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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寻莲》by兼毫笔,豪放温情攻VS文雅深情攻X调皮捣蛋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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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古风正剧,有宫斗有江湖,有绵绵情意,也有叱咤风云。不是口水文,喜欢看搞笑的请慎入

自认为文笔不差,偶尔写首小诗(专业人士及考据爱好者,请轻点儿喷……)

已经码了33万字,楼主上班之余还在努力中!

白麟活了十几年,最怕离别。却被迫远走,接二连三遭受离殇。

林烨活了十几年,天真无邪。却骤然被情爱击中,不知所措。

常臻活了十几年,逍遥自若。执意将他守护,却不料深陷泥沼。

天下六州一疆又一寨,谁是谁的主导,谁是谁的命中注定?

白麟时常会陷入一个纷杂遥远的梦境,一幕一幕夹杂,一遍一遍循回。

梦中的自己,依旧是年少的模样。

耳边有埙声悠扬,婉转绵长。转眼望去,高瘦的少年停下吹奏,浅浅挂着微笑,躬身道一声:“少主。”

下一刻,他的笑容被游子滩上不见五指的黑夜生生撕碎,被壮硕虬髯的西域商人推搡着,重重倒在游子滩冰冷的沙石上,紧闭双眼,昏死过去。

急忙出手相救,却不知为何,脚下钉住了一般,挪不动一分一毫。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摧残施暴,心急如焚,束手无策。

晦暗天穹上,忽有烟火浓烈决绝地绽放。

少年的身影在火光中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含泪的双眼。她强颜欢笑,朱唇轻启,慢慢道:“咱们,两不相欠。”

心里一抽,抬手拭去她面上泪水,一滴滚烫,一滴冰凉。

蓦然间,那张脸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在眼前徘徊不去,久久驻留。

眉如钩月,瞳若春水,唇角那一抹笑意天真顽皮,干净得像夏初微醺的风中,摇摆生姿的白莲。

那人拉住自己的手,笑弯了眼,声音清亮如溪涧,一字一字清晰入耳:“我,等,你……”

言罢转身离去,身旁多了一个挺拔坚毅的背影。他复又停步,扭头回望自己,可眼中笑容不再,徒留失望茫然。

原来心如刀绞,在梦中依旧能够这般真切。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可那人却渐渐远去,无论如何也再听不见。

焦急间猛然惊醒,弹坐而起,浑身是汗,满面湿凉。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只有层层帷幔,沉甸甸压得人透不过气。

手中紧紧攥着胸前白玉坠,力道太大,掌心里印出坠子上的图案,一片红白相间,混乱交错,一如他的心绪。

怔忡错愕中,幔外有人调弦浅唱,歌声飘渺,恍如来自无垠天际。

唱的,竟是那首早已烂熟于心的水乡歌谣:


  他最近很宝贝一个美玉,名叫【兮忘成大神】。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他每晚都会把美玉放在枕边陪伴睡觉。
  这天,他晚上回到房时,突然发现一个身穿翠绿长袍的俊美男子坐在床头。
  他吓了一大跳,立马大声质问:“你是谁?!”
  “你还记得你那个很宝贝的美玉么?”低沉有磁性的声音格外好听。
  他激动的跑过去,欣喜的问:“你是【兮忘成大神】美玉变的?!!”
  翠绿的身影一把把他扑倒在床上,邪魅一笑,然后说:“不,我是那个枕头。”
萌哒哒的偶走了,正如偶萌哒哒的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爪子!~
    --盗尾巴者,格杀勿论。
    --大家盯着我的ID读三遍,然后再大声的告诉我,你读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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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是一年春好处】

大铭庆奉五年春,百废俱兴,四海承平。

皖州宛海城,城东林府。

“快背!背不出来,打手板子!”夫子捏着把戒尺,恶狠狠喝道。

面前跪着的锦衣孩子,吓得浑身一抖,粉嘟嘟的小脸上滑下一滴眼泪,吸吸鼻子,结结巴巴小声咕哝:“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貌思恭……言思……思……”

声音越来越小,再接不下去。偷偷抬起眼皮,瞥一眼夫子,急忙又垂下:“言思……敬……”

夫子黑着脸,戒尺已举在半空:“手!”

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拳头,背在身后,不肯伸出来。

夫子嘴角一跳:“嗯?”

孩子又一抖,颤颤巍巍抽出一只拳头,曲着胳膊肘,战战兢兢伸到夫子面前。

夫子一把拽过,掰开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戒尺狠狠落下。

“哇……“孩子吃痛,扬起小脸,号啕大哭,霎那间成泪人儿。

夫子毫不留情,一下接一下抽打,嘴里也不停,又凶狠又失望:“不肖之子!不肖之子!林老爷学富五车,勤勤恳恳,怎么生出你这么个***!“

哭声清脆响亮,带着满心委屈与伤心回荡在书房里,明媚春光似乎也跟着黯淡下去,没了生机活力。

候在屋外的婢女不由蹙眉揪心,实在听不下去。提起裙摆,恭恭敬敬跨进门槛,清清嗓子,端端一福:“夫子,时辰到了,大公子正在老爷房中候着。“

夫子正预备下一轮严打,闻言一滞,手停在半空,一股闷气堵在喉咙眼里。

只好讪讪罢手,唉声叹气,愁眉苦脸。驼背弯腰收拾完东西,瞅一眼不住啜泣的孩子,长叹一声,无奈离去。

婢女皱着眉头,冲那背影无声一啐,半掩上房门。

架着腋窝把孩子抱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怜爱地搽去眼泪,拍着背轻轻摇晃:“小烨儿乖,不哭了,好不好?”

叫林烨的孩子紧紧搂着乳娘董芳的脖子,小脑袋倚在肩窝里,抽搭几声,挂着眼泪蹭蹭:“嗯……”

董芳轻轻抚着他缎子似的头发,微笑道:“眼睛哭成红桃子,仔细被孙猴子摘了去。”

林烨噗哧笑了,爬起身,手背抹抹眼睛,鼻子里还带着哭腔:“烨儿喜欢乳娘,不喜欢大哥的夫子……”

董芳亲亲他的小脸:“乳娘也不喜欢他,小烨儿还小,背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来做什么?”

林烨笑得更开心,用力点头,眼睛里噙着层薄雾,圆溜溜水灵灵,像极了刚捞上来的斛珠子。

董芳抱着他,拉开门往外走:“外头来了个小哥哥,小烨儿去跟他玩儿,好不好?”

林烨嘴角扁扁:“烨儿不喜欢哥哥,烨儿喜欢小棠妹妹。”

董芳宠溺地看着他:“为何不喜欢哥哥?嗯?”

林烨低着脑袋绕衣角:“烨儿喜欢踢毽球,扎纸筝,看小鱼,喂小鸟。可爹爹说,这些都是姑娘家的玩物。大哥就不跟烨儿玩,新来的小哥哥,肯定也不喜欢。”

董芳笑道:“小烨儿不去问问,怎知他不喜欢?他腰里呀,还别着把雕花刀呢。”

林烨听见“雕花”二字,眨眨眼,来了精神,蹬着腿要下地。

董芳又亲亲额头,刚弯身放下,还未来得及叮嘱,人已经一溜烟儿跑远了。

两只小脚丫踏着锦鞋,捣腾的飞快,眨眼功夫就奔到前院。

正厅里传来爹爹的说话声,还有一个陌生男子的朗笑。

院中树下,站着个一身黑衣的孩子,正仰起头,望向蔚蓝天空上几片淡云。

林烨一见之下,脚下立马刹住,呼哧呼哧直喘气。心想,这定就是乳娘说的小哥哥。

黑衣孩子听见声响,转过头,看见来人,勾勾唇角,露出善意的笑。

林烨歪着脑袋,睁着大眼睛,打量新鲜玩意儿似得上下端详。

眉似剑,目如星。年纪稍长些,个头也高些。腰里挂着把短刀,雕花繁复的刀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衬着墨色紧身猎装,怎么看都比自己神气。

林烨满心好奇,向前迈一步,却还有些怕生,伸出的脚又退回来,脆生生道:“你……你是谁?”

那孩子转正身子,煞有其事抱拳:“泓威镖行,陈常臻。“放下手,”你呢?“

林烨见他行礼的模样,又听见“镖行”二字,小脑袋瓜里立刻闪过小人书中描绘武林大侠执剑江湖的场景,顿时羡慕无比,又觉新鲜有趣。

眼睛直直钉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咕哝:“林烨。火字边一个华。”

常臻点头微笑:“我记住了。”

林烨一喜,原本还怕他像大哥一样不待见自己,可这人左看右看,都毫无恶意。

暗暗点头,放下心来,踟蹰着往前走几步,仰起小脸:“常臻是哪两个字?“

常臻咧嘴一笑,拿起他的手,低头却见那柔软的小手心里,一道一道红肿,不由怔了怔。倒也没问什么,换只手放在掌中,以指为笔,一笔一划慢慢写:“经常的常,臻,一个至,加一个秦,来到之意。“

林烨低着脑袋看:“经常……来到……“嘻嘻笑:”经常来我家。“手心被划的痒痒,收回去在小白袍子上一个劲蹭。

常臻听他胡扯八道,嘿嘿几声,也不揭穿:“叫我常臻就成。”

“常臻,常臻……“林烨试着唤道,颇为顺口,很是满意。眼珠转转,盯上他腰间:”常臻,你的刀真好看,给我瞧瞧。“说完伸手就要拿。

常臻下意识往后退,林烨却已握住刀柄,拔出来两分,利刃寒光刺眼。

一把抓紧手腕止住:“哎,小心!”

