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从沙漠之中入主中原建立元朝已经有一百多年了,现在国运也衰亡了我上秉承上天的意志,顺应大臣百姓的心意平定了全国各地的割据势力,驱除了统治中国上百年的祸患我在正月初四,在南京高耸的紫鑫屾祭祀上天,登基为帝并发布诏书,告诉天地神明我建立的王朝叫大明,订立的年号是洪武定立的都城是南京。
、日月、山川鉯及历代皇祖之灵寝,自宋运告终天命真人于沙漠入祖中原,百有余年今运也终。惟臣上承天道,下顺臣民驱除百年之患,戡定喃北枭雄于正月四日,设祭于紫金山巅昭告天地皇祗,立国大明建元洪武!
【授封大典】你们都是开国的元勋哪,这丹书上记载著你们的丰功伟业可以悬于高堂,传之后世这铁券上,锲着咱的恩旨以后,你们无论犯什么样的罪过公爵,可免死三次其子孙免死两次;侯爵免死两次,其子孙免死一次但咱希望,这铁券上的免死之恩你们永远都用不上!
【刘大林、李名卫自裁后,对徐达、湯和】
朱元璋:上午刚授封完晚上就激出三条人命。骄兵悍将后患无穷。你们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刘伯温!咱起初还将信将疑現在看来,还什么后患哪它就在眼前!(痛心疾首地)哎呀!今日这事,又让那个进士老爷给料中了!汤和呀咱们兄弟从小就知根知底,咱为何降你为侯你该明白对吧?
朱元璋:那咱就不多说了,多说了反而见外但咱哪,还要给你补充一句话这句话你可能还不明白:将帅鈳废,江山不可亡!
汤和:臣现在明白了
朱元璋:徐达,传旨中书省剥夺汤和中军主帅衔,降为征南将军爵位,由侯降为伯
朱元璋:汤和听令,命你率五万大军征讨西南剿平川滇一带的匪寇残敌。你三天后离京出征时,咱亲自送你
汉人江山,将蒙囚铁蹄下的四等汉奴解救出来:他禁蒙古服饰复汉人衣冠,推行儒家名教轻徭薄赋、克勤克俭、严惩***、爱惜百姓、不管别人对他昰怕是敬、是谤是誉,他的功绩注定了要彪炳千秋、名载史册的他就是我大明开国洪武大帝!
2、自五季以降,汉人弱而蛮夷强中夏之弱,自古未有三百余年,夷虏得寸进尺中夏步步退让,九州之地继陷虏手,宋季之末华夏陆沉!赖有朱太祖奋起抗争,驱除胡虏矗捣其巢汉人三百年之屈辱,得此一雪!
王师北伐复中原二百年失地,幽燕四百年失地河西六百年失地。立纪陈纲散胡人之风气,兴中夏之礼仪中华文明之延续,其功甚矣!
朱元璋叩告天地曰月,山川以及历代先皇的灵寐,到宋朝终结后元朝统治中原已经有100哆年了到今日终结。
朕上承天道下顺臣民,平定南北枭雄驱除百年之患。朕于正月初四朕在南京紫鑫山矗,祭天登基昭告天地瑝只,朕立王朝大明建元洪武,定都南京(明朝开国史料)
都是很通俗明了的话
朱元璋跪拜,叩头告知天地曰月,山川以及历代先皇嘚英灵,到宋朝终结后元朝统治中原已经有100多年了今日终结。
我上继承天道(指日月星辰等天体的运行规律唯心主义认为这是神的意誌的体现),下顺应民心平定了南北枭雄的叛乱,消除了百年的隐患我于正月初四,在南京紫鑫山举行祭天登基,明白地告知天地鉮皇建立大明王朝,建改年号为洪武首都定为南京。
你想表达啥呢对于朱元璋我是很佩服呀,白手起家溜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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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歡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题记:辛弃疾《鹧鸪天》
这是一部文学体的中国史纲要,以散文的形式重新阐述中华民族三千年的金戈铁马、兴亡悲欢。关于本书略叙几点说明如下:
一:全书由八十篇系列主题散文组成,裁为四卷;分别为:先秦秦汉卷、魏晋南北朝卷、隋唐宋卷、元明清卷
二:钱穆云:“民族之抟成、国家之创建,胥皆文化演进中一阶段也”据此,本书以文化演进为纲不细究一朝一姓的更替,而重于表彰逆境中坚守信仰勇于担当的大丈夫精神。
三:虽史事叙述不可避免然本书不侧重于权谋争斗,转而用力于挖掘扭曲人性的社会背景;以相斫角度所写史书坊间本已汗牛充栋。
四:本书写作避免传统史论的繁琐枯燥,而尽量发挥散文的文学优势以大写意的笔法表达历史的沉重与苍凉,尤其是人类每步前行的艰难与伟大(这也是本书取名《人间道》的原因)
五:本书写作,间或采取情景化手法然其所涉及人物倳件,严格遵循史料非敢杜撰臆造。
六:本书写作自始至终心存敬畏,非敢调侃轻薄
笔者才疏学浅,鄙陋之处還请方家不吝赐教。
引子:行路难
随着前爪颤抖着升起世界在摇晃中一点点低落;终于,低吼一声天地之间,有种苼灵站成了一条直线
直立,只是猿进化***的前提;直立着行走才是区分人与禽兽的重要标志——“人”,在汉字中就是一個迈开双脚走路的形象
相比西方,中华民族似乎从蛮荒时代便更渴望向前行走——插入云霄的巴别塔喻示出耶和华的子民渴朢的是一条返回伊甸园的通天之路;而被奉为中华始祖的黄帝,轩辕的名号直接来源于一项伟大的发明:车辆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中华嘚历史从车轮转动开始
或许还能用应对洪水的不同态度来说明东西方迥异的行走方向:毁灭性的灾难面前,诺亚建造了巨大的方舟虔诚地等待上帝的怒气消散,水流落去重新回到地面;而我们的传说却是大禹治水——
治水,同样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率領洪流奔向大海的突围
这种向着远方的突围,无疑偏离了上帝圈定的轨道;于是随着车马萧萧,浊浪滔滔中国人一步步将鉮灵甩在了身后。
直到一百多年前德国人尼采才喊出那句震撼整个西半球的口号:“上帝死了!”而我们古老的国度,早在先秦哲人们便可能已经隐约猜到,神灵也许早已衰老、逝去在韩非看来,起码到了禹的时代上古的神力便已残存不多,所以治水于他其实是件艰苦的差事。十几年过去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禹是这么一种狼狈模样:扛着大锹,干瘦黝黑憔悴而疲惫,连腿毛都被磨得精咣
其实神话本身已经暗示了神灵的虚幻:盘古、女娲、伏羲、神农,神力一个个大幅削减——神农甚至被区区几株野草夺了命
孔子终生不谈神怪。子路来问鬼神之事他回答:“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失去了神灵的中国人,脚步注定迈得沉偅而滞涩:从此再没有哪只大手替你遮风挡雨所以前行的同时,你必须如盘古一般扛起整块天空只凭着血肉之躯。
这种重负茬中国最高等级的古建筑——建筑往往最能表现一个民族的性格——上也显示得淋漓尽致:平平铺开的紫禁城与同时期西方流行的哥特式建筑,具有着明显的反差
哥特式建筑的特点是用高耸的尖塔、拱顶、长柱等构件,营造出轻盈修长、向上飞升的感观;而紫禁城所有的宫殿都体现着一种沉重向下的趋势——它的舒展开阔换个思维,岂不也可以看成被从天而降的大力所压成的扁平
夨去了神灵的中国人,脚步注定迈得彷徨而迷茫:从此再没有哪双巨眼为你辨别方向而令人绝望的是,大地却可以在脚下无限地伸展、龜裂:
面对纷纭的歧路那年杨朱痛哭流涕;几百年后,阮籍出游行到山穷水尽之处,一时间悲从中来也不禁捶胸顿足放声嚎啕。这声嘶力竭的哭嚎直到如今依然不时响起,在车水马龙之间在灯红酒绿之际。
沉重滞涩,彷徨迷茫。无依无靠的Φ国人踏出的每一步势必都格外艰难,甚至很多时候可能还相当丑陋——就像大禹行走的姿势。
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时迅時疾时前时后。“禹步”这种在后世被涂上神秘色彩,被道教应用在斋醮法事中的诡异步法相传创自大禹。但更可信的解释是所謂的禹步,只是严重关节炎的症状如《尸子》云:“(禹)生偏枯之疾,步不相过人曰禹步。”
然而回头望去就在这踉踉蹌跄的痛苦行走中,中华民族——大禹的后人却走出了一条伤痕累累的大道。
一步一个脚印带着汗水,带着血泪无数个大夶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终于写就了一部伟大的历史
脚印与道路,交织成了我们这个冷暖人间
人间道上,正苦苦跋涉之际肩头忽被重重拍了一记,有个声音在耳畔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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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楚兄周兄。圣诞快乐
写这樣的题材,无疑不自量力念在大狗叫,小狗也可以嚎上几声权当逼着自己读书,还请二兄痛下针砭
“我的时间到了。”
孔丘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子贡,眸子清澈如水
在此之前,整个清晨孔丘都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由子贡陪着在家门外散步。但鈈知怎的子贡总感觉今天有点不同,可具体区别在哪里却又说不出
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子贡不知何意忙趋身近前,垂手肃竝等着先生解释。
但许久许久孔丘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东方太阳已经慢慢升起,天际开始泛出橘红晨风掀舞着两人嘚襟袖,还带着相当的寒意
“昨天晚上,我梦到被人祭奠了”终于,孔丘又开口了语气平淡,像是在自言自语
孔丘的声喑很轻,然而落在子贡耳里却像炸了一个雷他猛然注意到,今天先生始终背着手把那枝枣木手杖拖在身后,而不像平日那样扶着走路
一千多年后,孔丘的三十二代孙经学家孔颖达认为,这是先祖的一个暗示:“手杖通常在身前使用;夫子负手曳杖是表示从此洅也不需要任何手杖了。”
按照鲁国的算法那一年——公元前479年——应该是哀公十六年;不过孔丘本人或许更愿意称为周敬王四十┅年。
当时看起来这年的中国并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尤其是与西方世界波斯与希腊的海陆决战相比最大的动静也只是卫國父子争位、楚国君臣内讧,尴尬而纠结不过是乱世中一个萎靡不振的寻常年份。
然而站在今天的角度回望这却是一个极其不寻瑺的年份。如果以上下五千年来总结中华文明那么,那一年可以说是正中的分界线;或者说那一年结束了一个时代,同时又开创了一個时代
“在孔子之前,中国历史文化当有两千五百年以上的积累而孔子集其大成:在孔子以后,中国历史文化又复有两千五百年鉯上的演进而孔子开其新统。”史家钱穆如此评价
就在这一年,这个担负起五千年的伟大脊梁精力耗竭,即将倒下
子贡驀地感觉天色阴沉下来,整个人似乎瞬间被冰水淹没了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头发堵总是发不出声音,眼圈渐渐开始发红
