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部门一个熟悉女同事看见我说我倒霉鬼,让她今年一年没有赚到钱?我没有得罪她呀?干嘛这样出口伤人?

  和陈老大的纠纷已经过去将近一年,陈老大一直也没有什么大的报复举措,我想他也不 会追究什么了,可是我却不能忘记陈老大对我的侮辱和教训。从与陈老大的争端中使我对势 单力薄深有体会,现在锤子回来了,我也就算不上是单***匹马了,虽然只是增加了锤子一个 人,但锤子是我最信得过,也最肯帮我的人。我在这个城市里毕竟还是小有名气,要想找几 个摇旗呐喊虚壮声势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在锤子坐牢的那段时间里,我和陈老大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摩擦,只是在摩擦还没有开 始或者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远远的避开了,尽量不与他发生矛盾,甚至见他从远处过来,我就 早早的躲开。上次能与陈老大打个平手是我的运气好,反应快,有点关系而已。现在陈老大 的身边从来不离开人,再有什么冲突,眼前亏我是非吃不可。   我跟陈老大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跟锤子说过,我也嘱咐小琴不要提起这件事 情。锤子回来以后,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就来问我。我也知道隐瞒不住什 么,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锤子还没有听我说完,已经是火冒三丈了,嚷着要去和陈老大 拼命,我越是劝他他反而火气越大,最后还是我发了火,才把他给压下去。   我知道暂时把锤子的火气压住是没有用的,这个家伙一定会有事没事的去找陈老大的麻 烦,一定要给他讲事实,摆道理才可以。我对锤子说:“跟陈老大正面对着干是没有什么好 处的,最终吃亏的是我们,我门要等机会。”锤子说;“什么叫等机会?背地里捅他两刀不 就行了?”我说:“要只是捅他两刀这么简单,我还等你出来干什么?我自己早就干了,要 搞他,就一次干掉他,不能再给他翻身的机会。”锤子说:“你要是胆子小,就说自己胆子 小,还找什么借口?你不搞他,我去搞他,我怎么都要给你出这口气。”我当时拍了桌子, 跳起来说:“你敢,你他妈的知道个屁,你要是没有在我的同意下,就去搞什么东东,就别 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你知道我从来说话都是算数的。”我不这样做不行,我怕锤子背着我 去找陈老大,现在陈老大人不离身,搞不好锤子要吃大亏的。   锤子知道我说粗话的时候就是真的发火了,连忙说:“好,好,我听你的,你别发火, 我怕了你还不行?你就他妈的会对我发脾气。”我笑了,说:“怎么?我还不能对你发脾气 了?”锤子说:“当然可以,百分百可以,万分万的可以,谁让你是我哥呢?真他妈邪门 儿,我怎么就怕你发脾气呢?”我说:“你别着急,我门现在要多搞点钱,有了钱以后才好 办事。上次我到广州,交了一些关系,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趟广州,弄点新鲜货回来,以后用   说起来巧得很,我和锤子从广州回来以后,就听说陈老大跟人家火拼的事情。如果人生 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可能我不会陷的这么深,也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巧合有时候是好的,   本来陈老大这次玩的并不大,只是运气不好,撞到了***眼上。他跟人火拼的时候,刚好 省里公安厅的领导下来检查工作。省里的领导专门指示要重点彻查此事。陈老大逼不得已, 跑路了,跑得不知去向。   陈老大跟地方上一直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他这次跑路跑得顺当,据说是有人向他通风报 信。当头的跑路了,市公安局只好抓一些喽喽来顶缸,两方面的人都抓了不少。跟陈老大火 拼的王成却没有跑掉,抓了起来,连臭皮三也抓了进去。也不知道臭皮三的父亲从哪里知道 我和他的关系,居然找到我的家里来,求我托人把他给弄出来。   臭皮三在我跑路到广州以后,便跟着陈老大了。要是他在我和陈老大发生冲突之前就跟 着陈老大混,我也不会说什么,但他偏偏是在我跑路以后就跑去跟陈老大,让我心里多少有 些不舒服。他以前跟着我混吃混喝混钱花的时候,我自认为并没有亏待他。   锤子的意思是不让我管这个闲事,可是我又想一想,以前总是有一些交情的,他的父亲 又亲自上门相求,就算是看在老人家的份上,我也不应该再计较什么。臭皮三本来也不是什 么大角色,不过是跟着起起哄而已,凭着我的一点关系,也没费什么力便把他保了出来。   既然他出来了,少不了要请我吃顿饭,坐陪的是锤子和臭皮三的几个朋友。在饭桌上除 了臭皮三和他那帮朋友不停的给我戴高帽子,剩下的议论主题当然是现在的热门话题——陈 老大跑哪儿去了?酒高兴至,锤子抓着臭皮三的手臂,问他:“你这个x养的,既然说梁子够 义气,怎么梁子刚到广州避风头,你就跑去跟陈老大?”我见锤子有些喝多了,便说:“好 了,锤子,都过去的事情了,还提他干什么?”锤子拧着头问我:“为什么不提?这种*** 鸟人,让我连救他都不救,我骂他两句还不行吗?操。”臭皮三说:“锤子哥你骂得好,我 他妈的不是人”转过身来对着我说:“梁子哥,我……我他妈对不起你,我在你有难的时候 跑去跟……跟他妈的陈老大,我……,我没有想到你会在小弟落难的时候,还肯拉小弟一 把,我……”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臭皮三这出戏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让我感到很好笑,心想:“用得着这样吗?是 不是真的这么感动?”锤子骂道:“少***装成那个熊样,早干什么去了?”臭皮三一听, 不但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哇的一声嚎了起来。我心想:“好家伙,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 看到臭皮三这么“情真意切”的伤心,他的几个朋友连忙劝说。我见他已经作出这么个痛哭 流涕的悔过样子,心想:“看来我也得装成好感动好感动的来接受他的道歉了。”我拍着臭 皮三的肩膀,用无以附加的诚挚口气说:“好了,老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我真的 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你不也是想找口饭吃吗?都道歉了,我也接受了,还哭什么?”臭 皮三倒是真的听我劝,哭声小了下来,双臂支在膝盖上,脸埋在双手里,不停的抽噎。看来   锤子还是气鼓鼓的,端起一杯酒,咕噜一口喝下去,骂道:“穷***装。”我端了杯 酒,对臭皮三说:“来,老三,不要这样了,当哥的知道你的心了,喝了杯酒,以后咱们兄 弟重新来过。”臭皮三的朋友挡着我的手说:“梁子哥,这杯酒应该是老三敬你才对,”他 推了推臭皮三:“老三,直起腰来,梁子哥都接受你的道歉了,你应该敬梁子哥一杯。”臭 皮三擦了一下脸,端过酒来,说:“梁子哥,我敬你一杯。”我推着他的手说:“你又不是 不知道,我很少喝酒,这杯酒让锤子替我喝,然后你再敬锤子一杯。”   臭皮三有些怕锤子,眼巴巴的看着锤子,锤子瞪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见我向他使 眼色,不好再说什么,便接过酒杯,恶狠狠的说:“操,也就是梁子上你的当,要不是看在梁子 的份上,我就他妈整死你,操你妈的。”臭皮三满脸堆笑,连声说:“谢谢锤子哥,谢谢锤 子哥。”我看着臭皮三装成的那个可怜样,实在是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锤子看我大 笑,想着臭皮三的下作样,也感到好笑,冲着臭皮三的脑袋打了一巴掌,也跟着大笑起来。 见锤子的那些怨气消了,臭皮三的几个朋友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这会儿臭皮三倒是真 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被臊得通红。一场小风波由此化解,我就当是看了一场戏,虽然臭皮   我之所以肯帮臭皮三,不仅仅是因为他父亲来求我的原因,而因为陈老大跑路以后,火 车站一带成了真空,我想通过他,对火车站的势力分布情况了解清楚一些,这是我建立自己 的势力范围的最好机会,我不想轻易错过。   事情了解得很清楚,在铁东原来主要有两股势力,一股是以陈老大为首的铁路线上的势 力,一股是以王成为首的地方势力。两股势力一直以来就是水火不相溶,谁都想插手对方的 地盘,这一次火拼的导火索是对火车站货物转运的问题。在火车站的周围,有很多的运输车 队,把火车运来的货物转运到其它地方,这是一块很大的肥肉,抓得住的话,的确是一个很 长远的收入来源。这一片一直乱得很,两股势力都要在这里收取一些所谓的“管理费”。那 些搞运输的人对此是有苦难言,但在威逼之下只好屈从,交一些钱,求个平安。可是又心有 不甘,就借一些事情挑起两股势力的争端,比如:我们已经交给陈老大了,陈老大说这里归 他管;又说:王老大说不能交给你们,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等等。   两伙人最终都不能忍耐对方了,结果导致了两股势力同时被公安清除得几乎殆尽,陈老 大不知去向,王成被抓。   我仔细的考虑了几天后,把锤子约到我经常去的咖啡厅。我早早的就到了,喝了一杯咖 啡以后锤子才来,我没有说话,摆手叫他坐下。锤子见我一脸的严肃,就问我:“梁子,出 什么事了?看你一脸的阶级斗争。”我问锤子:“能出什么事?你喝什么?”锤子说:“啤 酒,我喝不来你那个苦药水。”我笑着说:“你说我喝的是苦药水,你知道啤酒还叫什么 吗?”锤子说:“当然知道,叫液体面包嘛。”我看着他,板着脸很正经的说:“好像你很 有知识似的,还液体面包嘛,我告诉你吧,啤酒还叫马尿。”锤子笑骂道:“就你他妈能 扯,你喝的才是马尿。”   啤酒拿上来了,锤子一口气喝掉半瓶,连呼过瘾,说:“这才是老爷们儿应该喝的东 西,只有老娘们儿才喝什么咖啡。”我笑着说:“你这是说我不是男人了?那好,你把你的 东西掏出来,我把我的东西掏出来,比一比,看看谁的长一点。”锤子最喜欢讲浑话,顿时 劲头十足,说:“好,你等一下,我叫个服务***来作证,让她看看我们谁的长。”说着真 的招手叫服务员过来。我怕这小子虎超超的真的说给人家听,这可会影响我长期在这间咖啡 厅建立起来的绅士形象,连忙说:“好了,好了,我怕你了,你别给我来真的。”服务员过 来问道:“两位先生,还要点什么?”我不敢给锤子说话的机会,马上接上话头说:“你再 拿两瓶啤酒来。”服务员应声去了,锤子见我的狼狈样,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服务员听到 笑声,转过头来,满脸的问号,我对她摆摆手说:“没你的事儿,赶紧把啤酒拿来。”   看着锤子一瓶啤酒喝下去,我才转入正题,锤子说:“我今天叫你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 一下陈老大的事情。”锤子哼了一声,说:“你现在还商量什么?陈老大这会儿都不知道跑 到哪去了,你才想起来找他报仇?”我说:“找他报仇是小事情,我要报仇也不会在这个时 候。”锤子说:“那你找我商量什么?”我说:“我想接手陈老大留下来的火车站那一 摊。”锤子很惊讶,问我:“什么?你想接手火车站那一摊?”我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 “是的,自从发生了和陈老大的纠纷之后,我是痛定思痛,决定改变这种被动局面,所以我 想接手火车站。”锤子好像才听清我说的话,兴趣也就上来了,说:“你想怎么接手?”我 说:“现在陈老大跑了,王成抓进去了,臭皮三所说的铁东两大势力都完蛋了,火车站一带 成了真空,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发展我们自己势力的最好机会了,如果搞得好,我们就可以 吐气扬眉,再也不用受以前那种窝囊气了。”锤子听得很认真,把身体往前倾了倾说: “嘿,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有想过呢?你向来比我聪明,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 做。”说着搓了搓双手,很有大干一场的意思。   我喝了一口咖啡,略作一下沉思,说:“我想我们这样做,明天你和臭皮三先去打听一 下王成那帮人都有那些被抓进去了,回来我们拟个名单,看看有哪些人的罪比较轻,想办法 把他们弄出来一些。”锤子问我:“为什么要把他们弄出来?要找人我们还不多得是?”我 说:“他们一直以来就和陈老大他们作对,我们把他们弄出来,必然对我们会感恩戴德,就 容易把他们收到我们的手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通过他们把火车站接过来,他们比你和我对 火车站一带要熟悉得多。”锤子说:“那到也是,但那得花很多钱呀。”我用力的挥了一下 手说:“钱不是问题,把火车站拿下来,你还怕没有钱赚吗?”锤子点点头说:“可也是, 那还不如直接把陈老大的手下弄出来更直接一些?”我说:“这个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我分析了一下,我们和陈老大有过节,就算把他们弄出来,他们还会以为我是在讨好陈老 大,不见得会真的感我们的情,到时候不好控制他们,没准那天陈老大又摸回来,那帮王八 蛋就又跟着他跑了,我们不是白忙?。”锤子说:“有道理,我们和王成没有什么过节,他 们一定会感我们的情。”我抓过锤子的啤酒,喝了一口,接着说:“最关键的是王成的人一 直想插手火车站那一摊,他们被抓也是因为了争这块地盘,他们一出来就可以直接的接手火 车站,虽然是我说了算,但大家都有钱拿,你说他们会不会卖力?”   锤子听得兴奋,拍了一下大腿,说:“肯定会卖力的。”我说:“现在不光是我们在盯 着火车站这块肥肉,铁西也有人看好了这一块。”锤子说:“在铁西谁敢和我们争?我要知 道了,我先去把他给废了。”我说:“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我想明天你和臭皮三,再叫 上一些平常和我们有交往的人,就说我请他们吃饭,我们现在要有一些人给我们壮壮声 势。”锤子说:“这个好办,在铁西还没有几个人敢不卖面子给你。”   我叫服务员拿来几碟零食,又加了一些咖啡,接着说:“我们要借着明天的机会,放出 风去,告诉道上的人我们要接手火车站。”锤子说:“这样好,叫他们知道我们要接手,就 不敢随便插手了。”我说:“今天晚上我会找郑迎旗给他透露一点我们的意思,看他肯不肯 帮忙。”锤子说:“这小子肯定会帮忙的。”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帮忙?”我替郑迎 旗背黑锅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包括锤子。锤子好像很神秘的说:“你还不知道吧,这小 子在追小琴,他要是不帮忙,到时候我就不认他这个妹夫。”我笑了,说:“那我要倒看你 这个大舅子有没有这个面子了。”从锤子嘴里证实我的猜测没有错,郑迎旗真的在追求小 琴,这使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   我知道郑迎旗一定会帮这个忙,我和他早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了,从我替他背 罪的那个时候,他就注定要和我走在一起了。我发达了,自然会有他的好处,我完蛋了,他 也好不到哪去。这也可以说是我用四年大牢换来的,虽然当时我还是对他单纯的讲义气,后 来也后悔过,但现在看来,讲义气没什么不好。   我问锤子:“你知不知道王成的家在什么地方?”锤子说:“这我怎么知道,我也没有 和他打过交道,我们除了坐牢,每天都在一起,你不知道的,我多数也不知道。”我说: “可也是。这样,这几天你除了打听王成那伙人的消息,再打听一下王成的家住在什么地 方,看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锤子问道:“打听这个干什么?”我说:“我想看一下王成 家里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能帮的就帮一下,这对拉拢王成的那帮人是有很大帮助的。”锤 子说:“你想的满远的。”我说:“这叫未雨绸缪,到时候王成出来了,要是想拿回他的地 盘,我们因此而对他不客气话,他那些跟了我们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了。”我略微停顿了一下 接着说:“再说王成的人对火车站那一片也很熟悉,有他们带着我们,总比我们自己两眼摸 黑的闯进去要容易的多,可以避免走很多弯路。”锤子呆看着我,好像刚认识我一样,摇着 头说:“梁子,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这么有心计?”我故作惊讶的 说:“我有心计?我怎么没有觉得?”锤子说:“可能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让你发挥,只有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才能激发你的智慧。”   我对锤子给我戴的高帽子完全接受,同时更对锤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略有哲理的话感到 吃惊。我轻轻一笑,对锤子说:“真看不出来,这一年半你倒是长了不少学问,连这么有哲 理的话你也学会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锤子听我这么说,很是得意,喝了一大 口啤酒,说:“那当然了,你以为就你有知识?时代在发展,我锤子也是在进步的。”我 说:“锤子,你记住,我们今天说的话,你千万别透露给第三个人,你我知道就行了。”锤 子说:“这个我知道。”我说:“等把王成的人摆平了,我们再一个一个的收服陈老大那帮 人,到时候还怕铁东不是我们的天下?”锤子说:“不论怎么做,我都听你的,脑袋这个东 西,我的是不如你的。”我说:“你是意思是,你的那个东西就赶上我的东西了?”锤子大 声说:“那当然了,要不要找个时间每人找个妞,当场比试一下?”我把身子凑到锤子的面 前,瞪着眼,笑着说:“我还怕你不成?”真是很有意思,男人什么都可以承认比别人差, 唯独在这方面不肯承认自己稍逊于他人。   锤子和臭皮三按我的意思找来了七八个人,这些人都是铁西的,大部分我都认识。我在 清真楼请他们吃涮羊肉。我做事向来不喜欢兜圈子,在酒桌上我就把我的意思和他们讲明 了。这些人平常就听过我的名号,知道我是很讲义气的人,也知道我在铁西的圈子里是个有 点钱的主,加上臭皮三在此之前就对他们说了我的意图,使我很快就与他们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四处的请客吃饭,本来我的酒量就不大,经过这么 一段时间的历练,倒是使我的酒量大增,只是最后搞得我的肠胃与我作对。   我先是注册了一间公司,公司名字起得很有意头,叫“畅行运输有限公司”,意思简单 不过,就是凡事畅通无阻的意思。同时调动我所有的关系,把王成那帮人中的几个不起眼的 角色弄了出来。之所以先不把那些较为重要的角色弄出来,是考虑到他们不容易控制。要控 制他们就要等他们都判刑以后再想办法,那样对他们而言,我给他们的恩惠更大一些。这样 做倒不是我有意耍弄心计,是因为在道上混如果不小心行事,被公安抓还是小事情,搞不好 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凡是在这条道上混的人,哪个也不能小看,他们可不是只吃干饭那

