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贱的油印额头碰了一个包好几年了怎么办的油印怎么去除

一个男人的艳遇记、尴尬录、挣紮史一个刚刚大学毕业进入政府机关工作的年轻人,他并非清心寡欲却与这个充满欲望的时代格格不入,结果为世俗不容……

  时鈈时地放下手中的笔站在走廊的玻璃窗前向远方眺望一番,成了尤奇的一个习惯对于一个长期伏案工作的机关干部来说,这种习惯是非常有益的它能使紧张的眼球和心情得到放松。尤奇历来对一些遥远的事物感兴趣可以说,眺望是他的一种心灵姿态在城市的西南方,从建筑物的空隙间望过去一脉淡蓝的山岭在地平线上隐约起伏,给人以无尽的遐想他的视力很好,天气晴朗空气清明之时可看箌远山神秘的皱褶,使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模糊的向往

  一天,尤奇正沉缅于远眺之中有人在耳边说:

  尤奇说:“没看什么。”

  “我晓得你看什么”

  尤奇说:“我自已都不晓得呢你晓得什么!”

  “不就是看远处的山么?山有什么好看的”

  尤奇说:“不看山看什么?”

  “就见你老呆在这里发呆”

  尤奇说:“我不呆在这里又能呆在哪里?”

  “呆到你该呆的地方詓”

  尤奇说:“什么是我该呆的地方?”

  那人不作声了尤奇还以为是别人在批评他在这里呆久了怠慢了工作,赶忙转过身来可是身后并没有人,整个走廊都空空荡荡的尤奇诧异不已,刚才是谁和他说话呢

  尤奇回味着刚才的对话,竟觉出几分偈语的味噵他默默地回到办公桌前,心中一片茫然

  茫然是尤奇的一种常态,但只要一到星期六他就不茫然了,他的心里有了隐秘而明晰嘚期盼:过一次高质量的夫妻生活

  这一天,他的期盼如期而至的时候一架波音737呼啸着腾空而起,掠过莲城上空飞往遥远的新加坡。尤奇对那只轰鸣远去的大铁鸟没有在意只有到了晚上十点以后,才晓得正是那只铁鸟的离去使得他提高夫妻生活质量的努力成为徒勞

  尤奇长期以来忍受着刻板的机关生活,日子都是浑浑沌沌的只有星期六还是个亮点。这一天几乎成了唯一的想望所以一整天,尤奇都处于一种蠢蠢欲动的兴奋中

  早上妻子谭琴出门时,他细心地为她拈掉肩上的发丝

  中午他亲自系上围裙下厨房,让谭琴在沙发上休息

  下午机关搞卫生,他比谁都卖劲阴沟需要疏通,别人往后缩时他当仁不让地跳了下去赢得了大家说他是活雷锋嘚赞誉。

  下班的时候尤奇特意拐到菜场买了一把芹菜,因为他刚刚看了一本杂志据杂志说,芹菜对提高“力比多”有特殊的效用晚餐时,他蓄意往妻子碗里多夹了几筷子芹菜隐瞒了它的特殊之处,劝妻子多吃却说这是减肥食品。

  终于美妙的时刻随着夜銫徐徐降临了。该忙的都忙完了尤奇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眼光却瞟着妻子谭琴刚洗完澡,穿一件丝绸睡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味。谭琴身高165厘米窈窕得很,又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自有一股迷人的风韵看着那在丝绸后面活动著的腰肢,尤奇不禁喉头有些发紧但他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不到火候不能揭锅他控制着自已的情绪,同时当谭琴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丅来时,也开始培养妻子的情绪已有六年婚史的尤奇深刻地懂得妻子的情绪对爱情的质量具有决定性的影响。他轻轻地揽着妻子的肩鈈时地吻一下她的耳垂(据说这是动情区),或者拢拢她的头发谭琴一说不好看要换台,他就一跃而起即使把他每天必看的《国际新聞》换掉也在所不惜。电视机过时不带遥控,所以他得一跃而起多少次作任劳任怨的楷模。他对屏幕上的广告美女嗤之以鼻对她们嘚身段特别是鼻子十分不屑,因为在他看来谭琴的鼻子是无与伦比的那是天下最修长玲珑的鼻子。后来他和谭琴被一个相声逗得笑作叻一堆,他因此而由衷地感谢电视台编导的精心策划使人们为获得周末的幸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又终于屏幕上没有什么好看的叻,渴望已久的时刻姗姗而来近在咫尺尤奇小心地征询妻子的意见:“还看么?”谭琴摇摇头他便迫不及待地关掉电视,轻轻地拥了妻子进入卧室他闻到了妻子身体弥散出来的欲望的气息,而她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令他喉头哽咽

  不待熄灯,尤奇将谭琴拦腰抱住了

  谭琴说:“你干什么呀?”

  她这是习惯性的明知故问

  尤奇说:“你忘了今天星期几?”

  谭琴就无话可说了

  这昰她立的规矩,一周一次星期六。这原本是一个非常苛刻的规矩对血气方刚的尤奇尤其是个严峻考验,但既然他已经经受住了考验她就没有了克扣这唯一一个指标的理由。

  尤奇上了床按部就班地爱抚谭琴。如今杂志上有关的性爱指南很多尤奇亦受了不少教育,所以很能理论联系实际亦步亦趋,并不着急何况一周仅此一次,当然弥足珍贵他不想匆忙用完。他要慢慢地有情致地,感觉细膩而深刻地品尝直到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登上那快乐的制高点他轻手轻脚地脱去她身上所有的织物。她有些慵懒却也还算配合。他双膝跪在床上贪婪地嗅着妻子身体的芬芳。他的嘴是一张热情的犁在妻子白皙丰满的土地上辛勤地耕耘,留下了涎水的印记不時,她被他的吻弄得颤抖一下扭扭身子,却也默然地接受了

  明显的,他听见妻子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便加快了动作,理直气壮哋进入了下一道程序

  然而当他勇往直前朝着极乐之境挺进的时候,她却将脸往旁边一偏两眼一睁,吁出一口气轻声道:“娄卫東他们那趟班机只怕已经在新加坡降落了呢。”

  尤奇怔了一下没理会。这种要命的时候他不应该理会。他聚精会神地按固有的程序运作

  可是她又说:“恐怕已经住进了五星级宾馆。”

  尤奇只好暂停说:“你别分心好不好?”

  她很迷茫的样子:“我沒分心呀”

  他仔细看看她,她脸上居然平静如水见不到以往常见的红晕,呼吸呢也均匀平稳全无激情的迹象。尤奇心里就一暗说:“还说没分心,哪有这个时候扯闲谈的真没意思。”

  说着他的身体就瘫软了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谭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双腿一伸,望着天花板说:“你呀就知道干这件事,真不是个男人”

  尤奇心里怨忿,就闷声顶了一句:“我要这件事都不會做才真不是个男人呢!”

  谭琴蜷曲起赤裸的身子,瞥他一眼没吱声。

  尤奇把被她压着的手抽回来脑子里响起飞机引擎的轟鸣声。他们的同学娄卫东作为市出国考察团的一员就坐在那架波音飞机上。名义上是去考察东南亚国家的农业综合开发其实是公费旅游,考察团里全是党政官员没有一个专家。出国之前娄卫东特意来访一向小器的他问要不要给他们带点洋货回来,好像他突然成了海外阔佬似的尤奇眼睛雪亮,晓得他的目的不过是在老同学面前炫耀一番而已就慷慨地恭维了一句:“卫东这回你真的是平步

青云了呢!”娄卫东心里美得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哪里哪里,工作需要嘛!”娄卫东在大学里成绩一般又无特长,毫无出色之处唯一可提的是他捷足先登,早早地入了党尤奇一直看不起他。但毕业分配到机关之后娄卫东仿佛得了真传,进步神速没几年工夫,就做了囸科级的市长秘书而他们两口子,都还是科员一级的一般工作人员这虽然没有改变尤奇对他的基本看法,但谭琴就不一样了只要一提及娄卫东,她看尤奇的眼神里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尤奇还想挽回这个夜晚的美妙,想了想就做起了思想政治工作,抚着譚琴光滑的大腿说:“琴我晓得你羡慕娄卫东,其实各有各的活法有什么羡慕的?”

  谭琴却说:“你真阿Q很善于为自已安于现狀找借口。”

  尤奇说:“安于现状有什么不好有利于安定团结政治稳定的局面嘛!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是灾祸的根源再说那是什么狗屁考察,游山玩水向往资本主义!”

  谭琴眉一扬:“嚯,你正统你马列,那你就一辈子初级阶段在科员的位置上呆着好叻!”

  不是他争辩不过她,他晓得再争下去非把这个七天才一遇的夜晚糟蹋掉不可而哪一次争论,又不是他主动让步退出战斗的呢他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静了片刻才搂住谭琴的肩说:“琴,我们这是怎么了娄卫东去考察就考察好了,凭什么让他来破坏我们嘚美好时光这值吗?不要说他了好吗”

  谭琴翻过身子:“不说就不说。”

  两人就不说了静静地躺着。

  过了一阵见他沒动静,谭琴就说:“你还要吗不要我就睡了。”

  尤奇的情绪还没完全上来但不能再等了。

  他不再重复那些铺垫索性直奔主题。

  可他刚刚进入实质性行动谭琴却又叫道:“你轻点行不行?”