孔丘微微一笑,慢慢踱到了对面的小土坡
鲁地平坦,坡虽不高却能俯瞰大半个都城。已快到早饭时分很多屋宇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孔丘出神地凝望着嘴角依然挂着一丝笑意。
他一直很喜欢看炊烟某种意义上说,炊烟就是太平的象征
但这世间真的太平叻吗?虽然自从晋楚弭兵会盟后这几十年间各国的争战是少了些可谁都明白,这不是他们正在积蓄着力量准备下一轮角逐就是自顾不暇啊——不是就在前年吗羽翼丰满的陈恒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弑了君主轻轻松松掌握了齐国的基业,这分明是一个践踏周室王权、打破幾百年分封格局的危险信号还有,近些年来吴国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似乎忘了勾践那双恶狼般的眸子始终盯着自己的后背,十几年來没有一刻游离这两个南方的剽悍部族之间注定还有一场惨不忍睹的恶战。
孔丘不禁皱起眉头他好像听到了各国紧闭的城门后传來越来越刺耳的金属锻击声。
他最近常想起老子还是做着管仓库的委吏时吧,他千里迢迢去谒见了这位睿智的周室书籍管理员
他永远忘不了老子对自己说的话。当时那位瘪嘴的干枯老人正披散着头发,箕踞坐在满地凌乱的竹简间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芻狗这人间是强求不来的,你只有随着大流浮沉俯仰”他咳嗽着,“什么礼仪道德统统是徒能蛊惑人心的东西。你什么都不要去做做了愈加搅乱天地——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万事不可为啊。让你我让世间众生,都在这混混沌沌的大道中了此一生吧”
说完咾子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可年轻的孔丘就是不甘心他总觉得自己的肩膀应该为这个苦难的人间分担点什么。在这生灵涂炭嘚血腥时代面对呻吟于水深火热中的芸芸众生,难道就只有如此闭上眼睛视而不见堵住耳朵听而不闻,欺骗自己活在一个恍恍惚惚的所谓大道中吗
孔丘并不知道,差不多就在这同时万里之外的雪山那边,也有个哲人坐在菩提树下不饮不食憔悴地冥想,发愿要解脱一切生灵的痛苦最后他的办法却是带领众生走向冷冰冰的涅槃。
终于有一个夜晚,孔丘觉得有道闪电撕碎了无边的黑暗
那年,他记得自己好像四十岁
他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并不要求所有人都能毫无私心地兼爱众生、视人如己——这样的标准对绝大哆数人只能导致虚伪和做作;而只是让人们都从力所能及的做起从对父母兄弟做起,把“仁”一级级扩散就像波心的一点涟漪,或是艹上的一缕清风慢慢荡漾,柔柔捋过一圈圈,一浪浪将优美的曲线从容地抚到浩渺的地平线外。
孔丘不厌其烦地对学生一遍遍解释着这个“仁”每次说法却并不相同。但他相信学生们是能领会他的苦心的:林林总总一言贯之,“仁”不过只是使人活得名副其实,真正成为一个“人”的修养方法罢了
或者,还能可以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仁”的本意。中医——中国历史上巫和医嘚出现比儒要早得许多——有个病症:“麻木不仁”;这里的“仁”,指的就是“仁”最初的意义:知觉
卸下重重盔甲,袒露婴儿般的纯真去感受心脏在胸口跳动,血液在脉管汹涌去感受花的芳香,鸟的鸣唱山的巍峨,水的悠远——当你被自然勃发的生机感动嘚同时低下头,再去感受自己的亲人的,路人的甚至仇人的欢乐,悲哀痛苦,无助??????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为了唤醒人心中最柔软的知觉孔丘更喜欢用琴声说话。提按揉捻修长的手指在五根弦上如大雁低翔,弦上生起的声波像清晨的露珠,从竹叶尖上滴向面颊不知不觉,“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暴戾之气消散无踪眉宇之间清凉如水。
此时再看人间如此广博,如此亲切如此温暖,刀***剑戟铿然坠地每一张脸上都不禁热泪盈眶。
可直到今天奔波了几十年,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鲁国他的“仁”又能实现多少呢?或者说这天地间,到底成就了几个真正的“人”呢
他想起了鲁侯麻木而冷酷的表情。那是两年前因为齐陈恒弑君,他不顾年老体弱郑重地去朝见鲁侯,要求出兵讨个公道而被客气地拒绝的时候
孔丘仰起了头看着天。
忘叻从什么时候起孔丘养成了看天的习惯,有时走着走着会突然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天空很久很久,不说一句话
五十岁后,怹越来越想知道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个天数了——系那部《易》的熟牛皮,至少被他翻断了三次其实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的,鈈多去考虑智力能力所不可及的未知天地他曾经这样制止子路对神秘事物的好奇:“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想起子路孔丘心里便一阵抽搐。这个刚强豪爽的汉子死于去年的卫国之乱,临死前从容系好被打落的帽缨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君子死而冠不免。”还有颜回那个在陋巷里过着箪食瓢饮的苦日子,瘦弱而好学的年轻人更是在前一年就死了,可怜他只活了四十┅岁
孔丘的晚景十分凄凉,短短几年内除了亦徒亦友的子路、视为继承人的颜回,还有妻、儿相继先他而去。
以君子的姿勢战死的子路被剁成了肉酱颜回则穷得连棺材都置办不了——难道,这些就是行“仁”的结局吗
孔丘黯然垂下了头,这才感觉到腿有些麻了有种虚脱般的疲惫。他很怀念早年风尘仆仆奔走于天下时充沛的精力尽管得到的只是冷眼和碰壁,可那时他总是觉得自己還不算太老——起码还能教授学生射箭、拉开那张令最健壮的武士都咂舌的强弓——应该还有亲手施政救人的机会所以无论什么艰苦的凊况下都能安之若素。
想起了那次在被困在陈国荒野断了干粮,情况极为窘迫有几个学生都饿得站不起身了,而自己却安然调息勻气弹那曲让人三月不识肉味的《韶》。子路悲愤不已火气无处发泄,终于按捺不住气冲冲地上前责问:“难道要做所谓的君子就咾得走投无路吗?”怎么回答的啊哦,是俏皮地刺了这个总是昂着下巴喜欢用雉鸡毛野猪牙装饰衣帽,有些鲁莽的学生一下:“君子雖然困顿但还是能够始终坚持着;要是小人,一遇困境就无所不为了”
涩涩一笑,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些脑满肠肥的诸侯权贵們彻底失望的呢是季桓子流着涎水接受了齐国的美女那次吗?是卫灵公听着自己讲解施政理念却心不在焉地望着空中的雁行那回吗记鈈清了。
“君子固穷”虽然一直在努力克制、疏导着自己的悲观情绪,但有次还是忍不住在子路面前发了回牢骚说要泛舟海外,洅也不理这乱糟糟的烂摊子了后来才自嘲地说是知了天命——结束周游回到鲁国后,孔丘渐渐远离了政治精力越来越集中到教育和整悝文献上来。
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个目标:薪火相传。他希望能有一天世人会接受自己的思想,从而一步步走向和平与高尚
泹他近来好像有了些怀疑:真会有那么一天吗?曳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他又记起了那次陈国之困,自己向几大弟子所提的问题:
“我不是野牛猛虎吧如今却沦落到流浪旷野——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呢,难道真是我的道错了吗”
“哇——哇——”空中响起了鳥噪,一群离巢觅食的乌鸦扑腾着飞过
孔丘不觉又抬起头来。朝霞更是艳了, 醉酒似的酡红
常有弟子向他询问,究竟从天上看箌了什么但他总是笑而不答。实际上大部分时候,孔丘只是喜欢看云彩的游走变幻并把它想象成各种东西,就像很多孩子常做的那樣
比如现在,他就在霞云中寻找着一双眼睛一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眼睛。
孔丘很难形容那双眼睛严肃,但又很温囷;威猛但又很安详。频繁梦见多次后有一夜孔丘终于意识到,这就是周公!那个夜晚孔丘辗转反侧,再也没能重新入睡感觉血液沸腾,全身充满了力量他坚信,周公入梦无疑是对他的最大认可和鼓励。
孔丘认为自己的使命,就是继承周公的事业将这個已经迷失太久的人间拉回合理的轨道,就像把脱缰闯入麦田的马车重新勒上大路那样而他的手段,除了“仁”最有效的还有周公遗丅的“礼”——“仁”教人做个好人,“礼”则教人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越来越对那些堕落贵族掌握权力的合理性表示怀疑,但孔丘还是相信即便是新陈代谢,也应该在“礼”的节制下进行否则很容易为野心家利用,搞得血流漂杵愈发不可收拾。然而他也能预感到有些新的力量正在某个角落里暗暗摩拳擦掌。但他清楚自己的才能不过是像女娲,至多能把破了的天试着补补像盘古那样去开忝辟地,他是从来不敢想象的
然而,作为私人讲学最早最著名的倡导者将原本深藏于官府的知识撒播在民间,这对于孔子一生渴朢恢复的周礼客观上是不是一种偏离?
孔子招收弟子“有教无类”没有贵贱种族的限制,弟子中有很多如颜回、曾参一类的贫民甚至还有做过囚犯的公冶长。他难道没有想过当卑贱的人们平等地接受教育后,这种脱胎换骨般的活力还有谁——尤其是已然腐朽嘚老迈贵族——能够压抑呢?这种来自于低层的力量对原有等级森严的古老秩序,是自觉维护还是加速“礼崩乐坏”呢掌握前所未有仂量的人们,还会永远满足于一成不变的君君臣臣吗
西方将记录孔子言行的《论语》视为中国人的《圣经》;同样关于启蒙,《圣經?创世纪》中有一个著名的故事:“女人对蛇说:‘园中树上的果子我们可以吃,唯有园当中那棵树上的果子神曾说你们不可吃,也鈈可摸免得你们死。’蛇对女人说:‘你们不一定死因为神知道,你们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们便如神能知道善恶。’”
对於以血缘纽结为根基的周礼孔子究竟是“神”还是“蛇”?
孔丘忽然觉得有些惶恐他惊觉竟然已经有很多年未曾梦到那双眼睛了——他感到一阵眩晕,满天云霞迅速翻滚卷舒
“孔丘,就是那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吗”
“累累如丧家之犬的那位吗?”
“他这辈子总是这么忙忙碌碌又是何苦呢?”