来自: (不要钻牛角尖包容较挑剔来得开心) 22:11:46

  陈子柚一直坚信,生活如雾中的晨曦,纵然前方迷茫,但终有光明与希望。
  被江离城偶然相救的时候,互相伤害的时候,毅然离去的时候……她都相信,如同每天清晨的雾气终将消散一样,他也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插蓝,而她的路还有很远很长。
  但是,直到他离去之后,她才明白:尽管他毁掉她十年青春岁月,却也成为她十年中唯一的记忆与陪伴。他们的恩怨情仇,在岁月的流逝中,早已分不清谁是谁非。
  所以,当那个与江离城一模一样的失忆男子出现在陈子柚面前时,她的生活再度陷入重重迷雾:爱还是恨,原谅还是救赎?此去经年,她是否还可以回到多年前那个相信爱与坚守的自己?

  • (不要钻牛角尖包容较挑剔来得开心) 22:18:25

    第二卷 红尘滚滚,年华逝水

      近段日子,陈子柚博得了不少的同情。


      她们单位在年初时刚推出了一套关于兑现奖金的考核方案,其中存着诸多不合理,大家抗议无效只能顺从。结果陈子柚似乎十分无辜地吃到了这第一只螃蟹。
      她上半年大部分时间都按上级指示跟进一个引进项目,项目组除了领导们就只她一个打杂的,琐事都由她在做,现在由于各种不便明说的理由,那项目被上面喊停了。这意味着根据新的考核方案,陈子柚上半年的奖金基本泡汤。本来她有希望拿到很大一笔奖励的。
      于是同事们好心劝慰她:“钱财乃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那表情就似乎她刚遇上劫匪,将所有银行卡与密码一洗而空。部长也说:“小柚,你要体谅上面的难处,个人利益啊要服从大局。”
      至于她新上任的年轻顶头上司则请她到办公室谈话,很诚恳地说:“虽然这不是我的决定,但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
      陈子柚觉得头很大。她想说明自己不介意吧,怕别人觉得她矫情又做作,但要让她装出介怀而大度的样子,她又把握不住表演的尺度,只好耐着性子接受上级与同事们友好的关怀。她工作只为了能够养活自己,使她的人生不至于更悲哀。至于那笔奖金,是否拿得到手都帮不了她更多的忙,所以她是真的不在乎。
      或许是为了补偿她,那个唯一的年度献血名额居然给了她。所谓的“献血”,其实不如说是福利,代表单位去献血者,可以作全身检查,发两千元钱,还有七个工作日的假期。所以这个名额与年度先进同样受欢迎。
      这下子,她立即由被同情者变成了被嫉妒者,大家看她的眼神迅速发生了变化。
      陈子柚不想招众怒,她把那笔钱捐作大家的活动经费,只收下了那七天假期。七个工作日加中间的周末,她可以整整休假十一天,完全是飞来的好事。
      陈子柚之前几年也多次到献血车那儿去参加过真正的“义务献血”,总因为她体重不达标或者血压过低被拒之门外。这回献血前的查体十分复杂,居然就通过了。只是做B超时医生对她说,子 宫里有个小囊肿,应该无大碍,但建议她再去做一次仔细的检查。
      她献过血,在家里静养兼作了一天心理斗争后,终于作了预约,在两天后去了一家地点偏僻环境幽静口碑不错的专科医院,经过了漫长的等待,然后又无惊无喜地向医生告辞离开。
      医院后院园子里的向日葵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大片,在阳光下朝气蓬勃,欣欣向荣。她有了难得的兴致,想去拍几张作手机屏保。她认真地拍了各种角度的向日葵,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于是回头。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儿时她的这种能力曾助她躲过几次灾祸,只是不知为何少女时代这种能力失了灵,没有及时提醒她远离惹不起的人。
      可是现在这能力似乎又回来了,因为当她回头时,看见似乎是医院墙上院长照片模样的人,陪着一位身材修长西装革履的客人从医院的后门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聊着些什么,尽管那位客人一出来便戴上了墨镜,但那不是江离城又是谁?
      陈子柚立即把自己隐藏到那些向日葵中,再也不敢回头。幸好她今天穿的恰是浅***衬衣与绿色的长裤,应该很具有伪装性。而且,他们似乎谈得很认真,而且园子里有很多名贵的花,他们应该不至于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么不起眼的角落。
      陈子柚第一个念头是,江离城实在太自贬身价,如果病了就直接飞帝都魔都哪怕国外都成,怎能与她沦落成一个档次屈尊这等小医院。但是她见院长与他讲话那样子,又分明恭敬有加将他当作贵宾,心下生寒,疑心这家医院有他的投资。那她以后绝对不来了,虽然她很喜欢这家医院的服务。再后来,她心生恼意,他那么一副商务打扮,却不走正门偏走后门,连这种小事都处处与她过不去,果然天生与她相克。
      几分钟后,陈子柚没发现新的敌情,于是迅速地撤离这个看似安全其实隐藏危机的地方,重新穿过医院大厅,快步走到停车场。
      陈子柚将车内空调打开,闭了半分钟眼睛。刚才她在大太阳下面晒了几分钟,刚坐进车里时,车内热得像蒸笼,而她眼前的景象黑一团亮一团看不分明,先前她进医院大楼时忘记拿上墨镜了。
      当她的眼睛与车内温度都调整到正常了,她发动车子准备迅速驶离这家本来印象甚好如今觉得气场诡异的漂亮的医院。可是怎么会那么倒霉,就在她认为警报已经解除的时候,她却从车镜里看到她本以为应该走掉的江离城又在老院长的陪同下从医院的附楼里走出来,然后与院长握手,微微欠身行礼,一副道貌岸然的斯文模样,这回看起来是真的要走了。
      陈子柚将油门狠狠地踩到底,冲出车位。她与他们相隔几百米,她的车子也不起眼,江离城应该发现不了她。但愿如此。
      她顺利地把车子开出医院大门,已经驶过第一个交通灯,警报似乎解除。她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却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而屏幕上没有号码显示。
      这真是可媲美惊悚片的桥段。她设的铃音本是她最喜欢的乐曲,如今这乐曲也变得令人难以忍受。她开车时极少接***,因为怕出事故,所以她尽量装没听见。
      终于那铃声停住了,陈子柚又自由地呼吸了几口气,然后那铃声再度响起。她在心里默数着,一直数到十二,终于不得不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接起***,***那头只有冷冷清清不带情绪的三个字:“陈子柚。”然后就挂了。
      她瞬间想起老辈传说中那种在夜里喊人姓名招人魂魄的某种鬼怪妖兽。
      欲求不满随时发情的种猪!陈子柚在心里将这恶毒的字眼默默地念了两遍,将此刻必然一脸懊恼的神色尽量地恢复到正常的淡然的神色。然后她把车在路边停下。
      这完全是状况之外。她在放假的两周前刚与他“小聚”过一回,这通常都意味着如无意外,她本来至少还有半个月的自由时间,所以她本以为这个意外的长假会十分的清静自在。
      他出现的频率与存在的意义,与她的生理周期越来越像。本来她经血不调,每到那个之前总要喝一堆的中药冲剂。自从这两年他出现的频率基本固定后,她的生理周期居然也渐渐正常了,通常他先来,等他滚蛋,某亲戚随后就来,时间准得既不用喝中药又不用吃避孕药,而且接下来又是她清爽又清静的三周自由时光。如此反复。
      因此只要江离城不要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她在心中已经把他等同为某药材某治疗仪或者诸如此类的物品等等等。
      陈子柚一边低眉顺眼地坐在江离城的车后座上看着手指,一边在心中继续编排着“一株长势很好的益母草吸取日光精华在千年后终于化作男形但修炼不精所以祸害人间”的仙妖故事大纲,江离城则在看一份文件。
      “你到医院去做什么?”他毫无预兆地问,目光还继续落在文件上。
      “呃?……看望朋友。”正陷入自得其乐冥想状态的陈子柚险些被他的突然发问吓到,随口编了条理由。她懒得多作解释,何况今日前面开车的司机不是江流,她不成当着陌生男人的面说她去检查ZIGONG。
      “下午还回单位吗?”
      “我今天休假。”陈子柚这一次诚实地说。既然躲也躲不过,不如早死早超生。
      “既然你身体没出毛病,下午陪我游泳吧。”江离城把文件翻过一页,仍然一边低头看着文件,一边用交待工作一样的口气说。
      陈子柚从脚趾到脊柱都开始瘫软,连鼻腔与口腔都仿佛又有了溺水的感觉。
      江离城今日先前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认定他不会有什么兴致,所以才敷衍应对他的问话。如今她懊悔得咬自己的舌尖。
      陈子柚忘记江离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件这么执意要教会她游泳了,或许是发现她看完一部与海有关的电影后居然像晕船一样去吐了半天,又或许是某次发现她套着泳圈在游泳池里一泡几小时却根本不会游泳。
      反正,她在这方面不是个有悟性的好学生,他也不是个有耐心的好教练,折腾了好几回,每次她都被呛到水并且腿抽筋,而他也被她在挣扎过程中抓伤过几次,结果她唯一的成绩,只不过是终于学会了在水里闭气。
      此时陈子柚又死死地抓着泳池边的栏杆不放手,江离城说:“奇怪了,你不是很喜欢洗澡吗?”
      “洗澡跟游泳不一样。”她回答这问题时,江离城在她一闪神间握住了她的脚踝,轻轻一扯,就把她从栏杆上拖了下去。
      陈子柚非常痛恨江离城握她脚踝时的这种感觉,全身汗毛竖起来,肌肉有轻度的痉挛,好像被擒住的不是脚而是心脏。因为在床上时,他总喜欢在她差一点就要逃开时捏着她的脚踝,像捉小鸡一样轻轻巧巧便将她拽回来。那是她最屈辱无力的时刻。
      而眼下性命攸关,她再也顾不得矜持,转身紧紧攀住他的脖子,他去掰她的手时,她连腿都绕到他身上,把他当成浮木。这泳池很深,可以没过她的下巴,又很变态地制造出人工海浪荡来荡去,她单单看着就晕,她喜欢干净的水不假,可是她很怕太过宽阔的不平静的水面。
      她把头贴在江离城胸前,听他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笑:“你若哪次在床上也能这么热情,我会多么受宠若惊。”
      陈子柚这时才发生自己的动作是太过暧昧了,她立即把腿松开,还不等稳住身子,整个人已经被江离城丢进水里。
      她在惊慌失措间总算没忘记怎么闭气,呛水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受第二次了。上回她呛得格外厉害,一整天说不出话来,连耳朵都疼了整整三天。比起这种罪,她宁可接受江离城那种正常一些的凌 辱与虐 待。可他居然也是保守派,从来不会在卧室与浴室以外的地方胡来。