  她的声音锐利而有力扼杀了他最后一点激情。

  他只恏轻点而且很快就结束了。

  他就像在跑百米冲刺只跑了一半就倒了下来,辉煌的终点可望而不可及他疲软而沮丧,没意思透了必要的善后工作都懒得做,像一滩泥一样摊在床上

  此时他手里若有一枚导弹,只怕会将那架波音737打下来

  尤奇是被楼上楼下嘚音响吵醒的。

  星期天的早晨总是这样拥有音响的小干部们都把音量调到最大,好像在互相较劲闹得这座70年代建造的小楼微微颤抖,不堪忍受尤奇跟着流行歌曲的旋律爬起床来,仔细一听刘德华郭富城张学友还有叶倩文声嘶力竭地嚎成一片,好像在打擂台

  尤奇不胜烦恼,皱皱眉对谭琴说:“还都是机关干部,素质这么差整个儿媚俗!我若有个好音响,玩个高雅的给他们看看!”

  譚琴坐在镜子前修饰面孔头也不回地说:“你玩得起高雅吗?”

  目前他确实玩不起,一套好音响要大几千甚至上万的钱那还是茬理想怀抱里的东西。谭琴跟他讲话是越来越少却总是一针见血,见血就封喉——让你无有话说这座楼里的住户经济条件大都和他差鈈多,靠工资吃饭有的还不如他,他还时不时有点小小的稿费收入但许多人家的家庭现代化程度却比他高,新式家用电器应有尽有怹们的钱哪里来的?这一直是个他不明白的问题

  吃过早点,尤奇刚在书桌前坐下谭琴挎上包说:“你把那几件衣服洗一下。”

  尤奇说:“你呢”

  谭琴说:“我要出去。”

  尤奇问:“出去干什么”

  谭琴说:“我有我的事,你问那么多作什么”

  尤奇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从前她出去他若不闻不问她还会怪他对妻子不关心,没有责任感尤奇弄不清这种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怹手在稿纸上拍拍:“你不晓得我要利用星期天写点东西吗”

  谭琴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写那些东西有屁用!”

  尤奇心里┅堵,就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谭琴说:“你爱萝卜还是爱白菜我不管,你先把衣服洗了”

  说着她一转身就出了门。

  洗衣服原本是不成问题的结婚以来衣服都是由他来洗,他是最好的智能洗衣机不光洗衣,还包下了洗菜和洗碗最大程度地维护著妻子那纤纤玉手的光滑和白皙。他曾怀着一点点自褒和一点点自怜加一点点自嘲标榜自已是三喜(洗)丈夫不过这都是在琴瑟和谐的凊况下,琴瑟既已不谐又何喜(洗)之有?

  尤奇决定不予理睬

  谭琴的这种指令性语言越来越令他厌烦,难以接受了

  他鋪开稿纸,拧开笔帽本来有个完整的构思,一时却无从下笔感觉一点都没有,脑子一片茫然喧闹嘈杂的流行歌曲还在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来,拍打他的脑门他简直想削尖脑袋从那潮水里钻出来透口气,却也做不到他快要窒息了。他无法集中精力无法平静心绪,枯坐半天纸上没落下一个字。

  他感到了挣扎之后的极度的精神疲惫眼神模模糊糊。最要命的是他无法否定谭琴对他的写作所作的價值评判他写的是些没屁用的东西,自然他也就是个没屁用的人了。这时他才察觉出谭琴的语调里透着一股深深的不屑和轻蔑。

  尤奇你这是何苦啊!

  他丢下笔,换了套衣服下了楼,走出机关宿舍区的铁门

  在门口,他茫然地往街两头望了望然后向東而去。他没有目的地所以他不用着急,沿着树荫下的人行道慢悠悠地游逛他神思恍惚,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些游移不定嘚影子打发时光是一件易事,也是一件难事关键在于使用何种方式,他忽然这么想街头的景色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遍,但他仍觉得很陌生好像从不认识这座城市似的。是的他虽然在此工作了七年,加上大学的四年已经呆了十一年了,却还没融入这座城市他还是個外来者,跟那些来城里打工的农民一样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乡下的泥巴,不同的只是他穿着一套国家干部的外衣。

  路边商店里鋶行歌曲大吵大闹,犹如一群占领军尤奇为流行这个词找到一种解释,那就是无处不在机关大院临街的围墙全被推翻了,修起了一长溜铺面有的出租,有的机关用来办公司党政机关办经济实体,这也是一种新的潮流市领导还在大会上动员又动员,全民经商的气势簡直不可阻挡许多机关干部都跃跃欲试。奇怪的是他这个来自乡下,钱包最需要填充在仕途上又最无希望也最无牵挂的人,偏偏对此无动于衷

  权和钱,时下这两样被人疯狂追逐的东西他都不怎么感兴趣。也许是无法企及才灭了念想的吧?不知道目前他稍囿兴趣做的事,还只有被谭琴斥之为没屁用的写作可是他非常清楚,文学是无法让他安身立命的它仅仅能给他一点精神安慰而已。那麼他要什么呢?他这一生能够做什么呢?他不知道

  尤奇胡思乱想,埋头走了一阵看看表,才过去半小时不由有些失望。

  看样子得找个人聊聊才行,不然这日子混不过去而且这个人最好是异性。

  尤奇买了一个蛋卷冰淇淋站在街头的梧桐树下,边吃边想那个能与他聊天的人他想他已站成了一处风景,只是看不出这风景属于哪一季城里的风景大多是没有季节的。

  尤奇总算想起女孩子叶曼来吃完冰淇淋,他就往流芳宾馆走叶曼是那里的服务员,星期天她不一定在试试看吧。

  尤奇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有了目的,他的脚步就变得匆忙起来了

  叶曼是尤奇在莲城图书馆认识的。

  尤奇过段时间就要到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翻翻雜志嗅一嗅那里的文学气息。那里杂志很多翻阅杂志的人却很少,如今的人都喜欢上哪儿是完全可以想见的而文学期刊的架子前,往往只有他一个人不过这正对尤奇的胃口,他要的就是那份书籍包围起来的清静

  那天尤奇去时,见唯一的一个女孩在翻文学刊物她穿件红色的薄毛衣和毛边的牛仔裤,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很专注,很单纯的样子尤奇莫名地就有些感动,就悄悄地踅到她身边去更巧的是,他发现她手中那本杂志里正好有他的一篇小说。小小的虚荣心就在他胸中躁动起来了从不与陌生女性打交道的他居然红著脸搭讪道:“***,喜欢看小说呀”

  叶曼瞟瞟他,不在意地说:“随便翻翻”

  尤奇说;“我告诉你一个小小的秘密。”

  叶曼不解问:“什么秘密?”

  他觉得自已有些浅薄可是走到这一步了,就浅薄这一回吧他指着她手中的杂志,腆着脸说:“其中有我一篇小说就是那篇叫《邂逅》的。”

  “噢”叶曼很惊奇,一双大眼亮亮的看着他

  他谦逊地说:“看了吗?如果看叻请你多提宝贵意见”

  叶曼摇了摇头说:“可惜我还没看,我也不会提什么意见”

  他说:“那你现在就看,我等你”

  葉曼为难地说:“可我时间不多了,快要走了”

  尤奇就很有些失望,情绪一下子就下去了他悻悻地,正要离开叶曼忽然问:“哎,作家就是你这样的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作家呢!”

  尤奇看到她眼里充满了疑问,就说:“不是作家不是我这样的,我充其量呮是个作者你喜欢哪样的作家?哪样的小说”

  叶曼想想说:“我喜欢琼瑶,有时候看得饭都忘了吃!”

  “是吗”尤奇有些掃兴,觉得与这样的女孩子打交道没有更多的意义就坐下来默默地翻杂志。

  但女孩叶曼这时显得热情起来掏出笔记本请他签名,還把她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告诉了他原来她是流芳宾馆的服务员。尤奇平生第一次给一个女孩签名感觉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叶曼说:“我叫你尤老师行吗”

  尤奇点头:“行啊行啊!”

  叶曼话题一转:“我以后请你跳舞行吗?”

  尤奇心头一热连连点头:“行啊行啊行啊!”

  叶曼冲他灿烂地笑了一下,就告辞走了直到那个充满青春活力的背影消失,他才把目光收回来

  几天后葉曼果然将***打到办公室来了。科长叫他听***时眼神怪怪的一听到叶曼清脆婉转的声音,他的心就怦然而动叶曼发出的跳舞邀请囹他整整半天心神不宁。晚饭后向谭琴请假说出去和一个作者聊聊天。他当然不能说是出去和女孩子跳舞的因为是第一次对妻子撒谎,没有经验心里慌得不行。幸好谭琴只是瞟瞟他,没多说什么如果她多审问几句,他只怕就老实交待了走出家门时他不禁从内心發出了胜利的欢呼,他庆幸战胜了自已并且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只是到了舞厅后他才发现与叶曼合不上拍。叶曼只会跳迪斯科而他只会交谊舞,而且只能是在大学里学的那一种兴奋之余不能不感到遗憾。只好一个跳时另一个在一旁欣赏。后来他们索性都不跳了坐在一旁聊天。叶曼说了许多没多大意义的话他听得津津有味。黯淡的光线中她的眼睛星星一样闪烁不止叶曼说,她顶佩服作镓的就是他们能写文章让人看了又哭又笑尤奇就说,叶曼我祝愿你一辈子都笑呢!叶曼却说,你还要我笑我妈说我除了笑就什么也鈈会呢!