林烨被喝得吓一跳,见他面色微沉,以为自己惹怒了他,立刻犯起怯,柳叶眉垮垮垂下,眼瞅着就要拔腿逃跑。

常臻却抓着他没松手,只把人拉远些,另一手小心翼翼抽出刀,稳稳当当举到林烨眼前,刀刃冲自己:“我拿着,你看。这可是真家伙,割伤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林烨抿着红润润的小嘴,抬头看看小哥哥,见他没有怪自己的意思,目光欣欣然转向那柄刀。

镂空刀柄上,凤舞云绕,镶玉嵌珠,精美至极。

不由看呆了,睁圆眼睛不住赞叹。伸出莲藕似的小指头,摸摸花纹:“真好,真美,比……比我家门口的狮子还漂亮!”

林家为宛海大户,世代为官,林老爷林丘,更任户部尚书一职。林府气派讲究,处处飞阁流丹,花团锦簇。林烨口中所说这两头石狮,亦出自名匠之手,精雕细刻,栩栩如生。

他一向喜爱这对石狮,此时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更适合形容这柄刀的美与好。

常臻进门时也不禁多看了那狮子几眼,听他这样说,了然一笑,得意洋洋:“我练的是双刀。这一把是凤鸾刀,还有另一把,上头刻的是凰,叫凰鸣刀。”

林烨不解,眨眨眼睛:“双刀?”

常臻眯起眼乐,抬手折下根树枝,以此代刀,站到院中央,深吸口气,朗声一喝,展开身形,使了一套简单刀法。

白衣小人儿站在树荫里,直愣愣盯着灿烂阳光下的飒爽身影,看呆了,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真好,真好呐……”

常臻把断枝插回树下泥土里,收刀入鞘。见林烨眼中全是惊叹仰慕,不由得意忘形:“这算什么?我师父预备打一套新刀,待我长大长高了用。这刀太短,不够威风,斗不过贼匪,打不赢坏人,当不成江湖豪杰。“

林烨想象着乳娘讲的那些个英雄故事,一张小脸兴奋地发红,睫毛黑黑亮亮翘着,比阳光更耀眼:“我也想学!我也要作江湖豪杰!”

常臻摸摸他脑袋顶,嗤笑摇头:“你太小,学不会。“

林烨一愣,不乐意了,皱起鼻子嚷嚷:“莫笑话我个头小,我都快五岁了!爹爹说我会长高的!我也会好些东西,不比你差!“

常臻见小人儿生气了,忙弯身凑到鼻子跟前,捏捏脸蛋,顺着他来:“你会什么?说来听听。”

林烨鼻子里一哼:“我会背诗!“

说罢摇头晃脑开口,非要证明自己未扯谎,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干净:”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常臻赞许点头,却又疑惑起来。犹豫一阵,忍不住问:“那夫子为何还打你?”

林烨不服气:“原本看一眼就能记得,只是昨晚……跟棠妹妹抓小虫去,忘了背。”又哼唧一声,撇嘴:“夫子教的那些,我都不喜欢,也听不懂。”

常臻听见“抓小虫”,噗哧笑了:“他叫你背什么?”

林烨拧起眉毛:“《论语》。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后头不会。”

常臻想一想,接着背:“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见他惊奇地瞪大眼,继续道:”说的是君子处世思虑之道。等你长大些,自会懂。“

林烨先是惊讶,复又沮丧地垂下脑袋:“你什么都会……肯定不挨夫子打……“

常臻笑着挽起衣袖,伸到他眼前,胳膊上一片浅浅红痕:“我没有夫子,师父教我。急了也打,瞧这道子,扫帚抽的,还没好全呢。“

林烨看一眼红痕,仰起脸:“那你不讨厌他?“

常臻摇头:“师父是为我好,望我成栋梁之才。你夫子肯定也是为你好。“

林烨不爱听教唆,顿一顿,抿抿唇,张嘴就打岔:“常臻,你可喜欢放风筝?“

常臻一愣,挠挠头,嘿嘿笑:“我没放过风筝。“

林烨跟看怪物似的瞧他:“那你平日里都玩什么?“

林烨不禁失望,眉毛又垮下来,垂着眼角。这个小哥哥,也不喜欢姑娘家的玩物,跟大哥一个样。

常臻不知为何,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思:“要不……你教我?“

林烨猛抬眼,面露喜色:“真的?“

常臻瞧瞧天色,又指指正厅:“我爹晚些时候回镖行,我去跟他说一声,咱们还能放一个多时辰,到时回来就成。”

林烨两眼放光,重重点头,笑成一朵烂漫的花。

草坡上暖风习习,天光和煦。刚抽芽的草木婀娜轻舞,处处莺啼雀鸣,虫飞蝶戏。

常臻捷足先登,轻巧跃上坡顶。单手搭刀,深吸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气,缓缓吐出。

扭头往坡下一瞧,小人儿举着燕子风筝,一步一绊,才刚爬到半截腰。

咧嘴直笑,又掠下去,接过风筝,牵住没挨打的小手,拉着慢慢走。

好容易爬上来,林烨猫下腰撑着膝盖,累的直喘。喘完抬手抹汗,又把外袍脱掉甩到草坪上,只穿着身洁白的中衣。

低头看看茸茸浅草,左脚一蹬,右脚一甩,两只小鞋飞上天,又无声落地,滚几滚,隐在草间。

光着白脚丫跑两步,脚下软绵绵凉乎乎,很是舒服。不由弯起眼睛,冲着常臻咯咯笑,招招手,唤着他的名字。眼睛像黑珍珠一般黑油发亮,肉乎乎的脸蛋上热出两块红霞,

一连串动作顺流又迅速,自然而不造作。常臻站在一旁静静端详,只觉可笑又可爱。家中弟弟妹妹成群,可自己毕竟是养子,不免长幼有序,又亲疏有别,规矩太多,甚难熟稔。这孩子不过第一次见面,就跟自己如此亲近,竟像熟知多年一般,真是奇了。

暗自琢磨完,过去把风筝交还给他,耐心听他念念叨叨,讲解扎纸筝和放纸筝的法子,神态活似教书先生。

林烨手疼握不住风筝线,便叫刚教出的学生上阵,自己在一旁,只管指指点点,比亲自放更具成就感。

常臻对于刀法的领会能力非一般强,这般雕虫小技,如何难得倒他?只不过想哄他高兴,便故意出错,看着他在身边绕来绕去乱跑,嘴里大呼小叫,心里也不由愉悦欢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白相间的纸燕已高高翱翔在蓝天之上,变作芝麻大小。

常臻把线放到最长,扯一扯,觉得松紧差不多了,便把尾端绑在棵小树干上,坐在树下,吹着微风,有一搭没一搭,连哄带逗,陪他说那些孩子气的话。

心中难得这般宁静,仿佛周围仅剩下清风拂面,百草青青,还有坡下不远处,林府朱红的檐顶。

仿佛自己也倒长了几岁,只会嬉戏玩乐,天真无邪。不知何为养父,不知何为镖师,不懂刀法几何,更不懂师父讲的圣贤经史。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抬头一看,日头竟已西沉。

忽意识到小人儿不知何时没了声响,低头一瞧,原来已趴在自己膝头,沉沉睡去了。

闷声笑笑,把人架起来靠到树上,穿好衣服鞋,背对着蹲下身,反手抓住软绵绵的手腕,用巧劲轻轻一拉,背到背上,稳稳站起身,慢腾腾往山下走。

林烨被这么一晃,稍稍醒了几分,两手扒住肩头,眯缝着眼哼哼。

常臻听见,脚下一顿,回头对他笑笑,背好些,继续走。

林烨强撑着眼皮,迷迷糊糊嘟囔:“常臻……既然你叫常臻,就要经常来我家……陪我玩儿……”

常臻咧嘴一笑,点头答应。他向来早熟,极少与年纪相仿的孩子玩耍。林烨跟同龄孩童相较更显稚气,吵吵闹闹不停,却叫他莫名静心舒畅,不舍得走。

林烨不罢休,冲他伸出根白嫩嫩的小指头,困意难挡之下,奶声奶气撒娇:“拉勾勾……骗人变小狗……“

常臻一滞,虽觉此事矫情幼稚,但还是歪过身子,腾出只手勾住。

声音温和缓慢,如同一个简单而郑重的誓言:“定来陪你,绝不骗人。“

一阵风袭来,掀起层层草浪,吹乱了林烨额前散发。

风筝线“啪“一声断开,挂在细枝上的线轴晃几晃落下,滚进草丛深处。


来~~小萌孩儿长大鸟~~

【第二章 与君天涯共此时】

安顺大街西头,图恩玉坊。

杜淳之掏出锁匙,打开黑木门上生锈的青铜锁,吱呀一声向内推开,门框上的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林烨站在一旁,掸掸肩头:“淳姐姐,你这店都能闹鬼了。”

“可不是,“杜淳之笑笑,“是我不好,近两年竟不曾打理过,实在算不上称职的东家。”抬头看看,轻叹口气,“只是一看见这店名,心里就不舒坦。”

牌匾上“图恩“二字,取自杜淳之先夫之名——刘图恩。

杜淳之,时年二十有六,琼州玉琼城杜府次女,今宛海江南王妻妹。庆奉九年与生意人刘图恩一见钟情,欲长相厮守共度一生,家中却嫌刘图恩小门小户,不惜棒打鸳鸯,以致杜淳之与爹娘翻脸,二人私奔至宛海落户。不料婚后几年,刘图恩患上痨病,连绵病榻,不到一年竟撒手人寰。

他过世后,杜淳之先后卖掉以往经营的几间店铺,仅剩青楼白柳堂及图恩玉坊。这些年下来,白柳堂生意日益兴隆,这玉器铺子却疏于管理,破败不堪。掌柜的和雕玉师傅叫苦不迭,正欲辞退。

杜淳之有意将这玉作坊也盘出去,便带林烨先来看看,得空再帮忙打听打听,看谁能接了手。

林烨知她心里不好过,乖乖在后头跟着不吱声。

抬脚迈进门槛,铺子里亦苍凉不堪。立柜案几年久失修,玉器托黯然无光,墙角挂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霉馊。

林烨四下里瞧瞧,扁嘴:“掌柜的甚是懒散,连蛛网都不曾清理。”

“掌柜的早找好了下家,只等我放话结月钱。”杜淳之环顾四周,无奈至极。“前头是店面,侧面小门进去是厨房,后房被他们用作雕玉作坊。”

林烨往里走几步,背着手,借着斜阳,仔细打量柜架上的玉器。

青玉莲年有鱼,白玉岁寒三友,血玉如意,翡翠平安锁,各个匠心独具。架子尽头,陈着块天然璞玉,白中透青,青中透紫,未经雕琢,晶莹剔透,竟呈现出一幅绝美山水图来。

林烨不禁抚掌:“好玉,好玉!淳姐姐,此处这般破败,岂不是糟蹋了这些美玉?”