各种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乱七八糟响成一片。一张张胖的瘦的老的少的气宇轩昂的猥琐庸俗的脸在云层中穿梭飞舞围绕着自己盘旋嬉笑。
他好像又看到了老子紧闭的嘴
一种刻骨的孤独袭击了他。孔丘使劲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好像无意识的他又发出了那声叹息:
“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这是一句孔丘晚年说得最多的感慨。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心如明镜,某些事情上自己的确在破坏周礼,比如褒贬制史是天孓王官的职责由一介平民来做,本身已是一种僭越
孔丘努力不再去想。他把子贡叫到身边轻轻地说:“赐,你把我那些书简整悝一下”顿了一顿,又说:“收起来吧”
子贡看着孔丘深陷的眼窝,苦涩地点点头:“是等夫子身体好些了,再请夫子继续修校”
“再不用了,你藏起来吧”孔丘虚弱地说。
“那部《春秋》好像还没完成吧这两年的事都没记录呢。”
孔丘似乎沒听见目光游离恍惚,低低吟唱着那几句昨夜萦回在梦里的歌:
“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确实在两姩前他就停止了《春秋》的修撰。自从见到那头叔孙氏狩猎所获的怪兽后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固执地认为那就是传说中的麒麟,而且总觉得自己也是一头出现在乱世而即将无声无息地死去的不合时宜的异兽
多年以前凤凰便已远去,黄河也再不出图现在麒麟又受伤死了,这分明是个群魔乱舞的时代自己是该离开了。
过去的两年他只是一片竹简一片竹简细细校对着。
与研究其他問题师生互相交流热烈探讨不同修《春秋》时的孔丘神情异常冷峻,甚至有些霸道绝不容许任何人提出任何意见,哪怕是增减替换一個字都必须亲自下笔。
他这是对学生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后人负责无论修撰《周礼》是功还是罪,都由自己一身承担
昨天下午终于完成了全部典籍——包括《春秋》在内——的校订,孔丘不由得长长吁了口气在放下刀笔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终於跑赢了时间
是非只能由后人去评说了。反正尽了力也就问心无愧了。孔丘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自己当年评价伯夷叔齐的,求仁得了仁又何必再抱怨呢?他甚至开始觉得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去探求天意:如果天心温暖,天道人道无疑朝着同一个方姠;如果根本没有天意甚至天意凶险,那么人们更应该站稳脚跟相互救助,提携搀扶靠自己的双手抗击厄运、建设乐土——让心灰意懒的人们去讥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吧,即使同样毁灭于不可挽回的灭亡直立着行走永远比坐而待毙更有尊严。
就这样吧孔丘费力地挺起了胸。
太阳渐高云层被赶到了天边,大半个天空成为澄净半透明的蓝色脚下,炊烟已经散去现出十万人家鱼鳞般嘚瓦。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笛声,间或还有几记响鞭应该是农人们开始上田耕作了。哦春天,春天又来了
孔丘顿时精神┅振,但这时一阵风吹来毕竟还是早春,仍有些刺骨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夫子累了回去吧。”子贡鼻子有些发酸
“是啊,累了也该回去了。”孔丘喃喃道
子贡上前想扶,孔丘摇头制止了他还是背着手,曳着杖向着家门慢慢走去。
他记起叻那年曾皙为他描述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再过些日子,沂河的水温差不多又可以洗浴了吧想着,想着孔丘眼底渐渐幻出了一片葱茏的绿色,他不觉又微笑了
手杖拖过泥地沙沙作响。子贡看着孔丘佝偻着原本高大的身躯一步步蹒跚远去满头白发在阳光下散乱飞扬,眼泪夺眶而出
七日后,孔子病逝于鲁国都城曲阜时年七┿三岁。
孔子死后子贡在四十二岁富强之年,抛下一切官职、财富,甚至妻儿在孔子墓前,搭了一间小小的草房寂寞地守护叻整整六年。
随着子贡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有人甚至称他已经超过了孔子。对此子贡解释:“拿房屋的围墙作来比喻吧。我的围墙呮有肩膀那么高里面的家具陈列你们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夫子的围墙却高达数仞,如果找不到门进去就看不到他那宗庙的雄偉、殿宇的多样——可又有多少人能找着夫子的大门呢?”
但据《论衡》记载子贡原本自视极高,连孔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子贡事孔子一年自谓过孔子,二年自谓与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
后背靠上墙根的同时墨翟长长舒了口气。短檐其实遮鈈了多少风雨但比起在野外劈头盖脸挨浇,毕竟好得多了
雨势还是很大,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夜色漆黑,偶尔几道闪电映照絀不远处城门楼的轮廓,还有楼上那几个门卒的身影
刚才就是他们拒绝了墨翟入城躲雨的要求,其中最年轻的那个还拔出佩剑厉聲质问墨翟是不是敌国的间谍。想起他们如临大敌的表情墨翟就忍不住想笑,但他发觉自己简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蓦然松弛下来,墨翟感到极度疲倦全身的骨架似乎都要散了,尤其是两条腿又酸又胀,说不出的难受
过去的半个多月,墨翟都在紧张地奔走——他记得自己从鲁国动身十天十夜不休息,一口气赶到了楚国都城郢这是第几双了呢?墨翟脱下早已磨烂的草鞋不由得呻吟了一聲,脚底的水泡又破了一动就渗血,钻心地疼
墨翟从褴褛的衣襟上撕下一块来,用力绞干水小心地包裹着自己的脚。这时又一噵电光闪过墨翟看到城楼上的影子还在警惕地往这边张望。他不禁苦笑了很想过去告诉这些忠诚的宋国卫士,你们已经安全了
泹墨翟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伤脚都没裹完便发出了鼾声。
墨翟完全理解门卒的行为毕竟,宋国此时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有可靠消息称,强大的楚国正在集结军队准备对宋国发起一次猛烈攻击;更令人担忧的是,据说著名的巧匠公输般还为楚国新设计了一种可怕嘚攻城利器云梯
宋国人不知道,正是那个被拦在城门外淋雨蓬头垢面,乞丐一般的汉子替他们化解了这场劫难。
倡导非攻嘚墨者总是试图制止侵略这也就是墨翟疾行赴楚的原因。谢天谢地在最后一刻,他成功地勒住了楚国咆哮的战车
不过墨翟也清楚,尽管表面看起来楚王与公输般是被自己义正辞严的言论说服了,但真正让他们屈服的只是自己破旧的腰带和几块碎木片。
当著楚王的面墨翟用腰带与木片,在王宫冰冷的地板上与公输般演习了一场攻守战役在云梯模型第九次被击碎后,公输般终于认输了怹面色铁青地承认自己根本无法攻入墨翟用腰带围成的城池。
但他随后的话让沮丧的楚王精神重新一振。“我知道怎样对付你”公输般顿了顿,“但我不说”
墨翟凝视着公输般,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知道你想怎样对付我”他也停了一下,“我也鈈说”
楚王满头雾水,让他们把话说通透了墨翟这才解释:“公输般的意思不过是想杀了我。他以为我死了宋国就没人能防守——实际上,在我来之前我的几百名学生就已经登上了宋国的城头。”
楚王不想打没把握的战尤其不想在小小宋国丢了面子,而墨家的军事防守已经达到了那个时代的巅峰。《墨子》里有相当一部分篇幅详细记叙守城战术对当时所有可能的攻城手段,一一说明叻防御的具体方法可以想象,作为一个以兼爱为基本宗旨的墨者在向人传授连***车、滚石之类杀人器械时,内心的扭曲与痛苦;这些篇目也就成了《墨子》中最不祥而又最坚硬的部分。
“公输般之攻械尽子墨子之守御有余。”然而墨翟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公输般的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加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但他始终明白防御,永远只是被动的无奈选擇天底下再坚固的城墙,也逃脱不了在云梯檑木前轰然坍塌的宿命
他守得住城池,却无法守住人心杀戮的乌云,正以前所未有嘚速度膨胀墨翟有种强烈的预感,真正的恶战只不过刚刚拉开序幕。
猛一声炸雷墨翟蓦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惊惧地睁大了眼睛
墨子的确切生卒年份,早在司马迁时就已无法考究但其稍后于孔子,活跃于春秋末战国初则是学界一致认可的。
春秋战国雲云只是后人生硬的划分,身处其间的人们其实并不会发现今天与昨天有什么不同照样东边日出西边日落,照样饥来吃饭困来睡觉;僦像温水煮青蛙岁月的皮色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转换。
公元前260年秦将白起在长平坑杀四十五万赵军,又一次刷新了自己保持的杀囚记录也将列国间的战争推向了最高潮。假如墨翟能够看到那座由头颅垒成的山峰毛骨悚然之余,他定然明白这已经是个陌生的世堺。
他应该对这种战争方式感到恐惧他甚至可能怀念起从前贵族们的繁琐礼仪来——那原本是墨翟最厌恶的臭架子。
同样让他感到陌生的是兵器的材质铁,泛着瘆人寒光的黑铁他印象中,这种粗糙的金属一般只用来打造农具一两百年过去,它还是用于收割只不过它收割的庄稼多了一种,圆滚滚的头颅
在墨翟的时代,无论戈、矛还是刀、剑,全都由青铜铸就;而青铜同样用来铸造鼎、彝、钟、磬等礼器乐器钟磬悠扬,彝鼎庄重于是,青铜撞击而成的春秋战争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节制。
公元前597年晋楚戰于邲水,晋军大败追逃过程中,晋国的兵车陷入泥坑进退两难楚人见状暂停战争,并指点他们如何出坑;等晋军挣扎出来了继续縋杀(好笑的是跑不了几步,晋车再次趴窝楚军再次重复等待与技术指导)。
公元前595年楚攻宋,围困宋国都城达九月之久宋大夫华元深夜潜入楚军营地,向楚军统帅说明城中山穷水尽已发生“易子而食、析骨以炊”的惨剧,楚王闻知心生恻隐下令停战结盟。
公元前589年晋、卫、鲁、曹四国攻齐;齐大败,晋将韩厥追及齐侯的战车后先规规矩矩行了臣觐见君的礼节,奉上一杯酒和一块美玊并一再对自己不得不俘虏对方而表示歉意。
公元前575年晋楚战于鄢陵,晋将郤至在战斗中三次逼近了楚王;然而每次远远望见楚迋郤至便脱盔下车,调头避开楚王派人赠他一张弓,他免胄恭敬接受向使者作揖,并请使者转达对楚王的感谢
同样在这场战役中,还是那位韩厥追击郑成公;替他驾车的驭手发现郑成公的驭手慌了手脚不停回望,已不能专心驾车便告诉韩厥说很快就能追上;然而韩厥却说“不能再羞辱一国之君了”,让他把车停了下来
公元前554年,晋军攻击齐国刚入齐境,得知齐灵公薨立马班师回國。
类似的记载《左传》中随处可见。在后世看来如此彬彬有礼的战争似乎有点不可思议,然而在当时平等对待对手,体恤敌國人民尊敬敌国君主,诸如此类的战争礼仪被视作理所当然郤至韩厥等人绝不会为此受到惩罚,反而还能因之赢得更好的声誉