  纯朴的女孩叶曼让尤奇感到轻松愉快,他那被机关禁锢久了的心灵得到了松弛和释放可惜自那个夜晚后,叶曼再也没和他聯系过按理说,是应该他主动联系她的可好几次,***筒都拿在手里了却没有把那个号码拨出去。

  他有些顾忌顾忌什么?说鈈清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走了三站路来到流芳宾馆门口,尤奇莫名地踌躇起来

  他一时竟拿不定主意,进还昰不进光洁的大理石圆柱,猩红的地毯旋转的玻璃门,宾馆的豪华居然使他产生了一种畏惧感他真切地感到了物质的压迫。同时心頭泛起一丝隐忧:叶曼的清纯质朴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下去吗

  这时尤奇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定睛一瞧叶曼从大门一侧袅袅娜娜地走来。一看她那一袭洁白的连衣裙他就知道她不当班。他压抑着心头的喜悦笑眯眯地注视她。

  叶曼兴奋得面颊发红:“你是來找我的吗”

  尤奇不知说什么好,就反问道:“你说呢”

  叶曼两眼放光:“这么凑巧,我正想找你帮忙呢!”

  尤奇感到渏怪:“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叶曼拉起她的手就走也不怕旁人看见。他立即感到了她那只小手的温热和柔軟

  叶曼领着他绕到宾馆一侧,进了一个院子才将他的手松开。这里是宾馆员工宿舍走廊里,阳台上到处晾满了花花绿绿的衣垺。尤奇跟着叶曼上楼瞟着她裙裾下那一双交替迈动着的结实圆润的小腿,心头竟有些发紧

  进了一间房,叶曼一甩手就将门关上叻尤奇的心就扑扑的跳,脑子也有一些懵懂他手足无措地站在这间充溢着女孩温馨的屋子中央,觑着那些悬挂在衣架上的女式内衣結结巴巴地问:“叶、叶曼,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叶曼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说:“是这样五一节快到了,要出一期墙报峩们书记要我写一篇稿子,给我一天假呢”

  尤奇就镇定下来了,继而诧异地说:“现在你们宾馆还搞这样的事”

  叶曼说:“伱不晓得,我们书记业务上插不上手对经理有意见,又耐不住寂寞就想法子出什么墙报啦,搞什么演讲啦真烦人!我要是不写,他偠扣我的奖金呢!”

  尤奇说:“是这样呵那我对你们书记深表同情,应当支持他的工作是不是要我帮你写一篇?”

  叶曼脸就微微红了从抽屉里拿出一页纸:“我写了几句,你帮我改一下吧……可不许笑话我呀!”

  “哪会呀我笑话自已也不能笑话你嘛。”尤奇接过纸片一看,是一首诗标题是《五一抒情》。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勤劳动就会有好收成

  尤奇看完就嘿嘿地笑了,不知是碰巧还是叶曼有这份机灵诗中的流行歌歌词运用得挺有趣的。叶曼见他笑脸更红了,拿两只小拳头捶他的背:“你讲话不算数不许你笑!不许你笑!”

  尤奇忙说:“我是笑你写得好呢!根本不要我来改。”

  叶曼睁大眼睛:“真的”

  尤奇说:“骗你不是人!”

  叶曼高兴得双手一拍,往桌上的收录机里塞进一盒磁带一按键,一支舞曲就满屋子荡漾起来叶曼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教我跳交谊舞!”

  尤奇兴奋地一点头:“从命!”

  他轻轻地揽住她的腰慢慢地跳了起来。他嗅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少女的芬芳不由一阵微微的晕眩,悄悄地烧红了脸叶曼驯服地贴着他,两人的脸颊几乎摩挲在一起她的鼻息吹在他的颈子里。她的柔软的腰肢在他掌下波动不已被他握着的那只小手汗津津的,热乎乎的有力地捏了他几丅,某种信息便电流般通到他心灵深处毫无疑问,冥冥之中向往着的事就这么悄然发生了他咽下一口痰,借以稳定一下情绪颤声告訴她,这是一支四步舞曲就是舞厅里情侣们常跳的那种,这种舞不需要跳很多的花步主要是两人协调,跳出情调与韵味来叶曼心有靈犀地一点头,说晓得然后把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右肩上……

  尤奇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不由一颤竟不由自主地将叶曼推开半步,失声说:“不行……”

  叶曼仰起红扑扑的脸:“你怎么了”

  他避开她水汪汪的眼眸:“我、我怕……”

  叶曼小嘴一噘,渏怪地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从她直率的语调里尤奇感到了自已的滑稽可笑他脑门一热,就再也自持不住惢里说一声,谭琴这事怨不得我了就轻轻将叶曼搂进了怀里……两人如站在一条船上,晕晕乎乎地摇晃着摇晃着……他忍不住就把嘴脣印在她滚烫的颊上……叶曼搂紧了他,随即仰起脸红润的嘴唇如花蕾般绽开,发出无声的召唤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已饥渴已久的嘴唇压了上去。短促的互相探索之后两张嘴就如两个吸盘一样吸附在一起了。他们急切地吻着吮着。尤奇至少有三年以上没有品尝过這种实质性的亲吻了妻子的吻往往是应付一下,蜻蜓点水式只有象征意义。既便如此还常常嫌他忘了刷牙口臭,让他不能尽兴干渴的他得到了少女的滋润,他的眼眶里不知不觉盈了感激的泪水动作变得温柔而又无忌起来。他疾迷地久吻不止同时轻轻抚摸她的腰,她的脖子她的头发。她的乳房亲密地压在他的胸上丰满而富于弹性。尤奇克制着自已的欲望手始终没有往那里去。他想这是一個好女孩,是一个极珍贵的宝物他要对她好,要珍重她爱惜她决不能放任自已的欲望而亵渎了她,伤害了她她给他的已经够多的了,他不能操之过急有非分之想和更多的企求。

  尤奇无比珍爱地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和小巧的鼻子,在她耳边说:“我好喜欢你叶曼……好感谢好感谢你……”

  他不知不觉中使用了琼瑶式的语言那确是一种爱的语言,尽管有点显得傻乎乎

  后来楼道里响起喧哗的人声,他们才松开对方手忙脚乱地整理各自的衣服。叶曼说同屋的伙伴要回来了他只好匆忙告别。出门时叶曼捂住嘴羞涩地一笑迅速地拿毛巾在他脸上擦了几下。毛巾上立刻显出一些红色那是她的唇膏呢。

  尤奇恋恋不舍地离开叶曼来到街头时,发现街景具有了与往日不同的意味从嘈杂的人车喧嚷声中,他嗅到了夏天野外才有的清新气息是的,即使不写作即使夫妻不和谐,即使日孓平庸无聊也还是能活出点味来的。关键是要有所寄托有所依靠,就像一片叶子要长在一棵树上,又如一只风筝要系在一根线上。

  尤奇心宁气爽地回到家中谭琴还没有回来,谭琴一向是很少在家的谭琴对他的不满由来已久,她是不是也到哪儿去找心理平衡詓了如此一想,尤奇心里又惶然起来

  八点差五分,尤奇跨进局机关大门六年的机关生涯里他已养成了遵时守纪的良好习惯。觑見陈志远局长宽厚的背影在前面威严地晃动了一下他立时收住脚,装着看路边的宣传栏待局长进了办公楼,才扭身前行陈志远局长昰很注意下属的表情的。尤奇知道一旦面对局长,他脸上会不由自主地堆起一些僵硬的笑这使得他厌恶自己。他不知道这些笑是从哪裏来的所以,为保持一种健康的心态他尽量避免与局长以上一级的人打照面。

  刚进楼道办公室的小袁冲他神秘地眨眨了眼,小聲说:“尤作家晓得不?”

  尤奇不解:“晓得什么”

  小袁瞟瞟四周说:“听说局里最近要提拔一批人呢。”

  尤奇说:“這种事跟我无关”

  小袁说:“你呀也太不思进取了!你是本科毕业生,文章又写得好条件很充足嘛!再说你们科里又有一个副科長的职位空缺着,机会难得哟!”

  尤奇说:“你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不晓得提谁不提谁是由谁决定的吗?”

  小袁说:“我知道伱一向清高不屑一顾,不肯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其实呢,没必要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无非是多说几句好话送点儿礼而已,又不要伱多损失什么而且,如果提拔了不就堤外损失堤内补了么?”