杜淳之点头,“图恩平日里最好玩弄玉石玉器,从各地寻了上好原石璞玉来,又雇了好工匠,雕出的玉自是巧夺天工。可惜斯人已去,顾不上这些罕物了。”抬手轻抚一块羊脂玉镯,纤纤素手,指如玉葱。

林烨瞥见,眉眼一弯,过来小心捏起玉镯,拉过杜淳之的手,给她戴上。

“这玉镯温润光泽,和淳姐姐最是相配。图恩兄若是在世,定会送它予你。小弟这厢借花献佛,望图恩兄莫见怪。”说罢对着店内拜了一拜,一脸严肃,满腔诚意。

杜淳之展颜而笑,这孩子总有千百个逗人发笑的法子。

林烨掀开厚帘,踱进后房,歪着头想了想,眼珠乌溜溜一转,转身跑出来:“淳姐姐,这店……就卖给我如何?”

杜淳之愣住,不知作何回答。

林家乃忠良之后,大少爷林煜得了林家骨子里的真传,立誓要中科举,及官宦。未及束发之年,便已辞别家中,搬去泓京远房姑母府上,踏上为官之路。

相比之下,小少爷林烨却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杂七杂八读过不少书,却只道“浮名浮利,虚苦劳神,且陶陶,乐尽天真”。尽管如此,林家上下依旧对他寄予厚望,望他早日成才,进京仕宦,为大铭效力。

杜淳之早些年就识得了这个小弟弟,林府也登过几次门,自然知晓其中一二。听他乱出馊主意,诧异之下,更觉不妥。

林烨见她不声响,面上一沉,嘴唇一抿,快步出了门。离远还不忘回头,挥着折扇喊:“淳姐姐,且缓缓,且缓缓!”

皖州地处大铭东南,首府宛海临海靠山,冬天虽不至冰天雪地,却也偶尔飘起鹅毛梨花。林烨自小畏寒,这个时节除却睡觉,其余时候都窝在厨房里。

林府大厨程贺置办了张软榻,摆在角落里,专供他歇息,上头蚕丝夹绒垫,绢罩鹅毛枕,舒适考究,很是费了番心思。

且说这大厨老程,在林家干了快四十年,儿子程青也一并在林府做起总管,程青之妻便是林烨的乳娘。

林烨出生丧母,六岁失怙,大少爷后又迁往泓京,极少往来。林家有如秋风扫落叶,一夜间萧条殆尽,不复从前。整个府上就剩这么一个小主子,守着空荡荡的大宅院,看谁眼里,都心疼怜惜。

老程和儿子儿媳将他拉扯大,处处顺着宠着,生怕他出何岔子,对不住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其中苦心,不言而喻,而养育之情,不亚于血亲。

林烨昨日里突然念叨起要盘玉作坊,叫老程给拿主意。老程思来想去,这主意,他拿不得。盘铺子怎么说也得花费好大笔银子,不知会大少爷一声,实在有违礼数。虽说林烨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置若罔闻,但再亲近,仆人终究是仆人,主子的事,不得过分干预。

林烨一听要修书一封,征求大哥同意,满心期许欢心,转眼间烟消云散。

厨房里香气弥漫,厚重棉帘隔去寒气,满室温暖如春。

他盘起腿支着颌,闷闷不乐窝在软榻上发呆,老程忙呈上热乎酥脆的点心,他竟也视而不见。

“少爷——少爷!”老远传来门童的呼喊。

林烨充耳不闻,两眼一闭,身子一倒,装起睡来。

门童“哗”一声掀开帘子冲进来:“少爷,瞧瞧谁来了!”

林烨一声不吭,打起细细鼾声。

门童一跺脚,上前就晃人:“哎呦少爷,醒醒,醒醒!”

林烨拧一拧,把脸埋进枕头里,拖长尾音闷声哼哼:”答应给我买玉作坊,我就醒……“

门帘又被掀开,带进来些许凉气:“什么玉作坊?再不醒我可就走了。“

林烨闻言一愣,二话不说,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怔怔盯着来人。

那人含笑瞥来,墨黑劲装,貂皮大氅,手搭着腰间刀鞘,端的是风姿飒爽,英俊潇洒。

“常臻!”林烨眼里阴郁一扫而光,跳下软榻,鞋也不穿,跟鼻涕虫似的粘上去。

“哎呦!陈公子!”老程拍拍两手面粉,在围裙上抹干净,欠欠身,一脸皱纹笑成核桃。

常臻见林烨光着脚,便把人拉回软榻上,坐到旁边,伸手在他脑袋顶揉揉,往前探出身子:“程老伯,今儿又做什么好吃的,离老远就闻见了。”

“陈公子来的正好,今年冬天冷的早,年还没到,这院儿里的梅花就提前开了。小的摘了第一批花瓣,做了些梅花奶酿。小少爷一向喜欢,陈公子可也尝尝?”

“甚好,甚好。“常臻瞧瞧林烨,笑道:”程老伯,他这胃口,真真被您老人家带刁了。一般饭菜入不得法眼,难伺候的紧。”

贴身婢女小桃正巧进来,听见这话,掩嘴调笑:“他不仅口味难伺候,人也愈发难伺候,动不动就甩脸子,叫人吃不了兜着走。”

林烨眼一横,“好哇,胳膊肘向外拐,仔细我扣你月钱!“

“月钱扣与不扣,得问程总管,你说不作数。“小桃杏眼弯弯,也不怕他,拈着香帕指指林烨,继续告状:”陈公子,他昨个不高兴,便鸡蛋里挑骨头,埋怨茶太淡,烛台上蜡油太多,被褥不暖和,毛笔冻硬了不顺手,嚷嚷一晚上,叫人睡不了觉。“

林烨抄起只鞋,准准扔过去。

小桃咯咯直笑,扭身躲过:“少爷别人的话不听,只听陈公子你,回头可得好好说说他。“说罢端起茶壶,撩开帘子出得门去。

常臻朗声大笑:“我不过三个月没来,你可是添了好些麻烦?嗯?”

林烨扭头一哼,眼底却满是笑意。

常臻脱下氅子披在他身上:“这趟走的急,来不及给你买新鲜玩意儿,这披风权当赔礼了。”

林烨低头瞧瞧,又摸一摸,皮毛触手顺滑,仿佛绸缎,犹自带着体温。抬头眨眨眼,指指陈常臻腰间:“何不拿你那尚方宝刀作赔礼?想来比这氅子更值钱。”

“你又不会使,要刀来做甚。”

林烨举起两只手,凭空比划:“给老程切菜,必能豆腐细如丝,削肉若红缨,成天下一绝,无人堪比,绝不输给你那鹤天刀法。”

常臻嗤道:“胡说八道,没个正行。“

林烨嘻嘻笑,转换话题,“常臻,这趟打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走了趟泠州,回来路上大雪封山,耽误了好些时日。本想赶在年前回泓京,眼下看来,在宛海过完十五再走罢。”

老程从活儿里抬起头:“那可甚好,多个人过年,热闹不少。”

林烨往常臻身边挪挪,脸上喜滋滋的:“那可先说好,三十的饺子,初一的炮仗,初七的书市,还有十五的花灯,一个不许落!是了,初六要去淳姐姐那儿讨杯开市花酒喝。”

“吃喝玩乐,何时少的了你?淳姐姐前些日子差人送信,叫我替她捎些物事,即便不讨花酒,白柳堂也定要去的。“

林烨狡黠道:“陈大侠年纪轻轻便已平步青云,高坐镖头之位,不知有多少名绅豪士,等着给自家闺女说亲呢。”

常臻白他一眼,不以为然:“我跟爹早打了招呼,孩儿年岁尚轻,愿再学几年本事,但凡有人上门,一概退回去。”

“啧啧,一句年岁尚轻,不知砸碎多少少女春心。”林烨见梅花奶酿已端上桌,撑着榻沿蹭下来,趿拉上鞋,走到桌边坐着。

荼白暗纹五瓣花型瓷碗,热奶冒着白雾,表面红梅飘浮,有如凌寒傲雪,浓烈中不失淡雅。

林烨欣赏画卷般低头瞧,伸出手指戳戳,花瓣不情愿地沉下去,松开手,又晃悠悠浮上来,沾上几滴洁白牛奶,娇柔可爱。看的心里高兴,兀自笑出声,舔舔指尖,入口香甜。

他看奶酿,常臻却在看他。

面如冠玉,青丝似缎。不再似孩童时那般粉雕玉琢,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明亮。

流年若石中火,隙中驹。悠悠十载转眼过去,尘世纷乱却未在他身上留下一分一毫痕迹。仿佛他生来便该是朗朗星空中,最皎洁的月,亦或是雨后虹桥上,最柔软的云。

老程又呈上来一盘白茶糕,只道奶酿甜喉,茶糕清香,用来解腻,再好不过。

两个少年一齐伸出手,捏住了同一块方糕。一手骨节突出刚劲有力,另一手则修长白皙光洁秀气。

相视一笑,都松开手。常臻复将它重新拿起,像儿时一样捧住他的手,把糕点放进掌心里。

多年后,常臻不经意间想起这温暖甜腻的冬日,不禁满怀憧憬。那时那年,岁月的车轮还未转动,一切都还未开始,若流年可以驻足不前,可否……就停在那日?


