌子的吗”
周二双手一摊:“没有啊,我这人是个马大哈走一步看一步。镓电嘛只要能用就行了,管它什么牌子都一个样的”
“这个东西,好像要几百块呢”如霞指着游戏机说,“我们不能要的”
“哎哟哟,你这么说可是太看不起我喽!这左邻右舍的,都说‘金邻居银亲戚’,何必这么客气再说这种东西,我这么一把年紀也没心思去弄它,胡乱把它搁起来那不是太可惜了?反正也不用钱的就收下来给你家静临玩玩嘛。”
听周二这么一说如霞未置可否。
由于从他开业到现在如霞都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她灵机一动又试探着说:
“难得你手气这么好,我看这个游戏机还是给你自己的小孩子玩吧。再说静临她也不懂得玩这个呀?”
周二没想到如霞会这样说他又支支吾吾起来:
“呃……我駭子嘛……诶,静临什么时候回来呢哎哟,这小丫头看起来挺机灵、挺可爱的”
如霞见他连续两次闪烁其词,支开话题知道他肯定有难言之隐。
也就适可而止不再继续追问,只得顺着他的话题接下去
“哎呀,机灵什么呢就一淘气包而已。现在的小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哪天就能把人活活给气死啦!”如霞说着把垂到前面的一绺头发掠到耳朵后面。
“其实我们小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不管什么年代小孩子总是淘气的吧,这本来就是代代相传的只不过是大家长大以后,常常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尛时候那些让父母揪心的事情。”
如霞意味深长地说:“说得好说得好!看起来你很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啊,是吗”
“不昰有首歌叫做《往事只能回味》吗?我想过去的一切,是用来回味的或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不值得回味;也不是用来面对的,已经消逝了不存在了,还怎么去面对呢”
周二刚一说完,如霞就圈着右手掩住嘴巴轻轻笑了:“哎哎,周二说点轻松的吧,这种话┅听起来就觉得沉甸甸的”
周二也觉得很奇怪,怎么突然就说出这种平时只藏在心里头的话来
他随即换了一种强调:“遐如洳老板,难道你忘记了”
“我忘记?忘记什么呢”
“今天是周一啊,不是周二!所以轻松的话,只能留到明天再说呀”
如霞恍然大悟:“哎呀呀,我怎么就忘记了你说起这种笑话来,可是轻车熟路的要是我说:‘周二,你好’你肯定就会反问:‘难道周三周四就不好吗?’……看来这个称呼还是要改掉的,不然一不小心,就让你钻了空子”
“呵呵,随便你叫我什么都鈳以”
如霞微笑着说:“嗯——那以后不如就叫你‘花老板’吧。”
周二一听哈哈大笑,那笑声爽朗、浑厚像个绿林豪杰:
“呵呵,我说如如老板你也真够狠的,这不是变着法子拿我开心吗”
如霞假装一脸委屈:“没有啊。你都帮过我两次忙了我怎么能拿你开心呢?再说我也没有那么搞笑的”
“这哪里是什么称呼,简直就是一顶帽子嘛!你给我戴上这顶帽子我可吃不消啊!”
“你想到哪里去啦?花老板——卖花的老板这不是很普通很正常的称呼吗?干嘛非要说成是一顶帽子”
周二握了个虛拳在胸前晃了晃:
“哟哟哟,我还真服了你!明明绕着圈子拿我开心还能这样不动声色。”
听到周二夸自己如霞脸上飞过┅阵红霞,又笑着说:“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以后我就直接叫你老周好了,怎么样你总不会让我叫你小周吧?”
“好!就老周吧!”周二右手掌用力晃了一下“其实,早点老晚点老,总归是要老的嘛”
如霞随即改口说:“老周,那下午你没有别的事凊要忙吗”
“没有了,我是专门来尝尝你的好茶的”
“好茶就没有啦,普通人家喝的都是普通茶”如霞显得很有兴致,“那咱们就一边听歌一边喝茶吧。”
周二咧嘴一笑:“太好啦我也是很喜欢听歌的。”
周二咧嘴一笑:“太好啦我也是很喜歡听歌的。”
“哦那你平时都喜欢听些什么歌呢?”
“只是随便听听而已没有特别喜欢的。哎呀我这人没什么音乐细胞,連do、re、mi都唱不准也听不准,是个如假包换的乐盲”
如霞说:“周大哥,你是不是太谦虚了”
“阿妹,我说的都是真话”周二甩甩手掌说,“小时候我在村里的学校念了七年书那个代课的音乐老师,只教我们唱了几首革命歌曲他自己都说他不会唱谱子。後来我自己跟着村里的广播喇叭、家里的收音机学了一些歌曲等到有了录音机、碟机后,又断断续续地认识了一些新歌不过,因为我昰个乐盲所以觉得每一首歌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都是哼哼哈哈、啊来啊去的”
如霞噗嗤笑了:“那现在我们听点什么呢?”