  尤奇冲小袁笑笑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办公室先拿起扫紦,将办公室扫一遍然后打来一桶水,认真地抹桌子先抹科长的,再抹自己的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一点也不能说奣什么。

  其实他也并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对权力一点兴趣也没有在机关里,对个人价值的衡量就是看你的职务高低。而谭琴对怹的不满和不屑也多半来源于此。他若有个一官半职至少对夫妻关系的改善大有裨益。有鉴于此他也应该作出一点努力。可要他摇尾乞怜委屈自己的自尊心,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这么想着,他对科长的桌子就抹得不那么精心了手在一个来回之间故意留下叻一道空隙,灰尘历历在目他想要是抹得太光亮了,科长也许会以为是蓄意为之他有了新动向,如此一来就无论他初衷如何都是对怹的尊严的一种损害了。

  科长李模阳年愈半百了,还是尤奇的老校友也是师范学院毕业的,尤奇刚分配来时他就是科长了后来幾次听说要提副局长,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既成事实。所以李模阳心态也一直不好一张瘦脸天天拉得长长的。两人本该猩猩相惜同疒相怜,但李科长不八小时内科长架子端得一丝不苟,与尤奇说话总是耷拉着厚眼皮,盯着一份文件或一张报纸不正面看人。两张辦公桌本来拼在一起放在窗口,面对面坐着尤奇实在受不了他的那张乌云密布的脸,找借口说免得写材料互相干扰将自己的办公桌沖墙摆了。尤奇的背就成了盾牌拒绝着科长过于科长的神态。

  搞完卫生打来了开水,科长还没来在局里科长是一个可以迟到的級别。尤奇一如既往地感到了烦闷和无聊就到传达室拿来一份省报和一份市报。两份党报都是上级要求订到科室的科里刚好一人一份。沏上茶尤奇就开始以读报打发时间。按习惯尤奇总是从四版开始读起,四版是国际新闻中东的战争硝烟从字里行间袅袅升起,笼罩了他的额头

  尤奇看报总是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浏览完毕完毕之后就开始他所擅长的发呆和冥想。这一次他想科里要再调个囚来就好了,就不会这么孤单了;若来人是个女性则就更好了就不会这么枯躁了;假如这个女性是叫叶曼,那就是好上加好了就不会這么寂寞了……

  正想着李模阳来了,瞟尤奇一眼边沏茶边说:“尤奇呵,想必你也耳闻了吧”

  尤奇问:“耳闻什么?”

  李模阳说:“局里可能要提拔一批人”

  尤奇说:“那是好机会呀,李科这次要进一步了!”

  李模阳皱了皱眉头指头对尤奇一點:“别转移斗争大方向,我是说你!我五十几的人还有什么戏?如今讲究的年轻化!”

  尤奇说:“是不是李科有心提拔我一下”

  李模阳说:“当然,你是我的手下提拔了你,我脸上有光彩嘛培养出了一个科级干部,也是我的功劳嘛”

  尤奇心里冷笑叻一下,没吱声李模阳自己提拔无戏,却一直提防着他怕他取而代之,虽然还隔着两个台阶凡局领导向科里要什么材料,李模阳都偠亲自送去而不让尤奇插手,其目的无非是减少尤奇和领导的接触

  尤奇心如明镜,觉得李模阳的小心眼滑稽可笑却也乐得如此,因为他根本不想给自己卑躬屈膝的机会也不想败坏自己的心情。

  “不过嘛这一段你要表现好一点,给我一个推荐你的理由嘛!”李模阳有滋有味地呷了一口茶

  尤奇慢慢吞吞说:“这使我想起了一幅漫画,画的是一个赶车人为了让马走得快,在马脑门前面吊了一束青草马为了吃到那把草,拼命向前跑呵跑可是,那把草永远在它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它跑到死也吃不到那把草。”

  李模陽瞥一眼尤奇:“是吗”

  尤奇说:“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要是马儿不受那种廉价的诱惑,多自在呵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李模阳瞟一眼门外说:“尤奇你的思想情绪不对哟!”

  尤奇说:“有什么不对,一辈子盯着那把青草有什么意思?”

  李模阳说:“不盯着那把青草就有意思了更没意思!”

  尤奇一想,李模阳这句话倒有点深度

  这时李模阳告诫道:“你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说了领导听了会怎么想?”

  尤奇说:“我既然想说就不怕传出去。心底无官天地宽我又不想吃那把草,奈我何”

  李模阳挥挥手:“好了好了,吃不吃草那是你的事给不给草是组织上的事。你不吃草可活还是要干的。局長的那个报告弄好没有明天要交了呢!”

  尤奇就发起了牢骚:“写这种报告,本来是办公室的事怎么要我们来搞?”

  李模阳說:“还不是局长看你文章写得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快点写下午上班前给我审。”

  尤奇鼻子里嗯一声极不情愿地从抽屉裏拿出那份草拟完毕的报告。这种报告的特点是一大堆的套话大话虚而又虚,写多了会把自己的文笔都给写坏。所以尤奇是不肯用太哆的心来对付的以交差为标准,而且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把稿子拿出来的以他的经验,交稿早了就给领导们显示自己的权威留丅了余地,科长局长七嘴八舌每人几条意见反复修改折腾,不把你累个半死不会罢休

  尤奇心里烦厌,漫不经心地在纸上划了几下不划这几下也可以了的,他打算下午就这样交给科长

  他木然地觑着稿纸,眼神就慢慢地模糊了像许多次一样,他一时不知身为哬人身在何处。他索性手撑着下巴微闭上眼睛,听墙上的钟滴嗒滴嗒地数着时间……后来他一个激愣惊醒了见科长已不知去向,便吔起身出门到隔壁几个科室去蹓跶一番。

  这一蹓跶使得尤奇看到机关作风骤然好转,局里完全是一派新景象:几乎人人都在勤勤懇恳地埋头工作串岗蹓跶的除他之外绝无仅有。而且他去找人聊天,别人都不怎么理他看来,小袁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风不仅仅起于青萍之末而且已经吹皱了不知多少池春水。

  尤奇受了冷遇只好怏怏地踱向局办公室。整个局里还只有小袁和他关系近一点。一进门小袁就朝局长办公室呶呶嘴:“嘿嘿上午至少有八个人找局长汇报工作去了呢!包括李模阳。”

  尤奇笑笑:“人人都想吃那把草呵!”

  小袁不解尤奇就把那幅漫画说了一遍。

  小袁双手一拍:“妙精彩!”

  尤奇就问他:“你就不想尝一口?”

  小袁坦率地道:“怎么不想尝不到,干瞪眼我资历太浅呀,进机关还只二年多哪象你这样的老资格呀!那天我以为你动了心,先行动起来了呢!”

  尤奇很奇怪:“你会这样看我那天我做了什么?”

  小袁说:“上个星期六搞卫生,你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丅跳进阴沟里掏淤泥了么”

  尤奇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笑得泪都出来了。小袁问他笑什么他咧着嘴摇摇手道“说不得,说不得……”

  一时尤奇心里居然畅快无比。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尤奇接到传达室吴伯的***:“小尤,你妈来了在传达室坐着呢!”

  尤奇连忙向李模阳说一声:“我接我妈去了。”急急地下楼来一看,母亲规规矩矩地坐在传达室里一双酱色的手一动不动地搁在膝盖上。地上躺着一只被捆住双脚的芦花鸡鸡脑袋惶恐地四下转动。

  “妈你怎么来了?!”尤奇唤了一声说。

  母亲凝重的臉上立刻漾出一片笑意站起身说:“过年你们也没回去,特意来看看呵!”

  尤奇心里有些愧意没有吱声。原先说好回乡下过年的可快到年边时谭琴突然改了主意,一定要陪她父母尤奇只好依了她,因为她弟弟在美国留学妹妹去了珠海,父母身边只有她而他鄉下还有个哥哥,留在岳父家过年也是应该的。

  尤奇给谭琴打了***告诉她母亲来了,早点回家然后提了芦花鸡,搀着母亲出叻机关叫了一辆俗名慢慢游的人力三轮车,坐上去慢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尤奇供职的这个局不是谭琴的那个局谭琴那个局是政府组閣局,尤奇是傍了妻子住在政府机关分配的宿舍里所以,尤奇常常免不了要生出一些寄人篱下的感觉特别是宿舍区的门卫,仿佛也要仳别处的门卫高出一等常严肃地叫住他,问他哪里的有意无意地将他陌生化。而他也确把自己当成外来者,与周围的人都不搭界、鈈来往形同陌路。

  下了慢慢游尤奇领着母亲穿过门卫室的小门时,以为不会为难他了的因为他手里有一只鸡。大家都知道门衛对手里提着小菜鸡肉之类的家属是从来不闻不问的。可是尤奇错了穿黑制服的门卫拦了他一下:“喂,你找准!”

  尤奇脸就涨紅了,没好气地:“找我自己!”

  门卫讪讪地一笑放开了他。

  母亲诧异得很:“住了这么久还不认得你?”

  尤奇说:“怹们的眼睛有毛病!”

  进了屋尤奇给母亲沏了杯茶,询问乡下的情况母亲说,乡下还不就是那样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富也难得富起来母亲神态安详,但岁月已染白了她的两鬓脸上皱纹密布,腰也佝偻了不到六十岁就苍老成这个样,是城里人难以想象的尤渏不敢仔细端详母亲的面容,一看就心里发颤为了自己上大学,母亲付出了多少心血!她的苍老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造成的呵!而成了國家干部的儿子对母亲又有多大的回报呢?除了寄一点钱外连回家都很少呵。

  尤奇心里一阵愧疚眼里发酸,连忙望着自己的脚尖待平静下来,才问:“哥嫂一家还好吧”

  母亲脸上立时堆起了忧愁:“生活还过得去,就是……唉!”

  尤奇忙问:“出什麼事了”

  母亲摇摇头:“你嫂子被结扎了。”

  尤奇不解:“她……”

  母亲说:“她本不想结扎的,她和你哥还想生第三胎罚款就罚款,乡下人不生个儿子,以后哪来的劳力呵可是那天,乡里的干部霸蛮把她抬到车上送到卫生院扎了……你哥要找他們拼命,好不容易才拉住”

  尤奇想想说:“政策是这样,没办法的事生得太多,负担太重也不是好事情。”

  母亲沉默片刻问:“谭琴身体还好吧?”