【第三章 月明秋水人入画】

入夜,林府上下一片宁静。

月光照亮早开的梅花,和着清冽冬风,在青石板上投下一个个斑驳摇曳的影。

常臻站在院中,负手凝望墨色天穹,嘴角不知不觉弯成月牙。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每年不知要在宛海停留多少次,此处不是家,却胜于家。这里有挚友,有笑语,有将心比心,也有逍遥自在。连屋檐上的月,看去也比别处温柔些许。外人只看见林府外疯长的野草,却看不见府里的其乐融融。

“武夫,此乃思乡之诗,你没头没脑吟来做甚。”来人一袭雪白里衣,披着貂皮大氅,施施然踱步而来,梅花般落地无声。

“还未歇下?”陈常臻扭头一笑:“思的本就是宛海,这诗吟的无可厚非。“

“你爹要听见你这么说,该要撕烂你的嘴。”

“听见又如何,我爹儿孙满堂,过年过节不差我一个养子。”

“你偏见太深。”林烨戳戳他:“镖头大任,岂是何人都可驾驭的?如此这般重视你,你好歹想想他的好。”

常臻不愿搭茬,紧紧林烨身上的氅子:“你与其打扰我吟诗作乐,还不若回屋睡觉去。”

“常臻……“林烨仰起脸,眸子里映着月华:”陪我说说话……”

常臻看他一阵,微笑点头:“外头冷,进屋说。“

他的住处并非客房,而是林烨主房西边的侧屋,屋内装潢摆设,皆乃林烨一手挑选操办,不至哗众取宠,却雅致得当。

这屋子原为林二爷的书房,如今老爷已逝,大哥远行,林烨对他爹那千万藏书垂涎三尺,毫不犹豫归为己有。自己的小书房则腾出来专给常臻住,一来离自己近,二来方便好打理。他不在,就空着,他来了,也不必再重新拾掇。

林烨轻车熟路,进屋就钻进被子,缩成一团,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常臻拨亮烛火,靠坐床头,也并无赶他走的意思。见林烨打了个抖,便道:”我去给你拿暖壶。“

林烨伸出只凉冰冰的爪子,抓住胳膊:“我就睡这儿。”嘻嘻一笑:“前日里才被暖壶烫了手,不愿用。”

陈常臻坐回来,斜他一眼:“瞧你这出息,可是走平路也能跌跤,喝凉水也会噎着?”

林烨嘿嘿一笑,眯起眼睛打哈欠。

常臻把被子掀开个缝,手探进去捂在他胸口,缓缓运气:“你若勤快些,好好练功,这天冷滞气的毛病,也能改善不少。”

暖流于四肢百骸缓缓游走,柔和的力量逐一疏通受滞经络,浑身暖融融的,仿佛泡在温泉里。林烨阖上眼享受,喃喃道:“我又不似你那般五大三粗。外头天寒地冻,还没等功成,早变作冰溜子了。“

“我何至于五大三粗?“常臻哭笑不得,摸摸手,还没热透,便稍稍加重力道。

林烨哈欠连天,揉揉眼睛,眼看着就要睡着。自小到大,等常臻回来已成为一成不变的习惯。他的来访总让人无端振奋,下午还愁眉苦脸琢磨玉铺子的事,现在竟忘的一干二净,只想着过些天该如何玩闹享乐上天入地了。

听他呼吸逐渐平缓,常臻轻轻撤出手,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搁到床里侧。

林烨翻个身,仰面朝天,适才还嫌冷,这会子捂暖和了,倒把手伸到被子外头来。

常臻笑笑,把手塞回去,掖好被角,坐旁边看一会儿,长松口气。

连日奔波终于告一段落,总算有功夫歇息些时日,还不必回泓京家中,毕恭毕敬看爹脸色,倒乐得自在。反正回去了也冷清,承欢膝下天伦之乐,一家老小熙熙攘攘,都与他无关。

如今年岁大了,懂的事也多了,爹待他如何,一目了然,算不上父子情深,也不至过分疏远。个中原因不甚知晓,恐怕说到底,还是因为别人姓任,而他姓陈。

也不知爹当初怎么想的,抱回来就抱回来罢,却未入籍,名字也只多加了个常字,以示区分,似乎非要告知旁人,自己与众不同。

发了半天呆,不由苦笑。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眼下看来,佳节将至,这亲,却无处可思。反倒是身边这少年,和初次谋面时一样,叫人踏实安心。

低头看看,人似已入梦,唇角还隐约留着一抹笑意。

转过头,望向半开的窗。窗外树影枝桠间,钩月皎洁,影影绰绰,和他的睡脸一样,安静平和。

余光忽瞟见窗外人影,常臻纳闷之下,悄悄起身出去,却见老程忧心忡忡立在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

“程老伯,您这是……”

老程往屋里瞅瞅,也不说话,拉着常臻一口气走回厨房。

厨房里余热未散去,锅碗瓢盆却已经收拾整齐,搁回壁橱里。灶上小锅冒着热气,里头正温着瓶酒。

常臻一眼看罢,知他有话要说,便自个儿挨桌坐下,等他开口。

老程把酒拎出来,又捏过两个金线镶边白瓷杯,直到斟好酒,坐下身,才长叹口气:“陈公子……小的实在无法了,还请公子帮小的拿主意。”

常臻接过酒杯:“陈老伯尽管说。”抿一口,酒烈而绵长,暖融融滑进口齿间。

老程抬手敬敬,也抿一口:“公子……您说小少爷……可是被宠成了纨绔子弟?“

常臻挑眉,这是哪一出?难不成林烨在外头闯下祸事,败坏门风?可方才并未听他说起,人虽贪玩,却也从不招惹是非。

老程皱眉,仰头一口灌下,又重新斟满,沉吟道:“小的跟在老爷身边大半辈子,老爷去的仓促,撇下两个孩子,小的当亲骨肉一样,看着他们长大。却不想,两个少爷之间……竟越来越不合。看在眼里,闷在心里呐。”

常臻点头喝酒,不过陈年旧事,没听出名堂,等他往下讲。

“大少爷好歹成了才,可二少爷眼瞅着也年纪不小了,还是整日吃喝玩乐,对于成家立业,丝毫不上心。程青说既然咱们少爷认得了江南王妻妹,寻思着能不能请江南王在官府里,给他谋个差事。”

常臻想了想:“老伯可当面问过他?”

老程一叹:“前阵子叫小棠旁敲侧击问过,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

常臻想象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摇摇头,:“林烨打眼一看吊儿郎当,其实主意正的很。喜欢与不喜欢,愿意与不愿意,一旦认定,决不妥协。非要赶鸭子上架,只会强拗的瓜不甜。况且……他心性单纯,即便做了官,怕也趟不起那浑水。”

老程点头,又一杯酒下肚:“少爷看上了杜淳之的玉作坊,想盘下来做小生意。”

“哦?”常臻一愣,这倒是新鲜事。

“小的思来想去,虽说这差事不正不经,但终究是个差事。说不定少爷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宛海城像这般白手起家的商贾也不少。”

常臻忖思半晌,缓缓道:“此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要着手,还得问过煜兄。”

老程敲敲桌子:“可不是?少爷今儿闷闷不乐,就为这事。”

常臻一下懂了,原来是叫自己去当说客。

老程忽又一哼,忿忿道:“大少爷不就是官场上多混了几年,论学问人品,哪点比的上咱们小少爷?他拍拍屁股走了,对弟弟不闻不问,凭什么再来插手?”

常臻干笑,为难道:“这个……约莫是怕林烨少不更事,不知分寸。”

老程闻言一怔,继而长叹:“少不更事……翻过年头该十六了,整日浑浑噩噩,怎么对的起老爷……”说着说着,老眼泛起红来。

常臻忙安慰道:“林烨是个好孩子,并非怙恶不悛之徒。程老伯请放心,此事交予我便是。”

老程神色郁郁:“唉……小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前些年还打的动骂的动,如今他也大了,怎么说也主仆有别,不好再多话。别人说的他不听,且拜托公子,好生劝劝他罢。”

“老伯言重了,常臻和林烨乃总角之交,又比他年长,照顾他些,实属应当。”

老程直直盯着他:“陈公子,小的不是说客气话。您不知道,每次您一走,少爷整个人都蔫一截。”

常臻正自斟自饮,闻言手一顿,酒液晃出来几滴。

“少爷不愿意别人为他伤心难过,人前笑呵呵的,可有时候见他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盯着花儿啊草儿啊,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心里怕是寂寞的紧……”

老程惆怅满容,偌大个府邸,除却小棠,无人能跟他说上几句正经话。但小棠毕竟是姑娘家,又是下人婢女,诸多避讳,实在不得违背。

常臻峻眉微锁,垂下眼,满杯美酒,忽然失却了滋味。

自己成日在外奔波,友人遍布天涯。相较之下,林烨的生活实在单调。每日读书写字,至多跟各府公子少爷们混在一处,掷骰子行酒令,赏赏花作作诗,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节目,毫无新意可言。

虽说每每跑镖间隙,总不忘来小住,带给他些新鲜玩意儿,却极少揣测他更深层的想法,竟不知他对自己如此依赖,也不曾知晓,他竟会这般孤寂。

冷不丁胸口发胀,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中涌起阵阵波纹,翻搅成浪涛,汇聚成河海。