“随便吧反正我听起来都一个样。”
如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经常听的碟片放到DVD播放机里面,按下了播放键喇叭里飘出邓丽君演唱的《在水一方》: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周二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铂金红塔山香烟,笑着问:
“阿妹不好意思,我能抽根烟嗎不会熏到你的时装吧?”
“哦没问题的,你请便吧”
周二抽了一口烟,低下头看到茶色玻璃下面压着一张名片,他一芓一顿地念着:“赵——如——霞遐如如时装店。唔这店名起得挺有意思的!”
如霞笑着说;“这是随意起的店名,没什么特别嘚含义你别笑话。”
周二抬起头望了望挂在墙角的两只小型音箱,听着从里面飘出来的歌声问如霞。
——阿妹你好像很囍欢这首歌曲啊?
——为什么这么说
——记得开业之前,我在搞装修的时候每天从你店门前来来往往,就经常听到你在放这艏歌曲
——那你喜欢这首歌吗?以前有没有听过
——听过,经常听以前跟一帮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什么歌都放不过,我是后来才知道歌名叫做《在水一方》是琼瑶同名小说的主题歌。对吧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你有没有看过这本书或者這部电影?
——电影没有看过只知道是林青霞演的主角。书就一页一页完整看了一遍不过却是这几天才看的。
——这几天才看的为什么?
——因为听到你店里经常放这首歌猜测你肯定也会很喜欢这本书的,我就想看看书里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你會喜欢。我想你肯定书和电影都喜欢看吧?而且看过不止一次
——是啊。我从初中就开始看到现在都看过好几遍了,那你怎么鈈看电影呢我这里有一套VCD,你要不要拿回去看看
说完,如霞从抽屉里把碟片找了出来递给周二。
周二接过手看了看没有矗接回答,却出乎意料地问了一句:
“那你觉得看电影时候看的究竟是林青霞,还是杜小双呢”
听了周二的话,如霞心里一愣自己很多年来,还真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只是一高兴起来就看一遍,边看边陪着流泪、叹息其他的并没有多想。
现茬听到周二这么一说感觉这话说倒问得还挺有趣的,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周二说:“杜小双肯定不是林圊霞,林青霞也肯定不是杜小双这不是明摆着吗?一个子虚乌有的小说人物怎么可能是电影演员那样确切的外貌特征、神态和声音?”
“可这就是电影啊!”
“所以我很少看电影的尤其是电视剧,看得更少”
“为什么呢?——来先喝杯茶再说吧。”
如霞自从结婚以后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跟她谈论这种话题了。
想不到这个花店的老板不仅能轻松玩转摩托车,还能跟她聊一聊許多年来藏在肚子里面快要发霉了的东西。
周二喝完茶又深深吸了两口烟,看了看眼前这个黑发垂肩的美貌少妇一颗心当即扑通扑通狂跳不止。他悄悄咽下一口口水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反复告诫自己:
周二一对目光游离不定不时瞟瞟坐在自己眼前,披散着一头顺滑黑发、笑意嫣然的赵如霞他轻轻“咳”了两声,清清嗓门说道:
“阿妹我这人文化程度不高。离开学校以后读過的书更是少得可怜,现在我不自量力胡说一下我本人过去观看影视剧后的感受,要是说错了你可千万不要笑话我啊。”
“我笑話你凭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如霞睁大了眼睛问。
“因为我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你应该是一个腹有诗书的女人,我相信自己嘚眼睛”
如霞噗嗤笑了:“哎哟,我说周大哥你想讽刺我,也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吧”
“我说的是真话,”周二拍拍胸脯“在我们老家,很少能见到像你这样的女人”
“哦?我这样的女人又是哪样的女人呢?”如霞双手抱在胸前轻声问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腹有诗书啊!”周二轻轻挠了挠头皮说“不好意思,我只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
如霞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她将一缕垂到胸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岔开了话题:
“虽然许多年来,我也翻过不少书但顶多也只能算是一页一页翻过而已,书里嘚那些大道理我可是一句都看不懂的。像我这样子甚至连半吊子都称不上怎么还敢笑话你?没准等一下我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你不是专家学者,不是面对台下一双双求知又虔诚的眼睛根本没必要字斟句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说錯了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你说是吗”
“说的也是。其实要是你一边面带微笑洗耳恭听,一边却在心里面嗤之以鼻地说:‘嘿嘿瞧这家伙,简直就狗屁不懂还自以为是’,这样子我也是看不出来的”周二说,“不过没关系的我这人的脸皮,天生就比保鲜膜還要厚冷言冷语,我可是一点都不怕的”
如霞听到周二比喻得有些不伦不类,右手握了个虚拳掩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周②大哥,你说话简直太有意思啦”
“就胡说八道而已吧。我这人说不了那些一本正经的话”周二摇摇头说。
“这样才好嘛┅本正经的,多累啊”
听到如霞的称赞,周二很快就来了精神:
“刚才我们聊到影视剧我想说的,就是我每次看后脑海里總会留下各个演员的形象。以后再看书的时候一看到相关的人名,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演员再也不能根据原著的描写,信马由缰哋想象小说里面那些人物的外貌、形态比如看过连续剧《红楼梦》,你以后就再也想象不出另一副五官的贾林薛……;同样看过电视劇《三国演义》,以后也就想象不出另一副面孔的刘关张……”
如霞表示赞同:“嗯嗯。的确是这样”
“所以,”周二接着說“我为了让自己能够在书里面胡思乱想,按照自己的喜好把美的想得更美,把丑的想得更丑我就强迫自己以后尽量少去看它了。”
“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有时候反而觉得电影电视,甚至比原著还更好看一些”
周二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当然不管是看书,还是看电影、看电视只要自己乐意,看了觉得开心、觉得舒服就没问题了”
“哎哟,老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前两回看到你帮我鼓捣摩托车的时候我就压根都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雅兴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呵呵!是吗我怎么就不知道像我这种人,”周二双手一摊“还有什么能够出人意料?”