      陈子柚憋着气静下心来,身体竟然浮了起来。这种被水托着的感觉很异样,很飘缈很温柔也很恐怖,仿佛整个人飘浮在漫无边际的宇宙洪荒之中。她一动不敢动,发现自己又在渐渐下沉,情急之下乱划了几下,惊然发现整个人向前游动了一段距离,然后耳边传来江离城的声音,隔着水,不甚真实。他说:“就是这样,继续。”那声音距离她十分遥远。
      陈子柚一紧张,挺身想从水里站起,但是因为没掌握住要领,脚踩了几次也没踩到池底,她一慌乱又重新跌进池子里,池水无边无际地朝她的口鼻和耳朵漫过来。她挣扎了几下,被人又提着泳装带子给扯出水面,胸口的压力一减轻,她大口吸气,结果又被水给呛到了。
      “你想淹死我!”陈子柚趴到泳池边缘一边拼命咳嗽着,一边指控。江离城正悠哉游哉地在水里游了一圈又一圈,姿态优雅身形矫健。
      陈子柚狼狈地爬到岸上,披上她自己的浴巾,拿他的浴巾擤鼻子里的水。
      有佣人送来冰镇的饮料,以及新的毛巾。陈子柚喝完自己的,嗓子还在冒烟,把他那杯也喝了。
      江离城游过去,从她手里取过饮料喝了几口,无视她眼睛和鼻尖都泛红的模样:“再下来游几次,否则你下回又得重新开始。”他抱住她的腰就将她往水里拖。
      泳池边上没有她可以抓住的东西,陈子柚只好使劲地抓着他的肩膀,死活不肯再下水,她的手指一直扣进他的肩胛骨里,疼得他缩了一下。
      “我不想被淹死!”陈子柚一边挣扎叫。
      “我不会让你淹死。这池子我很喜欢,花了不少钱。你若淹死在里面,以后我就不能用了。”江离城说。

      总之,陈子柚在那天下午终于学会了游泳。


      她突然掌握了这项新技能,也算是如今她平淡人生一件不可多得的大事了。
      所以那天下午,陈子柚在那泳池里来来回回游了十几圈,仿佛婴儿时代刚学会走路所以每个屋子乱跑终于把自己摔疼,仿佛少女时代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所以骑了小半个城市最后迷路,直到全无力气差点溺进水中才停下来。
      她记起自己以前做事情总有这种不碰到南墙便不罢休的绝然,这些年来,她被挤压打磨得几乎忘记自己的这种特性,原来它始终不曾离去过。
      那泳池的人工海浪效果不知何时被关闭了,所以刚才她才没觉得发晕。她气息不稳地爬到岸上,有人伸手扶她一把,为她披上大毛巾,帮她擦头发,给她递上水。抬头一望,却是一位身材健壮的中年妇女,对她憨憨一笑:“江先生有事先走了,让我在这里陪着陈***。”这人面孔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也许是这座大宅的佣人,她对不感兴趣的事物从不刻意去记。
      怪不得她刚才游得那么舒服,水是凉爽的空气是清新的,原来是因为那个讨厌的人早就离开了。她只记得有人给江离城送来手机,然后他上岸去接***,似乎就再也没下水。
      而且他真的怕她的尸体毁掉他的游泳池,所以找了人来监督她。
      陈子柚幻想了一下自己直挺挺浮尸水面而江离城一脸铁青然后转身大吐的情形,很神经质地轻轻笑起来。
      那憨厚妇女却望着她,像看呆了一般,直到子柚不自然地垂下头,她才如梦方醒:“陈***,您笑的样子真是漂亮呢。您应该经常笑笑才对,您平时笑得太少了。年轻姑娘要经常笑笑才能保持健康,不要担心长皱纹呀。”
      本来就不擅长笑的陈子柚将那笑容僵在了脸上,既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笑下去,又不知该如何收起来。其实江离城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像哑巴,她还是第一次在他这儿遇上这么多话的人。
      运动过量的结果是又累又乏。她冲过澡吹干头发后已是晚餐时间,江离城仍未现身,佣人给她送来吃的,她随便吃了一点清淡的,倒头就睡下了。
      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全身如被卡车辗过一般酸楚疼痛。她试着动了一下四肢,居然动弹不得,犹如梦魇状态。
      不过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因为她的手指和脚趾还可以活动。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摸索着她的锁骨,胸口,肋骨,一路滑下,她全身都是赤 裸的。而那人正摒着气,她几乎感觉不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
      只有江离城才喜欢这么装神弄鬼吓唬她。而她此刻全身绵软无力又酸麻,八成也是拜他所赐,不知他趁自己睡着时,又怎样折腾了几番,奇怪的是她不只没醒,连鬼压床的恶梦都没做。
      那只冰凉的手还在四处游移。这明明是夏日,屋里空调温度调得不算低,可他的手却总是诡异地凉。他可能本是一只冷血动物经过千年修炼***形了。
      脑中浮出某种最常见的冷血动物的形象时,陈子柚立即感到此刻正有四五条在她身上慢慢地游动着,一条伏在她的左胸,一条钻入她的腋窝,一条正咬着她的锁骨……她重重地抖了一下。
      她最近状态似乎很差,常常在脑中消遣江离城不成,反而时时吓坏了自己。
      结果她刚才那一抖,彻底透露了她已经醒来的讯息。
      江离城顿住那只正四处漫游的手,低下身来,掰开她的双腿。尽管她的眼睛仍未适应黑暗,但她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改天再……”当他试着把自己挤进她的身体时,陈子柚突然恳求。
      “你还没做够吗?”陈子柚可怜兮兮地说。这人为什么不趁她睡着时一次做足了,而非要让她清醒着再受一次罪。她单是这样躺着已经很不舒服了。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两秒钟后,江离城回答,似乎刚刚弄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哦。”陈子柚无奈地应了一声。看来她的全身酸痛八成是因为今天游泳太久,造成运动伤害了。
      既然还没做,那就做吧。她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希望他今天能够速战速决。她实在累得连意 淫一下自己正在享受服务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离城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难道你先前的梦里,我们一直在做?”
      她恨得直咬牙。都怪她刚才被自己想像中的可怖画面吓坏了脑子,才会神经兮兮地试着劝他放过此刻全身又酸又痛的她,结果却给了他又一次嘲笑自己的机会。
      江离城当然没那么好心地放过她。事实上,他对于她全无力气的状态十分感兴趣,把她当成木偶一样左右摆弄,就像在做实验。
      尽管她腰酸腿痛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感觉神经却异常的敏锐。他不过是像平时一样吮 吸着她的脖子和肩膀,而她却觉得他好像在用尖尖的牙齿撕她的肉,吸她的血,疑心那儿已经支离破碎骨肉分离。
      她一动不动又一声不吭,希望江离城把她当成一具正渐渐冷却的尸体,尽快地倒掉胃口放过她。
      其实她宁可自己是一具尸体,至少尸体没感觉,可是她有,被他正揉捏着吮 吸着以及用力撞击的地方,每一处都火辣辣地疼着,而他碰不到的地方,又泛着凉意,似乎能感觉得一颗颗小米粒正在往外冒。
      她在这种冷热交加的折磨里只好数着数字苦熬,一、二、三……一百零一、一百零二……用心数数能够分散她对于痛感的注意力。
      结果江离城猛地将她翻过身,她一摔一撞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数到了几,只好重新开始,一、二、三……周而复始。
      她越数越用心,几乎忘记她是为什么而在这里不停地数数,然后她发现那种几乎被她在空冥状态中当作永恒运动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知道坏事了。果然江离城伏低身子与她额头相贴,说话时他的嘴唇不时地碰着她的。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问:“二百五十只什么,嗯?”
      陈子柚立即咬住嘴唇,以免说错话。她刚才就该咬着唇才对,这样就不会不小心数出来了。
      “绵羊?星星?……”江离城饶有兴致地一样样猜,一口气列举了十几种适合小孩子学算术的东西,只等着她点头。
      本来他愿猜一百种也不关她的事。可是此刻他故意地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快把她肺里的空气排空了。
      她努力了几次也没办法顺利喘气,只好憋声憋气地挤出两个字:“蘑菇。”这下他总该满意了吧。
      江离城大笑着从她身上撑起来,继续他还没做完的事。
      陈子柚第一时间将空气一口气吸到了肺底,幸庆刚才没有在冲动之下喊出“鸭子”这个可能会给她招来灭顶之灾的词儿。
      第二天一直没人喊她起床,她睡到日过正午才爬起来,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移了位。
      本来她在他这儿从来都是淋浴,她最不喜欢用江离城的浴盆与他间接暧昧,可是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只好放满了水爬进去,几乎跌倒在里面。
      中午江离城没出现,她懒得换下睡衣,让佣人把饭送到房间来,随便吃了一点,又继续睡,再醒过来,已是傍晚。她在江离城的地盘上已经呆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了,这么久的时间,在她的印象中一共也没几次。
      陈子柚不免有些恼火。她难得的大好的假日,就这么浪费了一天一夜。虽然她在自己家里也不过是发呆上网看影碟,但那里与这里是自由空间与牢房的区别。
      她换好衣服打算离开,刚下了两级台阶已经有管家彬彬有礼迎上前:“陈***还需要些什么?”
      “请帮我叫辆车送我回家。”
      “江先生请您晚上与他一起用餐。先生现在正在公司,***如果觉得闷,不妨去花房看看花,去泳池泡泡水,或者去先生书房看看书,上上网。”管家客气而笔直地站着,挡住她的去路,看起来没有让开的打算。
      陈子柚懒得跟他费口舌,掉头又往回走。
  • (不要钻牛角尖包容较挑剔来得开心) 22:36:11