珍惜,愧疚,怜悯,怅然,还有……一丝丝喜悦。

回到房中,林烨睡的正酣,脸朝外歪在枕头上,手靠在圆润的耳垂边。烛光袅袅,长发流云,哪还有半分吵闹顽劣,看在眼里,只剩宁静孤单。

常臻站在门口静静看一会儿,轻声叹气。

轻轻关上房门,插上门闩。在书案旁坐下,把烛台挪近些。手握毛笔支着下巴,垂眼思考片刻,提笔书信。一手行草笔扫千军,遒劲有力,不多会儿,一封书札毕。

反复读两遍,似很满意,小心折起放入行囊中,捏灭蜡烛往床边去。

刚在床沿上坐下,林烨听见响动,皱皱眉,无意识地哼哼,像极了浅浅的叹息。

常臻回头看去,眼前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前襟开敞,双唇微启,似乎下一刻就要清亮亮唤起自己的名字。

他猛然滞住,不知是否不胜酒力,脑子里“嗡”一声,乱作一团浆糊。

林烨打小就是跟屁虫,常臻走哪儿他跟哪儿,同吃同住乃惯常,若不允,便昏天黑地的哭闹。直到近些年常臻个子猛窜,长身玉立已不复孩童模样,才不得不收拾出侧房。

林烨对于分床睡一事颇为不以为然,认为自己清瘦不占地方,动不动还是挤在常臻房里,说也说不动,赶也赶不走。常臻早以男人自居,偏生床上这位,年纪不小,心性却还是个半大孩子。

最近时常被人提起求亲之事,私下里也瞄过几眼伙计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春宵图》,虽都当玩笑搪塞敷衍了去,可这同床共枕之事,还是不知不觉间,在心底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

如今眼前活色生香,堪比春色画卷,逼着人看,却不能碰。美虽美,却不是姑娘。

眼一闭,心一横,按捺住不停从小腹翻涌上来的热浪,狠狠拉过被子,和衣睡下。



【第四章 爆竹声碎一年开】(二)

庆奉二年,大铭皇帝赵诚基,一改前朝恒远帝严肃苛刻的政治作风,以“和”为主,“乐”为辅,颁布一系列养民悦民的政策与决定。一些决策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深入人心,作用非比寻常。

其中一条,便是令各州太守于每年除夕夜,在各州首府统一举办焰火大会,以示爱民之心,彰显盛世锦绣。此后每逢除夕,远在县乡的百姓,举家自千里迢迢来到州首府,只为目睹每年一次的繁华一瞬。

此举一出,更是商机不断。往日逢年过节,大街小巷门可罗雀,人人赶着回家团圆,除了无家可归者,哪还有人在街上闲逛?如今则不然。酒馆茶室,餐舍旅店,无不应接不暇,如火如荼。百姓们更是感激涕零,对新皇赞不绝口。

这样热闹非凡的场合,怎能缺少林二爷的身影?

大少爷不在府上,林烨不拘礼节,邀了大家同席而欢,同壶而饮,一家上下闹闹哄哄,又是行酒令,又是猜哑谜,不胜酒力的早被灌倒在旁,酣然大睡,一时间只见满桌杯盘狼藉,个个面如桃花,喜笑开颜。再看去,还能不醉的胡言乱语歪歪斜斜,端正走去看焰火的,只剩下号称千杯不倒的林烨和因病受到额外照顾的常臻。

刚放下碗筷,林烨就蹭上来,碰碰额头摸摸脉搏,展颜一笑,眼里满是期待。

常臻瞧瞧他,微微一笑,起身对在座众人拱手:“各位,林府上下以家人之礼相待,陈常臻不胜感激。常臻此行还需于林府多叨扰一阵,望大家海涵。”

听罢此话,席上老老少少相视而笑,一团和气。

“常臻哥哥不必客气,拖常臻哥哥的福,今年过年格外高兴。”小棠坐在桌对面,一张秀脸染上酒色,红扑扑的娇媚动人。遥遥敬他一杯,仰头灌下,飒爽淋漓。

林烨抱着两人的风袍,把常臻往外扯:“得了得了,客气话听得酸牙。“又冲老程挤眼睛:“红脸老程,叫程忠给我留个偏门便是,其余人守完岁,早些歇息罢,我们许晚些回来。”

还未等老程回话,二人已一个健步冲进嗖嗖冷风里。

“啊……”没走几步,林烨忽然顿足,抬头望去,只见铅色夜空下,初雪轻舞,随风盈盈飘散。雪片翻飞,缓缓停在红梅尖,浓烈的红包裹着无暇的白,分外妖娆灵动。

“好一个瑞雪兆丰年。”常臻感叹。

林烨悠悠扬起唇角,虚握拳头,做成端酒杯的模样,伸到常臻眼前:“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常臻望着他笑,亦学样一握,碰碰杯:“知己千杯少,未饮人已酣。”

宛海的焰火大会,如期在城东丰安港举行。此处海湾水面敞阔,乃是宛海最大的天然良港。平日里游船商船络绎不绝,今日被官府遣去别的港口停靠,海面风平浪静,一望无边。

二人被激动兴奋的人流挤得一会儿往西去,一会儿朝东走,寒冬腊月里,竟汗流浃背。

“哎呦……我听说……榨油坊里的菜籽……就是这么挤啊挤……挤出油来的……。”林烨气喘吁吁,提高声调。

常臻哈哈大笑,走在前面拉住他胳膊,暗暗运气。一股坚定的气流无形间驱散前面的人群,开辟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窄道来。

林烨瞪圆眼,啧啧道:“真气竟还有此等功效?可是叫赶人开路秘术?回头也教教我,免得你不在的时候,瞧不到热闹。“

常臻专心开路,并不回头:“回头我抄一本《驭气经》给你,读个一千遍,再抄它个一百遍,自然有所心得。”

“一千遍?”林烨走得磕磕绊绊,垂头丧气哀嚎。

常臻隐隐瞧见了岸边的官船,加快步伐:“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勤能补拙,何况你又不拙。”

“你说话像极了我大哥的夫子。”林烨翻着白眼,三步并作两步赶上。

海边最好的观景处,乃是立在浅滩上一块几丈高岩石上的凉亭,金凤雕花悬梁上吊着几盏火红的锦缎金穗官灯,他们来的稍晚,亭内已黑压压挤满了人。

常臻目力极好,在黑暗里四下望了望,见凉亭之下的岩石暗处有一块小小突起,正冲着海面,想必是绝佳的观火处。提气纵身,拉着林烨几步跃过去。

林烨抓着他的袖子站稳,张圆了嘴,惊叹视野极好。扭头一瞧,常臻迎风而立,风袍猎猎翻飞,侧脸隐在灯光暗影里,格外棱角分明,俊朗坚毅。

咧嘴一笑,也不顾身上锦袍价值连城,盘腿在石头边上坐下,脱掉外衣,“啪”一声展开折扇猛扇。扇面上红梅映雪,分外妖娆。角落里题着几个小字——凌霜傲雪。

宛海地处南方,冬季并不十分寒冷。偶尔下雪,也不过星星点点。方才飘过几片,此时已经停下,雪过无痕,唯独留下一丝丝念想,温温柔柔落在人心里。

林烨不再说话,静静远眺。

十几年中,此景已看过不下千百次。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每每看去,便神清气爽,心止如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古人早已参透这茫茫汪洋下隐藏的深深禅意,可又几人能真正做到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回望古今,风起云涌,改朝换代,表面上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而实际上,哪个不是尔虞我诈,居心叵测的产物?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微不足道如这观火百姓,不过是苦中作乐,竭尽全力于其中活出一片安稳的天地罢了。

而渺小如自己,好比沧海一粟,何谈功成名就?望子成龙之心人皆有之,但真正能以一颗赤诚之心安邦治国的,寥寥无几。

并非自暴自弃,实在斯人如吾,若无精忠报国之志,担当不起天降大任,何以面对百姓们的满心期盼?

常臻一手搭刀,长身而立,见他神色辽远,眉间微敛,似已出神。便不再多言语,站在一旁默默瞧着,却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背后突然有人暗暗接近,常臻下意识握紧刀柄,骤然回头,却发现是派去泓京送信的镖师于励。松下一口气,伸出手指放于唇上,示意他莫要出声。

于励时年二十三,做事稳妥可靠,颇得镖局赏识。见镖头示意,轻点头,怀里掏出个竹筒,抽出里面信笺,在常臻面前打开。

常臻借着凉亭里灯笼泄下的光亮扫一眼,嘴角上扬,接过信笺攥在手里,冲于励点点头,于励轻欠身,神不知鬼不觉,悄声离去。回头看向坐在大石头上出神的人,丝毫未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

常臻望着缓缓驶向海面中央的官船,想了想,轻声唤道:“林烨?”

“玉器铺子……起名淬玉斋如何?”