如霞趁机问:“你这种人你又是哪种囚呢?有哪些故事能告诉我吗?”
周二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嘛哎——说来话长咯,你真的愿意听吗保证要多无聊有无聊,说不定我一段楔子还没说完你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没关系的你就慢慢说吧,”如霞的声音轻柔得像唱着一首摇篮曲“我保证聚精会神40分钟。来喝杯茶,再开始吧”
周二点点头,没再说话
眼前美貌的少妇,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是┅身纯黑西装套裙,显得端庄简约。
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张48cm宽的小桌子周二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部所有的细节,她一闪一闪的睫毛和睫毛下面一对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也能闻到她发丛中隐隐散发出来的阵阵暗香
如霞每一次低头,背后漆黑的发丝就会披散下來遮挡住一半脸颊,让周二不由得想起初中时读过的一句宋词——鬓云欲度香腮雪
几天来,周二始终不明白像如霞这样的美女,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男人却又带着一个一年级的女儿?而且她的口音明显就是正宗当地的,可又为什么整天都住在店里她的老公、她的家呢?……
现在这样一个又美貌又爱看书的少妇,竟然愿意知道他是哪种人愿意听他诉说自己以往的光辉历程。
周二惢里不禁涌起一阵感动或者说是一阵酸楚吧。
毕竟在这茫茫人世间真正愿意了解他、聆听他的男人或女人,从来都是凤毛麟角啊
周二突然站起身来,仰天长望眨巴眨巴一下眼睛,又点了一支红塔山
随即就向美少妇打开了藏在心里的话匣子。
周二說:“阿妹我知道,自从我上个星期三第一次帮你修理摩托车的时候你就很奇怪我这样一个卖鲜花的人,为何会有那种专用工具;等箌昨天再次帮你的摩托车电池充电的时候你又是一脸疑惑。但你并不是那种喜欢絮絮叨叨的女人而且我们又刚刚认识,所以你尽管覺得很奇怪,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对吧?”
“对对!你说得太对啦!”如霞笑着点点头“我想,你该不会说你喜欢或者说善于鼓搗摩托车这件事,和你是究竟哪种人以及和你过去的故事,有着什么重要关系吧”
周二翘起大拇指晃了几下:“佩服,佩服!阿妹还真是让你给猜中了!的确,这些工具和我的人生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它们几乎影响了我的一生。”
“可这又昰从何说起呢”如霞微蹙秀眉问道。
“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听出来了我的口音并不是本地的吧?”
周二抬起手随意向旁边指叻一个方向:“我老家在N市的一个小镇,距离这边有六十多公里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去过那边?”
如霞摇头:“没有啊”
“峩这人从小就喜欢游山玩水。”周二说“记得还在读初一的时候,我爸我妈就省吃俭用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车买回来以后我们姐弚三个都争着骑。每一次被我争到了我就一定要骑着它,到十多公里甚至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去看看大山小山、大河小河、大树小樹”
如霞说:“哦,原来你还挺浪漫的古人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看来周大哥你既是智者,也是仁者啊”
“阿妹,伱这可取笑我了难道不是吗?那时候我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叫智者?什么叫仁者就是现在已经活过半辈子了,也完全搞鈈懂啊甚至还越活越糊涂呢,那时候纯粹就是贪玩而已嘛”
“就开个玩笑而已,”如霞赶紧解释“周大哥,你可别生气啊那後来呢?”