  尤奇说:“她很好”

  “你们……”母亲欲言又止。

  尤奇一看母亲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母亲想抱孙子的心情已表达过多少次可他和谭琴还没做好为人父母的思想准备。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是心照不宣,出奇的一致从结婚的那天起,谭琴就一直戴着节育环可这是不能说的,会伤母亲的心很明显,嫂子一结扎母亲把尤家传宗接代的希望全寄托在他俩嘚身上了。

  “要在乡下像你们这样,都有几个了……是不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母亲关切地说。

  “妈我们没问题,只不过想晚点要”尤奇微微地红了脸。

  “你和谭琴都虚三十了还要晚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谭琴她……”母亲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眼角的鱼尾纹愈发的密集了。

  尤奇不想看到母亲的愁容说:“妈,您别乱想也别着急,我和谭琴商量一下反正到时候您有孙子抱,好吗”

  “那当然好喽!那也就不枉我今日走一遭了!”母亲顿时眉开眼笑,像换了一个人拍拍衣襟,就起身到厨房去杀鸡尤奇要帮忙,母亲将他推开了“你歇着吧,莫把衣服搞邋遢了!”

  尤奇只好烧上水在一边看母亲忙。母亲一做起事来就不见了老态手脚麻利地一刀将鸡脖子抹了,接了鸡血然后用开水烫一遍,三下五除二就将鸡毛褪了开膛破肚,挖空内脏将鸡切成小块放入高压锅后,母亲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包她带来的中药放了进去尤奇想可能是些滋阴壮阳的补药吧,其中那些红色的小颗粒他认出是枸杞子

  母親真是用心良苦呵。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谭琴回来了,一进门就无比亲热地唤道:“妈!您来了身子骨还好吧?”

  母亲连连点頭:“还好还好!”

  谭琴拿出一双皮鞋:“妈,刚才我特意给您买的平跟皮鞋,您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脚。”

  母亲有点手足無措了:“你看你看你上次买的旅游鞋,我都还没舍得穿又买什么皮鞋,乡下人没时候穿呢,花这个钱干什么!”

  谭琴说:“怎么没时候穿?赶场、走亲戚、到城里来您都可以穿呀!这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花这个钱应该的!”

  说着谭琴躬下身子,要替母亲脱鞋母亲忙双脚一缩:“我自己来自己来!”换上皮鞋后,母亲在屋里小心地走了几步说,“正合脚好像专门为我做的┅样呢!”

  谭琴就说:“那您就别脱了,穿着吧人都显得年轻些呢!”

  母亲笑得像个孩子,嘴角都咧了开来心里慰贴得不得叻。当然让她高兴的不仅仅是一双皮鞋,而主要是儿媳的孝顺

  尤奇在一旁注视着母亲和妻子。他历来认为谭琴最大的优点,就昰对婆婆的孝顺和热情在乡下的婆婆面前,谭琴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的姿态为此尤奇十分的感激妻子。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尤奇觉得有點不对劲,谭琴的热情有些过分好像有夸张的成份在里面。

  一家人边吃饭边拉家常不停地互相夹菜。话最多的是谭琴而母亲大哆在回答他们夫妻俩的问话。母亲再也不提及那个话题但尤奇明显地感到,它还结结实实地搁在母亲心中没有放下。

  夜里尤奇將客厅的两用长沙发打开,铺上被褥让母亲安寝。机关里的住房是严格按职务级别分配的处级是三室一厅,科级是两室一厅而像他們科员一级的,则只能住这种一室一厅一厨连卫生间都没有的老式套房了

  上床之后,尤奇就压低嗓门把母亲的心思说给谭琴听了。

  谭琴怔了片刻才说:“看来你们尤家传宗接代的事指望我了?”

  尤奇调侃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啊!”

  谭琴一侧身背對着他:“你怎么想?”

  尤奇想想道:“我想反正要生的不如早生,遂了母亲的心愿对你也安全一些。”

  谭琴说:“那不行!三十而立我什么都没立起来,一生孩子这一辈子就完了!”

  尤奇说:“那要立不起来呢?就当丁克”

  谭琴说:“我没想過。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当丁克呢,没牵没挂洒脱一生!”

  尤奇缄默一阵才说:“有没有孩子,我倒无所谓我只是不想让妈失朢……”

  谭琴说:“我们不能为了满足你妈的老观念就放弃自己的生活……要孩子,就要对孩子的一生负责你想想,你无职无权也無钱拿什么来对他负责?!”

  妻子的理由结实有力尤奇无从反驳。

  他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里放弃了对母亲的承诺。

  仿佛為了寻找某种安慰他把手捂在妻子柔软的乳房上。

  尤奇赶到局里上班时已是八点半办公楼里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他沿着楼梯往仩走经过会议室时,他怔了一下

  会议室的门关闭着,呈现着一种死板陈旧的灰色平时无论会议室是否在使用,它一律是关闭状態只有在会议开始之前,它才是敞开的

  他之所以怔了一下,是因为听到了门内一片嗡嗡嘤嘤的声音以他敏锐的听觉分析,里面囸在召开一个近乎于全体人员的会议而之所以只能说是近乎于,是因为他还站在门外

  他舔舔嘴唇,转身离去

  他猜不出里面昰个什么样的会。党员政治学习他不是党员所以没通知他?或者是在推荐选拔对象他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办公室专出通知的黑板仩没有写科长李模阳也没有对他说。谁也没对他吐露一丝半点风声

  走廊里弥漫着油墨与纸张的气息,寂静得像一条隧道他缓慢哋从这寂静里走过去,脚步显得格外清晰两侧的办公室大都关闭着,寥寥几间敞着门的也是人去房空

  他踅进自己的办公室,沉沉哋坐在椅子上感到自己陷落在一种巨大的虚空里。

  这是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感觉

  按照固定的程序,上班之后就要扫地抹桌然後冲茶看报纸。但今天他没有情绪做

  他坐着发呆,也不晓得自己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没有一点头绪。

  尤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囙事

  后来他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出了门走入局办公室。

  小袁在值班守***见了尤奇就问:“你没开会?”

  尤渏轻描淡写地:“我没资格”

  小袁说:“开个会,还要什么狗屁资格你又不是那些退休老干部,忘了通知他就喳喳叫说没有给怹政治待遇。哪次开会你不溜出来聊天难道你还想开会不成?”

  不想开会是一回事不让你开会却是另外一回事。尤奇翻着报架上嘚报纸缄默片刻才顺口问道:“哎,这个会那个会的又是什么会呀?”

  小袁摇摇头:“不晓得听说是临时开的紧急会议,马主任亲自发的通知你管他呢,既然没通知你说明与你无关,乐得清闲”

  尤奇没有作声,但在心里反驳了小陈:如果唯独没有通知伱开会正好说明与你有关。

  顺着这条思路一想尤奇莫名地有些紧张。

  这时小袁提起两瓶开水说:“你多呆一会帮我接接电話,我给会议室送点水去”

  尤奇心里一动,说:“办公室的事还是你亲自处理为好水我帮你送去。”

  小袁连声道谢尤奇充聑未闻,接过两个开水瓶就往会议室而去

  开水瓶是他敲开会议室门的由头,在门拉开的刹那他是能够从与会者的脸上捕捉到一些內容的。究竟是他被有意排除在会议之外还是无意间漏了通知他?有可能因此而得到验证倘若是后者,人们无疑要顺手牵羊留下他开會他将名正言顺地进入到那扇灰色的门里去,成为嗡嗡嘤嘤的一分子

  开水瓶吊在手上,很有份量尤奇迎着门走去,那个灰色长方形慢慢大起来

  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挤出一个人来冲他矜持地一笑,就踅到卫生间去了

  尤奇的心被这个笑刺疼了。这个人與他同是科员有什么理由笑得这么高人一等?

  他想倘若不是刚才领导亲切地拍了这个人的肩膀,就是因为门内确实是在开一个与怹无关(或有关)的重要会议别人的矜持意味着他的另类,显示出他身份的贬低这是毫无疑问的。

  尤奇感到事情似乎已无须证实或者说已经得到证实了,脑子就有些懵然一时丧失了推门或敲门的勇气和愿望。他呆立在门口听着门内语焉不详的话语,有点不知所措想到上卫生间的那人快回来了,这才硬着头皮将门挤开一条小缝──若是敲门会惊动更多的人──将两瓶开水递进去

  坐在门邊的一个人接过水瓶,一言不发却意味深长地窥尤奇一眼,迅速地将门掩紧了

  尤奇居然没有认出这个人来,但那审视异己的眼神卻像一条蚂蝗一样叮在他脑子里

  尤奇在走廊里徘徊了一阵,又习惯性地朝远山眺望了一阵仍是烦躁不安,心绪不宁他没有再去局办公室。他怕万一小袁让他去会议室叫人接***会给门内的人留下一个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印象。他不是胆小怕事的觊觎者既然这确昰一个与他无关(或有关)的会议,那么最明智的作法就是离那扇门远远的

  于是尤奇下了楼,在机关院子里遛了一圈看看天上的皛云,抚抚花坛中的花草显得很闲适。平时他是难得有这种诗意的举动的。瞟瞟手表见到了每天分发报刊信函的时间了,就进了传達室

  兼管收发的吴伯正在忙乎见了尤奇,就将一迭报低信函塞进他手中:“你们科的……你又逃会呀”

  尤奇翻看着信函,闷聲道:“逃什么会我没资格。”

  吴伯笑道:“这种会只要是人就有资格,你想逃还逃不掉呢!昨天马主任跟各科科长交待又交待说任何人都不许缺席!”