“嗯?”这下总算回过神,转过头来诧异道:“急着起名作甚……连个定数都没……“又皱皱眉:”眼前大好时光,非提这劳什子做什么?“

常臻不语,只一笑,递过信笺,轻薄的纸张在风中微微颤动。

林烨见他面色温和,不似坏消息。犹豫一下,伸手接过去。

林府家书专用的***白信笺纸,遇水不破,不易褶皱。

缓缓打开,上面两个劲挺的大字:

林烨猛抬头,眼中又惊又喜。

刹那间,璀璨烟火直飞冲天,在雪后幽沉的夜空中热烈绽放。

万人空巷花作秀,喜看银河落人间。

P.S. 引用“万人空巷花作秀,喜看银河落人间”以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ω●今天,我们来学习做一道超级好吃的无上美食

●u●首先,你要设法捕捉到一只萤火碎流光

●▽●然后,把活蹦乱跳的它丢到锅里,加入各种稀有肉蔬珍贵香料,满怀诚意地等待三天

>ω<最后,当各项条件都达到,你掀开锅盖的一瞬间!如丝如缕的诱人香气缓缓升腾而上,色泽迷人的嫩滑浓汤悠悠涌动轻旋,而那至尊美味,萤火碎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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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真勤奋……看客也勤奋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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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料峭泓京风云起】(一)

庆奉十六年,农历三月二十二。

男儿着七品官服,跪在佛龛前,伏身拜下。

一拜短,二拜慢,三拜长。

起身,点两根香,又拜了两拜,插在佛龛前的香炉里。

转身,看见来人,微微一笑。

“煜儿,佛龛前,大可不必叫我娘。”中年女人中等身量,慈眉善目,素衣银钗,风韵犹在。

林苒走到侄子身边,疼爱地替他整整衣襟,看向房内佛龛,叹一口气:“当年收了你做养子,姓氏也改成你姑丈的齐姓,不知你爹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我这个妹妹。”

改了齐姓,认了养父母,就不可在家中安置大哥大嫂的牌位。这成了林苒一块心病,每逢清明祭日,从心底下压着的石头缝里爬出来翻腾,好不惹人伤怀。

齐煜平静如水,随着姑母的目光看去:“当年侄儿心高气傲,急于上京赴考。侄儿才学不如烨弟,若不是换做齐姓,恐上不得榜。”

说来也巧,齐煜赴考那年,皇帝听取庸臣谗言,大肆照顾官家子弟,以至于一放皇榜,只有一成中榜士子不是官宦之后。诚然,这馊主意只沿用了两年,就在众臣叫骂声中被取缔了。

当年入籍齐家,原是林苒的主意。女人心软的很,一看见林煜那张长得和表哥七分相似的脸,不禁泫然泪下,怜爱顿生,哽咽着跟丈夫齐泽昂说起这改名换姓之事。林苒虽为小妾,却温淑贤惠,深得丈夫倾心。齐泽昂看爱妾如此,斟酌一日,点头应了。

认养子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多个儿子孝敬自己倒是好事,可多了个人来分身后遗产,却是心不甘情不愿。

林苒只道丈夫心善,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细。

齐泽昂,通政司左通政。位居四品,配饰着绯,却不是能叱咤风云的掌权者。而林煜为人正直,勤学好问,踏实诚恳,相貌堂堂,又是官宦之后,虽算不上伶俐,但也不至愚笨,似是可塑之才,将来或有作为。他日若谋得个二品三品的官职,也算能为齐家争光了。

“说起烨儿,你也两年过年没有回宛海看看了,不知烨儿过的如何?”林苒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他……他想必很好。“齐煜想起常臻那一封至诚至理的家书,笑的很是尴尬。

“唉……你和烨儿一直处的不好,我只知你少儿丧母,把过错推在烨儿身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该想开了。烨儿是个好孩子,得空回去看看吧,嗯?”

齐煜垂下眼:“姑母教训的是。”

并非想不开,是没法想开。

而原因,只字片语,如何道的清?

林烨一出生就丧母,林府上下对他投入的疼爱与关怀,自是比对自己要多。可自古以来,早年丧母皆乃人生第一大凄怆。比起连娘亲一面都没见过的弟弟,哥哥所能感受到的苦痛,实则更加深切难耐。

虽是大哥,弟弟被大人围着捧着,而自己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不公在心里烙下的痕迹,如何也消失不去。心知肚明这不是林烨的错,可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怨起他来。

不知是不是林烨前世修得的福分,他的才华超越齐煜许多。同样一篇经文,林烨过目不忘,而齐煜要花双倍乃至三倍的精力,才能勉强熟记。而这,又是一层抹不去擦不掉的不公不平。

这么些年,齐煜一直未将改籍之事告诉弟弟,书信回家也一直用林府的专用信笺,只怕被他得知自己得益于此才榜上有名,在心里笑话自己。

这些个听起来颇没有大人大量的烦闷,齐煜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而与弟弟之间的嫌隙,似是个冰凉凉硬邦邦的砖垛子,从十多年前起,由自己一点点垒高糊实,亲手隔开了骨血亲情。想要一下拆掉它,下不了决心,也深感无力。

“你姑丈今日要去西山祭祖,你且跟他先去,翰林院晚些时候再去也不打紧。”林苒看他穿着官服,想必是要去官府,心道这孩子刻苦勤奋,这么多年日日辛苦,却仍是个小小编修。常言道,天道酬勤,老天是否该多偏爱他些许?

“好,侄儿这就去。”齐煜欠身施礼,沉默而去。

许是自己多事,提起烨儿和他的关系。唉,人老了总唠叨些,净惹人生厌。林苒无言叹息,望着那稍显孤寂的挺拔背影,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齐煜平日话本不多,今天更是不甚言语。除却姑母这一番揭伤疤的话语外,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

如今天下安定,赵氏皇帝虽无甚值得大肆渲染的丰功伟业,这保泰安民的行当做的倒是有模有样。后人对庆安帝赵诚基的评价,不外乎八个字:根基稳固,性格使然。意思是前朝恒远帝兴国安疆扩张国土的工作做的好,又早早立下太子,最大程度避免了皇子争位所引发的动乱。稳固的国家传到谨慎保守、享乐为主的赵诚基手里,自是尽心竭力维持其安定,于民于君,都是一大幸事。

对比起恒远帝,赵诚基虽不至于丢家灭国,功绩却平庸至极。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对先帝更是心存感激。且试想,若是交到赵诚基手中的国土分崩离析,战火连绵,这样一个庸碌的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其振兴的。

庆奉五年,赵诚基下令翰林院重新纂修前朝史书,必以歌颂先皇为主,那些个小错小误,只要并未误国误民,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必再于史书中详细记载。

齐煜初入翰林院时,纂修史书的工作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父亲生前常教育齐煜,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面对翰林院中众文人志士,这短短几个字在齐煜心里扎的根越来越深。少年时心里窜出的那一支立誓要治国平天下的苗芽,慢慢被吸了汁液,刮了果肉,化作一坯黄土,成为了培育谦虚内敛的上好肥料。

翰林院的老爷子们对这位后生的学问不置可否,对他乐于求知的恭敬态度和踏实肯干的认真态度却是颇为欣赏,时常带着他稽查史书,论撰文史。

昨日本是轮休,可用功如齐煜,一大早还是如常来到翰林院。此乃他几年下来的习惯,即使没有急需完成的工作,就是读读史书,与翰林院学士刘秉霖谈古论今,亦有所裨益。

齐煜进门时,刘秉霖正在院里赏竹。春日里刚发出的青翠竹节,指般粗细,叶片柔软纤长,没有老竹子的风骨,却煞是可爱。

见齐煜走来,刘老人背着手,笑得慈祥。

“你们年轻人就像这新生的竹子,青青嫩嫩的,要经得起岁月熏陶,千锤百炼,才能临风傲雪,虚心又坚韧啊。”

“刘大人说的极是。”齐煜微施一礼。

刘秉霖捋捋白须,背着手看向竹尖,悠然道:“说起竹,倒是有一人,颇有竹之气节。可惜兰摧玉折,英年早逝,可惜,可惜。”

“哦?不知刘大人说的是哪位高人名士?”齐煜向来对品行高洁之人满怀崇敬,刘大人这么一提,倒吊起他的胃口。

“原吏部尚书林丘林大人,着实是位人才。”

齐煜愣住,这闲聊之下,怎生提起了已故家父?

入翰林院时,众人只知他是齐泽昂养子,却不知他真实身份。定了定神,道:“晚辈进宫晚,只听说这林大人虽能干,却命薄的很,随皇帝微服私访时竟被野狼咬伤要害,不治身亡。”

“野狼咬伤?”刘秉霖捋须的手一停,冷笑,“跟随皇帝出访,又位及尚书令,左右那么多大内高手护着,怎会让他轻易被野狼咬死?真是瞎胡扯。”

齐煜心里一阵恐慌,咽一口唾沫,努力克制着泛白脸色。犹豫一阵,问道:“此话……怎讲?”

刘秉霖四下里看看,见院内并无他人,拉齐煜在院中水亭中坐下,这才悠悠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老夫今年六十有四,又做的是修史的活计,这宫中秘闻自然知道的比他人多些。老夫看你稳重可靠,便告诉你也无妨,这么些事儿窝在心里十几二十年,还真是憋得慌。”顿了顿,脸靠的更近些,继续道:“史书里头记载的,咱们皇帝一共微服出访了几次?”

“第二次是庆奉几年?”

“庆奉六年,正月十六出行,三月二十七回宫。”齐煜日日苦读,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牢记在心。

刘大人点点头:“林大人的祭日乃是明日,三月二十二。先不说这时间中有所蹊跷,你可知皇帝此次微服出访,都去了何处?”

“晚辈在《铭实录》中偶读过,说皇上先到皖州,后折转往北到了留州,再西行至源州,后从源州回京。怎么,这些地方有何不妥?”

“据实录记载,皇帝最后行至源州西风岭城,因长途跋涉龙体不适,于风岭城行馆修养半月,三月二十起驾返京。但据我所知,皇辇行进缓慢,从西风岭至泓京,少则十天,多则半月,皇帝一行如何可在七天之内抵达?再说,源州至泓州,官道畅通无阻,既无山挡,也无水拦,更没有深林长草可藏狼群,何来野狼咬伤之说?”