      生活常常这样。平静得几乎麻木时,常会猝不及防地被雷劈,然后被火烤,被水淹,这些年来,陈子柚对此体会得十分深刻。可是当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来接受即将发生的惊涛骇浪时,事件却无声无息便落了幕。她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平静得如同冬日结冰的湖面,平整,光滑,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明亮的光。


      只是自那天以后,她似乎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她对电梯产生恐慌情绪,去十几层的地方也宁可爬楼;她晚上要开着灯睡觉。
      更严重的是,她现在看所有人都像演员,看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觉得他们在演戏,每日或光鲜亮丽或本色朴素或灰头土脸的轮番登场,而她则彻底沦为看客。当别人与她讲话时,她总在心里默默给他们归类,A是体验派演员,B是表现派演员,C总是两种表演方式轮换……D是古典主义式,E是现代主义式……当别人只把她的凝视当作她在专注聆听时,她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
      迟诺有条不紊地左右着他俩的一切,耐心而强势。迟诺家世很好,但人丁并不旺,她陆续见到一些他的家人,对她都不曾表现出任何的排斥与敌意,反而大多数人都十分亲切。
      其实她自知自己并非人见人爱型,所以,若不是迟诺事先把工作都做到了位,那也许就是因为迟诺在这个家中虽然辈分不高,却地位不低,大家都看他的脸色说话。
      有一天她在没被告知的情况下便见到迟诺的爷爷。起先并不知情,只道是位偶尔遇见的迟诺的长辈。那位一脸威严又十分面熟的老人家离开时目光温和地称赞她:“小诺相中的姑娘,总是错不了的。”
      她在知道那老者身份后并没慌乱和紧张,只是不自在。迟诺道歉,但并不觉不妥,只说她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表现出来的那一面是最真实可爱的,他希望爷爷见到她最好的一面。
      她看迟诺的脸色,大致推断,只要那位老人家不反对,别人也无发话的余地。
      迟诺说:“来年春天,你的孝期已过,那时我们结婚吧。”
      也许过去几年与人唱反调惯了,陈子柚对这个建议其实有一点排斥,也有一些迷惘,但又不忍拒绝。她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最终还是点了头。
      偶尔她也会不经意想起她似被小妖附体的那天。那一天的事一直若隐若现地困扰着她。
      也许她曾经有理由记恨江离城,可是她已经接受了他的道歉,又有什么立场跟他翻旧帐?何况,那一天,在她没给他半点好脸色时,仍不惜拖了体弱的苏禾扯谎来替她解围,她知道他是多么不屑于说谎的一个人,连当初诱她献身时,都没说半句谎。
      原来她是这么欺软怕硬的人。当他咄咄逼人时,她小心翼翼明哲保身,等他的态度软化,向她表达善意时,她则变身成刺猬,刻意曲解他的好意。
      在这个人面前她太容易暴露短处和缺陷。她终于又多了一个讨厌他的理由。
      刘全的死是她的另一个困扰。尽管那件事后来不了了之,甚至没有见诸报端。
      某日她在一家快餐店偶遇当初替她做笔录的***,认出了她,与她打呼招。陈子柚思索再三,终于还是谨慎地问他,刘全那件事的调查结果。
      那***答,像这种交通肇事逃逸,每年都有数起,罪犯逍遥法外,实在没办法。
      陈子柚重复问一句,真的只是肇事逃逸吗?
      小***一脸紧张地望望四周,凑近她小声说:“唉,那天我们说话,你也听到了一点吧。别多事了,省得给自己惹上麻烦。连他妻子女儿都怕再惹事,拒绝回来认尸。”
      看起来似乎就如她隐约听到的传闻那样,这只是一起黑势力操纵的行为。
      但是她回想起那几天她的第六感所感觉到的那种奇异的感觉,她被跟踪,但她并没感到威胁,她知道刘全的死不可能与她完全无关。
      天气渐冷,陈子柚的身体又开始不太好,动辄感冒发烧。在迟诺的建议下,她每周都用两三个晚上去健身。迟诺工作忙,她一周与迟诺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太多。
      迟诺送了她一张卡,她换掉以前常去的那家。她活动量也不大,只是做做瑜伽和有氧操,有时做个***,便打发掉整晚的时间。
      这里照旧是个听八卦的好地方。来这里的多是政府官员的夫人与有钱的主妇,闲聊时谈谈无伤大雅的小道消息时,也比那些她们同事常常谈论的市井八卦添了更多的政治与金钱的味道。
      她不主动与她们结交,但也并不刻意回避,所以她认识了不少人,也听到了很多普通市民听不到的八卦。比如本城权力中心的变幻更替的独家内幕,比如某五星级饭店美女服务员的传奇人生,比如某商界名人的三宫六院,比如某领导的怪癖,有时连载待续有时多个版本……总之比电视连续剧还要精彩生动。
      那些被谈论的对象,大多她虽无缘认识,但都知道名字,所以边听边忘,一笑而过。但是有一天,她们推出了一个新话题,并且乐此不疲地足足讨论了两个周还未尽兴,而话题的主角是她非常熟悉的,江离城与苏禾。
      江离城可供她们讨论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他神秘莫测的出身,传奇式的发家,低调的行事风格,以及他最后令人跌破眼镜的归宿选择等等。
      她一度害怕在她们的讨论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或者只是影子,但是没有,幸好没有。
      倒是苏禾的历史精彩非凡,她听她们兴致勃勃地把她的人生讲成了一部编年体史书,从问题儿童到不良少女再到堕落女青年然后离奇失踪最后华丽变身成现在的模样。
      她为了躲开这些她并不愿窃听的话题,刻意以感冒为借口缺席了一周,以为她们总该换话题了,没想到关于江氏的话题仍在继续,只是这一回,她们在谈论江离城似乎遇到了很大的危机,而他所做的一系列不合常理的决策和反应,令他一向惟命是从的属下也不禁在背地里窃窃私语,暗称年轻上司似乎提前进入老龄化。
      越是想要躲开的人,越一再地以这么俗套的又不断重复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越是一而再地被提醒。陈子柚越发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那部已经演到了一百多集的肥皂剧,标榜着悲情与黑色幽默,其实又白又长如同卷轴卫生纸,桥段越来越俗,包袱也一再地重复,看的时候只让她不住地犯困,一如她现在的日子。
      听到那对夫妻的任何话题,她都不会去打听或者接话茬,而是不动声色地走开。她还是如往常一样,无论去哪儿,宁可绕路塞车也一定避开那座让她丢过脸的标志明显的大厦。但是某天她为了写一份报告在校图书室翻阅了过去两个月的所有时事报纸时,还是没忍住每翻一份都往财经版上瞄一眼。
      提及盛世的消息不算少,但大多只是某条新闻里提及了一句,标题的字也不大,可见没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令她多少松了口气。
      但是这种放松的感觉令陈子柚自己非常的别扭,她找了半天借口,最后确认自己只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江离城曝光过度,也许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知情者来曝料他和她的往事也说不定。想通了这个理由,她终于安心了。
      虽然报道未必准确,但江离城遇上了麻烦这是肯定的,不然不会这样频繁地被政府或直接或间接的点名,也不会频频地被时评含沙射影地攻击。字里行间她是能看出,他们做了危机公关,但是很保守也很迟缓,效果似乎不明显。大概正因如此,他才被属下私下里腹诽。
      她把那些报纸一页页码齐,在心里说:关我什么事呢,我怎么会这么无聊呢?我虽然不希望他不好,但也绝不同情他遇到麻烦的。
      那天晚上她罕见地主动邀请迟诺去郊外的一家饭店吃火锅,她将肉菜一一下锅,煮好后又一一捞出,给迟诺的盘子里盛得满满。迟诺带着受宠若惊的语气说:“实话说,以前我倒真没指望过你成为这样的贤妻。”
      陈子柚朝迟诺笑笑,见他的调料碗已经空了,替他调另一碗调味料。她慢慢地搅动勺子,看着那七八种五颜六色的调味品沉入酱油中,渐渐融为一体,她有一点浮躁的心情也慢慢沉淀下来。
      陈子柚的比肥皂剧更肥皂剧的生活还在继续。迟诺见她连日来病恹恹没精打彩,带她去周边某县的温泉山庄渡周末。迟诺本打算要她泡泡温泉治感冒,但她出了不少汗,被冷风一吹,感冒倒加重了,把迟诺第二天的游玩计划也打乱。
      他们去的时候,山庄老板亲自接待,看起来与迟诺非常熟悉,年纪比迟诺大很多,却恭恭敬敬又很亲切地称他一声“诺哥儿”,见迟诺要两个房间,脸上露出暖昧又了然的笑,多打量了陈子柚好几眼,眼神里有好奇。陈子柚只能装作没看见。
      迟诺这种绅士式的体贴很令她感动。她肯跟他来,自然是做好了很多准备的,而他从不逼她。
      给他们安排的房间果然是两个,但却是豪华套间的两间屋。那山庄小别墅是环形建筑,她的房间与迟诺紧挨着,站在窗前可以望见另一个房间的一角。
      套间内的两个卧房是插了钥匙的。进房时她把钥匙给了迟诺一把,迟诺笑着说:“如果你晚上害怕,打个***给我,我去陪你。”
      但是她感冒加重,到了晚上甚至开始发低烧,迟诺也只能坐在她的床边,轻轻抓着她的手,过一会儿帮她测一遍温度计。
      后来山庄医务室的医生给她开了几种药。那些药里有强助眠的成分,她很快就困意来袭,昏昏沉沉。迟诺替她掖了被子,轻轻说:“你好好睡一晚上,明天就好了。”
      陈子柚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差到安眠药都不起作用,何况感冒药。半夜里她再次从恶梦中醒来,惊出了一身汗,摸一下额头,温度却恢复正常了。
      她终于想起身在何处,没找到灯的开关,摸着黑下床。窗就在床边,窗帘没拉严,露出一线光,她迎着那线光走过去,拉扯了一下窗帘,想借窗外的光看清屋内布局,却见到迟诺的房间似乎透着亮。窗外天空的东方,一轮残月已经升起,原来早就过了下半夜。
      陈子柚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星星,突然就动了要去找他的念头。至于要跟他说什么,她也没想好。
      她借着月光披上睡袍,轻轻地推开房间,悄然无声地走出去。她突然涌上一股孩子气,她想猛地出现,吓他一跳。
      客厅里的灯也是亮着的。陈子柚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房门外,侦察了一下,正想使劲地敲他的房门,却不想门内隐隐约约传出了别人的声音。
      这房间的隔音其实非常好,墙壁门板都足够厚。但深更半夜实在太安静。
      她本想悄悄地退回自己房间,可是她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令她顿住了脚步,于是她错失了第一时间维护自己道德的机会。
      另一个声音说:“诺哥儿,这回你是不是太高估那个家伙了?我看他的人说的不假,这近一年来,这家伙的确斗志丧失,对赚钱都没兴致。难道是因为他老婆的病?”
      “我倒觉得我又一次低估了他。”迟诺的声音冷冷淡淡。
      “你想,如果他按着对他来说最正常的方式去做,就恰好落入我们的下一步棋局里。可他现在居然步步退让,反而让我的后续计划全落了空。”
      “这只是个巧合吧,诺哥儿。连跟他无关的罪名,他都不否认,哪有人退让到这个地步的。”
      “那是因为,如果他要否认,他就必须得用别的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那个‘事实’只怕比让他顶罪还要不堪。”迟诺笑了一声。
      “呵呵,诺哥儿,他到底算计不过你的。”
      “难说。你也知道,我跟他做过两三年同学,下过很多局棋。无论跳棋象棋还是围棋,我从没赢过他。”
      “下棋那是小孩子玩意儿,真刀真***才算真的赢。先不说他现在这么差的精神状态,单单这回他的靠山倒台,他也该伤元气大伤了。”
      “他的靠山肯定不止那一个,否则不会凭空就做这么大,外面传说的那一套我是信不过的。这回我也很想看看他的靠山还有谁。”
      “诺哥儿,有时候我不怎么明白,那家伙虽然跟你家不是一路的,但也没跟你们对着干过什么事。而且那家伙不好惹,听说得罪过他的人,都……你又何苦老是跟他对着干呢。”
      “刘叔叔,你好像话太多了。”
      陈子柚本无心偷听这么多话。而且,隔着厚门板,她听得并不真切。可是,当她意识到,她应该迅速逃开这个话题,知道得越少越好时,她的长长的睡袍下摆拂到门边的一盆大仙人球上。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从仙人球的刺上解下来,不敢用力的挣,生怕被屋内的人发现,场面尴尬。那些刺带着倒勾,她费了些功夫,也恰好把他们的整段对话都听全了。
      其实在她离开之前,她还听到了下面这一段:
      “那人的老婆和女儿,已经安顿好了,这事儿已经了结了。只是没想到吓到了那位***,李老大觉得实在对不住您。”
      “李老大养了一群废物。我要他们保护她别受到惊吓,想不到他们做事这么‘漂亮’。”
      “您别气。李老大本来就打算了断他的,正好他跟那家伙接触了两回,李老大还以为这样可以把事情推到那家伙的头上,给他添点麻烦,卖您一个人情。”
      “原来他也是废物。”
      这么像电影情节的桥段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生活果然是没有最惊喜,只有更惊喜。
      陈子柚屏着呼吸,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然后她脱掉拖鞋,光着脚,轻轻地退回房间,无声地关上门,摸着黑又爬回床上。
      这一晚她居然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太稳。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疑心夜里不过是做了个梦。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件睡袍的下摆,精致的布料很明显有被挂损的痕迹。
      见到迟诺时,连她自己都诧异,她居然可以如往常一样平静自若,仿佛昨夜偷听到的对话只是她的另一场梦境。
      迟诺摸摸她的眼睛,笑着说:“你睡那么多,还有黑眼圈。”
      她也笑笑说:“这是今年的流行妆。”
      之前她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像演员,而她只能作为看客,无法融入其中。如今,她终于也晋身成演员一名了,而且演得非常自然,一点也不勉强。
      回去后她索性彻底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不上网不看报,连健身馆也不去了。只是世界这么小,她的生活又这么肥皂剧,再躲也躲不过那些已经成为经典公式的剧情。
      比如说,有一天她开车走路,一路都不太顺,经过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是红灯。其中有个红灯停留的时间十分漫长,终于绿灯亮起,她前方的车主大约是生手中的生手,顿在原地半天不动,她跟着它向前慢慢地艰难地挪动了几米,前方竟然又红灯了。
      那天她其实有一点紧急的事,心下很烦躁,瞅准旁边有个空档,便将车挤了过去,害另一辆正在缓缓前移的车不得不停车,朝她愤怒地鸣了下喇叭。
      她不好意思但也觉得好笑,回头张望了一眼被她挤在后面那辆车,以及那位司机愤怒的脸。待她转过头时,先是瞥见她左侧车道后方的那辆车的车牌隐约熟悉,她顺着车牌向上看,那车的司机她更熟,正是江流,此时他正直视前方,专注地盯着交通信号灯。
      她在及时收回目光之前,看到了江离城,他罕见地坐在副驾座上。此时已经冬天,气温逼近零度,风很大,日光也惨惨淡淡并不强烈。可他戴了一副深色墨镜,又打开了整面的车窗。将手臂搭在车窗框上,低垂的手指夹着一支烟。他神情和动作都很悠闲,一点也不像遇到麻烦的样子。
      陈子柚迅速把头转回来,庆幸车窗上的遮阳膜颜色很深,从侧窗看不见她车内的情形。
      当她的后车又鸣了一下喇叭朝她抗议,她才发现前方又绿灯了,她的前车已经开始滑动。她缓缓启动车子时,左侧车道后方的那辆车正在越过她。
      她迅速低下头,佯装正在看换档,但分明看见左侧那辆车与她的车擦身而过的瞬间,副驾位上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待她不得不抬头看路时,前方那辆车的前侧车窗玻璃正缓缓地升上去,那辆车也迅速开远了。
  • (不要钻牛角尖包容较挑剔来得开心) 22:13:17