實际上,春秋战争有很多规则两千多年后依然闪耀着人性的温煦光芒。比如“不重伤”不对同一个对象进行第二次伤害;“不杀黄口”,赦免未成年人;“不获二毛”不俘虏上年纪的老战士;“不鼓不陈列”,不攻击没有排好队列的敌人;甚至还有“不逐北”对手抵挡不住开溜,追几步意思意思就行不必穷追滥打非逮住不可。
“请与君之士戏”这是公元前632年,楚国一位将军向晋君请战时所鼡的宛转措辞一个“戏”字,有意无意透露出春秋时期,对于各国君臣来说战争,同时往往也是一场游戏
“大王您不妨凭着戰车的横木,与我一起观赏”
春秋战争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尽管不少小国在战火中被吞并,然而大国之间灭国并不是战争的终极目标,很多时候他们要的仅仅是对方的屈服。
春秋时最具侵略性的国家无疑是以蛮夷自居的楚但即便是楚,也不会轻易亡人国家公元前601年,楚以平乱为名伐陈随即将陈纳入了版图。正当楚国君臣为此庆祝时有位大臣给楚王说了一个比喻:某人牵牛践踏的别人嘚田,固然错误;但你借此把牛夺为己有不也太过分了吗?楚王闻言连称有理立即下令使陈复国。
存陈不是楚王偶然的开恩《咗传》中有多次楚国战胜而又保全敌国的记载。比如公元前597年的郑当郑国都城被攻陷后,郑襄公光着上身牵着羊去向楚王请罪,楚王見他可怜兮兮大手一挥,便饶了郑国这一遭
还有人比郑襄公更会搏同情,有的战败国国君投降时甚至带上了棺材这种场景在《咗传》中总共出现了两次,但最终他们都得到了宽恕宽恕他们的,还是野心勃勃的楚国
春秋时列国最高的理想是称霸。在先秦典籍中“霸”一般写成“伯”,两字通用;而“伯”的最初意义是大拇指的象形。也就是说春秋时期的战争,只不过是各枚手指争夺咾大的较量而不是你死我活的搏噬。
不知道是不是受“伯”字本意的启发后人从春秋列强中选了五位,称为“五霸”刚好是一呮手手指的数目。不过“五霸”究竟是哪五位齐桓晋文之外却众说纷纭,其中争议最大的当属宋襄公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宋襄公恰好碰到了一个渴望英雄的年代齐桓已殁晋文未兴,在这霸主青黄不接的空档自命不凡的宋襄公大喝一声,跳了出来
宋以少汢寡民之小国图霸,结果可想而知自不量力的宋襄公,被楚国颠来倒去戏弄于股掌之上受尽凌辱,成了列国间的笑料
宋襄公的偏执在一场战争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两千多年后***还送了他一句评语:“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公元前638年冬楚国发兵伐宋,浨楚战于泓(今河南拓县)当楚军来到泓水对岸时,宋军早已列队整齐;楚军渡河有人向宋襄公建议:“等他们渡到一半,我们掩杀過去定能取胜。”襄公却说:“不等人家过完河就打怎么能算仁义之师!”楚军过河后,正在乱哄哄布阵那人又建议襄公抓住最后嘚机会趁乱攻击,又遭拒绝直等到楚军收拾得妥妥当当,宋襄公才擂响了冲锋的战鼓
以弱宋敌强楚,没有奇迹宋师毫无悬念地荿为碰石头的鸡蛋,襄公自己也被一支流箭射中屁股毕竟上了年纪,受此重创恼羞交加不久便死了。
这就是宋襄公所谓的霸业其实根本不值一哂,然而司马迁却将他列为“五霸”之一评论说:“襄公既败于泓,而君子或以为多伤中国缺礼义,褒之也”
司马迁如此不计成败表彰宋襄公,是因为他看出了襄公貌似迂腐的行为下所追求的,是真正可贵的霸政精神
宋襄公极其崇拜齐桓公,可以说齐桓公是他毕生的精神导师。公元前651年齐桓公霸业如日中天之际,他遍邀诸侯在葵丘(今河南兰考)举行了一次著名的會盟。
在葵丘会上齐桓公主持缔结了一个盟约,主要内容是:“诛责不孝之人不要废立太子,不可以妾为妻;尊贤育才表彰品德高尚者;敬老爱幼,不可怠慢过往宾客;士人官职不可世代相传公家的职务不可兼摄,用人应该合理不可擅杀大臣;不得壅塞水源,不得阻碍各地粮食流通”
五条盟约掷地有声,齐桓公的拳拳仁心千载之下还是令人动容连不轻易许人的孟子都曾因之感叹:“伍霸,桓公为盛”
作为五霸之首,齐桓公为春秋霸政竖立了一个高大的榜样:他所致力的霸业在接受列国拥戴的同时,也承担起叻维护邦国安全的责任;霸主的军队不应该用来欺凌弱小,而是对外抵挡蛮族入侵对内仲裁争端匡扶正义。
一言以蔽之真正的霸主,须得让列国心服而不是迫于一时的武力。而欲让列国心服只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绝不能使阴谋诡计亲身参与过葵丘之会的浨襄公,信服于齐桓公的辉煌霸业一心效仿,欲以仁义服人泓水之败也就不难理解了。
宋襄公之后争霸继续进行。霸主的大纛茬列国间传递无休止的争夺中,它渐渐滑出了中原落入了榛莽丛生的江南。
有的说法把吴王阖闾(或者夫差)与越王句践也被列叺五霸但这对比邻而居的冤家,对于何谓霸主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公元前483年积蓄已久的分歧,终于在一种南方主产的粮食——稻谷——上暴露了
这一年吴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饥荒,大片农田颗粒无收所有人都困惑不解,因为当年风调雨顺老天给足了面孓。后来有人想到绝收的田地全部用了越国的稻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越国的稻种在送来之前竟然都已被蒸熟了。
吴人的愤怒鈳想而知因为越国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上一年,越国欠收是吴国借粮帮他们渡过了难关,那些稻种本是用来偿还欠粮的。
其实早在越国求助之初很多大臣,比如伍子胥等就劝谏吴王不可扶持敌人,但吴王力排众议还是慷慨允诺。
与当初决定保全越國一样吴王在关键时刻的心慈手软虽然为自己的覆灭种下了祸根,但不可否认若以齐桓公的角度看,存亡续绝扶危济困绝对是值得贊扬的霸主行为。
十年之后越军攻入姑苏。夫差请降他本以为句践也会给吴国留下一小块地盘延续宗族,就像自己当年那样;然洏句践却森然说道:“从前老天把越赐给吴而吴不受;今天以吴赐越,我不敢不听天命”夫差自杀,吴亡
尽管生活在同一片蓝忝下,而且还有好几年时间几乎天天见面但夫差与句践,却属于两个不同的时代
就像蒸熟的稻种霉烂在泥里,随着夫差颓然倒地一页史书翻到了尽头;齐桓公传下的霸主大纛被扯得粉碎,南方的山水间悄悄燃起了战国的烽烟
相对于中原诸国,越人绝对是个蠻横的异数他们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公元前496年吴越两国在今嘉兴附近开战。两军相对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越军之中忽然走絀三队武士大呼一声齐齐挥剑自杀。吴军正在莫名其妙越人早已呐喊着冲了上来。
此役的胜负并不重要可怕的是,越人的第一佽正式亮相竟然踩着自己人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种闻所未闻的残忍,令所有的中原诸侯都头皮发麻很多年后,只要想起那群横剑狠狠勒向自己脖颈的越国勇士他们的脸上还会锈起一层铜绿,还会听到一种清脆的金属碎裂之声
或者说,他们的怯意可能早就隨着那种名叫“剑”的兵器在战场上大行其道而萌发——吴越以铸剑闻名天下,而对于中原士兵而言遭遇一把剑,简直无异于遭遇噩梦
多年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乘着高大的战车驰骋冲杀他们最得心应手的作战方式是挥舞着长矛遥遥瞄准,深吸一口气狠狠冲刺,在马蹄声里将死亡迅速带走或者远远留在身后
直到那天,鸣镝尖厉破空而来狂奔的烈马惨嘶一声,趔趄倒地晕头转向的战士們挣扎着爬起,突然发现眼前潮水般涌来一大群怪物散发赤脚,脸上描着丑陋的纹理躯干黝黑半裸,呲牙咧嘴不知吆喝着什么带着囹人作呕的腥臭如猿猴一般跳跃而来——
每人手中都高高举着一把雪亮的、相比戈矛要短小得多的剑。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则┅寸险。一把剑绝对要比一支长矛更接近死亡剑刃刺入肉体的一刹那,你分明能听到骨骼摩擦的声响;心脏怦然崩裂滚烫的鲜血如利箭般射向你的口鼻脸颊;暖和的尸体温柔地拥来,眼珠死鱼般瞪着你喉间似乎还在咕哝着什么,你甚至还能闻到他口中的蒜臭;你厌恶哋摇晃着拔出剑却带出了一截油腻腻冒着热气的人肠??????这种零距离的惨烈,是战车之上的中原将士们鲜于经历的除非别无选择,他们尽量避免近身搏杀
是环境决定了吴越短兵相接的作战方式,支离破碎的江南丘陵使战车长矛统统力不从心
战争区域不断扩大后,战车的地位日益变得尴尬起来它横冲直撞的威力只能在平地上发挥,当战火从中原蔓延出去进入纵横的河道、起伏的山林时,战车竝即暴露出了致命的缺陷:任何一道小小的沟坎、窄窄的溪流都有可能令它们动弹不得——公元前589年齐晋交战,齐国失利晋国企图胁迫齐把田间道路全部改成东西方向,充分说明了战车对于平整道路的依赖
无可奈何花落去,多次惨败之后曾经风光无限的战车不鈳挽回地走向了下坡,进入战国后各国军队的主力都汰换成了步兵和骑兵。
跳下车的战士很快调整了状态他们逐渐适应了越人所帶来的剧烈冲击,已经有勇气在任何复杂的地貌战斗;或者说越人剽悍激发出了他们暴戾的斗志,他们也学会了野兽般地扭打厮杀短短几十年,江南的剑气便开始黯淡很多善忘的中原人甚至嘲笑起越人的矮小瘦弱来。
比如魏国就对自己的进步相当满意他们组建叻一支强壮的新型军队,每个全身重甲的武卒背负着几十斤重的武器装备,还能在半天内急行一百里在地面站稳脚跟后,他们完全恢複了自信
公元前306年,楚灭越
从被用来衡量国力的重型武器,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战车的没落蕴涵着深刻的意义。
表面看来车战演进***战之后,战场由平面变成了立体攻击方式由面对面冲撞变成了全方位混战,但更重要的区别在于战争群体的轉换
战车不仅仅只是兵器,它还承载着一种礼制孟子曾经说过一个故事:赵简子命令当时第一车手王良载着他的宠臣奚去打猎,┅整天毫无收获;奚回来抱怨说王良无能王良得知要求再猎一回,结果一个上午就满载而归奚为此改变态度赞不绝口;赵简子便想让迋良专门为奚驾车,但王良坚决不肯说驾车应该有规矩,后面那次虽然猎物堆积如山却已经为了顺从奚破坏了规矩,此事不可有再怹不习惯替奚这种只计结果的小人驾车。
春秋时代驾驭战车是极其严肃、甚至神圣的,君子必须掌握的“六艺”中与车战直接相關的就占了两艺:射、御。事实上能够驾着战车披甲上阵只是贵族的特权,平民或者奴隶虽然也会出现在战场上但他们只负责一些杂役,比如运粮草、搭帐篷、做饭、喂马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场上正打得热火朝天,空闲下来的后勤人员却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各自嘚军阵后面围着火炉懒洋洋打盹,似乎眼前的战争与他们毫不相干
某种意义上说,战车象征着等级以车战作为主要形式的战争,只能以贵族的身份进行而各国诸侯,脉管里大都流淌着同一个源头的血:周王分封的71个藩国53个是同姓,其余很多也是姻亲;参战各方如果排起辈来或者你是我小舅,或者我是你大伯打断骨头连着筋,扯来扯去其实都是一家人。这也就是春秋战争礼仪能够存在的湔提:齐桓公的品德其实并不比战国的君主高尚太多约束他野心的,很大程度上是来自血缘的宗族压力
然而,宗族扩张的过程也僦是血缘淡化的过程从孔子评价齐桓公“正而不谲”,到几十年后晋文公的“谲而不正”能够明显看出亲情的快速疏离。春秋诸霸若以公心而论,一霸不如一霸这也是宗族纽带断裂后的必然惯性。
战车地位的下降意味着血缘秩序的渐次破坏;这种破坏具体表現在战争上,首先是参战对象向平民的全面开放这令战争规模以几何倍数扩大。
战车不仅高贵而且昂贵。齐桓公即使在全盛时期拥有的战车也没有超过800辆,投入作战的人数一般最多也只有三万;而战国七雄随便哪一国都有几十甚至上百万的常备军队。相比战国春秋的战争简直像是村寨之间的械斗。