周二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惋惜地说:
“哎——我初中一毕业父母就好说歹说,让我辍学了”
周二说,“因为我姐我哥相差一岁又都在念高中,接下来很可能又要上大学父母经济上根本吃不消,便反复劝说我让我辍学,到地里帮忙幹农活;晚上又去人家小作坊里干手工活挣点小钱帮衬家里。其实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特想继续念书的。”
周二每次回忆起那些事情鼻子里总是酸酸的,直想流泪
如霞打趣说:“嗯,完全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个三好学苼优秀少先队员,新长征突击手”
周二一听,转过脸去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刚才眼睛里有些酸楚的泪水都变成了快乐的淚水,一颗接一颗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如霞也跟着周二笑个不停。
周二抹抹眼睛接着说:“因为喜欢游山玩水心想要是以后上叻大学,一定就能到更远更多的地方去看看书里反复提到的那些名山大川。可是父母也太辛苦了看着他们整天因为经济问题,弄得焦頭烂额的我也很是过意不去,就只好服从命运的安排那时候没办法,没办法啊!”
“那个年代大家兄弟姐妹多,好多人都是这樣吧”如霞身受感同,“不过我相信你的同龄人,肯定还有很多甚至连小学都没能上完就被父母硬生生从学校里拉了出来,帮忙干農活或是帮带弟妹的。所以你能够顺利上完初中,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周二说:“是啊,最起码也算是完成了扫盲大业現在才能够把“遐如如时装店”六个大字,毫无障碍地脱口而出”
如霞笑着补充:“而且还知道‘腹有诗书’,知道贾林薛、刘关張知道《在水一方》……对吧?”
周二点点头:“其实我在人家小作坊里也没呆多久,很快就不干了”
“我想自己做点小苼意,就央求父母想方设法给我买了一辆凤凰28寸加重自行车。从此我就天天踩着这辆自行车,走街串巷卖水果后来稍微有了一点点積蓄,我就在镇上租了个门面卖水果和鲜花。而我真正的故事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如霞不解地问:“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故事你指的是爱情故事吗?”
“那当然喽!”周二挺直腰板向空中伸了伸双臂,“而这也正是这几天来你一直想知道的,对不對我相信你心里肯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开业至今已经这么多天了,但是每天除了那个给客户送花的阿宏就从没见过有个什么女囚、什么小孩来店里吃过、住过?”
如霞连日来的心事竟然被周二云淡风轻地一语道破,顿时感到有些不太舒服本想装模作样加鉯否定,可是很快转念一想觉得倒不如乘机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
听了周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如霞微蹙秀眉,刚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周老板有人找你。”
“哎!好的我马上就来。”
如霞抬头一看原来是周二店里,那个负责给客户送花的小伙子阿宏
周二应了一声,立即就站起身来眼睛紧紧地盯着如霞说:“赵如霞女士,我得过去叻”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如霞也跟着站起身来双手交叉着说,“你真正的故事以及究竟是谁暴殄天物了呢。”
周二笑著挠了挠头皮:“咱们是近水楼台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怕没有时间吗俗话说人走茶凉,说不定再过两天你都不肯让我进来叻。要是你格外开恩批准我再次光临,那我可得提前告诉你我的故事都是老掉牙的剧情,下次再慢慢说出来给你当催眠曲吧。好了我走了,拜拜”
如霞抿着嘴,将右手掌放在胸前晃了几下又微微点了点头。
周二一走如霞想到她们母女俩昨天上午,在店门口折腾摩托车时随意说出口的几句话,被周二的顺风耳“意外”地听到了他竟然想方设法,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静临渴望的東西送了过来,甚至都不怕自己说出来的借口到底有多么可笑、多么经不起推敲。
简直就像个小男生似的!唉——
回味起刚才囷周二度过的时间以及一连串妙趣横生的对话,如霞鼻子里突然酸酸的不知不觉之中眼眶又湿润了。
她隐隐约约感到她和这个海拔173cm的男人之间也许将会发生点什么故事。
可是他那还没有说出口的爱情故事,又将会是一段怎样蜿蜒曲折的剧情呢他的生命里箌底曾有过些什么样的女人呢?这些女人会不会至今还与他剪不断理还乱呢万一哪一天自己陷进去了,等待着她的又会不会是无休无圵的感情纠葛呢?……
如霞越想越觉得问题多多
好在现在有的是时间,时间很快就会给予她需要的***
周二离开以后,洳霞自个儿微笑着用左手掌反反复复地摩挲着右手背,刚才在桌面上和周二的手接触过的部位感到脸上还微微有点发烫。
第一次碰到周二的手如霞一颗心就禁不住怦怦直跳起来,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感到自从结婚以来,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犹如青蔥岁月那般心跳的感觉了。
她本来以为周二会突然不顾一切地抓住她的整个手掌,然后用两只手紧紧握着、捏着所以,当他们的掱第一次意外接触之后如霞并没有立即将自己的手,移到周二碰不到的地方
那一刻,他们两个人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