      晚上八点,偌大的办公空间里只有陈子柚一个人,安静得只听得到键盘敲击的声音。


      保安大哥已经上楼巡逻第二次,见她受到脚步声惊扰再度抬头时,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陈***还没加完班?早点回家吧,女孩子一个人晚走不安全。”
      她微笑着轻声道谢,憨厚的保安犹如收到礼物,喜滋滋地离开。
      在这个又像机关又像企业的单位里,陈子柚混得还可以。
      她容貌姣好,但属于耐看的那一型,不算耀眼,打扮也不招摇。
      她业务能力不错,工作时很专心,不争抢也不推托,而且不擅于表现与汇报,与她一起共事,很轻松很放心。
      她很少参加同事聚会,从不谈论自己的事情,每一次的竞聘上岗她从不报名,每一次升职都没她的份。
      而且她每年总会请很多的假,所以明星员工的称号也通常都落不到她头上。
      这样一个神秘的低调的有点羞涩的楚楚可人的没有威胁感的小女子,固然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却也没有什么敌人。
      室内***突然响起,是那部公用***。她等它足足响三声,才转接了过来。
      ***是她的顶头上司打过来的。上司刚从上面派下来,很年轻,三十出头,在国外念过几年书,带一点洋作派,喜欢喊大家的英文名字。
      虽然一共只打过几个照面,但他立即听出是她,很和善地说:“Carol,这么晚还在辛苦?你们那儿还有谁在加班?”
      她思索了一下,老实回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今天Mike跟我也在加班,一会儿请你俩出去吃个饭好吗?”Mike是上司的男秘书,去年刚毕业。
      陈子柚婉言谢绝。不只因为怕闲话,而且她今天是例假的第一天,白天办公室里冷气吹得太强,现在纵然她在炎夏里抱着热水袋出一身汗,仍然痛得厉害,强撑着在工作。
      不是她多么敬业,而是因为她第二天请了假,所以手边的工作还是先做完比较好。这项工作小组每个人都分了工,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整体的进度。
      过了许久有人轻轻敲门。大厅里的门其实一直是开着的,她以为又是那个向来婆婆妈妈的保安大哥,一边快速敲着键盘一边说:“我很快就会走的。”
      那人咳了一下,抬头看去,却是年轻的上司助理林迈,提了两个白色饭盒给她:“陈姐,头儿说你也没吃饭,让我订餐时多订一份。头儿还让我转告你早些回家,做不完改天再做。”
      她连忙站起来道谢,将饭盒双手接过。打开来,里面的几样菜居然都是她喜欢的。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上个月全体聚过一次餐。她一向挑食,只吃有限的几样东西,却不知被谁记住了。
      本想打个***感谢一下上司,后来想,即然已经请林迈代为转达,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她宁愿显得失礼,也不想多事。
      菜还是热的,她快速地扒了几口,剩了大半。但胃里不那么空荡荡时,沉沉如下坠的小腹也似乎疼得轻了一些。
      她只剩一个结尾就可以结束工作,手机恰在此时叮叮咚咚响起来。
      她的手机铃音很轻柔,但在这样安静而空旷的空间里,还是突兀得很。
      陈子柚对数字非常敏锐。尽管那个号码她没存,而且一共接了没几次,但她知道那是江流的***。
      她刚好一点的生理痛又厉害起来。
      江流永远是礼貌而客气的腔调:“陈***,您现在是否在家?”
      “我在单位加班。”
      “江先生让我送……我到您单位楼下等您?”
      “我再有半小时就能到家。”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桌上台历的日期,觉得十分刺眼,伸手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同事桌上的台历都是月历或周历。手机、电脑,查阅日期如此方便,其他东西能简则简,谁也不愿意摆一个笨重的东西天天在面前。
      只有她的桌上摆着日历。年初时是厚厚的365页,每过去一天,她便撕掉一页。
      她非常喜欢每天早晨撕掉昨天那页的感觉,把昨天彻底丢掉,每天都是崭新的。
      但她的数字记忆非常的好,总有一些页码,纵然撕掉她也会常常很不舒服地记起,比如国耻日,国难日,比如她很想忘记但一直没能如愿的一些日子。
      江离城的数字记忆也非常好,他可以随口说出某一块路边广告牌上的联系***,尽管他坐在车上时从来不向窗外看。所以他非常乐于提醒她某些她宁可忘记的那些日期。
      她草草地将报告的结尾写完,又从头读了一遍后,发到组长的邮箱里。站起来后,腿有点麻,腹部难受得更厉害。
      三十度的气温,她竟然觉得冷。
      陈子柚慢慢走到停车场,在自己的车旁站了几秒钟,决定善待一下自己,不勉强自己开车回去。
      明天她可以早一些过来取车。所以她又慢慢走出办公区的大院,站在街头等出租车。
      有一辆车在她跟前停下,却不是出租车,而是她的年轻上司迟诺:“你今天没开车?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您忙,我家很近。”
      “别这么客气。你住72号小区对吗?顺路。”
      一再拒绝上司的美意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陈子柚道谢上车。
      她住的小区管理很严格,陌生车辆进入一定要验明正身。
      陈子柚说:“到门口停就好了,谢谢您。进门很麻烦。”
      “没关系,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这小区不小,你大概还需要走很远的路。”
      他耐心地登记,将行驶证留下,驱车进入小区。
      这小区的布局,楼与楼间错落有致,车子转来转去,绕了好几圈。陈子柚指指旁边一家小超市:“请在这儿停,我去买点东西。”
      “需要我等你吗?”
      “不用,旁边那楼就是了。”她低声说。
      年轻上司显然已经领会到她的顾虑,风度翩翩地告别,驾车离开。
      陈子柚站在原地向他致礼挥手,直到那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向自家那幢楼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楼前离她几米外有车灯闪了一下。她本能地伸手挡住眼睛。
      倒没想过是坏人,她对这小区的安保措施很放心,只觉得车上的人的很无聊。
      车门突然打开,有人下车走近她,她顿时紧张起来。
      好在及时看清那人是江流,她忆起了不久前江流说过江离城似乎要送她什么东西。
      她竟然忘记了。因为江流在她眼中一直像某人的影子一样,缺少独立存在感,所以她刻意忽略。
      她一点也不期待江离城送她的“礼物”。
      他向来不会安什么好心,而且常常别出心裁。他送的东西名贵也好,稀奇也好,通常都带了一个附加的目的,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意:让她觉得不舒服。
      他送她栩栩如生的用黄金和绿钻石镶嵌的响尾蛇手镯,她晚上起床时借着月光在枕边见到一条细长的线状物闪着幽幽的绿光,吓到尖叫。她最怕蛇,看到蛇的图片都会反胃。
      他送她精美华丽的宝石项链,挂在一只波斯幼猫的脖子上,将猫关在精致的笼子里一起送她。她恨不得当时就把那只猫从楼上丢下去,因为她对猫这种动物过敏,离她一米远都能让她全身红肿。
      不过近两年,大概她的反应越来越平静,他也渐渐失了兴致,已经很久没玩过什么新鲜的创意了。
      江流是空着手下的车,没拿盒子也没拿鲜花,还作了个请她到车那边去的手势。
      陈子柚警觉地看了那辆车一眼。她直觉江离城这回要送她的东西在车后座。
      什么东西需要占一处大空间呢?
      一只大块头的又丑又笨的名狗、一件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用的雕像……她脑中快速闪过几样不堪入目的礼物。
      其实她最希望后座塞着一只她可以抱满怀的凯蒂猫毛绒玩具,那样今晚她可以抱着它缓解一下腹痛——她会因此而充满感激地为江离城祈祷。
      在她迟疑的时候,江流那副石雕一样的表情此刻也有了一点点古怪,嘴角在微微地抽着,似乎想起了以前她收礼物时的窘态。
      陈子柚不动声色地斜瞟了他一眼,很无畏地快步走向车的后门,一把将门拽开。她这几年一直修炼内功,她才不会让他看了笑话去,再回去转述给他的主子听。
      可是这回她的确是愣住了,僵在那里很久没动弹。
      后座没有怪东西,只有江离城,在她开门那一瞬间侧着脸看她。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月色下他的脸也很像雕像,细细地抿着唇,看不出什么表情。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呆滞了,很久都没反应,所以江离城的雕刻式表情渐渐有了变化,嘴角缓缓地勾成一个小小的带着嘲弄的弧度:“惊喜?”
      她如果会觉得“喜”那才叫有鬼了。陈子柚礼尚往来地挤出一个很僵硬的笑:“意外。”
      她一向诚实,如无必要绝不说谎。
      江离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因为他的笑意又扩大了一点点,并且很屈尊地移到了后座的另一边。
      见她还站在原地,他优雅地开口:“上车。你需要我下车重新为你开一次车门吗?”
      陈子柚不发一言,顺从地坐到他的身边。
      刚才还站在两米远的江流立即坐进驾驶位,将车迅速开离。

      江离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大多数时间在国外。


      据陈子柚所知,他不喜欢乘飞机,不习惯倒时差,更不喜欢在不同的气候带之间转移,所以他不太喜欢出远门。
      不过陈子柚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也就很少去关心他到底在哪里。
      尤其是这一两年,大概她的态度越来越不痛不痒,所以他出现的次数更少了。这是好现象。
      车里的陈子柚不说话,江离城也很安静,车里只有转向指示的滴嗒声,非常规律。
      当车子开出小区时,后面有另一辆车子跟了上来。
      估计是因为她的小区管理很严,又不想太招眼,所以这一辆一直停在外面。
      江离城出门时,一般都有两辆车子,有一辆跟在后面作护驾。
      想来是姓江的亏心事做得太多,出门怕被人暗杀。
      陈子柚常常疑惑,他为何不在前面也安排一辆车子,这样安全系数更高。
      江离城在车子开出小区不久后用食指点点江流的椅背:“停车。”
      后面那辆车也及时地停下了。
      江流与他非常有默契,不用他说第二句话,便打开车门下车,又替他开了车门,自己则上了后面那辆车。
      当江离城坐进驾驶位时,尽管陈子柚又倦又难受一点都不想挪动,但还是非常自觉地打开车门,把自己换到副驾位上,并且第一时间绑好安全带。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可没大牌到那种程度,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后座上让江先生替她当司机。
      江离城的开车动作很潇洒,仿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是他转向超车与刹车都玩得很惊险刺激,非常不符合他优雅贵气的外表。