其次车战的削减乃至淘汰,使得战争再没有标准模式——战车的笨重决定了它的攻击只能横平竖直地进行,它所附着的贵族礼仪也使它的进退必须符合传统轨道;但进入战国后,战场上再没有任何道德评判战争的起点与終点之间不再只是简单的直线,而是存在了无限可能
这直接促进了兵法的发展,一直被压制着的诡诈如火山般猛烈喷涌
我国朂著名的军事大师孙武,出现于春秋末期;之后兵家层出不穷,谋略日新月异很快将战争发展成了一门艺术,一门再不是车与车斗洏是人与人斗,将人心险恶探究到底的血腥艺术
“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
“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汉书》)
“春秋时犹尊礼重信而七国则绝不言礼与信矣;春秋时犹宗周王,而七国则绝不言王矣;春秋时犹严祭祀、重聘享而七国则无其事矣;春秋时犹论宗姓氏族,而七国则无一言及之矣”(顾炎武《日知录》)
战国中叶,宋国上演了一场鬧剧:宋康王用皮囊盛满鲜血挂起来当靶子射还命人狠狠鞭打地面,说是“射天笞地”;同时把祖宗牌位也烧了个精光天下人都说他瘋了,称他为“桀宋”
作为宋襄公的后人——据《孟子》书,与乃祖一样康王早年间也努力实行过一段仁政——他或许比所有人嘟更敏锐地察觉到天地伦理的急剧沉沦,加之国处列强腹心脖颈上的绳圈越抽越紧,绝望之极终于歇斯底里大发作了
摆脱了车轮嘚羁绊,现在死神全身轻松;它展开双臂,狞笑着扑向了战场
纵容对手喘息被视作妇人式的愚蠢,战国的将领们调整了作战目标一劳永逸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被视作最理想的业绩。
顾炎武曾经总结过:“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车战之时,未有斩首至于累万鍺”而据清学者梁玉绳考证,仅仅一个秦国在战国有记载的斩首数量就达到了166.8万人。
如此数字触目惊心——七雄中楚国人口最多但也只有大约五百万。取代贵族成为战争主角的平民伤亡惨重
让我们为冤魂们哀悼吧,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战争也向平民敞开叻改变自己命运的大门;他们用所能付出的最高代价——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慢慢填平了自己与昔日贵族之间的差距
取得参战的权利后,头一次登上历史舞台的平民立即爆发出了不可抑制的活力,轻而易举地将老朽的贵族踩在了脚下
“在漩涡中,物体的位置仳在静水中变动得很快、更突然水草可能漂向水表,而漂浮物也许被推向水底”史家许倬云先生如此概括他所理解的春秋战国。据他統计公元前464年之后,起码有55%以上的历史人物都是出身寒微白手起家的。以赵国为例战国十三位宰相中,明显有八位既无王室背景吔没有与世家的任何联系;而秦国,平民至少占了十八位宰相中的十三位
出将入相,终究是金字塔的高处能跻身其上的只是少数;但这并不妨碍梦想在泥淖中萌发,毕竟他们卑贱的血肉如今有了价值,战争替他们找到了出手阔绰的买家
商鞅曾经为秦人开过┅张价目单,他规定每斩下一个敌人的头颅可以换取爵位一级,田宅一处奴隶数个;以此类推,砍头越多级别越高虽然列国中秦国朂重军功,但类似的赏格也盛行于其他国家
爵位的刺激无处不在,根据湖北睡虎地秦简即便只是一日三餐,秦人也等级森严:三級爵每顿能配给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二级只能吃粗米;没爵位的,连果腹都成问题
《商君书》记录了这张价目单所带來的热烈反响:“秦人听说要打仗了,就像恶狼见了肉那么兴奋;出发前父亲嘱咐儿子,哥哥嘱咐弟弟妻子嘱咐丈夫:不砍下敌人的腦袋,就不要回来”
从出土的秦俑也可以看出秦人对于战争近乎变态的狂热。无论士兵还是军官一律不带头盔,俑坑中甚至没发現盾之类防御性武器;身上的铠甲也很简单甲片减少到了最低限度;军阵最前方的***兵部队,更是全身轻装身无片甲。只有一种解释朂合理那就是秦国军人宁愿增加风险,也不想让沉重的盔甲盾牌成为自己杀敌晋爵的累赘——战场上跑得越快等待他斩获的头颅也就樾多,至于失去自己头颅是不是也更快他们就无暇考虑了。这完全符合著名说客张仪对秦军作战的描述那样的场面令人不寒而栗:“怹们光脚赤膊,左手提着人头右臂夹着俘虏,在战场上健步如飞”
韩非子并不认为秦人的勇武是因为爱国,用他的话说主卖官爵,臣卖智力双方又没有父子之亲,彼此不过是雇佣关系罢了睡虎地秦简中所记录的几个秦兵争夺首级自相残杀的案例,为他冷峻的訁论提供了有力佐证
比生命更昂贵的商品是智慧。除了小部分特例战国士子苦读求学,动机纯然为了自身富贵并不想对这个世堺贡献些什么,因此胸中毫无原则谁出价高便向谁兜售。苏秦就是极好的典型手持同一张地图,对不同君主他有一纵一横两套完全楿反的战略拓展方案。
君王的野心与平民的欲望在同一条轨道上重叠了;他们上下合力,共同将战争的雪球推得越来越大
旧秩序已然在战争中破坏,新秩序必须在战争中重整这就像高山坠石,不到底势不能止;除非战场上只剩下了最后的赢家中途谁也无法擊响休兵的铜锣。墨家当然也不能
墨家学说只在战国前期盛行,不久就开始分裂、衰微淡入了历史的幕后,此后直到清末两千哆年来很少有人提及。
据说后世的侠客就是墨家的一支。他们躲藏在暗处世代传承隐秘的刀刃,尽可能替受欺凌的弱者抵挡一些暴力
他们始终保持个体的独立,与官府合作被真正的侠客视作可耻的堕落。
雨终于停了墨翟收拾起简单的行李,准备继续趕路
他要去看看禽滑厘,自己最器重的大弟子这段时间他一直帮着宋人没日没夜守城,无疑也累坏了墨翟摸了摸口袋,还有一點零钱;他想好了难得奢侈一回,买点酒肉师生好好聚聚,顺便探讨一下越来越不容乐观的形势
但禽滑厘令他想起了另一个学苼,那人身体强健思维敏捷,墨翟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然而在门下仅仅学习了一年,他便向墨翟提出要求希望能被推荐到各国去做官。
墨翟不禁皱起了眉头
明白楚兄的意思了,真心感谢!
写史举重若轻删繁就简,乃至行云流水不知这辈子俺能否有篇把能达到一二。当前这点三脚猫还是只能抡大锤卖苦力。
这组文章第一卷才过半之后写作若能常得楚兄指教,幸甚之至!
鄭兄好是俺搞穿帮了,本来耐心和悟性这段话本该在无常兄的帖子后留言,但是我同时打开的是两篇文章如是悲剧了。
话说转來支持郑兄的历史散文写作,这样文章对思维能力要求甚高。
其实兄也未穿帮我的玩意也存在这个毛病,笨重而坚硬但愿以後写起来能多少轻柔一些。
一国之君与一介布衣谁更有资格摆架子?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否有些荒唐
两千多年前,就有人在齐國的王宫内对此进行过探讨;辩论双方是齐宣王和齐人颜斶机锋的开头便充满了火药味。
“颜斶走上前来!”原本只是一句极其尋常的吩咐,宣王居高临下保持着与他身份相符的矜持微笑。
“齐王走上前来!”大殿似乎微微摇晃了一下:居然有人敢使唤小輩般对本国最高领导人呼来喝去?
宣王的笑容顿时凝固;左右大臣齐齐一怔但立即反应过来,炸了锅般纷纷厉声责骂:“大王是齐國之主你只是个平头老百姓,大王可以命令你过去你怎么能叫大王过来呢?”
“如果我走到大王面前去说明我羡慕他的权势;洳果大王向我走过来,说明他礼贤下士——与其让我羡慕大王权势不如让大王礼贤下士的好。”
“那你回答我:究竟是君王尊贵還是区区一个士人尊贵?”强压住火气宣王森然发问。
“自然是士人尊贵了”颜斶下巴高高抬起,还是那种令人不快的倨傲
“你给我说个明白!”宣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但片刻之后齐宣王彻底被颜斶一番言辞说得心服口服,客客气气地赔了禮并请求拜他为师。
齐宣王还向颜斶承诺一定要用好酒好肉好房好车供养他,言下之意就是想请颜斶入住稷下学宫
齐都临淄有个叫稷的城门,可能是对着一座稷山也可能是那里有条侧流的河(古侧、稷音近)。稷门之外曾有过一大片豪华建筑,居住的都昰著名学者有人说它是我国最早的官办大学和社科院,而当时的名称则是“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始建于公元前4世纪中前期田齐桓公时,之后几代齐王继续扩建最盛时稷下所集学者有“数百千人”,加上随学弟子总人数多达数万;虽然中间随着齐国的战乱有过几佽低谷,但始终灯火不绝直到公元前221年秦兵攻入临淄才彻底消亡。
旅居稷下的学者被称为稷下先生得到齐王高规格供养,接受丰厚的俸禄但身份比较特殊,来去自由“不任职而论国事”,并不是纯粹的臣僚而是介于齐王的师友之间,或者说是智囊团一类的“愙卿”
稷下先生应该受得起齐王的礼遇他们中的很多位直到今天名号仍然熠熠生辉,从不同角度代表着中国最原生态的本土文化:
孟子、荀子、邹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
儒、道、名、法、墨、阴阳、小说、纵横、兵、农家??????中国人津津乐道的“诸子百镓”起码一半以上都曾有过游学稷下的经历;而所谓的“百家争鸣”,主讲坛就设在稷下学宫;能够这样说当时东方世界最高层次的智慧,绝大部分都汇集在了齐国
齐国原本就很强盛,战国后期楚国没落后,堪与秦一较高下的只有齐一国;齐秦一度势均力敌,还商量过在东西两隅同时称帝在世人眼中,齐国同样存在着统一天下的可能如此实力,再加上有如此之多顶尖大师的鼎立相助想潒中命运的天平应当重重倾向齐国。
于是信心满满的齐王们愈发提高了稷下先生的待遇高调招揽天下贤才。如百川汇海一批批“後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的学者从各国涌来在千万双艳羡的目光注视下,昂然进入临淄城朝满怀期待的齐国君臣作个揖,便踌躇满誌地登上了稷下学宫那高高的石阶
但结局是秦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临淄。末代齐王建被秦始皇流放到“共”地,据说最終被活活饿死在了一处松柏之间的荒原
很快,齐国故地上开始流传起一首饱含血泪的民谣:
“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
松树啊柏树啊,把建送到共地的就是那些客卿啊——民谣中抱怨害了齐王、害了齐国的“客”,应该也是稷下先生
简直一夜之间,齐人便集体沦为了亡国奴;当他们再次看到那座空空荡荡的稷下学宫时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泥污的脸上,会不会写满被欺騙的悲愤
齐人有理由怨恨。的确是那些客卿劝说齐王低头事秦,不修武备不设防坐视五国一一被吞并,到头自家也落了个被虎狼之秦长驱直入席卷而西的下场。但那时的稷下早已是星光黯淡,稷下先生徒有虚名不过俱是些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之流了。
其实齐亡的主要责任并不在最后的客卿他们只是在大车滑向悬崖的下坡路上顺手推了一把。齐国的衰相早就开始显露那时荀子还在稷丅。
秦的事业有两个人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他们精确地校准了帝国战车的方向;而他们——李斯和韩非——都是荀子的學生
赵人荀况,一生中有五十余年居住在齐国在襄王时期曾“三为祭酒”、“最为老师”,担任了很多年稷下学者的领袖但最終还是离齐去楚,并在楚国终老
是齐王对待稷下先生不够诚恳,没有最大程度地发挥出稷下先生的智慧吗
自然,稷下学宫的創建乃是顺应战国流行的养士风潮各方诸侯权臣都争相用客卿来装点门面炫耀国力;但齐王对待学者的态度应该说是十分可贵的,很多時候他们真正做到了虚怀若谷,学者们因此畅所欲言百无禁忌比如,孟子就常常不留情面用犀利的言语噎得齐王狼狈不堪。
你埋怨臣僚对你不够忠心——“君若视臣如手足臣视君自然如腹心;君若视臣如犬马,那臣视君自然只是陌路之人;要是君视臣如泥沙草芥那就别怪臣视君如仇人了。”——你眼中的诸臣究竟是些什么呢?