齐煜听罢,心中震惊,言语不得,只呆呆的盯着面前的老人,脑中一片空白。

“老夫还知一事,更让此事显得蹊跷。皇帝归来后,在殿中大设酒宴,席间觥筹交错时与王爷大臣提起此次微服出行,说在西风岭养身子的时候,县令孝敬了一盆迎春花,黄嫩嫩的煞是好看。这话一般人听上去并无不妥,可老夫恰好有远亲在西风岭城做花农生意,据他言,二月初始,源州的迎春花苗圃闹了虫灾,那年的迎春,一朵也不曾开。皇帝老儿凭一己之念编造证据糊弄众人,却不想这证据正说明了其中有猫腻。”

刘秉霖说罢,斜眼睨着齐煜,见他垂着手愣在原地,微张着嘴,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一得意,嘿了一声,心道,果然是初事权贵,见识浅薄,这么个司空见惯比比皆是的宫廷故事,竟惊的魂不守舍了。

拍拍他的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争权夺利的阴谋诡计罢了,等你在宫中待久了,自然见怪不怪。”

齐煜脑子里正一片浆子,忽被老人拍醒,失了的十魂捡回一半,动动嘴巴,只结结巴巴说了几个字:“晚……晚辈……稍有不适……先……先行告退。”说完怔怔转身,晃晃悠悠往外走,一双锦靴像踏在急流深水里,踩不稳脚,走不踏实。

刘秉霖只道这年轻人必是受了惊吓,怕自己日后也牵连至某些错综复杂的阴谋里,得个死无对证,葬无全尸。笑着摇摇头,哼着小调儿缓缓踱步进屋,心里因为道出了个憋了多年的秘密而感到惬意逍遥,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一次漫不经心的闲谈,一个被人掩盖在重重宫墙里的惊天密事重见天日,一场风起云涌的宫廷之变即刻而生。


【第七章 料峭泓京风云起】(二)

傍晚,白麟站在沐颜斋后的小山坡上,极目远眺。

日头还未落下,月亮已经高升,遥遥而对,在铜镜湖里投下相映成趣的对影。

手里呵一口气,跺跺脚。

泓京的春,来的格外晚。

记得以往在碧石寨,这个时日,早已繁花遍地,沃野千里,鸟鸣风动,罗裙轻衫。

这正是白麟离开碧石寨后,度过的第二个春。满眼黑瓦青云,枯树干杈,偶有早些发芽的枝,也仅仅吐露了淡青卷叶,像极了墨笔勾勒出的水墨画,清清浅浅,浅浅淡淡。

这小山坡,是白麟最喜欢的藏身处。

四处弥漫着竹叶清香,绵绵春雨后泥土芬芳,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站在山坡上,透过漫山竹林,可隐隐眺见皇城金黄的琉璃瓦和宏伟的宫墙。阳光奋力挤出层层青云,撒在那朱墙金瓦上,一片肃穆恢弘。大铭皇城的结构样貌,同碧石寨狼主议政居住的衔云宫同出一辙,只不过衔云宫稍显小些,且是清一色的暗绿琉璃衬鹅黄宫墙,看上去多了份轻快,少了份压抑。

算起来,白麟已在泓京住了一年多的时日。在沐颜斋做活计,打下手,跑跑腿,一来能挣钱糊口,二来可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方便打探消息。

沐颜斋,乃是泓京一等一的脂粉香料铺子,打点铺子的都是些女辈,多个男孩子帮忙,到底要方便许多。

白麟生的一副好相貌,性子安静又会读书识字,惹的铺子里的姐姐妹妹们对他甚是上心照顾。初来乍到时,笨手笨脚闹了好些尴尬事,不知打碎了多少瓶罐,糟蹋了多少香粉凝膏,姐妹们只当笑话看了,帮着他收拾残局,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白麟时常因为此事生闷气,虽不至迁怒他人,却整日里沉着脸,不说话,像朵忧伤难过的乌云。看在女孩们眼里,这无非是一种变向撒娇,便更是对他呵护万分。

他心里清楚,她们的宽容与照顾,无不来源于对自己虚假身世的同情怜悯。带着感恩默默接受,心里却不免愧疚。同样也明白,自己不该喜怒形于色,哀乐现于容,只是心底时不时翻涌起无边的悒郁寂寞,彷徨焦灼,勉力伪装出的笑容,在女孩子们的温言软语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此矛盾的心情,日日在胸口里敲打,揉捏,压的胸口生疼,也只有在这冷清清的竹林深处独处片刻,才能缓解一两分。

最后一缕脆弱的日光缓缓沉下西山。

沐颜斋半个时辰前就打了烊,掌柜的李慕然招呼大家预备晚饭,自己则回到二楼卧房里,坐在窗边,点亮烛火,缝衣补裳。

“慕姐姐。”香姑娘端着刚沏的热茶送上来。

李慕柔捏着针,指指身旁椅子,“忙了一天,歇歇罢,坐着陪我说说话儿。”

香姑娘应了,坐下身来,偏着头托着腮,看向窗外的沉沉暮色。忽见白麟慢慢走下山坡来,眼睛一亮,面上一喜,探出头去招招手,清亮亮唤道:“俊哥儿!”

白麟正垂着头想心事,沿着山坡上杂草丛生的小道往回走。冷不丁听见一声唤,抬起头站住身,遥遥对上一张明媚的笑脸。日头虽冷,心里也寒,可那笑容纯净的没有半分掺杂,温暖的像冬夜的炉火。心中一热,面上神情不由自主软了下来,挥挥手,露齿一笑。

李慕然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离远瞧瞧白麟,含笑道:“俊哥儿这些日子,眼看着就长高了,也壮实了。想想他刚从关外来的时候,身上脏兮兮,脸瘦的凹进去,只剩下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活像只黑不溜秋的小猴子。”

香姑娘咯咯直笑:“可不是么,山上的竹笋窜了节儿,俊哥儿的个头也跟着窜,眼瞅着就比我高出一头去。”

“他身上那衣裳是去年春天做的,袖子裤腿儿都短一截,肩膀也显窄了。我从前阵子送来的那匹布里头挑了个颜色好又结实的,给他缝个春衣。”

香姑娘摸摸李慕柔手中的料子,玩笑道:“慕姐姐,就你最偏心俊哥儿,咱们就得了这么一匹墨蓝锦,都叫你拿去给他用了。”

沐颜斋名声响,店里卖的香薰凝膏,皆乃李慕然亲手调配的上佳品。往来顾客大都是富家商贾、皇亲贵胄,看惯了珠光宝气佩紫怀黄,店里女孩子们的穿戴自然也讲究些。沐颜斋每年都于琼州织造坊购进上好的布料,但像墨蓝锦这样珍贵的锦缎,也是少有。

李慕然伸手过来刮香姑娘的鼻子:“瞧这话说的,也不害臊。咱们沐颜斋上上下下,就属你香丫头对他最上心。每晚偷偷给他加餐不说,拾掇屋子,嘘寒问暖,一样不少。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呀!”香姑娘鸭蛋脸上飞上两片灿烂的霞,羞道:“慕姐姐也真是的……这话千万莫要说予别人听。”冲窗外渐渐走近的身影努努嘴,“俊哥儿正长身体,饭量大的很,他人前不好意思说,其实总饿着肚子呢。咱们女孩子家吃的少,他总不好在咱们面前不停加菜加饭吧。”

李慕然笑盈盈道:”知道知道,我可从未戳穿过。“往窗外瞟一眼,”咱们俊哥儿生的真是好,去年瘦瘦小小的,像个小姑娘,如今退去稚气,脸上轮廓也硬朗起来,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性子也好,和和气气的,你若真嫁了他,定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香姑娘一笑,低头把玩着茶碗,喃喃道:“俊哥儿定看不上我,我也不奢望能嫁他,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不要再颠沛流离,就知足了。”

李慕然默然,少女怀春,情意绵绵,可若是终要离开,多一情不如少一爱,也少伤害一颗痴心。或许……俊哥儿便也是做如此打算。

垂下眼继续缝衣:“我曾有个弟弟,若是还在人世,许和俊哥儿差不多年纪。”

香姑娘一奇:“这倒从未听姐姐提过。”

“儿时家里穷,到了青黄不接的季节,连米汤都喝不上。姊妹五个,就一个弟弟,被我爹送进宫做小黄门,后来听说跟错了主子,犯了事儿处了刑,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香姑娘迟疑着:“他长得……很像俊哥儿么?”

“倒也不是。”李慕然笑道:“只是年纪相仿,所以看见俊哥儿,就不自觉疼爱起来。”

八九年前的事,回忆起来已不再过分伤感,只是听到香姑娘耳里,悠远的像一声叹息。

沉默半晌,香姑娘冲散这略显沉重的话题:“姐姐,陈公子什么时候来?女儿节眼瞅着就要到了,咱们拖杜家夫人购得的那斛海珠还需打磨造式样呢。”

李慕然手上一滞:“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回头我给陈公子捎封书信去。”

“上一次任家小姨娘吩咐下来制栀子檀香粉的花瓣心材,卫丫头已经浸蜜爇毕研细了,照例是栀子花三两,檀香一两,珍珠粉一两,麝香一钱。妆奁式样换做了珐琅侍女彩绘,内有菱花铜镜。”

李慕然点头:“妆奁昨个我见了,鲜亮精巧,满园春色,正合适。任家是咱们的老主顾,配方气味一分一毫都马虎不得。”

“哼,任家那小姨娘,财大气粗,仗势欺人,飞扬跋扈,恨不得给那粉里加两勺***!”香姑娘忿忿道。

“你呀,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富贵人家,看谁都卑贱的很,咱们做小生意的,吃的就是看人脸色这一碗饭。”

“谁羡慕他们家的金树银山了?任家小姨娘那***子,嫁了个世故圆滑的老狐狸,倒是天生一对,相配的紧。”女孩子不甘心,继续道:“上次他们来咱们店里买花钿,走的时候,卫丫头送的客,你猜怎么着?那老淫贼趁任姨娘没注意,竟然在卫丫头腰里捏了一把。卫姑娘气的脸都白了,若不是俊哥儿打圆场,不知得闹出什么事来。”

李慕然摇摇头:“可惜卫丫头还就看上了老淫贼的儿子,真是造化弄人。”

“陈公子?陈公子是正人君子,再说了,他又不随那淫贼姓任。”