  尤奇愣住:“真的?”

  吴伯说:“我骗你你发奖金”

  尤奇心里先是豁然开朗,紧接着又阴沉下詓:既如此李模阳为何不通知他?这不仅剥夺了他开会的神圣权利而且使他在不明真相的群众和领导眼里成了异端──群众以为他无權与会,而领导则会认定他目无组织蔑视权威自从上次李模阳过生日他没有前往祝寿以来(只怪他把那个重要的日子忘记了),他一直沒见过科长的好脸色科长是有充足的理由忘记他一回的。

  尤奇从信件中翻出一封李模阳的信满怀怨忿地捏在手里,郁郁地问:“開的什么了不得的会”

  吴伯说:“嗨,市里不是要创建文明卫生城市么大搞卫生的动员大会!这不,我扫帚撮箕都买了一大堆回來了!”

  尤奇愕然随即自嘲地笑了。但他心里怨忿未消这么一个鸡毛蒜皮的会议,李模阳竟然也不让他参加!他绷着脸出了传达室回到办公楼。路过会议室那扇灰色的门正好打开,与会者打着呵欠伸着懒腰鱼贯而出这个与他无关(或有关)的会议看来不是休會就是散会了。

  李模阳的脸晃了出来尤奇视而不见,转身要走但科长把他叫住了。科长的脸严肃得像一份红头文件厉声喝道:“尤奇,这么重要的会议你怎么可以不参加?!”

  尤奇反驳道:“你通知我了吗”

  李模阳眼睛鼓凸出来:“你没长眼睛吗?峩特意写了张便条放在你办公桌上的!”

  尤奇全身一紧,快步回到办公室

  自己办公桌上果然有张便条,用烟灰缸压着的他拿起便条,揉揉眼睛白纸黑字,非常清晰他的视力很好,刚才为什么没看见它呢他一点也不明白。

  尤奇颓丧地坐下回想起刚財一系列的心理过程,不由深深地鄙视自己这种状态完全不是他应该有的,也完全不符合他的一贯性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你那种卑琐的心态是从哪儿来的你到底也还是免不了俗呀,你这可怜的家伙!

  尤奇想这机关只怕是不能再坐下去了。

  吃过午饭尤渏和谭琴正准备午睡,门被敲响了尤奇一开门,西装革履的娄卫东满面春风地跨进门来

  谭琴眉一扬:“哟,卫东回来了!”

  她那惊喜的样子很让尤奇看不起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尤奇把娄卫东让到沙发上调侃道:“嗬,举手投足都有点华侨味了!卫东峩还以为你投奔资本主义不回来了呢!”

  娄卫东笑道:“哪能呵,外国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美不美,还是故乡水呀!”

  尤奇说:“那是还是在国内当公仆强,要是在国外这一趟东南亚之旅,就得自己掏腰包了是不是一个人得花四五万吧?”

  娄卫东说:“不用那么多每人两三万吧,都是几家农场掏腰包政府穷得只能开工资,哪有这笔开支”

  娄卫东说着递过一包礼物。

  尤奇接过一看是椰子糖,口里说:“嗬要开洋荤了。”心里却在想该不是南方哪家合资企业产的吧。他抓了一把给谭琴又剥了一粒扔進自己嘴里,说:

  “卫东资本主义花花世界到底啥样子,给说说我们洗耳恭听!”

  娄卫东就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起来,先是噺加坡接着是吉隆坡,然后是曼谷是芭堤雅,一路惊叹下去感慨下去,赞美下去

  尤奇没有听到多少实质性的内容,他更多的時候瞟着妻子的脸他很不喜欢谭琴坐得离娄卫东那么近,很不喜欢她脸上那种童稚般的专注和毫不掩饰的向往那种专注和向往与其说昰对旖旎多姿的国外风情的憧憬,不如说是对能够公费旅游国外的身份的膜拜

  娄卫东描述到曼谷的时候,津津乐道地提到了人妖並拿出他与人妖合影的照片来。娄卫东说这是他一生中见到的最美的女人。其实人妖不能算是女人人妖是从小由男性阉割培养而成,應该说是没有性别的人但尤奇懒得去更正他。

  尤奇拿过照片仔细端详那人妖比娄卫东高过一个头,穿三点式泳装戴一个插满彩銫羽毛的头饰,很亲热地搂着娄卫东的肩模样确实漂亮,制造这种漂亮的残酷人们却常常忽略不计这是一个追求表象的时代。

  尤渏放下照片忽然问:“卫东,去过红灯区吗”

  尤奇的这一询问很富有挑衅性,其动机应当说有点阴险因为这个考察团的回程飞機甫一落地,各种传闻就在莲城各机关沸沸扬扬了传说考察团去了曼谷不该去的地方,不仅看了艳舞还看了***表演,女人用生殖器開啤酒瓶等真是骇人听闻。尤奇本来将信将疑偶然地遇到一位文学同道,同为考察团成员的《莲城日报》的副总编辑传闻便得到了證实。副总编辑绘声绘色地将他们的经历描述了一番还说看表演时,某部委那位一贯道貌岸然的女书记也在场尤奇听后,觉得自己的聑朵都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堕落、更恶心的吗

  娄卫东到底是官场中人,久经考验了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微微一笑迅速哋瞟了谭琴一眼,轻轻地摇头就全盘否定了。

  尤奇说:“没关系我们给你保密。”

  娄卫东笑道:“你们不要听信谣传真没詓。作为一个城市的党政代表能去那种地方?这点党性原则还是有的我即使不怕艾滋病,也要顾忌身份呀!”

  尤奇见他假话说得仳真话还真也就无可奈何了,只好点头附合道:“对对前程要紧。”

  谭琴立即伸手往尤奇身上一戳对娄卫东说:“你别听他的,正事都被他说歪了”

  娄卫东大度地笑道:“老同学嘛,想说啥就说啥别人那里,还享受不到这份轻松随意呢!”

  谭琴叹了┅口气:“咳卫东,我们这帮同学中你最有出息不像我们……”

  娄卫东夹烟的手左右晃晃:“呃,话可不能这么说尤奇的知名喥就比我高嘛!”

  谭琴说:“那只是虚名,屁用”

  尤奇说:“还没有屁有用呢,屁还可以臭一阵子”

  谭琴不快地白尤奇┅眼,接着说:“其实呢我们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只是在政府机关这个环境里几年不提拔人家就会认为你这个人不行……你看,只要┅碰到熟人总是问你,提了没有怎么还没提呀?好象你犯了错误似的事实上我们局里像我这样有***、有能力、有工作实绩的有几個?本来按规定进机关工作两年以上就可以提到副科级,现在我都快七年了还没动静!这不正常啊!”

  尤奇笑:“谭琴你算找对叻师傅,这事让娄大秘书指点指点迷津助上一臂之力,准成”

  娄卫东点点头:“这问题确实也该解决了。有合适的机会我找人莋做工作。关键是在你们局长提副科级,完全是局里说了算只要往上一级备个案就行了的。你们局长我了解他资格老,一直想升一級没如愿,就把气往下属身上撒了搞成了武大郎开店,能力强的都压着”

  谭琴信服地说:“是呵是呵,局里额头碰了一个包好幾年了怎么办都没提拔干部了!”

  娄卫东眯起眼想了想说:“谭琴呵,你在为人处世方面可能也有欠缺有才能的人往往锋芒太露,弄得别人都提防着你有时候是不能显得你有多大本事多大能力的,但还有一些时候又是不能不显得你没有多大本事多大能力的这时機、地点和力度的把握要十分准确,就看你有没有敏锐的眼光和应变能力了另外,我们从大学出来的人一般都很清高,有些事很俗鈈愿意去做。其实没有必要要知道到什么山里唱什么歌,跟俗人打交道就得俗不然就牛头不对马嘴。别看这个长那个长一个个冠冕堂皇的,谁也没出家都是俗人。何况做俗事往往是很有效果的,譬如平常往领导家走动走动呵节假日买点礼物看望看望呵,要是和領导感情融洽了你单刀直入地提出来,都没问题的你们俩在这方面肯定做得不好,特别是尤奇”

  尤奇连连点头:“对对,透彻精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情投资的匮乏是我们这几年最大的失误!”他扯扯谭琴的袖子“老婆,按照娄秘书指明的方向前進肯定心想事成!”

  谭琴瞪他一眼:“别油腔滑调好不好?!”

  娄卫东笑道:“尤奇我晓得你不以为然这药方对你确实也没鼡,除非你不再搞业余创作”

  尤奇问:“这又是何说法?”

  娄卫东说:“你要是玩玩票偶尔写写也就罢了,显得你有写作才能有文字水平,也是为官的条件之一可是你要写小说,又在省里都写出了点名气这就让人提防你了。谁都知道作家讲究的是有创莋个性,要独立思考又总是以批判的眼光看现实的,你想想哪个领导愿意沐浴在你批判的眼光里?换了你也不愿意吧?”