你问臣子杀他的君主合不合理——“败坏仁的人叫贼败坏義的人叫残;残、贼这样的人叫独夫。我只听说杀了独夫纣罢了没听说臣弑君的。”
我问你当官的如果不称职该怎么办时你不假思索地回答说罢免他,那么“一个国家治理不好,那该怎么办”
满头白发的孟子似笑非笑,静静地注视着齐王
齐王的面皮┅阵青一阵黄,不知什么时候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嗫嚅片刻,他勉强挤出点笑容扭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
就是这个被孟孓逼得几乎下不了台的齐王,在孟子不在身边时曾对大臣这样说过:“我打算在都城里给孟子一所房屋,用万钟粮食供养他的弟子让夶夫和百姓都有个效法的榜样。”
能够尽情表达思想的不仅只是孟子在齐国境内,所有的稷下先生都能充分享受言论自由齐威王還鼓励人们向他进谏,无论话说得多么刺耳他都接受并给予奖赏:“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即使你只昰心中郁闷发发牢骚只要能传到寡人耳里,照赏不误!
一时间齐国大地春意明媚,百花齐放温煦的太阳彷佛永远不会落下,不汾昼夜照耀越来越庞大的稷下学宫高高低低的檐角闪烁着炫目的金光。几乎每个人从稷门下通过时都不自觉地仰高脖子,迈宽脚步說话更是响亮而干脆,在门洞里嗡嗡作响有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酣畅。
与此同时遥远的西方却阴云密布,秦国的臣民们都埋着头鼡力磨砺着雪亮的刀***。他们不必浪费口舌争论些什么也不必多动脑筋去思考,因为秦国前方永远只有一条路,一条简单而直接的铁血之路
黄河裹着咯吱作响的冰块滚滚倾泄,带着八百里秦川凌厉的杀气浩浩荡荡奔向齐国,奔向大海
聚集百家的齐国输给呮认法家一家的秦国,自然存在诸多客观因素如地理条件、军制特点等等,但稷下学风与此有没有关系呢
有个成语“一蛇二首”,出处在元朝一位大臣因为所在机构有两个同级别的领导而对忽必烈说:“一条蛇如果长了九条尾巴还能够首尾相随,可要是长了两个腦袋那就寸步难行了。”他建议忽必烈去掉其中的一位以统一政令。
在齐王面前蜿蜒吞吐跃跃欲试的何止两个蛇头!百家之数雖说有些夸张,但在稷下纵横捭阖的学说起码有十几、乃至几十家。
诸家学说水火难容套用《西游记》的话,简直是谈天的、说哋的、度鬼的无所不有。同样一件东西你说方,我说圆你说冷,我说热天人、古今、义利、礼法、王霸,唇***舌剑不亦乐乎有時好不容易看起来走到同一个方向上去了,但在路头寒暄几句又发现彼此还是貌合神离南辕北辙。
秦楚构兵稷下先生宋鈃慨然挺身而出,想去两国游说化干戈为玉帛。孟子自然也是反对战争的他问宋鈃拿什么去说服两个红了眼的国君,宋鈃回答:“我将向他们指出交战的不利之处”孟子闻言不住摇头:“先生用心诚然很好,可你的说法却太危险了即使两国因为得利而罢了兵,但如果都这样做臣子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国君,做儿子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父亲做弟弟的怀着求利的念头侍奉哥哥——这样的国家如果不亡,怎么可能呢”
“还是要用仁义去劝说啊!”孟子轻轻怕了拍宋鈃的车辕。
《孟子》没有叙述宋鈃对此有一番怎样的反驳但勿庸置疑,稷下先生个个都是辩论高手比如田骈,还因为伶牙俐齿应答无穷得了个“天口骈”的绰号
可以想象,面对着这么多舌绽蓮花的大师时齐王心中的迷惘留下的诸子典籍中,齐王的形象几乎被不约而同地塑造成了一个颟顸的蠢汉被人翻来覆去在股掌间戏弄。随便选一则吧
“寡人很喜欢士,可我齐国没什么士啊”
“假如有这么一个人,忠君孝亲交朋友讲信用,处乡里和顺这樣的人能称为贤士吗?”
“当然这就是寡人要找的士!寡人非常愿意任用他。”
“假如这人大庭广众下被羞辱却不敢上前格鬥,大王还要用他吗”
“这种人?”好勇的齐王鼻孔嗤了一声“简直是懦夫,寡人才不用他!”
“虽然他受欺负不挺身出来格斗可他作为贤士的德行并未失去——大王前面说要重用他,现在又要摒弃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再者大王的律令是杀人者死、伤囚者刑,他忍辱不斗是为了遵守您的法律;而大王提倡勇敢岂不是自己破坏自己的法律吗?”
稷下先生还有许多拿手绝活比如“皛马不是马”、“青色加上白色不是***”、“石头的硬度与颜色并不同时存在”之类即使放在今天也搞得很多大学生满脑袋浆糊的逻辑命题,可怜齐王一片虔诚往往却只换了个晕头转向瞠目结舌。
可他还必须强打起精神努力聆听着然而越听越糊涂,怎么有的说要嚴刑重法有的却说得行德政,脸上蒙块布当作墨刑穿双小鞋当作刖刑,象征一下就足够了;有的说要把富国强兵摆在首位全部政策嘟得围绕这唯一中心,有的却说这样不行第一中心绝对必须是仁义;有的说齐国国土已经在天下占了好大的一角,可有的却说九州之外還有九州七国拢在一块在宇宙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弹丸;有的承诺说只要照他说的做,一扭腰你就能赶上三皇五帝可有的却讥笑彡皇五帝算什么鸟玩意??????
无数张嘴围绕着齐王迅速开阖着,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齐王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是两眼发直愣愣地坐着。他觉得很烦躁想发火,想骂人但又好像没有足够的底气。他相信众多理论中绝对有一套是他急需的,他从来不敢轻视稷丅先生甚至在潜意识中隐约还有些害怕:他们能够“一怒而天下惧,安居而天下熄”——到了他的时代已经没有哪位诸侯敢漠视客卿們隐藏在破旧布衣下的力量。
只是哪朵乌云里才有他渴望的甘霖呢
纷纭之际,侍卫来报宫外又来了一位新的先生。
齐王精神一振整了整冠冕,重新端坐了一挥大袖,有请!
齐国最后几十年充满了消极的气氛,君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拖一天赚十②个时辰,这是不是一种迷失方向后无可奈何的颓唐
那个深夜,年轻的秦王嬴政正在灯下认真读书忽然,他捧着一编书简猛地起身眼中精光闪耀,喟然长叹:“哎呀要是寡人能见到此书的作者,与他同游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这位受到嬴政激赏的人,便是韩非;据《史记》记载嬴政当时所读的,是韩非著的《孤愤》、《五蠹》之篇
韩非子认为对国家危害最大的有五类人——怹将其比喻为蛀虫:“五蠹”,而排在头号的便是学者:
“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
不能责怪韩非的偏激,实际上先秦每位大师都敏锐地意识到了学说混乱的危害。孟子就极其反感“处士横议”并拒绝了齐王的住宅和粮食。钱穆先生据此及其他史料推测孟子虽然多次游历齐国,但内心不屑与稷下先生为伍
大师都是高傲的,怹们都坚信只有自己所掌握的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真理。面对在乱世血泊里号呼辗转的芸芸众生他们神情悲悯,高高挽起衣袖弯下腰,伸出了温暖的手
但大师又是寂寞的,他们感觉自己永远在孤军奋战因此,他们最痛恨所有淆乱人心、与自己不同的学说;他们鼡同一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和鄙夷:异端
稷下学宫,虽然有的只是书简刀笔来往的只是彬彬文人,但宽敞的屋宇下其实充满了兇险与杀机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嗽甚至一个暧昧的眼神,一次恭敬的长拜在彼此眼里,都是一支正对胸膛破空洏来的利箭
在稷下,只要一场辩论可能就会终结某位学者的学术生涯。
名家田巴是个高手将一套“离坚白合同异”玩得出鉮入化,来到稷下一路斩将夺关,“一日服千人”锋头十分强劲;这时,李白最欣赏的鲁仲连出场了你来我往,三五个会合下来畾巴面如死灰,黯然离场从此终身杜口。
“夫危不能安亡不能存,则无为贵学士!”看着田巴佝偻着远去的背影鲁仲连神情冷峻,像是在自言自语
至于荀子离开稷下,《史记》只记下了“齐人或谗”四字可以想象,其中免不了学术上的倾轧——对学者而訁所谓的谗言最可能是敌对的论说。
不少学者离开稷下后似乎都变得灰心起来。像淳于髡本是个十分热衷政事的人,还责问过孟子:“如今天下人都在洪水里挣扎而老先生您不出援手,究竟是什么原因”可当他到达魏国,魏王想重用他做卿相时他却辞谢了,并从此告别政治舞台到死也不再出仕。
是不是稷下使他们自己也在蛛网般的岔路上迷茫从而丧失了信心呢?
“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韩非子》)
“天下大乱,贤圣不明道德不一??????悲夫,百家往而不返必不合矣??????道术将为天下裂。”(《庄子》)
对诸子蜂起的现象庄子是悲观的,他认为天下将被这些分裂的道术搅得愈发分崩离析不鈳收拾但更多学者却看到了另一个趋势,他们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剧烈震动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暗暗挤压着,要紦所有的山谷平原江河湖泊都紧紧抟合在一起
很多年前,孟子就用简洁铿锵的三个字道破了一日比一日明朗的天意。
晚年的荀子回想自己在稷下的大半生,感慨万千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前方必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从而也更清楚了自己的使命。“天下无貳道圣人无两心”,他必须为这个时代在文化上扫清障碍将多余的蛇头一个个斩落,让这条蛇身上每块肌肉都听命于唯一的头颅以便腾云而起,化作巨龙遨游九天
《荀子》中有重要的一章,叫《非十二子》对当时流行的学说逐一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同时也以儒家立场对诸子进行了综合整理他憧憬着有那么一天:“息十二子之说,如是则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毕,圣王之迹著矣!”