      陈子柚以前有幸坐过一次他亲自开的长途车,结果从来不晕车的她下车后就吐了。
      所以她可以很诚实地断言,他开车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大概这也是他很少亲自开车的原因。
      江离城走了一条又窄又多弯路的路线。当他又很洒脱地转了一个弯后,陈子柚再次有了又晕又想吐的感觉,便顾不得节约能源的号召,直接将车窗落了下来。外面的热空气呼呼地刮了进来。
      “晕车?”大牌司机难得绅士地问了一句。
      “我今天不方便。我可不可以回家,改天再去你那?”陈子柚也很难得地服了一回软。
      “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跟‘不方便’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里带一种冰冷却又暖昧的调子,令陈子柚别扭至极。
      “我吃过晚饭了。”
      “陪我再吃一回。”
      她静静地从车窗里观察了一下他冷冷的表情,突然想到,年轻上司送她回来的场面,多半是被他看到了。而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或许会让他理解为,她是与她那年轻的上司一起吃的饭。
      若是她自己,自然不怕他误会,可是牵扯到其他人,总是不好。所以她很温顺地低声说:“我在单位里吃的盒饭。”
      江离城没应答,却扭了头仔细研究她的脸,看了足足几秒钟,直到陈子柚发现他把车一直开向中线而前方有辆大车飞速开过来,忍不住大声说:“你好好看路!”他终于不紧不慢地将头又转了回去,那辆大车就险险地与这辆车错身而过。
      陈子柚心有余悸,手心都冒了汗,江离城却满不在乎地朝她勾起了唇角:“原来你也怕死?”
      “我不怕,可我希望能死得好看点。”
      “人都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死的样子太难看,在阴间照镜子时会吓到自己。”
      “你还相信鬼神?”
      江离城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江离城带她去的地方是这城市已经越来越难觅到的老城区。这一片安静的平房,掩藏在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间,像一群沉睡的猛兽。
      城市这些年早已改造得面目全非,而她平时活动的空间很有限。即使是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很多的街道她都从来没去过,经常经过的街道也常常喊不出名字来。
      而这一片旧式民居,再度勾起陈子柚不愉快的回忆。她不舒服的感觉又重了一些,被腹部又一阵突来的抽痛弄得脸色惨白,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想等疼痛缓过去。
      江离城在阴影里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下车的意思,便自己下了车,又绕过车头走到她这一端,帮她打开车门。
      陈子柚伸手想扶住车门撑自己一下,却被他搭住了手,很绅士地将她扶了出来。她僵了一僵。
      这家店简朴得几乎没有特色,没有任何装饰物的雪白墙壁,洁净的水磨石地面,原木桌椅,粗布门帘,根本不像他会来的地方。
      江离城却很有兴致地问她:“这里是不是会让人想起小时候?”
      陈子柚干巴巴地说:“不会。”
      “我忘了。你一出生就是大***,大概没过一天简朴的生活。”
      他这话虽然讽刺,倒也没说错了她。她的确是打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得衣食无忧。
      当别的同学渴望着过新年可以买新衣服时,她正在把无数件只穿了一两次就不喜欢的衣服打包送人,当别的女同学因为得到生平第一只芭比而向她们炫耀时,她正在烦恼她的娃娃实在太多把她的柜子全占满了。
      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说声“女士晚上好,江先生晚上好”便离开了,也不问他们要点什么菜。
      江离城看出她的诧异,耐心地解释:“这里每天只提供限量的几道菜,碰上什么就要吃什么。”
      陈子柚笑了:“居然有人比你还嚣张。”
      “没办法,总有人买帐,要提前一周才能订到位子。这里的白菜豆腐做得最好,你一直在吃素吧?”
      菜品还真是不错,全是最寻常的家常菜,又是最寻常的做法。尽管陈子柚厨艺不精,也知这才是最彰显功力的菜肴。、
      难怪拽到不行的江离城都心甘情愿到这里看他们的脸色。
      但是她没胃口。其一她不饿,其二她很不舒服,所以根本没动几筷子。
      江离城不管她,自己慢斯条理地吃着,偶尔还评价一句:“这道菜的口味就像我妈生前做的一样。”
      陈子柚一直擎着筷子,只是不挟菜而已。听到他正正经经地怀着旧,索性把筷子放到桌上,只干坐着。
      江离城不介意,偶尔进来一回的老板却看不下去了,终于问道:“这菜不合这位女士的口味吧。”
      “她不舒服,不用管她。”
      “女士需要点别的什么吗?”老板无视江离城,继续关心地问。
      “小米粥,热的。如果不麻烦的话。”陈子柚客气地说。
      “一点也不麻烦。”老板领命而去。
      他走以后,江离城继续吃饭,但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两眼:“奇怪了,你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他怎么就对你格外照顾?”
      “你以前带过来的女人,从没受到过这种特别待遇?”
      江离城又多看了她两眼:“没有。”
      陈子柚忍耐得很辛苦。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家,洗一个热水澡,边开着冷气一边灌个热水袋捂着肚子在床上看前几天新买的喜剧片。
      但是江离城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换作平时她还可以装,但今天,她心情与身体都差,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哄他高兴。
      江离城又抬头看她了,似乎有一点惋惜地说:“你真的不吃一点?这位老板马上就要移民了,你以后不会有机会再吃到。”
      陈子柚说:“我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
      他对她的挑衅不以为意,很大度地说:“你看起来是真的不舒服,脸色难看得很。”
      “笑一笑吧小姑娘,你不认为今天是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陈子柚终于被激怒了,她咬着下唇本想克制住,但终究还是忍无可忍:“江离城,你怀旧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拖上我?你不提往事行吗?”
      江离城嘴角噙着笑。他轻轻叹一口气:“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是么?”
      陈子柚几乎咬着牙说:“换作是你,愿意总是记住你年少时天真又愚蠢的往事吗?”
      “天真又愚蠢?”他果真认真地歪着头想了想,“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往事。但是如果真的有,我会很愿意经常缅怀的。” 他唇角的笑意几乎就要溢出来。
      陈子柚又咬住下唇,抑住继续跟他强辩的冲动。
      但江离城却并因为她的沉默而缄口,很和气地继续说:“陈子柚,你那时虽然又傻又天真,却比现在可爱多了。”
      就在陈子柚想要发作之前,她的小米粥适时地被送了进来,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碟切得方方正正的豌豆黄。
      江离城状似关心地问:“要加红糖吗?”
      “冰糖,有吗?”她是很想加红糖的,只是不好意思多提要求。但是她偏不如江离城的意。
      “马上送来。”传说中很大牌的老板再次表现了殷勤周到。
      陈子柚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那碗粥,身体和心情都好受了许多,开始反思自己不应该与江离城搞得太僵,不然自己也不好过。
      她抬头看看江离城的脸色,想观察一下自己今天倒底得罪了他几分,但他今天似乎格外大度,一点也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反而告诉她:“今天是我生日。”
      陈子柚露出一个不置信的表情。
      “你要看我的***吗?”
      也不是不可能。他俩认识已经第十年了。其实除了第一年和今年,这一天的确从来没在一起过。
      当她决定相信这一天真是他生日时,她很诚恳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你还想怎么样?陈子柚把这句很不淑女的话咽到肚子里,扭头看见墙边柜子上有一盒火柴。她取过来,抽出一根插到那碟豌豆黄上,点着了,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若提前半小时说,我本可以给你买蛋糕。”
      她根本没有诚心地要让他吹火柴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敷衍他一下,但江离城却十分配合地隔了很远就把火柴吹灭了。
      陈子柚没料到他这么合作,她本以为他会先嘲笑一番。她呆了一会儿说:“灯还没关掉。”
      江离城答非所问:“你猜我刚才许了愿没有?”
      陈子柚被他突然天真的模样吓到,表情比刚才更呆滞了。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当下这种场面。
      好在一个及时的***将她拯救出这种局面。
      是江离城的***,他看了一眼,起身到一边去接,但没有走出房间。
      还是他一惯的简化用语,基本只有语助词和短语:“嗯”、“知道了”、“好”,但态度却比以往温和了许多,连他冷冷的声音都有了几分暖意。
      陈子柚不愿意承担偷听罪名,所以她用勺子舀稀粥时,有心弄出一点点的声响。
      不过她的听力太好了,尽管她故意弄了声音干扰,也听清了一点东西。
      比如说,对方是女子。
      比如说,江离城居然认真地向她交待行踪,对她说自己正在城北老张的店里吃饭。
      最后那女子似乎说:“城,我很想念你。”
      然后江离城非常温柔地说:“你好好休养,我过几天会去看你。”
      陈子柚非常满意自己听到的这段内容。
      她诚心地希望江离城真的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按着小说定律,当一个男人有了可以真心相待的红颜知己时,对别的女人基本上就从心理上ED了。
      这意味着她的自由之日也不远了。就像起雾的清晨,只消静心等待,很快就会云消雾散现出阳光。
      当江离城打完***重新坐回来时,陈子柚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柔和,看起来甚至有点开心。
      江离城很诡异地看了她一下,仿佛被她突然变好的心情所感染,情绪也变得很轻松。
      于是这一顿剑拔***张的晚餐,就在这样一种和谐友好的气氛下结束了。