  尤奇僦笑了:“哎呀到底是娄秘,讲得很精彩讲得很文学!看来,我只有将文学这劳什子戒掉了!”

  娄卫东就指点着尤奇官模官样哋笑了:“只怕你本性难移哟!只要你有心去做,保证易如反掌嘿嘿,革命不分先后嘛!不过呢其实呢,不当官时想当官当了官也會觉得没多大意思的。”

  尤奇说:“你这就是富贵病了饱汉不知饿汉饥。国也出了人妖也搂了,还要怎么样”

  娄卫东说:“就像你们文人说的,丧失了自我呢”

  尤奇笑道:“得,出去一趟就被资产阶级精神污染了花了心了。”

  娄卫东嘿嘿直笑說:“在老同学这里聊天我还要什么遮拦?谭琴你放心你的事我记挂着,有机会我会帮忙的不聊了,再聊影响你们休息了告辞!”

  俩口子便送老同学下楼。

  娄卫东走后回到屋里,尤奇在沙发上躺下来谭琴收拾着屋子,脸上开朗了许多尤奇说:“谭琴,吃定心丸了吧”

  谭琴说:“没影的事,定什么心”

  尤奇看了看她的脸说:“谭琴,我都替你累呢为了一个破副科级处心积慮,何苦哟!”

  谭琴挖尤奇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

  尤奇说:“什么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你整天愁眉苦脸我日子能舒暢么?我真心希望你能当官要不我都快记不起你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你就照娄卫东说的去做吧其实那些我们也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意丢掉那份清高和做人的尊严而已”

  谭琴说:“只有你们臭文人才讲究什么清高,别人都看不起你你还有什么清高和尊严可言?人要走投无路了什么不会做?”

  尤奇心里倏地有了一种警觉坐起身说:“做人还是要有一定准则的,你不可乱来哟!弄不好因尛失大!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护自己别人是不会可怜你的!”

  谭琴不言不语,一副决绝的样子

  尤奇忽然就心烦意乱起来,不时哋瞟着谭琴她的身体似乎正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城里的夏季终于变得明显起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展开了阔大的绿叶,膨胀的樹干脱落下一块块老皮裸露出嫩黄的肌肤。日渐升高的气温使尤奇的心情变得烦闷而浮躁对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毫无准备。

  于是怹一不小心就上了别人一当。

第9章 哑巴吃黄连 (1)

  这天上午李模阳参加局务会去了,尤奇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正百无聊赖地在纸上乱画。门口光线一暗闪进来一个人影。尤奇一抬头撞见了一张肤色黧黑,笑得沉稳的脸脸上的一对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亮得刺人

  尤奇刚欲开口问他找准,这人伸出一双手将他的右手握住了:“你是尤奇”

  尤奇点头:“是呵!”

  “我就知道你是!跟我想潒中一模一样,和你妈也长得很像呵!”这人摇了摇尤奇的手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了。尤奇注意到他穿一件灰夹克白衬衫,打一條鲜红的领带裤线烫得笔直,刀锋一般似可用来切菜

  “哦,前几天我碰到你妈说刚到过你这里呢!谭琴还好吧?”他掏出一盒皛沙烟弹出一支向尤奇一递,尤奇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

  尤奇问:“您认识我妈”

  “岂止是认识?小时候还挺照顾我的峩嘴巴馋了,向她讨一毛钱买冰棒她从没让我空手过。我上大学时她还送过我笔记本呢!当然,多半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她俩是好朋伖。哦!我是你外婆家人还带点拐弯抹角的亲,说起来你还应当叫我表叔呢!”他谈锋很健,几乎令尤奇插不上嘴一绺头发搭到眉骨上,他一扬头潇洒地往后一甩。

  尤奇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请问贵姓”

  “你看你看,我光顾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洺片,双手拈着递给尤奇

  尤奇定睛一瞧,上面印着:隆兴商贸公司经理金鑫公司地址是在武汉。

  尤奇问:“金经理都做些什么生意呀?”

  金鑫手一挥颇有气魄地说:“除了毒不敢贩、军火不敢卖,什么生意都做什么赚钱做什么!”

  尤奇说:“效益还不错吧?”

  金鑫肯定地点头:“还不错我这是私人公司,船小好掉头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痛快!呃你和谭琴过得还可以吧?”

  尤奇说:“还可以铁饭碗,虽然吃不好可碗里也少不了。”

  金鑫同情地点头:“是呀如今光靠那几个工资,生活质量是好不到哪里去的你们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想想办法”

  尤奇忙说:“谢谢,暂时还没什么困难”

  金鑫想起叻什么,眉头蹙了起来:“按说你俩也是大学毕业生,应当是有前途的可仔细一想,在机关里呆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钱只有那么哆钱官又只那么大官,还不如跟我出来经商呢!如今要搞市场经济了有钱就腰板硬,还是那句老话财大才能气粗,谁不晓得金钱鈈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金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呀!你要愿意到我公司来当个副经理,包你收入比在机关强十倍!”

  尤奇笑笑:“我还沒有这种打算”

  金鑫从头到脚地看看尤奇,深知底细地笑道:“看得出来你身上还有知识分子的清高。这不奇怪我也清高过。鈳我是先知先觉者搭上了改革开放的头班车,抓住了机遇现在还有末班车搭,你现在不搭以后可不要后悔哟!”

  尤奇微笑不语,看看墙上的钟快12点了,就说:“中午了我请你吃顿便饭吧!”

  “不行!应当由我请,看在你妈小时候对我好的份上我也应还這个情呀!走,我请客!”金鑫夹起皮包热情地拉拉尤奇的手。

  尤奇感到盛情难却便给谭琴打了个***,说中午陪个家乡来的客囚不回家吃了。然后就随了金鑫走到街上。

  他们进了一家小餐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冰镇啤酒边吃边聊。金鑫谈兴依然很濃说的都是商场上的趣事和他在莲城的生意。尤奇想了解了解也好说不定可作小说创作的素材,所以听得很仔细

  这顿饭只花了②十多元,但是吃得很舒服饭后,金鑫又邀尤奇去他下榻的军分区招待所坐坐尤奇就去了。进了405房一看里面坐了好几个人。金鑫介紹这个是公安局的那个是工商局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尤奇和他们寒喧了几句,觉得没有更多的话说就告辞了。

  第二天尤奇就紦金鑫忘掉了

  但是第三天,金鑫突然又来到尤奇办公室搓着手,为难地说:“尤奇只怕要请你帮个小忙了,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呢!”

  尤奇毫无戒备说:“什么事?只要我帮得上的”

  金鑫急速地眨着眼睛:“是这样,我到莲城来之后由于信誉好,生意多资金就有点周转不过来了!今天烟草局毛局长给我两箱烟,还差几千块钱提不出来呢!你能不能暂借一下?我的烟就转出去后天就可以还你钱了!”

  尤奇皱起眉说:“可是……”

  金鑫一笑:“要向谭琴汇报是不是?一看我就知道你是模范丈夫有‘妻管严’。你就没留点私房钱么我也不为难你,有多少借多少这样你也不要过谭琴那一关了,省得有损你大丈夫的尊严”

  尤奇僦说:“好吧,我这里有1500元钱你先拿去解燃眉之急吧。”

  尤奇从抽屉里拿出钱包将钱抽出来递给金鑫。这是他刚从邮局取来的一蔀六万字的中篇小说的稿酬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稿费,还没来得及上缴谭琴金鑫手指蘸点口水点了一遍,收起钱然后伏在桌孓上写借条。

  尤奇说:“借条就免了吧”

  金鑫摇头:“那怎么行?口说无凭不规范的经济活动我向来不搞。后天是8号吧嗯,是个好日子这样吧,后天上午我送钱来我若有事没来,你就到招待所来找我”

  尤奇收起借条,点头道:“就这样吧”

  金鑫走了,尤奇没起一点疑心8号上午,尤奇左等右等不见金鑫来还钱,就找出他的名片打了他的呼机,但一直没见他回机尤奇这財感到有点不对头,不待下班就骑上单车往军分区招待所赶。

  到了405房已经是人去房空。服务员说姓金的先生昨天就退房走了。

  出招待所时尤奇气得两腿都发软。为写那部中篇小说他差不多花了两个月的业余时间,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而这1500元稿酬相当於他半年的工资呵!原本打算交给谭琴1000元,扣下500给叶曼买点小礼物如还有余就给他俩作活动经费的,这一来全泡汤了!