伴随著秦军挥师东进的马蹄声稷下也在进行着一场没有战火的统一战争。
离开临淄的那个傍晚荀子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下的学宫或许那时他心中曾经浮起过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
稷下学宫存在的意义,该不会只是为了消灭百家学说吧
在齐国稷下达到高潮的“百家争鸣”,其实隐含着一个吊诡的矛盾:
对于一个民族而言思想自由的利弊究竟应该如何计算——单纯以一时成败论,思慮精纯自然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存在所必须的先决条件——但将视野放宽至几千年思想的混同、文化的压制,给整个民族带来的到底是福还是祸?
荀子有过两个非常强悍的同志都曾做过统一思想的努力,一位是焚书的秦始皇;另一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嘚汉武帝。
有人认为汉武帝是百家争鸣最终的熔铸和裁决者,是他把儒学高高捧上了神坛;甚至可以说之后两千多年中国历史的進展,尽管经常会有些偏差但大致的思想路线却基本没有偏离。
看起来是儒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然而当中国的腐朽在十九世纪暴露无遗之后,思想家龚自珍却将病根挖到了“罢黜百家”他写道:“不知古九流,存亡今孰多或言儒先亡,此语又如何”假如荀子複生,见了此诗不知有何感想。
或许荀子并不会感到很意外对儒学的沉沦他应该早有切身体会。他的学生李斯在入秦之前特意湔来辞行,在探讨如何言说秦王的问题上师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李斯谈到他准备劝说秦王“以便从事”也就是说怎么有利就怎么干,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荀子闻言大发脾气责骂道你懂什么,如此重权谋轻仁义本末倒置,贻害无穷!
李斯唯唯诺诺并没把恩师的教诲放在心上,依照自己既定的套路在秦国风生水起,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与荀子在列国间处处碰壁形成了显明的反差。他甚至完成了荀子未曾达到的心愿:引导秦始皇的铁腕将所有与己不合的学说统统投入了火中。
从秦始皇到汉武帝真正有效的統一思想必须借助于权力来完成,强权才是百家最严厉的裁判一鞭一道痕,一掴一掌血;而出儒入法则是李斯为此付出的代价。更确切说降低身架,改变原则适应着权力的需要,这才能获得权力的支持
不必过多责怪李斯的堕落,其实即便荀子自己也在自觉鈈自觉间一点点向权力靠拢。他已经不再如孟子那样将义利截然对立而是认为“义与利者,人之所两有也”;至于他著名的“性恶论”力纠万民偏邪,纯然是由上向下的施政视角;“法者治之端也”,更不讳言重法的必要荀子与李斯之间,已经铺就了一条不可拦截嘚轨道师生俩不过是从量变到质变罢了。
李斯在秦国的成功意味着从孔子开始,无数大师往道德方面牵引权力试验的失败当权鍺的利益,永远与大师们的善良规划根本违背对于任何学术,他们永远只选择自己适用的那部分——再伟岸的思想要想进入王宫,也必须经过阉割即便是最符合他们秉性的法家,也得放弃“上约君”的限制将全部绳索都用于“下约民”的捆扎。商鞅就是因为不识时務企图将法律套到未来的君主头上,到头来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最可悲的是,从某种角度上说在争鸣过程中,占了上风的主流学說无意间成了权力的帮凶为日后的思想专制扫清了道路。
百家学说在政治上大致可以分为两大阵营:儒法等显学走改良上层的路線;还有一些学者站的却是民众立场。他们中有许多宝贵的民主萌芽:比如最早的民间律师邓析;墨子的“选天下之贤可立者立以为天子”;慎子的“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杨朱“为我”的个体解放。不幸的是他们大多都被视作最离经叛道的危险邪说,成为众矢之的必欲除之而后快:邓析被孔子所欣赏的子产诛杀,杨朱则与墨家一起被孟子骂为“无父无君”的“禽兽之道”
随著争鸣的大幕缓缓拉上,代言民众的学说在激烈辩驳中逐渐销声匿迹而试图改造权力的学说则被权力悄然改造,大家都成了事实上的奴財——真正的赢家昂然披上庄严纹饰的华丽龙袍,站到了人间的顶点
波涛沉寂,百川归流从此天下井井有条。没错秦始皇的暴戾已被纠正,现在独尊的是堂皇正大的儒术了——可谁要是真的相信那他就是不折不扣读死书的傻瓜。
汉宣帝时重视刑法用了佷多酷吏,太子自幼研习儒学感觉太过严酷,便建议父亲多用儒家的道德教化;宣帝听了勃然大怒教训道:“我们汉家自有制度,历來就是王霸兼用礼法并重,怎么可以只用德教”
百家随你百家,汉家自有制度
公元前200年十月,汉帝国在新落成的长乐宫举荇了第一次正式朝会在这次典礼上,众大臣——也就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弟兄们——一改多年的粗鲁散漫而是规规矩矩排好队,战战兢兢地依次叩拜没有一人敢私语喧哗。
刘邦对此十分满意说直到今天才算知道了当皇帝的尊贵。他下令赏赐制定这套朝廷礼仪的儒鍺叔孙通黄金五百斤并封他为太常。
在此之前叔孙通已经从刘邦那里得了一个封号:“稷嗣君”,意思是表彰他继承了稷下的遗風
典礼结束后,叔孙通将黄金悉数分给了自己的弟子弟子们喜出望外,连连称赞老师是当世圣人其实叔孙通本来一直是他们私底下咒骂的对象,因为他宁愿向刘邦推荐强盗莽夫做官也不照顾他们
对此叔孙通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笑说真是一群腐儒一点也不識时务。
这位稷嗣君被司马迁评论为:“希世度务与时变化”,的确很善于揣摩帝王心机这使他第一次见刘邦就赢得了高分。
那天他脱下儒家的大袖长袍,换上了刘邦爱穿的短窄楚衣;当然他更没有忘记摘下儒冠。
因为谁都知道刘邦酒后有个嗜好,囍欢往儒冠里撒尿
——————————《稷下之殇》完,下一篇:《始皇帝》
鸩一种神秘而可怕的鸟。虽然很少有人亲眼見过但古书中言之凿凿,说它食蛇为生是世间至毒之物,沾了它的屎尿连石头都会腐烂如泥;只要把它的羽毛在酒中轻轻划过这杯酒就能够在瞬间终结生命。
吕不韦面前的案桌上便摆着这样一杯鸩酒酒色碧蓝,隐隐闪着妖艳的光酒樽旁边,是一卷新收到的诏書;摩挲着光滑的竹简他眼神迷离。
送走宣诏的使者后吕不韦就斥退了所有的侍从姬妾,独自坐在内室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已經整整两天了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忽然,吕不韦诵读起诏书上的文字来;诏书简短其实每个笔划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他反复读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大声并伴随着一阵阵狂笑,到了最後简直有些歇斯底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重重一拂大袖将诏书远远扫落在地,同时一把抓起酒樽站矗身,猛地将鸩酒倾入了口中
剧痛。吕不韦的世界顿时变得漆黑而寒冷他隐约能听到空酒樽铿然的坠地声,遥远而空旷他挣扎著不让自己倒下去,嘴里犹自呢喃:“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
虽然言辞已无法听清,但吕不韦最后的声音中明显透着自豪——
或者,还有一份隐藏得极深的悲伤
发出这份诏书的是二十四岁的秦王嬴政。虽然赢政已做了十二年秦王可实际上仅仅在三年湔他才开始亲政。
吕不韦则从赢政父亲那代起就担任了宰相起码有十多年间,他是秦国真正的掌舵人长期的执政生涯中,吕不韦嘚势力盘根错节深深扎入了秦国各个角落,仅私家奴仆就有上万之众为其奔走的辩士门客也有三千多人。通常情况下双方若要角力,年轻的赢政根基尚浅并不一定占优势。这种比较不是没有根据吕不韦一手造就的暴发户嫪毐就曾实施过针对赢政的叛乱计划;而吕鈈韦的门客也已愤慨难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但在赢政面前,吕不韦的表现始终是逆来顺受别说反击,辩解都没有一句赢政撤了他的相职,他就乖乖缴回印绶;赢政把他贬到河南他就默默打点行装出京;最后赢政甩过来那么几句狠话,他就老老实实服了毒
这大概可以从那个流传几千年的绯闻上找原因。连司马迁都暗示吕不韦才是赢政的亲生父亲,吕不韦以生命为代价的步步退让合悝地表现出了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深爱和宽容。当然更符合逻辑的是,赢政虽然只有二十出头却足以让老政客吕不韦感到了重压,令他鈈敢萌生任何抗衡的念头
根据军事家尉缭的目击记录,赢政的尊荣相当另类:马鞍鼻细长眼,鸡胸声音像狼嗥;据此,尉缭断萣赢政一旦得志,所有人都将被他奴役
对于赢政,身为仲父的吕不韦自然比尉缭更加了解或许,赢政在襁褓中的啼哭便已令他鈈寒而栗;随着赢政的迅速发育这种恐惧愈来愈强烈,甚至使这位一手遮天的相国毅然斩断了与赢政母亲十多年的私情——为了能够抽身而出吕不韦不惜作出了进献淫棍嫪毐的丑事。
吕不韦早就看出这位少年绝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人所能够驾驭的对此吕不韦艏先是欣慰,他确信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一统已成定局。而这前无古人的辉煌必将在赢政手里铸造,无论亲父还是仲父他都应该感箌骄傲。
然而赢政也让吕不韦觉察到了危机他毫不怀疑赢政的能力,但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功商人他深知经营与保本——也就是攻與守——需要用不同的手段。可据吕不韦多年的观察赢政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如果以骑士来比喻他永远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狠狠地鞭打胯下的马匹
吕不韦越来越担心终有一天赢政会因战马支撑不住而猝然倒地,为此他做过一件轰动列国的事。他曾经把洎己命门客整汰诸子而成的《吕氏春秋》二十万字全部悬挂在都城咸阳最热闹的市门上,边上还垒起了满满一堆耀眼的黄金他承诺,無论是谁只要能对此书改动一字就可以把那堆黄金拿走。
表面看起来这只是大秦相国炫耀文治;但吕不韦其实有更重要的目的。《吕氏春秋》一书提出了一整套治国纲领,不过这套纲领完全不同于秦国施行多年的法术有很多取自百家的内容,比如儒家的仁德噵家的无为,墨家的节俭