      陈子柚当天晚上没有如愿以偿地回家去休养生息,而是直接被带回江离城的别墅。


      晚饭结束时,时间尚早。江离城把她带进屋,吩咐了佣人几句便不知去向。
      管家模样的老男人礼貌地带她上楼,看她的眼神似乎对她很熟悉,但她却没什么印象。
      她与江离城的“约会”场所并不固定地点,有时在公寓,有时在酒店,有时在郊外的度假小屋——视他的方便与兴致而定。他们碰面时通常已经很晚,吃顿饭,喝点酒,回到住处时已经带一点微微晕眩的醉意,在昏暗灯光下与他做不得不做的事,然后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后便匆匆离去。如果地点方便,她体力足够,而理由又充分,有时她也会当晚就逃脱。
      所以她甚少去关注他的狡兔之窟的方位,更不会刻意记住他身边人的模样。
      这一处的别墅大约是江离城的固定居所,她来的次数相对多些。这里空间非常宽敞,风格十分简洁。虽然并无豪华的迹象,但每一件摆设与装饰都非常讲究。陈子柚也算稍稍懂行的人,落入她眼中的每一样东西都颇有来历,价值不菲。只是这屋子一眼看过去,太过空旷与素白,冷冷冰冰,缺乏人的气息,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更像美术馆,很符合他一贯的格调。
      陈子柚每一回都来去匆匆,一向只在江离城的卧室里暂作停留,在这儿并没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她猜想管家会先带她去一间客房,毕竟这别墅这么大,房间多的是,但那位先生却直接把她送入了主卧,并礼节周全地询问她都需要些什么物品。
      她憋了一口气,索性不客气地找了张纸细细地罗列,女性卫生用品,止痛冲剂,热水袋……长长的一张单子。
      甚有绅士风度的大叔面不改色地欠身离去,只是眼角稍稍抽搐了两下。
      陈子柚洗了很久的热水澡。她将水调得很热,全身都被烫得粉红。
      浴室里只有江离城的浴衣。她没有选择余地的穿上后,发现柜子里还有连标签都没拆掉的全新浴巾,于是丢开浴衣,用浴巾将自己裹个严实。
      江离城的手下办事效率果然非常高。洗个澡的时间当口,她列得那长长一串必需品已经准备整齐,一件不少,甚至还有一壶热水。这个她并没列在单子上。
      江离城的卧室又大又空,装饰太少,颜色单调。她仔细研究了他墙上的唯一一幅冷色调抽象画与摆在外面少得可怜的几样用品:台灯、烟灰缸,几本她看见封面就懒得翻的学术性读物。除了找到电视遥控器外,再也没找到任何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任何娱乐。
      她本不想到床上去。其一她不喜欢睡他的床,其二她沾到床很容易睡着,而她知道在他没回来之前自己就睡着是件很冒犯的事。但眼下她除了到床上看电视,的确没别的事可做了,他卧室里的电视只能倚着床头看。
      于是陈子柚把空调的温度升高了两度,抱着热水袋盖着被子看了整晚的电视。
      影视频道在放英国老片,陈子柚曾经用这部片子练习英语口语,背得下每一句台词。正因如此,此时别别扭扭的国语配音让她全身不自在,所以她静了音,一边看着图像,一边神游太虚,想些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换了另一部电影,也是老电影,当时青春洋溢的巩俐与还不算很老的老谋子共同出演的唯一一部片子,李碧华的小说改编。那时张巩恋情正传得火热,擅于投机的香港制片人见缝插针。
      当时她年纪幼小,但仍清楚记得,自己平生买过的第一本娱乐杂志,大篇幅地报导该片的拍摄花絮与张巩绯闻,绘声绘色,假假真真。
      后来影片上映,大街小巷满是二人的亲密剧照。她缠着父母陪她一起去看这部片子,她蹦蹦跳跳走在中间,牢牢地各牵着他俩的一只手,母亲替她拿着零食,父亲替她夹着新买的布玩偶。
      片子并不太适合她那个年纪的小孩子看,有许多惨烈的场面,流血,死亡,还有如今看来太小儿科的亲昵戏码。老谋子的演技远远比不上他的美学功力,表情足够呆滞,动作足够僵硬。后来已侪身国际大师的他叹气说:当时只为了凑钱买摄影仪器而甘为娱乐献身。
      母亲笑着捂她的眼睛阻止她看到超龄的镜头,父亲则叹气:现在的小孩子啊,早熟。
      那大概是他们一家人一起看过的唯一一场电影。当时只道是寻常,此时蓦然回首,一片怅然。
      其实儿时并没有看懂多少剧情,只记得年轻貌美的巩俐甫一出场,白衣飘飘轻盈似雪,宛如一个梦境。她在绝望之际遇上一生挚爱,于是奋不顾身,直到带着绝美的微笑,飞身扑入烈火之中。
      画面一片艳红,红色的衣衫,红色的火光。电视仍是静音状态,陈子柚没有恢复声音的想法。她知现在必然正响起那首《焚心以火》的著名插曲,她不想听到。
      呵,她心想,我也曾经在自以为绝望与自弃的时刻做过一回飞蛾扑火的傻事,果然得到了拯救,因为新的绝望与自弃取代了旧的。
      生命总是新陈代谢生生不息,从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看看她,不是一样可以怀着娱乐的心态,来嘲笑曾经的自己。
      那部电影转到了现代部分后变得有些无聊,屋里没开灯,只见屏幕上人影攒动,又没有声响。她的困意渐渐袭来。
      朦胧间做了儿时的梦。她过生日,穿着层层叠叠的蓬蓬纱裙,很多亲友来祝贺,面前桌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礼物,一件件拆到手疼。最后是外公送她一顶黄金与钻石镶嵌的小小皇冠,亲手戴到她的头上,慈爱地笑:“我们的小公主又长大了一岁。”她俯身亲吻外公的面颊。
      场景转瞬却换成别人的宴席,洁白空灵的画面。主人的面容有一点模糊,声音却很清晰,是个男人:“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她赧然说:“怎么办呢?我没准备礼物。”
      男主人似乎说没关系,但她深感羞愧,心中不安,十分焦虑。
      后来不知怎样,那礼物突然就准备好了,恭恭敬敬地送到主人面前。她的灵魂在高空俯视,却发现那礼物明明是她自己,用丝带包扎得异常可爱,令自己动弹不得。
      那份礼物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你喜欢吗?”
      寿星没有作答,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去检查自己的礼物。他扯住绑缚礼物的丝带,但那丝带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收越紧,勒住她的胸口与脖子。她渐渐不能呼吸,想要挣脱却全无力气,绝望地等待在窒息而死的边缘。然后她听到那年轻的寿星说:“不错,我很喜欢。”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的窒息与疼痛都那样逼真。谁来推她一把让她醒来,谁来救救她?在梦厣中无力挣扎了许久的陈子柚在一个剧烈的惊颤中醒来,她翻身坐起,大口地喘气,呼吸渐渐顺畅。
      原来她刚才半睡之时,将双手压住了自己的胸口,于是她在梦境中居然忘记了呼吸。
      屋里没什么变化,黑暗里仍然只有无声的荧光屏闪烁着,故事却只向前推进了一点点,原来她只睡着了一小会儿,却做了一个让自己窒息的梦,睡衣也被汗浸得半湿。
      她跪坐在床上调整着呼吸。等到脉搏频率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后,她觉得自己应该看一下时间,确定是否不要等待某位大爷,而是安心睡觉了。
      屋里没有钟表,她的手机在包里,而包放在离床很远的沙发上。陈子柚朝窗边看了一眼,她记得自己没拉上窗帘,今天是农历十五,她可以从月亮的方位判断时间。
      结果那一眼让她刚刚恢复正常的脉搏又狂跳起来,窗边分明坐了一个人,月上中天,勾勒出他的轮廓。她随即知道那是江离城,但她的生理反应快于她的大脑,尽管危机解除,她仍然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清晰有力。
      江离城一点也没觉得夜深人静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子里是件不道德的事。他漫不经心地说:“这样大好的月圆之夜,做噩梦是件多杀风景的事。”但口气中似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这样大好的月圆之夜,也非常适合狼人变身与吸血鬼出没。陈子柚吞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慢慢地下床。 “我去洗澡。”
      “浴室是湿的。你难道没洗过?”江离城显然不打算让她好过。
      “再洗一遍,我出了一点汗。” 陈子柚镇定地说。
      “洗澡太多会得皮肤病。”卧室主人认真而关切地说。
      陈子柚嘭地关上浴室门,把他可能的种种反应全关到门外。
      她整晚都试着努力地将回忆的细节压在大脑皮层之下。但刚才的那个梦,证明她到底自制能力有限。
      也没什么,她早就很看得开。年少时,谁都会做上几件令自己觉得很丢脸的蠢事。只不过,有些人可以幸运地选择遗忘,而有些人,运气没那么好。
      其实那时候,她跟着一个虽然她内心深处已经觉得很熟悉,但事实上应该算作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回家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蠢事。
      但是那时的她,多么渴望顺着自己的心愿做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来报复伤害过她的人,或者报复她自己。所以那个下午,她将自己从小受过的关于女孩子应该如何自爱与自我保护的教育,全都丢到了脑后。
      因为多年以后,陈子柚再也不愿意回想当初的细节,以至于她记不分明,当时究竟是谁诱惑了谁。
      不过有一样她可以确定,她的的确确是心甘情愿的,甚至,尽管***礼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与羞耻的难堪,可是在那些不适的同时,她得到难以启齿的隐秘的快乐,并非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
      那几个小时,他教给她许多事情,包括下象棋与吸烟。她后来一度染上烟瘾,但她也就此拒绝任何一种棋,甚至跳棋与电脑游戏里的黑白棋。
      大约因为那时候他对她讲,女孩子应该少抽烟,对身体不好。又建议她可以好好学一学下棋,可以提高智力。所以她刻意地做了这样的选择。
      她也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喝粥,直到后来生过大病,一度只能靠着稀粥维持生命,才重新接受这种食品。
      因为那天晚上,当她只穿着他的大衬衣,用心地洗床单上的那一点血迹时,江离城在厨房里煮粥。
      她得承认,那的确是她喝过的最好的粥。她坐在院子里捧着碗,她刚洗过的床单在夜风里轻轻飘荡着,不时拂过她的头发,而她的发丝被风吹到脸上。
      她羞涩地笑一笑说:“我真的洗了床单,我以为那是你骗我的借口。”
      江离城在她身前蹲下,帮她把头发一一拂到耳后,手指顺着她的耳朵一直滑到锁骨,轻轻地挑起她戴在脖颈上的项链,那是后来他帮她戴上的,她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他的声音也很像风:“我不骗人,我喜欢说实话。我对自己说,如果让我遇见你第二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子柚不止一次地想,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他太过高明,她居然会把这句话当作绵绵的情话,令心中微波荡漾。
      那天也是个月圆之夜。明月当空,洒下一地光华,院中树影斑驳,他的侧脸在月光与树影下神秘莫测。
      陈子柚突然便有了不安的感觉。她站起来说:“我该回家了。”
      她换好衣服,离开时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我再过几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我离开前能再见到你吗?”
      江离城在月色下笑得很淡:“你找得到我?”
      陈子柚天真地点头。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本来就不容易辨清实话与调情之话的区别,何况她遭遇了个中高手。
  • (不要钻牛角尖包容较挑剔来得开心) 22:15:39