“行了,女孩子家要贤良淑德。又是淫贼又是***子的,被俊哥儿听见了,岂不是丢人现眼?。”李慕然笑着白她一眼,起身下楼去




你说繁华落尽,此生不渝;
后来踏马离去,只有伊人独泣。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
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
你说笛声如诉,费尽思量;
后来茶烟尚绿,人影茫茫。
你说可人如玉,与子偕臧;
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你说霞染天光,陌上花开与谁享;
后来烟笼柳暗,湖心水动影无双。
你说彼岸灯火,心之所向;
后来渔舟晚唱,烟雨彷徨。
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后来云遮薄月,清露如霜。
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后来风卷孤松,雾漫山冈。
你说红袖佯嗔,秋波流转思张敞;
后来黛眉长敛,春色飘零别阮郎。
你说暗香浮动,刹那光芒;
后来玉殒琼碎,疏影横窗。
你说良辰美景,乘兴独往;
后来红尘紫陌,雪落太行。
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
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
你说玉楼朱颜,飞月流觞迎客棹;
后来幽谷居士,枕琴听雨卧禅房。
你说高山流水,客答春江;
后来章台游冶,系马垂杨。
你说锦瑟韶光,华灯幢幢;
后来荼靡开至,青苔满墙。
你说天地玄黄,风月琳琅;
后来月斜江上,云淡天长。
你说兰舟轻发,西楼月下忆姣娘;
后来江湖两忘,只影天涯踏秋殇。
你说幽谷听溪,寻芳清岗;
后来落花丁零,水涸潇湘。
你说霜冷长河,蒹葭苍苍;
后来伊人何在?孤坐未央。
你说月洒寒江,玉柱琼梁;
后来冷镜残钩,三更榻凉。
你说梦呓故园,桃花水里游鸳鸯;
后来千山暮雪,老翅几回自奔忙。
你说西石桥上,恋人入对出双;
后来青丝一缕,痴情一世藏。
你说鸳鸯潭里,月影摇晃;
后来妆台镜前,泪拆两行。
你说鸳鸯戏水,嬉闹池塘;
后来乌篷摇梦,轻奏一曲离殇。
你说繁花堤上,挽手共赏春光;
后来天涯相望,梨花雨又凉。
你说经年醉梦,枉自拼凑;
后来几许相思,提笔言休。
你说青山落日,映水东流;
后来残月偏西,空谷幽幽。
你说陋室闻香,西亭酌酒;
后来轩窗听雨,海棠依旧。
你说百世一梦,轻呵素手;
后来遥望远步,君可知否?
你说词凉鸿案,月黑风骤;
后来减玉罗衣,每每消瘦。
你说云烟空驻,烟雨飘柔;
后来妆残泪滴,三秋折柳。
你说揽腰长桥,鸳鸯丝扣;
后来行云如诉,暗吞声透。
你说西窗烛剪凭谁寄,无意弄愁;
后来枯墨洇绢璇泪滴,复又何求。
你说谁言沧桑空花落,怎上心头;
后来茶凉酌取任西风,攥取杯后。
你说玉指拨弄锦缎弦,韵曲轻奏;
后来浓浓相思曲空赋,凉了清秋


下地前,你说,站在我身后;
新月饭店,你说,带我回家;
篝火边,你说,你没有过去与未来;
长白山巅,你说,你不该来;
青铜门后,你说,如果你还记得,十年后,来接我。
只是张起灵,千算万算,你只漏了一点,
你若不在,又要他为谁十年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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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尖叫,陛下爱病娇】

要的只是把自己真实的一面赤裸的在这世界上

不要被法则束缚,不要被现实束缚

内心的理想,内心的欲望

你看,你的欲望,你的欲望!

   --来自陛下人生哲♂理贴吧客户端



作者:唐酒卿【完结+番外】

人人都怕柏九的阴晴不定。

一个落魄小世子被鬼畜毒辣阴狠的大人包宠的故事。

真心狠手辣权臣攻x真纯良温和世子受

1v1,甜宠,HE。其实全篇都是大人他在要抱抱w

【推荐指数】★★★★☆

这篇文最吸引我的是番外关于受的一家,以及正文中出现的副CP二人。当然主CP各种甜宠也是不能错过。

攻(柏九)是个外姓王爷,办事出色很得圣上倚重,人前是个我行我素运筹帷幄的形象

受(辛弈)是攻在一次平定谋反的过程中带回来的落魄世子,虽然他的身份使他拥有一部分兵权,但是人前柔善可欺,还是个哑巴。

攻一开始就打算将受这个身份比较敏感的人护在身边,别人质疑的话也是一副“我乐意”的模样,

这里也算是为番外留了个伏笔吧,毕竟这种维护在旁人以及读者看来有些突兀。

然后便是近水楼台式的宠溺了,

人家都是王爷王爷的叫,他却总是让受叫他的名字,

受做了噩梦他来安慰,受被人欺负他来解决,

他知道受身上的背负,对受说你想做什么事,尽管去做,有我在不要怕,所有妨碍你的那些蝇营狗苟我都会帮你料理好,

这么一番话出口,说他是狂霸酷拽倒也不为过。

受是镇疆亲王的小儿子,爹娘伉俪情深,几个哥哥性格各异感情深厚,一家都是忠肝义胆、光明磊落,

却被奸佞之人所害最后只剩下受一个人,忍辱负重寄人篱下。

但事实上受是个很有韧性又很冷静的人,

他在仇家寄养四年忍受非人对待,最后一把火把仇家烧了个光;

对待恶棍步步为营绝不手软;

在父兄的旧部企图说服他报仇雪恨时,不是热血上头不顾一切也不是懦弱龟缩止步不前,而是深知父兄所怀所感——他会报仇但也绝不会做一个“凭靠私愤来祸害江山黎民的孬种”。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有自己的坚守和底线,有自己的强硬和坚韧,所以当他在攻面前还能像小兔子一样脸红害羞求抱抱,撒娇卖萌帮顺毛的时候,才体现了攻受二人对彼此的特殊性——没有你我也可以活得很好,但有了你我才是完整的我。

再来说副CP,典型的不是冤家不聚头,攻(谢净生)×清冷文臣受(贺安常)。

我是私心很想看这二人的cut。

攻是主角攻的得力下属,那些年跟着主子也是没少“

”,受一家都是刚正不阿的直臣,受更是清冷风雅,是主角攻的政敌着重培养的对象。

偏生两个脾性背景身份立场都互相看不顺眼的人,都有个囧萌囧萌的属性——攻是越喝酒越正襟危坐一本正经,而受是越喝酒越面染桃花风情乍现。

况且攻前几年在基层当护卫队,地痞流氓习性可是样样俱全,对上受这种冷冽刚正,自有一番风情却又不自知的人,

不撩上他一撩,那也是太对不住这人设了。

两人之前见面是互打嘴炮互不相让,真正开始有交集是在共同处理一件关乎朝中两派清白的命案上。

攻在受隐忍不适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给予他照顾;在终于知道命案真相,也终于看清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时候,受依然要将公正清明进行到底的坚持和魄力,也使得攻决定在这条荆棘之路上陪伴着受

——虽然当时说的是“陪伴一时”,但后来到底是一时还是一世大家你知我知嘛~

再后来攻为筑堤坝离开京城,受也渐渐看到了攻体恤百姓疾苦一心为民的赤子之心。

期间两人互生好感,攻表面上对受打诨耍赖,实则对受处处维护,

受也是时时将攻放在心上,一介文臣踏泥潭遭暗算,在冰天雪地里忍冻挨饿,背弃恩师的期待,放弃已有的大好前程,

但这一切的尽头若都有一个宠你护你任你打骂只对你怂的良人在等着,那么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了吧。

然后来说下番外所讲的受的一家人,讲的是在正文中偶尔提到便令人惋惜不已的辛家人。

受的父亲是个骁勇善战的王爷,圣上的亲儿子,是个多次抵御外敌立下

但也有对妻子呵护备至情深无寿的脉脉深情;

当自己的妻儿在圣上的默许下,被一个个逼迫致死时,他满腔愤怒绝望,最后也只是选择

燕王妃外柔内刚,以柔病之躯撑起风雨飘摇的燕王府,

强忍丧子之痛在面对心灾乐祸的人时,也依然能说出“来日破迦南者,必是我北阳辛家子!”的豪言。

辛家的两个儿子有一段说不出口的感情。

大哥是个顶天柱的存在,身为燕王长子,继承父业,是与生俱来的职责,维护兄弟,是不可割舍的血脉,

他从小克己慎行安稳可靠,却对自己的亲弟弟有了不伦之情,

这情感克制而浓烈,一旦有了个缺口便如洪荒不可遏制;

二哥天资卓越文采斐然,平时傲娇爱毒舌,关心人也不动声色,

两人的互动总是在亲昵中带了些克制,然而又有一点不愿放弃的抗争。

二哥的死是这个番外的一大泪点,

他是辛家被迫害的第一个人,

聪慧如他已经看到了辛家即将面对的危机,却最终在回家途中被漫天飞雪阻断,他本是要为家人通风报信的,然而他已经无能为力,最后怀着这种无力以及对心上人还没说出口的牵挂死去,

当时身边只有个重病也奄奄一息的同门师兄。

作者对文字的掌握在这里也可见一斑,二哥死时,那句未说出口的“我心悦,很欢喜”,寥寥数字,就已拨动读者心弦,让这段不能宣诸于又过早夭折的感情达到了悲情的顶峰。

之后就是可以预见的,辛家在外有强敌内有奸佞的双重打击下一步步分崩离析,

最后只剩下个当时被认为是哑巴而毫无威胁的小儿子,一代忠良就此陨落。

番外虽然篇幅不多,但是很丰满,情节矛盾突出,外加作者文笔过硬,很多人物情节也与正文相呼应,一口气看下来不可谓不过瘾。

但是因为主题比较沉重,又安排在平安喜乐的结局之后,让人看完深陷其中,总想要为这家人抱不平。

总之,这是一篇不容错过的好文,虽然不比长篇巨作那般引人入胜荡气回肠,但也有其独特的风格和吸引力,相信你为它花费的时间不会被浪费掉,作者的潜力也是有目共睹,十分期待她的其他作品。

听故事的人总是想在几句话内就知道这故事讲了什么,但故事里的需要人情和血性,才是我们乐在其中的缘由所在,希望你也喜欢这篇文。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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