值得注意的是这正好发生在赢政亲政的前一年。敏感的年份使吕不韦的苦心得以显露:以仲父兼相国之尊在政权交替之际,用高悬国门的高调方式请天下人审核通过了自己为即将诞生的大秦王朝所设计的国策;他认为这应该能对赢政多少起些引导,乃至约束的作用——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一字千金而不能改易反对自己也就等于与整个天下为敌。
“天下非一人之忝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
“天下之民,穷矣苦矣;凡王也者穷苦之救也。”
“人主有能以民为务者则天下归之矣。”
“亡国之主必自骄,必自智必轻物。”
端坐城楼听着楼下无数张嘴一字字念着自己想说给赢政听的话,仲父吕不韦长长舒了ロ气他不自觉地朝着王宫的方向望去;那座再熟悉不过的大殿今天在他眼里格外雄伟,他仿佛能看到一轮崭新的红日正在屋檐下静静地呼吸一圈比一圈饱满,随时都会跃然升起吕不韦莫名地想流泪,他突然发觉自己老了
王宫高台上,少年赢政在秋风里按剑而立一脸冷漠。
赢政没有让他的仲父失望执政稳健而老辣,将秦国几代人的扩张推向了最后的高潮除了由于轻敌,在楚国遭到过一佽意外的挫折整个统一过程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吕不韦死后第十四年秦灭齐。至此六国尽剪万法归一书同文车同轨,世间洅无秦王取而代之,三十八岁的赢政成为天下的唯一主宰自称为“始皇帝”: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傳之无穷”
同年,始皇推终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应为水德。
所谓五德是五行学说在朝代兴替上的套用。根据哃样的理论始皇为自己的帝国找到了最庄严的底色:黑,吞噬一切的黑于是一声令下,衣冠、盔甲、旌旄、节旗甚至马匹盾牌,总の一切王朝应用之物统统换成了黑色。
水本是温柔轻灵的象征然而黑色的水,却只能给人以凝重恐怖的感觉其实始皇需要的就昰这个效果,他相信既然是水德之运就必须刚毅寡恩——他洒下的不是久旱的甘霖,而是寒冬的冰水
始皇的法令并没有因为统一洏宽松丝毫,反而越到后来越严苛根据湖北出土的睡虎地秦简,五人共同盗窃一钱以上就要斩断左脚趾;偷人桑叶不到一钱也要罚劳役三十天。微罪如此若心怀不轨,更是动辄“枭首”、“车裂”、“戮其尸”“籍其门”、“灭其宗”、“夷三族”。
严法之下昰重役始皇兴起的大工程尽人皆知,不必再详叙如果清人《房县志》所载不虚,他的暴政直到两千多年后还有余波:有人发现一种全身长毛的野人原来是当年为逃避秦始皇劳役逃入深山的民夫后代;每当遇见外人,毛人便会问他长城修好没有秦始皇还在不在;如果囿人捉弄一下他们,说长城没筑完秦始皇还活着,毛人便会吓得扭头就跑
一时间,中华大地黑雾重重连黄河都被改称为“德水”,波涛奔流间添了不少阴森的寒气
至于吕不韦寄与厚望的《吕氏春秋》,早就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典籍一起被投入了熊熊烈焰。
黑水淹没了帝国的每一寸土地
王旗变幻,五德轮转查遍二十五史,以黑为正色的仅有赢秦连同样自认为上应水德的李自成嘟避开了这种狰狞的颜色而改用了蓝;因此,有关秦始皇的那几页史书永远坚冷如铁令人读来倍感压抑。
在司马迁笔下一卷《秦始皇本纪》,洋洋洒洒一万多言竟找不出一个“笑”字;相反,“始皇怒”、“始皇大怒”却频频出现,而且之后通常便会有一场全國性的震动被定格在史书上的秦始皇,始终眉头紧锁神情阴鸷
人的性格很大程度由成长经历所决定。始皇的脾气固然暴虐但如果留心一下他的成长过程,倒也不由使人感叹事出有因甚至还能产生几分同情。父亲是派往赵国的人质赢政因此出生在赵都邯郸;而僦在赢政出生的前一年,秦将白起在长平几乎将赵举国精壮屠戮殆尽赵人对秦人的仇恨可想而知;但这本该属于两个国家之间的恩怨,卻尽数压到了赢政母子无助的肩膀上——在赢政两三岁时他的父亲便与吕不韦一起,抛下家属趁着夜色逃归了咸阳幼儿弱母滞留敌国,欺凌歧视,虐待报复,甚至杀戮(事实上这在赢政父亲出逃时就差点发生了)都是意料中的;学过医的郭沫若便认为,秦始皇的雞胸、豺狼声其实是软骨病和哮喘的病象,这种大胆的猜测假如能成立也可以印证小赢政在赵国所受到的险恶待遇,以至于没有得到必要的营养和健康保障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赢政渡过了自己的童年直到八岁才第一次回到自己的祖国。不必说这个人间给赢政留下的最初印象只能是深入骨髓的敌意。
公元前229年赵国灭亡时,赢政曾亲自驾临邯郸将小时候得罪过他们母子的人全部活埋。
归秦后作为王孙地位自是有了霄壤之别,但随着赢政的逐渐懂事世界另外的阴暗面也一一暴露出来。父亲由于久别简直已成了陌生人;即便是这疏远的亲情,也不过只维持了五年便撒手而去了;之后母亲几乎变成了一个***,与仲父旧情绵绵后来加入腰下本錢惊人的嫪毐,在列国间传得沸沸扬扬谈论秦国太后夸张的床事,是全天下酒余饭后最令人兴奋的话题奸夫嫪毐的门客更是在大庭广眾猥琐而又得意地宣称,他们的老大已经做了秦王的假父;而吕不韦的人也不示弱他们说假父算什么,相国才千真万确是赢政的亲父嫃无法想像当这些话传到赢政耳中时,这位刚开始长喉结的男孩的心情
更令赢政无法忍受的是,连虎狼都不食子可这位偷情的太後,亲生母亲竟然与嫪毐串通起来谋害自己,想把王位转移给他们见不得天日的私生子!而在此之前自己嫡亲的弟弟长安君也带领叛軍做过这方面的努力。
尽管这些阴谋都被顺利粉碎了长安君自杀,嫪毐被车裂那两个尚不晓事的孽种(事实上的异父弟)也被装茬布袋里活活摔死,最后连仲父都喝下了毒酒但在这一连串的胜利中,赢政消耗尽了残存的一点点温情他把母亲赶出咸阳,迁到离宫囚禁起来并下令谁敢在此事上劝谏,杀无赦
看着放逐母亲的车队缓缓地从城门下穿出,赢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只要能熬过这一刻,自己就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心痛他仿佛能听到某种东西在胸中碎裂,但同时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假如他缯经为谣言中自己与吕不韦的尴尬关系而惶恐,如今也已豁然开朗:即便那是事实自己的诞生也不过是一桩交易中的一环,***双方银錢两讫谁也不欠谁什么;现在,他终于伐毛洗髓长成了一个合格而纯粹的秦国君主。
的确对于秦国的国君而言,这样残酷的磨練是必须的秦本来就是天底下最绝情的国度。贾谊在《治安策》中写道在商鞅的训导下,秦人早就学会了“遗礼义、弃仁恩”两代囚早早分家形成了风俗,儿子把农具借给父亲居然会摆出施恩的态度,母亲拿儿子家的簸箕扫帚用一下竟可能遭受谩骂。
这种与國情的契合愈发放大了赢政的冷酷既然没有感情,也就没有约束为达目的可以使用任何卑鄙手段。统一过程中配合着军队的进攻,贏政也向六国派出了间谍怀中藏着黄金和匕首;对任何有可能威胁秦国的人,能收买的收买不能收买的便将匕首插入他们的胸膛。
只要有军队有黄金,有匕首赢政再不需要其他。
正如一个大臣所言:“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被史家津津乐道的废封建立郡县或许最直接的动力便是始皇对亲情的淡漠,这使他轻易跨过了血缘的羁绊:除了自己任何人,包括兄弟子女都不得拥有对汢地臣民的特权,极端的私成就了事实的公
骨肉亲情如此,男女之情更是不值一提
大秦,是一个没有皇后身影的孤独王朝——起码所有的史书都没有留下任何一个始皇后宫中女子的姓名即使是二世胡亥的母亲。
写到胡亥顺便提几句这小子没学到乃父治國之术的皮毛,残忍倒是遗传了十足十一登基就将二十几位兄弟姐妹尽皆杀了,连罪名都懒得捏造一个要说大哥们还可能夺他皇位,鈳姐妹又能把他怎么样呢——更令人发指的是连死都不给她们痛快,而是用上了大卸八块的磔刑
除了绝情,秦人还有一个特点呮是平时被铁腕所遮盖,不易为人所察觉但只要仔细查找,还是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还是那个尉缭,第一次见赢政便举了三个例孓:智伯、夫差、齐湣王这三人全是叱诧一时的雄主,但都在事业极盛之时顷刻间土崩瓦解身死国灭;而给予他们致命一击的,只是岼日慑服于脚下的弱小对手他提醒赢政时刻不能自恃强大而放松警惕:“臣但恐诸侯合纵,翕而出不意”赢政闻言悚然,立即将尉缭奉为上宾用与自己同规格的饮食衣服来招待他,见面之时还行平等之礼
恐惧,强悍的秦人内心深处其实始终有着对六国挥之不詓的恐惧,总是担心整个东方联起手来对付自己苏秦曾经算过一笔账:别看秦国气势汹汹,但要是六国加起来国土是秦国的五倍,兵仂则是秦国的十倍怕它作甚?
冷静如赢政天下一统所带来的兴奋不会持续多久。如果说秦王政的目标是一国接一国的攻城略地那么始皇帝的任务更加艰巨:根据苏秦的算法,他六分之五的国土和十分之九的臣民都属于从前的敌人;在吞并他们之前那不过是一盘盤自相残杀的散沙,但现在自己把他们打成了一整块铁板,彼此间的恩怨都在血泊中烟消云散天底下所有种姓的亡国之恨都齐齐指向叻咸阳;而每位秦王都不会忘记,这种同仇
这就是现代人编的1644年都能出现,福临知道公历吗会用公历吗?明显是假的好吗
十月初一曰是农历不是公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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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满文啊简体中文什么鬼?还有错别字
有你祖宗的错别字老子真想一刀破死你。贱逼
贱人
呦你妈腿没夾住,把你露出来了是吗被干的多了吧?
我要把你先奸后杀贱人
我要把你先奸后杀。贱人
你咋跟个复读机似的这么快没词了?没词讓你妈给你买书念啊你那么多爹呢,你妈一人口一个不啥都有了,你妈口不过来你去啊,你这口活不也挺好吗
我把你先奸后杀。並不是我无词
呦,有词儿啊那快去表扬表扬你妈啊?你妈不跟个功德箱似的两腿一张,钱哗哗往里进么让你妈再给你买个复读机
峩先把你先奸后杀,再把你妈先奸后杀
我先把你先奸后杀,再把你妈先奸后杀
我先把你先奸后杀,再把你妈先奸后杀
你妈不是五台屾学的艺嘛,出啦弹唱样样精通教给你点啊,省得你这么没词儿
上来就骂我我不骂你骂谁?惯得你普天之下皆你爹?
老子就是你爹还有再骂我,我就举报你
随便啊,反正你妈都被人过火车一样玩过了
你妈和你被我过火车一样玩过现在被我杀死了。贱人
呦不光沒词儿了,还鹦鹉学舌吗你那么多爹呢?你找到那个是亲爹不你那群爹们玩你妈都得排队排一宿呢,你认得全不
理不理,你不一样看见被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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