     陈子柚已经很苍白的妆容,此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她不擅才辩,平时尚可用沉默来藏拙,而此时这项缺点则暴露无疑。她紧紧咬住下唇,以免它们的颤抖泄露了自己的紧张。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口里的妈妈留下的珠链,那东西足够硬,而她使力过大,那些珠子深深印进肉里,压得腕骨剧痛。她希望这种硬度与疼痛,以及妈妈的魂魄,能够带给她足够的勇气和力量。
      嘴里滑过一点腥甜,想来是唇已被自己咬破。她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吮掉唇上的血,知这动作不合宜,但自己的血液的味道令她刚才慌乱的情绪迅速沉淀下来。
      或许是她的紧张取悦了对面那个男人,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几分,口气也缓和下来:“原来你是有备而来,连我的家世都查清楚了,功课作得不错,看来你这些年有进步。”他屈尊地说。
      “拜您所赐。”陈子柚白着脸,机械地说,原先涂抹的厚重的嫣红的唇膏被她自己咬得已经脱去,露出惨白的唇色。
      大概她这句话又一次取悦了那个此时对她们家拥有生死大权的人,他居然把面纸盒子从桌面推给她。陈子柚微愣一下,扯一张面纸拭去唇膏,唇上有撕痛感,低头看时,纸巾上的血比唇膏更多,原来她的唇一直在渗着血。
      她又扯一张面纸按住唇,微微低着头,也借这个动作来缓解紧张的情绪。她本应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感激状让他更高兴,可惜她装不出来。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外公?”陈子柚问,声音有点嘶哑。她一紧张就容易失声。
      秘书无声地进来,在她面前放下一杯茶。
      “我想我应该说,是法律不会放过你的外公,而不是我。违法者受处罚,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吗?”江离城诚恳而耐心地说,态度就像大学辅导员。
      “他是已近古稀的老人了,身体很差,已经好景不长。”陈子柚还在继续努力。
      “我很遗憾在孙先生年富力强的时候能力不足,无法与他对抗。”江离城又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将身体向前倾了倾,“至于你,陈***,我虽然不是好人,但做事尽量讲公平。既然多年前我已经从你那里预支过,那么按照规则,你,以及你名下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动。那些记在你名下的股票,我也会让人按正常的价位折现给你,你可以继续保持现在的生活。”
      “我不需要那些,也不介意一无所有。我并不敢求您放过我们家,我只要求我外公余生的自由,请您不要让他无多的日子在牢中度过。”她的神色已经带了几分凄然。
      “这可怎么办,我一向最敬佩孝子孝女。”江离城的声音里带了戏谑,“可是我不做善事,我只做不赔本的交易。你用什么来换取你外公未来几年的自由?”
      “天德集团即将是你的囊中物,一草一木一砖一纸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江离城重新靠回椅背,表情带了几分慵懒:“从你走进这扇门起,我就一直以期待的心情等着我这儿上演一出烈女卖身救亲人的戏码。”他垂目看了一眼放在桌旁的手表,“***,你的表现令我的期待落了空,这可真叫我失望。究竟是电视电影都在瞎扯,还是你的策略异于常规?”
      陈子柚久久说不出话来,心跳如擂鼓一般又重又快,很久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曾经教育过我,不要相信那些流行小说上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都是骗人的。——这句话,我一直牢牢地记得。”
      江离城脸上又浮现出讥诮的笑:“你不试一下,怎知不管用?”
      “我以为,以您的品味,不会对有着仇家血统的身体一而再地感兴趣的,那对您是一种辱没。”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以为,按照她自己的理解,他不会愿意与仇家的女子有更多的牵扯,何况,他已经得到过了。而且,根据她得到的资料,这个人,虽然不见得守身如玉,但也并不好色花心。
      “也许我正无聊得很,想找点有趣的节目。”江离城波澜不惊地说,表情又恢复成淡漠。
      心中仿佛有个东西哗啦一声碎掉了,她瞪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五官深刻的,本该是英气的,却透出邪恶气质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她看到他又开口说话,但那些声音滞了几秒后才传入她的耳朵,又过了很久,她才渐渐能够消化掉那些话。
      江离城突然改变的态度令她不敢相信。他说可以停止所有施加于她外公公司的行动,一切到此为止,甚至可以撤掉他设置的障碍,而交换条件则是陈子柚无限期的自由。
      “我不需要那么多,我只要外公的平安。”陈子柚用微弱的声音又一次重复,“你对我也不会有那么久的兴致,所以,您可以定下一个期限的,等期限过后,我会带外公离开这里。”
      “***,我是甲方,规则我说了算。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你请回。”
      “我不值那么多钱。我也不需要公司。”她垂死挣扎。
      “你的意思是,要让令外公孙天德先生看着他的公司被人拆成一堆碎片,像处理废品一样卖掉;让他看着陪他奋斗了几十年的那些拖家带口的老家伙无处可归?难道你不认为,那会比让他去做牢更加难受?”
      陈子柚重新咬住受伤的唇,她知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这一切,的确会让外公比死更难受。之前她不提这种要求,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
      “而且,”江离城补充,“孙先生意气风发的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落井下石是人的本性。还有那些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工人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比我更不文明的方式来对付你们俩。***,你还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我放过你外公,你们就可以平静地生活吗?何况,你会害几千个家庭陷入困境。”
      陈子柚很佩服自己居然在这时候能够笑出来:“将要害那几千人陷入困境的难道是我而不是你?”
      但是江离城说的没错,天德有近一半的一线员工追随了外公二十年,这些人,将大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天德,天德对他们也很厚待,高薪高福利,事实上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包袱。如果公司瓦解,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势必要被遗弃,尴尬的年纪,沉重的负担,没有学历,没有新的技能,境况一定会很糟。
      “我遣散他们,合理而合法。而你,则本可避免他们陷身囹圄。包括你外公余生的自由。”江离城再度把这个她无力承受的罪名扣到她头上。
      “你策划了那么多年的计划,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弃?”陈子柚疑心他诡异态度的背后有新的阴谋。
      “我没想到天德太不堪一击,把它彻底搞垮也没什么成就感,这游戏我玩腻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江离城以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她,“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仔细考虑一下。”
      她麻木地从桌上端起那杯秘书送来的茶,冒着冷汗的手心,汲取着已经渐温的水的温度。
      上好的薄胎骨瓷,绘着精致的花朵图案。此刻那些美丽的缠绕的枝蔓都仿佛化作绳索,勒住她的脖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离城嘴角噙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陈子柚表情木然,仿佛不知所措。
      “还有半分钟。”江离城冷冰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时,陈子柚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使了大力,那只上好的茶杯竟应声而碎。
      水和茶叶溅到她的身上和腿上,迅速洇入布料里,好在并不烫,只是白色衬衣留下茶叶的颜色。而她沾满了茶水的手,则从指腹与掌心处,渗出鲜红的血,一滴滴涌出来,与手上的水交融到一起,变成一缕缕细细的粉红色,蔓延开。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感觉不到痛。
      有细碎的声响,片刻,一张纸条别在一套钥匙里,从办公桌另一端滑过来,正停在她的面前:“一周时间足够你养好手上的伤,以及思考我的提议。下周五的晚上,我希望能在这幢公寓里见到你。”他的手指停留在通话键上,“一周时间,我不会有任何行动,我希望你也不要有,免得我们彼此不愉快。如果你一定要做一些小动作,那我祝愿你做得聪明又漂亮。”
      他按下通话键:“陈***的手受伤了,进来替她包扎一下。”然后他将桌上的表戴回手腕,又将手机调到震动。
      秘书***神速地提着医药箱进来,见到他尽职提醒:“江总,您的会议三分钟后开始。”
      “我知道,正要去。”江离城起身整了整西装,在离开之前对秘书说,“找人把陈***安全送到家。”
      他离开时没看陈子柚一眼,陈子柚也没看他。

参考资料

 

随机推荐