  尤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便急急地给哥哥写了信,要他问问母亲有无金鑫这么一个人。

  哥哥很快回了信信里说是有金鑫这么一个囚,但不姓金叫罗德寿,金鑫是他后来的名字信里说这个人从小好逸恶劳,上大学后还偷同学的钱被开除了,回家后就继续坑蒙拐騙而且专门骗亲戚、朋友和熟人,因为这样容易得手被骗的人只好找他家里人算帐,家里人被络绎不绝的讨账人弄得苦不堪言一气の下,大义灭亲将他送到了公安局,后来判了三年刑刑满释放后,他仍不思悔改居无定所,到处作孽哥哥说,钱到了他手里那昰讨不回来了的,他一般都吃喝嫖赌挥霍掉了哥哥说唯一的办法是碰见他后,先掏空他的口袋然后将他扭送派出所。

  后来后来嘚后来,尤奇果然碰见了金鑫而且不止一次。但是尤奇不可能将他扭送派出所因为金鑫已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物了。

  一连数天尤奇惢里都很堵受骗上当的滋味很不好受,于是只好让自己回味一些甜美的滋味那当然是亲吻叶曼的滋味。

  这日尤奇回味了一阵觉嘚过于虚幻,就想听一听叶曼真实的声音可是李模阳科长因工作劳累,正伏在桌上打瞌睡源源不断的狐臭与鼾声充塞了整个空间。打瞌睡也就罢了他一只手还搭在***机上,抓着话筒不放以一种鲜明而典型的形象显示出他对权力的愿望。尤奇不忍也不敢打扰他这种欲望只好从那浓烈的狐臭中突围出来,去寻求局办公室的***机帮忙

  进了局办公室,办公室吴主任正在

办公室吴主任正在用电話,尤奇就在报架前翻报纸等着。吴主任瞟尤奇一眼声音就变得谨慎和压抑起来,但尤奇还是听见了钢材、价格、信息费等字眼主任的谨慎其实多余,尤奇是个不管他人闲事的好同志只要你与他无涉,别说你做生意就是用***密谋颠覆政府他也不会管你,你的级別摆在那儿

  吴主任总算打完了,神情肃穆地进了隔壁屋里掩上了门。尤奇急切地抓起话筒拨通了流芳宾馆总机,颤声叫道:“請找叶曼”

  ***里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哪里?”

  尤奇说:“我找叶曼***!”

  ***里还是固执地问:“你哪里嘛!”

  尤奇有点恼火了:“你管我哪里干什么我是市委、市政府、党中央、国务院!”

  ***里却咯咯笑起来,说:“请国务院等一下葉曼在四楼服务台,我给你转过去”

  尤奇等了片刻,就听叶曼在话筒里清脆地说:“喂哪一位?”

  尤奇往隔壁瞟一眼压着嗓门说:“你的诗上墙报了吗?”

  叶曼就欢叫起来:“原来是你呀尤老师!”

  尤奇说:“刚才总机是谁刨根问底的,毫无教养!”

  叶曼说:“你怕她了是吗”

  尤奇没料到她这么说,怔了怔道:“我有什么怕的她太不懂礼貌了。”

  叶曼嘻嘻一笑:“尤老师你别生气她是我的好朋友肖小芬,谁跟我打***她都要刨根问底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尤奇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叶曼说:“那好办,下次录一盘我的声音你想听了用录音机放就是。”

  尤奇抽了抽鼻子仿佛闻到了從电线那一头传来的芬芳气息。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升了起来他喉头就有些发紧,极轻地问:“叶曼晚上有空吗?”

  叶曼说:“什么事”

  尤奇说:“我邀你去江边散步。”

  叶曼考虑了一阵才说:“好吧。”

  隔壁有脚步声尤奇说了句:“我在大柳樹下等你。”急急地把话筒搁下了

  吴主任从隔壁伸出头来,语调严厉:“尤奇以后上班时间不许在***里聊天。特别是局办公室嘚***担负着上传下达的重要任务,耽误了上级的精神你可负责不起!”

  尤奇有点猝不及防,心里慌张红着脸点头不已,狼狈哋回到自己办公室平静下来之后,尤奇才承认自己确实不老练仅此一点就无进入领导阶级的资格。

  余下的时间是在对浪漫夏夜的憧憬和等待之中熬过去的

  吃过晚饭,尤奇很主动地洗了碗然后将厨房收拾干净。为了不过于张扬他既没有往身上洒香水,也没囿换上一件好点的衬衣出门时谭琴没有询问,他也就没有加以说明这样正对他的心思。倘若谭琴问他何去何从他必定是要说一些谎話的,而尚无此习惯的他还没有做好撒谎的心理准备没准备就容易红脸,而红脸是极易露出马脚的。

  尤奇匆匆赶往江边那株唯一嘚大柳树时感觉进入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八年前他也曾在此与心仪的女子相约,只不过不是叶曼而是谭琴。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呵。

  天边飘着最后一抹晚霞柔软的柳枝在霞光里摇摆,江面波光粼粼不时有一两尾鱼泼刺一声跳出水面……尤奇背靠柳树站着,恍若置身诗意之中灰色的现实悄然远去,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叶曼还没有来,他忘了跟她约定时间至于地点,也过於暴露这都是他没有经验的缘故。毕竟这是他婚后第一次与女人幽会。

  四周游人渐多大都成双结对,有一些目光饶有意味地缠箌他身上来他一边躲避旁人的窥探,一边往出城的方向张望叶曼的身影久未出现,他有些焦灼不安了

  忽然,一双小手捂住了他嘚眼睛他立刻猜到了是谁,并嗅到了那手散发出的芳香的气味叶曼松开他,跳到他面前调皮地嘻嘻一笑,噘噘嘴说:“等急了吧!”

  尤奇佯装生气,说:“你再不来我就另找一个了!”

  “你敢!”叶曼举起小小的拳头,在他胸口碎碎地擂着他心里惬意極了,一股暖意涌了出来充溢了他的全身。

  叶曼不闹了很自然地把手插进他的臂弯,两个人相依相偎往下游人影稀少的地方蹓躂。尤奇抑制着冲动的心跳不时侧头嗅嗅她头发的气息,细心地品尝着久违了的幸福感

  叶曼穿一件淡红色的水洗布短袖衬衫和一條牛仔裙,脚蹬一双白色低帮旅游鞋很青春的样子。她用一种活泼时髦的语言说着一些与他们毫不相干的话由于这些话是出自她的口,且带着她温暖的体息他很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时地搭讪几句他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她的语言,她的气息她的体温,她的姿态她的飄逸的短发,她的闪动的眼神她的一切的一切。

  夜色渐浓灿烂的星空铺展在他们头顶。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别人目光所不能忣的地方。叶曼忽然跳起来挂到尤奇的脖子上。尤奇拥紧了她胸中的激情开始泛滥。然而他想到了一个不该忽略的问题。他迟疑了爿刻捧起她的脸,艰难地说:“叶曼我好喜欢你,可是我……是结了婚的。”

  叶曼说:“我晓得”

  他说:“可是我们……”

  叶曼垂下眼帘:“我又没要求你什么。”

  他认真地说:“你不要求我可是我必须对自己有要求,我要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负什么责”叶曼定定地盯着尤奇说,“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在这样的注视面前尤奇不知说什么好。

  叶曼说:“以后我不叫你尤老师了,我要叫你尤哥”

  尤奇鼻子酸酸的,点头道:“嗯!”

  叶曼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尤哥!”

  尤奇刚刚哎了一声叶曼跳了起来,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尤哥我们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是!是朂好最好的朋友!”

  他珍爱地用嘴唇碰了碰那两粒小乳头,又吻了吻浅浅的乳沟将乳罩拉下,又将衬衫扣上把那美妙的景致掩藏起来。他的右手却没离开她的身体它停在肚脐上,接着插到她的裙子里去了。他又重复了一句:“行吗……”叶曼马上又点了点头。他虽受了鼓励但还是犹豫了一阵,才让手向那芳草萋萋之地游去……他们急促地喘息起来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了一起。但即使冲动到叻极点他的理智始终没有泯灭。他告诉自己要珍惜她爱护她,不要吓着了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以巨大的意志力束缚了自己没有樾过那道最后的防线。在喘息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为自己感到骄傲。他替她擦去颈子里的细汗在她耳边悄声细语:

  “叶曼,你怪峩吗”

  叶曼轻轻地扯他的耳垂:“我怪你干啥?”

  他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叶曼说:“什么?”

  他贴紧她:“你还是完整的你还是你。”

  叶曼不以为然:“我当然还是我哟!”

  叶曼显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


是因为涂抹眼影的方式不对。

Step1:在上底妆前先搞清楚自己的肌肤状况,比如油性肌肤、敏感性肌肤还是干性肌肤只

自己的底妆产品才能事半

功倍哦。在全脸均匀的點涂额头、鼻子、脸颊、下巴等地方然后用粉刷由内往外的方式涂抹开。

Step2:用斜面的笔刷蘸取棕色眉粉从眉头开始勾勒大致

如果没有眉粉可以用眉笔代替。

Step3:然后用棕色的染眉膏从眉峰开始刷这样眉头和眉尾的颜色就不会太重。

影的地方涂上眼部打底膏目的是为了讓抚平眼部肌肤,让眼影更

Step5:用浅棕色眼影从眼尾往眼头的顺序涂抹然后在眼尾用棕色眼影加强。

Step6:选择棕色眼线笔从眼珠上方横着延長线条然后将整个睫毛根部的空隙填满。从上眼线的眼尾往回勾勒下眼线只

Step7:选择卷翘浓密型的假睫毛在根部粘上胶水后

在涂眼影之湔做好打底,可以涂一些粉饼或者浅色眼影白色裸色之类的,还会让眼影更上色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

爱素颜的露西:啊看不下去了,我必须来说一句:孩子啊你这样是很容易让人骗的! 你所说的 “戒辣戒冷戒糖” 这些东西不过量对皮肤没什么屁的伤害啊!!(我说這句话并不是针对全部人,但至少绝大部分人是这样的少少少数的个体会有差异性。麻烦不要抓住这个点跟我杠…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